“喂,这怎么行……”“……”“……”碧水河一线的捷报传至圣都时,已经是数天之后。第一个拿到消息的是在军政府外与风尘仆仆的通讯兵撞了个满怀的安德督统。据目击者数人表示,前一秒还在喝令端正军姿的安德大人,在通讯兵结结巴巴喊出:“碧水河大捷,阳东之危解了”两句话后,下一秒就已经拖着人消失在通往军统长办公室的楼梯上。动作之迅速,身手之矫捷,令人叹为观止。不消片刻后,童虎中气十足的声音力透门板:“真的?是真的?快,把战报给我……哈哈,胜了,终于胜了!明奇,快去通知史昂那家伙!”明奇答应着一溜小跑冲出门,却在跑到御政官办公室外时才想起来:“胜了?什么胜了?不管了,就这么说,史昂大人应该会明白的……”意外的喜讯往往会更使人激动,一整个白天,三辅都沉浸在久困之后的强烈兴奋之中。直到晚餐时分,童虎与史昂相约来到桃蕾丝餐厅庆祝时,心情才慢慢平复下来。优雅的倚在高背雕花椅上,史昂轻摇着盛满深红色酒液的水晶杯:“好久没有象今天一样兴奋了,童虎。殿下用比咱们想象得还快的速度一举扭转劣势,看来果然还是英雄出少年,咱们老了呢!”“不止殿下,其他人的表现也同样出色。尤其是沙加和艾俄洛斯,看他们抗下的那几场九死一生的战役,几乎就是小规模的当年对北奥丁作战了。做老师的,与有荣焉啊。”“你这口气……”史昂皱眉:“好象都是你教出来的一样……沙加是我的儿子!”“我的学生和你的儿子又不冲突。”童虎心情极佳的举杯:“来,祝贺阳东战场一举成功。”“我的意思是,艾俄洛斯卿又不是你教的……”史昂低声嘀咕,也举起杯子与童虎轻轻一磕。童虎又乐呵呵的为史昂添菜:“难得我今天是心甘情愿的请客,给面子多吃两口。殿下那种不爱吃正餐的毛病八成就是小时候和你住多了学的,看看我家小雪和紫龙,哪一顿饭不吃上两碗垫底。”“小心喂成两只小胖猪,我送小雪的新衣服就穿不上了。”史昂在满满的自己喜欢的菜色里精中取精,吃了两口忽然又停下,“童虎,你知道么,前两天是沙加满二十岁的生日。”童虎愣了愣:“已经过去了么?我还真的忘了……我怎么记得是下星期啊!”史昂白他一眼:“我儿子的生日,用膝盖我也不会记错!这孩子……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在外面过生日,二十岁了啊!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时,比桌子也高不了多少,小小软软的那么可爱,怎么一眨眼,就已经这么大了呢!”童虎摸摸鼻子:“是啊,你当时还兴冲冲的来找我,形容了一个小时你的宝贝儿子有多么多么可爱多么多么聪明多么多么有前途,害得我以为你终于弄了个私生子出来呢!”“童虎!”史昂眉毛一剔,十足杀伤力的目光扫射过去,“再给我胡说,我饶不了你!”“是是是。”童虎举手做投降状,“开个玩笑嘛!”史昂再瞪他一眼,继续感伤:“今年也没能给他准备生日宴会,本来我打算在沙加二十岁的生日时搞一个热热闹闹的庆祝活动。结果现在变成他在前线风餐露宿,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惦记着……真让人好挂心啊……”童虎看他说着说着,已经要准备用餐巾象模象样的擦眼角了,终于忍不住的喊停:“史昂,你在玩什么啊,至于玩得这么夸张么!要不要我让人准备洋葱汁给你……殿下也在前线,沙加过得应该是亲王级的日子,再说你那个每年的宴会,都弄得跟相亲大会一样。被你玩得那么惨,沙加难得闪过一次,我看他在海阳那边,笑还来不及呢,你少在这里装了!”“哎呀呀,就是今年玩不成才伤心啊,你真不给我面子!”史昂放下餐巾:“你连孙子辈都有两个了,我这里连儿子的女朋友的影子还没有呢,能不操心么!这孩子见了女孩要不装做看不见,要不就找借口溜去殿下那,我每年就那么强按着他一次,已经是很轻的了。”“孩子的事,你操那么多心干什么。沙加才多大,你再过十年着急也不晚。”“我喜欢急,你管得着么!”史昂“哼”一声:“他不开窍我就绝后了,当然要追紧点!”童虎失笑:“你已经绝后了吧!”“童虎!”眼看史昂已经有起身掀桌子的冲动,童虎忙抢先一步按住他:“别来别来,我是说,孩子们的未来他们自己选,咱们再操心,也不过是一个参谋的身份。是说做人要知足,沙加已经这么出色了,你少求几分,说不定反而更好。”“要是我能规划他的未来,还能到今天的样子?”史昂又靠回椅背上叹了口气:“殿下也好,沙加也好,还有你的那些爱将也好,其实没有一个人的未来,是我们能把握的,无论是靠权力还是什么。所以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尽量的在可行的范围内,给他们做出一个未来的大方向。这些人是希亚未来的希望,但年轻气盛,心有他念……一切的不稳定,一切的可能的歧路,必须要在还有能力时就抹杀,不然我不放心,你也不会放心,将守护了这么多年的希亚交到他们手上。”“我明白你的意思。”童虎点头:“有力又不过于激烈和明显的手段,这一向是你的强项,我帮不上什么忙,不过你总要把握住尺度才好。”史昂缓缓摇动酒杯,看着那一层层的红色翻滚流动:“善不为官,义不聚财,慈不掌兵,这道理你我比谁都清楚。为了王国的将来,有时即使采用些过分手段,也是不可免的。算了算了,现在何必说这些。童虎,再来一杯,就散了吧,明天还有事要做。”“你……唉……你把碟子里的菜都吃掉再走,胃不好的人没有发言的权力。”史昂眨眼:“我是胃口已经开始变小的老人啊,你竟然要这么逼我!”“快吃!”童虎拿出当年威慑三军的“黄金战神”的魄力,一步不让。“……好好好,吃就吃……”史昂投降的开始进攻餐点,一面趁人不注意时挑出自认为不够精华的部分。童虎睁一眼闭一眼的由着他搞些小动作,倒也不指破。两人的桌位是在一个格调雅致的包间之中,一面墙被设计成完全的落地玻璃窗,酒红的丝带将窗帘高高束起。隔窗俯视,万家灯火灿如群星,一片美不胜收。“未来啊……”童虎喃喃自语:“未来是你们的,我们有的,是对未来的希望啊!”狂风沙第四十二章 佳节初秋的圣都,仅是薄凉。童虎与史昂结帐后来到桃蕾丝的中庭花园时,天空犹存最后一丝墨蓝,星辰点点,虽不多,却颗颗如钻,璀璨得有些刺目。穿过中庭,再行数步,便是明奇与安兹坦罗所在的外廊手厅了。史昂立起披风的高领,很感叹的从地上不知哪里吹来的落叶上踩过去:“秋天果然还是到了啊,明天就是一年一度的秋庆了……童虎,你不觉得有好久没有这么冷清的秋庆了么?”童虎掀眼看看他:“你又在伤春悲秋什么!前线捷报刚刚传来,从三辅到军营哪里不是喜气洋洋,怎么你就看到冷清了!”“唉唉童虎,你难道就没有听过‘父母在,不远游’么……”“好了好了!”童虎嫌恶的盯他一眼:“这点事,你都唠叨了一个晚上了,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这么罗嗦的家伙,明天在火鸟枫林那不是有宴会给你消遣么!”史昂冷笑声:“那种宴会,意有所图的人才会重视吧!你觉得我有需要献殷勤讨好的对象么,嗯?”“说得真难听。”童虎不以为然,“别把人人都想得功利心那么重,就当是散心也好的。不然,散了后你可以带KiKi来我家,看在小雪和紫龙的面子上,勉强收留你一晚好了。”“你那寒酸地盘,有人稀罕么!”史昂用鼻孔出气,“记得把房间的床收拾得舒服点,不然睡了第二天腰疼有你好看!”“你那把老骨头哪就那么娇贵了,当年在外面打仗时,干泥地还不是一样睡……”史昂象模象样的揉着肩膀:“这段日子事情多得山一样,当然要要求格外的保养了。秋庆后第二天开始,就是为期三天的湖灯节了。本来用不了我上心,但是今年例外,修罗卿联同后勤和民政部提了个新鲜点子,我看着很不错,就批了。结果这两天平白多出了一堆事情,到今天总算差不多,剩下的丢到礼典部去才落了清闲。”“什么点子,我怎么没听说今年的湖灯节有什么特别活动?”史昂白他一眼:“你忙的都是军国大事,我经手的多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哪惊动的了军统长大人呢!说起来大概还是修罗卿的主意,要在今年的湖灯节由政府发放一批经过大神官祈福的湖灯,卖给平民为前线将士祈福。顺便在第一天由阿布罗迪卿亲自放下第一盏灯……说来都是些花哨点子,不过放在现在,倒是个激励民心的好机会。”童虎点头:“我说怎么这几天街上忽然多出好多临时的灯铺!这个主意倒真是不错,正好借着这次的大胜,把各方面的气势都调动一下……你不去出面煽动下气氛么?”“有大神官就好了,我要好好的歇两天。”史昂打了个小小的哈欠,“这两天很乏,身上提不起劲来。”“难得你也有嚷累的时候啊。”童虎失笑:“对了,集训的那两个孩子也放人家回家看看,关了快一个月了,别太不人道。”“哪有,我半个月给他们放一次风的。”史昂想了想,微微一笑:“时间已经过了三分之一了,依他们的进步速度,两个月后足可以出发。说起来,也许打入大神邦高层的希望真的能在他们身上实现呢。呐,童虎,如果北奥丁方面的上层也安插进了我们的人的话,那这次的血战是不是就至少可以避免一部分的牺牲!”童虎在他肩上拍了拍:“别想那么多了,北奥丁那边和大神邦又不一样,全都是那十一个家族把持大权,哪是那么好混进去的。说起来,这几个月打得是惨烈,但收效也够让你半夜睡着笑出来了,自从战报到了后,看你走路都生风,好歹注意下形象。”“你管那么宽!”史昂拍开他,继续向前走去。童虎不在意的跟上他的步子,蓦地前面的花园入口处人头攒动,几名服务生簇拥着两人走了过来。史昂远远搭眼一看,还没有说话,来人之一已经笑吟吟走了过来:“两位大人也来桃蕾丝吃饭?好巧!”“要庆祝胜利,当然还是有格调的地方比较好啊。”史昂笑眯眯的看了看童虎:“我们两个老人家,只能自己躲起来不讨人嫌罢了。哪里象索罗侯爵的春风得意,有佳人同行……这位小姐是……”朱利安•索罗微一侧身,让出后面的金发女子来:“哈哈,忘了给两位大人介绍,这是狄蒂丝小姐,我的朋友。”狄蒂丝的双颊有淡淡的玫瑰红色,微微局促的拉住裙摆向史昂行礼:“御政官大人。”再转向童虎时,却是本能的想要抬手去行一个军礼出来。但手抬起半路,被朱利安轻轻攥住,温文一笑:“私下场合,不要紧张,军礼就算了。”狄蒂丝脸微红,也向童虎改行了普通的拉裙礼。朱利安含笑向童虎解释:“童虎大人,狄蒂丝在中禁军中有军职,不过这种私人场合,我就自作主张的让她免了,大人不见怪吧!”童虎很豪迈的挥手:“不用不用,这种场合,小姐是索罗侯爵的朋友,不必按军队中的那一套来。”几人又寒暄了几句后,童虎史昂二人作别离开。朱利安笑着挽起狄蒂丝的手臂:“走吧,月上中天,也该是一个美好的晚餐开始的时间了。明天有公务没法抽身,不知道狄蒂丝小姐肯不肯赏脸收下这个提前的赔礼呢!”狄蒂丝歪头一笑:“用这么高级的餐厅来诱惑,当然不是我这个平民能抗拒得了的了!”桃蕾丝精心安排的晚餐是想当然的浪漫完美,绅士的将狄蒂丝送回住处后,朱利安心情愉快的回转索罗侯爵府。四轮马车轻快的碾过街道,马蹄与石板的碰撞声清脆而有韵律。朱利安将车壁上的格窗打开,晚上十点的街上,行人稀少,但许多店子依然灯火通明,火红的枫叶装饰热热闹闹的张罗出一派喜庆欢腾。座位旁的锦垫上摆了只巴掌大的精致盒子,是今晚桃蕾丝餐厅的情侣餐赠物——一枚精心打磨的浅红色水晶枫叶。狄蒂丝对这类的精小摆设一向兴趣不大,反倒是丹兰热中收集,便由朱利安带了回来。抿唇笑笑,朱利安已经能想象到丹兰笑得一双眼睛弯成小小月牙的摸样了。马车驶进侯爵府,绕过主建筑,直接停在了家庭起居厅的外面。这栋中等规模的小楼有室内与露天走廊分别联系索罗家兄妹三人的住处,闲暇日子里,从晚餐后直到睡前,大多时间都会在这里消耗。迈下车门,果不其然的,二楼大厅的窗口灯光雪亮,站在门外的石阶上,似乎还听得到丹兰放肆的大笑声。再次感叹了下自家小妹为什么永远也修炼不出贵族仕女的高雅气质,朱利安捏着那只小盒推开门,迎面可见的客厅中,意外的是正坐在那里皱眉叹气的老管家的身影。“伯亚,你在这里叹气干什么?”朱利安好奇的挑起一条眉毛。伯亚见他回来,连忙站起来:“少爷……唉!二少爷和小姐我是管不了了,还好您回来了,快上去看看吧,我只求他们没把大厅拆了!”“他们在干什么把你气成这样?”朱利安失笑,“我上去看看。”伯亚跟在后面上了楼梯,一面拍了拍额头:“对了,塞丽佛准爵少爷也在,和二少爷一起回来玩,今晚留下不回去的。”“莱恩内尔也在?大概又是苏兰特弄到什么曲谱,把他叫来一起玩新鲜的吧。”二楼的主厅与楼梯间尚隔了一间小小的敞厅,敞厅尽头的刻花大门紧紧关上,但里面的笑闹声与不知什么东西在地上滚来砸去的声音仍是灌了满耳。朱利安放轻脚步走过去,忽然传出苏兰特的怒吼:“死丫头,这已经是第五次了,我再饶你就把名字倒过来写……”然后是丹兰的尖叫:“救命啊杀人了二哥疯了……死莱恩内尔,你笑什么……啊!救命啊,我要找大哥告状你们欺负人啦……”然后不知什么金属器皿被推到地上,砸出一串刺耳的声音,伴着苏兰特得意的大笑:“哈哈哈,大哥约了新女朋友吃饭,不可能这么早回来啦……看我怎么收拾你!”接着一阵乱响后又是一声闷哼:“苏兰特……你和丹兰把我砸在下面啦……我的腰要折了……”“笨蛋,是你挡了我的路啦……”“……”朱利安满头黑线的推开厅门:“你们在干什么……”入目是满厅的狼籍,惨不忍睹。无数的面粉,南瓜泥,红色染料与馅料飞满了整个空间,几张椅子东倒西歪,不知道拿来装什么的器皿滚落一地,还好不知哪个有先见之明的仆人将原本布置在周围的各种易碎装饰摆设通通搬了出去,才免了横尸当地的下场。大厅正中翻倒一张桌子,一旁的长椅上,叠叠乐般摞了三个人。最下面的少年清秀的五官皱成包子正在哀哀叫,齐腰的亮茶色头发本来大概是整齐的梳成辫子垂在胸前,当下却已经凌乱不堪的随着上半身倒出椅外的主人拖在地上扫来扫去。丹兰斜斜仰在少年的身上,手舞足蹈的抗拒着最上面的苏兰特将手中的南瓜泥抹到自己脸上。三人从头到脚都是一身的狼狈,十分的“鲜艳”。听到朱利安的声音,苏兰特手下一顿,丹兰已经翻身一跃而起,三步并两步的冲了过去,一把抱住朱利安的腰缩到后面:“大哥,二哥要吃人,救命啊!”苏兰特没好气的白她一眼:“是你在把我当调色板好不好!恶人先告状!”一面将莱恩内尔拉起来:“没事吧!”莱恩内尔呲牙咧嘴的揉着后腰:“应该没事……吧!”朱利安头疼的把丹兰从身后拉出来:“谁来给我说说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拆房子么?”丹兰顺势抱着他的胳膊腻上去:“我们在做秋庆的南瓜球和染枫叶米糕啦……”“头发馅的?染到身上去?”朱利安揪揪她的鼻子:“就凭你的饭来张口小姐命,能做出来才奇怪!看你弄成什么样子,哪有半点侯爵小姐的气质!就该把你送去莱琳夫人那好好学学礼仪,省得将来嫁人了还丢我的脸!”丹兰撇嘴:“是二哥欺负我!”苏兰特一边替莱恩内尔捏腰一边瞪眼睛:“是你把染料和面溅了五次到我身上好不好!”莱恩内尔只能趴在椅子扶手上尴尬的笑:“朱利安大哥……”说话间,老伯亚早已经指挥了几名仆人来收拾旋风过境一般的大厅,朱利安见他们几人实在衣冠不整,挪到外面的敞厅中略坐了坐,便用那枚水晶枫叶打发了丹兰回房间清洗睡觉。莱恩内尔心有余悸的摸着后腰,因为在索罗侯爵府中是往来惯了的熟客,也不忸怩,寒暄了片刻便让苏兰特一把架起去了客房。敞厅中只剩朱利安一人,温言安抚了气得胡子一翘一翘的老管家几句,便回了房。洗浴后一身清爽,换了家居的便服,朱利安很惬意的拣了本书歪上自己那张华丽舒适的的大床。翻了不过两页,敲门声轻轻响了几下:“哥,睡了么?”“还没。进来。”苏兰特闪身进门,已经换下了脏衣,也重新梳洗过了。朱利安倚着床头看他微笑:“多久没见你疯成那样了!前线一开战,平时和你玩得来的立刻少了大半,还好还有个莱恩内尔,不然一年半载的仗打下来,你都能轻度自闭了!”“哥!”苏兰特立刻抗议,“我哪有那么寡交,真是的!每天对付丹兰的新花样就够我头疼了,哪来的工夫还自闭!”“是是是,我家的苏兰特是健康向上的好青年……”苏兰特懒得再罗嗦,在另一侧的床边找了块舒服的地方坐下:“哥,你今天不是约了女孩子出去么,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朱利安挥了挥手里的书:“我这么君子,当然是陪小姐吃完饭就送人家回去喽,说吧,有什么事,你总不会就为了问我这一句才跑过来吧。”苏兰特低头考虑了片刻:“哥,要我调去做外事馆的武官是你的意思?”“怎么,不喜欢么?我觉得这个职位不错啊,高薪要职,又很清闲,多少人打破了头想排还排不上呢!”朱利安欠欠身子坐直了,在弟弟手背上拍了拍。“我知道这是个肥缺……可是,”苏兰特犹豫了一下,“哥,我记得你说过,要在现在的政治圈子中为索罗家挣回分量,这些日子来你的努力我也看到了。”“你不赞同索罗家参政么?”朱利安慢慢的拨弄着他耳边的头发。苏兰特笑笑:“我是懒骨头,当然无所事事最好。不过你是我的哥哥,是索罗家的家主,要是连我也不支持你,那不是太凉薄了么!”“这句话真让人感动!”朱利安拉过苏兰特,把他向自己的怀里按了按;“我有一个好弟弟,我也保证会给你一个好哥哥……”“好肉麻!”苏兰特搓搓胳膊,倒是没有推开朱利安的拥抱。“我是想说,我对政治上一向没什么透视什么长远目光的,所以就直接来问你了。把我调到外事部,一定有你对将来的考量吧。至少我也是当事人,总该让我知道些才对。”朱利安笑出来:“苏兰特变聪明了,难道吹笛子也会让人开窍么!”“为什么?”苏兰特闷声咕哝。朱利安把目光转向窗外的夜空:“希亚与北奥丁之间,存在和谈的空间。你信么?”“如果你这句是肯定句,我就信。”“真是乖弟弟。”朱利安拍拍他,“北奥丁与大神邦向希亚开战的理由是不同的。大神邦要的是权力。它不缺少任何东西,人力,资源,还是其他,征服希亚,是地位与能力的证明,它要的是这块大陆的霸权。只要一天还有其他的国家存在,它的征服战争就不可能停止。而北奥丁要的是物资。他们地域贫瘠,一年中近半时间在酷寒之下,就象冥族,先天的不足使它必然竭力向丰饶的地方扩张。只不过冥族力微,几代以来怀柔政策足够控制他们臣服;而北奥丁拥有不输希亚的强悍武力,所以他们用战争来掠夺。”“然后呢?”“然后?”朱利安笑笑,“然后就是,北奥丁和希亚间的战争不是不可避免的,在有了足够的外力影响和诚意下,和谈的空间就会存在。与这样一个强大邻国的关系,外事部的使命,外事部要员的分量……我亲爱的弟弟,这样说你明白了么?”苏兰特抬头:“这么重的担子……哥,你是信任我呢还是想看我出丑呢?”“当然是信任了,我相信你遇强则强的能力。当你想到身后是整个索罗家族的时候,没有什么是不能成功的。”“不要把我说得那么伟大,我今晚会睡不好!”苏兰特大大的叹了口气,“早知道这样,就不要来问你了。”“不,你会有个好梦的。”朱利安拉下苏兰特,在他额头上轻轻印了记晚安吻,“去睡吧,明天你和莱恩内尔要出去吧,精神不足吹起笛子也是会走音的啊。”苏兰特点点头站起来:“那,晚安。”“晚安。”朱利安笑眯眯的目送苏兰特离开,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夜色下布置得节日气息浓厚的花园:“三个月了啊!夏典的玫瑰是红色的,秋庆的枫叶也是红色的。只不过染红玫瑰的是希亚自己的鲜血;那染红枫叶的,会是来自北奥丁的鲜血么?呵呵……”“看在是过节,就不和你计较……”“都说客随主便,拜托你有一点食客的自觉好不好,过节要应景,当然要吃南瓜球和枫叶米糕……”“昨天才是秋庆好不好!”“就是昨天太忙没有吃到今天才要补上……”吵吵闹闹的声音随着门被推开的铃声一路进来,拉薇妮亚已经习以为常的微笑着站起来:“迪斯马斯克大人,修罗先生,欢迎光临。”“拉薇妮亚小姐,午安。”迪斯马斯克很绅士的问候,“今天店里很清净啊,果然节日还是要在家里过才对么?”修落笑眯眯的冲拉薇妮亚摆摆手:“午安,小姐!”一面拖过一张椅子坐下,向迪斯马斯克横眉竖眼:“要吃什么?拜托要点能填饱肚子的!”迪斯马斯克不理会他的大呼小叫,倚着柜台熟门熟路点好了点心和水果茶,边好奇的碰了碰台面上一只大号的深藤篮:“这是……拉薇妮亚小姐明天也要去比良湖放湖灯么?”拉薇妮亚笑笑:“是啊,卡妙他们在外面的战场很危险,当然要为他们祈福了……对了,修罗先生,您不为米罗放一盏灯么?”修罗听到米罗的名字也凑了过来,打着哈哈搭住迪斯马斯克的肩膀:“哎呀,我那个小师弟啊,福大命大的……我看看,咦,拉薇妮亚小姐,你要放四盏灯啊!”拉薇妮亚点头:“这两盏白纱的湖灯是给父母的,这两盏红纱的是卡妙和米罗的。啊,迪斯马斯克大人,您的点心准备好了,要放在哪里?”“我来吧。” 迪斯马斯克顺手接过托盘,找了张桌子坐下。修罗还兴致勃勃的拨弄着那几盏湖灯:“很精致啊,不象是从街上买的嘛。”“修罗先生看得好仔细,这是我自己做的,手艺不好粗糙得很,让您笑话了。”拉薇妮亚伸出一只手指,轻轻碰了碰薄薄的纱质灯壁。“哎,街上到处都卖得很便宜,今年更是政府组织发售了一大批,直接买回来很方便啊。”“一直以来都是家里在做,已经习惯了。”拉薇妮亚笑眯眯的端过一块酒红色的软糕:“店里新做的红果掺酒蛋糕,修罗先生要不要尝尝?”“哎……好吧……”修罗接过碟子坐回去,搓着下巴看着迪斯马斯克:“喂,我说不知道有多少家是在自己做灯啊,要是很多的话,我想小赚一笔补贴下军费开销的点子可就落空了。”迪斯马斯克很享受的吃着新鲜出炉的甜软南瓜球配茶,半天才看他一眼:“你急什么,赔了赚了又不是你的……”“嗨嗨借光,门后没人吧……”忽然门外很有朝气的声音响起,一个身影倒退着挪了进来,双手合抱着一只超级大的纸箱,将整个上半身全部严严实实的遮住了。“这是干什么?”迪斯马斯克和修罗一起满头问号的看过去。倒是拉薇妮亚连忙从柜台后面绕了出来,很惊讶的迎上去:“是艾欧利亚吧?你拿的这是什么……快放下,很重吧!”“嘿,薇妮亚姐姐!”纸箱一边很费力的探出半颗头来,艾欧利亚笑出一口白牙:“没事啦没事啦,看着箱子大,里面没重量的……都是灯啦!”一面找了张桌子放了上去,才空出手来拨了拨乱成鸟窝的一头乱发。“湖灯么?拿这么多干什么?”拉薇妮亚递过去一杯柠檬水,又去找毛巾给他擦脸。“放湖灯啊!明天拿这么些从军校跑到比良湖我可吃不消,就趁今天放假先拿到这来了。紫晶离比良湖很近啦,明天直接过去也方便。”“艾欧利亚……艾俄洛斯旗准的弟弟?”迪斯马斯克找了空隙插话。艾欧利亚这才注意到紫晶里还有其他人在:“艾俄洛斯是我哥哥,你是……”“我也在政府工作。”迪斯马斯克轻描淡写的解释。“喔,你好。”艾欧利亚胡乱扒着头发,又兴致勃勃的向拉薇妮亚献宝:“薇妮亚姐姐,你明天也要去放湖灯吧,我和你一起去好了,你有几盏灯?一起丢到箱子里。”拉薇妮亚笑着看着箱子:“这个又不重,我自己拿着就好。你怎么准备了这么一大堆啊,放给谁的?”艾欧利亚翻开箱子,一盏盏摆出来到桌面上:“很多人啦……这个是我哥的,这个是撒加大哥的,这个是加隆学长的,这个是米罗的,这个是卡妙的,这个是黎羽的……还有这个……”最后翻出一盏明显比其他要大上一圈的湖灯,“这个,是给我们战导的。一二三四五六七,一共七盏。啊,还有……”艾欧利亚又埋头到箱子里,从最底下翻出了四盏一串系在一起的白纱灯:“这是给我和撒加加隆哥哥的父母的。”拉薇妮亚哑然的看着一桌子的红红白白:“你就这么一路抱过来的?”“不重啦不重啦!”艾欧利亚很有力气的抡着胳膊,却好象在脑后打到了什么,接着手腕一紧,被人扣住:“谁?”“哎呀呀,小朋友,小心些,你这样会打到人啦!”不知什么时候晃到他身后的修罗慢条斯理的放开手,兴趣盎然的从满桌的灯中拣出那盏写着米罗名字的翻看:“啧啧,原来我家那个小混蛋师弟有这么多人惦记着啊,这么想想,好象我还一次都没有给他放过祈福灯啊,难道说我这个做师兄的真的太凉薄了么?”迪斯马斯克悠闲的向嘴里塞了一小块枫叶米糕:“还有点自知之明,不算没救。”艾欧利亚很惊讶的打量起修罗:“你就是米罗的……师兄?”“咦?”修罗更惊讶的扬眉:“原来那个小子还跟你们说过我啊,我还当他巴不得没有我这个师兄呢。”迪斯马斯棵继续凉凉的插嘴:“是你巴不得没有他这个师弟吧!”修罗一眼瞪过去:“金钱问题,原则问题,就是亲兄弟也不能姑息!”艾欧利亚却没理会他在说什么,一脸的兴奋:“真的是啊!修罗大哥,卡妙说过你的功夫很好,什么时候指点两招吧。我叫艾欧利亚,是米罗学长的下一届学弟。”修罗抬脚坐到桌上,很感慨的撩了撩短发:“我家的小师弟,怎么就没有你这么可爱呢!小朋友,等你能把米罗打翻在地上踩两脚的时候,再来找我切磋吧,我会给你打个七折收费的!”“真恶毒!”迪斯马斯克不屑一顾。“我要找回七年来失去的乐趣,不行么?还是你嫉妒!”修罗也不卖他的帐。艾欧利亚悄诮拉住拉薇妮亚:“薇妮亚姐姐,修罗大哥很讨厌米罗么?”拉薇妮亚笑着收拾起一摞盘子:“不,修罗先生其实是很关心米罗的啊,只是嘴巴比较硬而已。”“是么?”艾欧利亚半信半疑的看过去。修罗正在信心满满的放话:“我是冒险型投资人,我那个混蛋师弟投资虽然跳了一次票,还是有希望收回来的……”碧沉沉的湖水仿佛一块巨大的墨玉,凝厚且毫无杂质。随着十八阶方向的婉转箫乐点破云霄,一盏饰有金边银线的硕大湖灯被一双修长纤白的手捧入水中。重重的侍卫随从环护之下,即使站得最近的平民,也不过只能在点点的空隙间瞥到一抹素白衣袖,与几丝跳跃的银蓝光泽。街里坊间一早已经传开了,今年的湖灯会不比往常,大神官要亲自来放下第一盏灯,为前线的将士们祈福。因此即使连一片衣角也不是人人都能瞥到,民众间的高涨气氛仍可以随着宫制湖灯的点亮自发的膨胀起来。不过是顷刻之间,悠扬雅乐之声便淹没在欢腾的喧嚣之下,随后,无数双手放下无数盏灯,无数小小的跳动的金色灯光艳若流萤,浓重的碧色,刹那间披上了一层缀了无数金星宝石的薄纱。湖灯会进入了第一个高潮。天幕上嵌了无数的星,湖面上飘了无数的灯,点点明光渐渐的在远远的水线处相接。天上人间,顷刻一体。放出祈福头灯后,接下来的民众自发活动便不在政府的负责范围之内。十八阶的最末一级石磴上,阿布罗迪直起身,指间还仿佛仍残留着细腻的宫纱触感,和内中烛焰温和的热度。出于礼仪也是对身份的敬重,环布在他周围的陪同人员被摒退在至少十五米之外,中间清清洁洁的空地,只看到面对比良湖的身影超然脱俗独立,素袂与绛纱官褛随夜风翻飞,一似要乘风而去。有些飘渺,有些虚幻,却十分的洁净神圣。虽然只是出面主持一次不到十分钟的小型仪式,但大神官的安全非同小可,何况是在现在这样一个敏感的时期。护卫方面,除了原有的神官府卫队外,中禁军副旗准亚尔迪又亲自带了一个小队加持。重重保护,务求安全。阿布罗迪静对湖水,周遭的人也就都安安静静的陪侍在那里。整座湖畔的喧闹好象都被隔离开了一般,干扰不到这一片青阴色的石阶。看了看时间,亚尔迪终于迈开步走到阿布罗迪身后:“大神官大人,时间差不多了,请回圣皇宫复命吧。”阿布罗迪十指交扣,叠放在胸前:“再等我十分钟好么?我想再在这里坐一坐。”亚尔迪点点头,回身示意手下拿了几个锦缎软垫过来,厚厚的在第二阶上铺好了。阿布罗迪微微一笑:“多谢。”亚尔迪被那一笑晃得几乎花了眼,有些赧然:“大人小心着凉,坐一下就回去吧。”阿布罗迪屈身坐下,偏头看了看身边出奇高大的青年军官:“一起坐下,陪我聊聊?”没料到他提出这个要求,亚尔迪愣了一下,略微犹豫:“下官……站着就好。”阿布罗迪倒也不强求,又将目光调回湖面,出神一般目光迷离:“我这是第一次看到湖灯,也是第一次来到比良湖。以前只是从别人的嘴里听说,可是真正见到了,才知道那些描述原来连千分之一的震撼也没有达到……我觉得比良湖灯的景色震撼,象你这样见惯了军队里大场面的人会觉得有些好笑吧!”亚尔迪本来就不擅言辞,何况是这种让人有些捉摸不透的喟叹,只能选择安静的闭上嘴。但阿布罗迪显然也不是要追求一个明确的答案,或者更确切的说,他只是想为心中莫名的一些感慨找到一个疏通的渠道,而亚尔迪,恰恰是在这个时候送上门来的听众罢了。由于背负着大神官这样一个高高在上的身份,从小时候起,就已经习惯了被许多的供奉者围绕跟随的生活。外围层叠的军侍,丝毫不能带给阿布罗迪不自在的局促感,仍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索空间之中。“每一盏灯,可以安抚多少死去的灵魂,又能给远方的人带去多少祝福呢?”阿布罗迪轻轻用指尖沾着湖水,“如果说希亚王国是这座比良湖的话,那么民众就是这许多的湖灯了。没有他们的信念和祈福,再美的湖水,也不过是一个毫无意义的名词而以……亚尔迪副旗准,你认为战场是一个充满杀戮还是希望的地方呢?”亚尔迪一愣,一时间实在很难将“战场”与“希望”这两个词联系起来,只好呐呐的回答:“大概……都有吧……不过战场,总该是杀戮多一些……”“我只是随便问问,不用为难。”阿布罗迪笑笑,起身,“走吧,回圣皇宫,再晚陛下就要休息了。”由政府出面揭开湖灯节序幕的决定出自三辅,但是加盖在头灯底座上的玉玺却要经由圣女皇御批才可以使用。在动身前往比良湖之前,阿布罗迪便先行到圣皇宫中请命,而希亚纱织准用后,却为自己不能也亲自出席这场大大的热闹而颇耿耿于怀了一番。阿布罗迪为圣女皇教授仪理,希亚纱织在他面前总要收敛起一些同龄孩子的娇闹脾气,但在他动身离开后,却苦了女侍官星华,毕竟对一名长年深居圣皇宫的八岁孩子来说,外面五彩缤纷的世界存在更大的吸引力,而这种渴望一旦被什么事情引燃后,想要熄灭,实在是一件颇考验人的耐性与口才的任务。任凭星华百般的哄劝,纱织仍是落寞着一张小脸,晚饭的食量也骤减过半,虽然不曾迁恼他人,却反到更让她为难。回到圣皇宫时,也不过晚上八点左右。即使是平时,也不是纱织就寝的时间。阿布罗迪不意外的看到寝宫中辉煌的灯火,但却意外的收到了星华一张苦瓜脸的问候。“怎么了,是……陛下有什么事么?”阿布罗迪推测。星华很为难的绞着手指:“阿布罗迪大人,陛下从您离开后,一直不开心到现在,连晚饭也没吃什么,躲在书房里不出来。”“咦?”阿步罗迪意外的眨眨眼睛,“我去看看好了,你再去准备些陛下喜欢吃的东西。”“是。”星华松了口气般行了个礼,便急急向膳房方向去了。侍女通报后,阿布罗迪一路来到配备在寝宫中的小型书房。希亚纱织很端正的坐在桌后,捉着支笔认真的不知在写些什么,见他进来,抬起头:“阿布罗迪卿。”阿布罗迪行了礼后笑吟吟向前两步:“陛下,这么晚还在用功么?”纱织看了看他,又象在思考什么重大秘密般的犹豫了几分钟,才招招手偏过头:“朕在……阿布罗迪卿,你来看,朕画得象么?”“陛下画了什么?”阿布罗迪有些好奇的走过去,这才看清若大的桌面上,摊开的是一张湖蓝色的纸,上面画满了无数点点红色的小灯,笔法虽然还是孩子的拙稚,却看得出是在用了十分的心思涂抹。“这是……”“比良湖的湖灯啊!”纱织很是有些得意的拗着笔:“朕今天看到卿带来的那盏湖灯,点亮了就是这个样子吧。那比良湖里那么多人一起在放,好多的灯漂在水面上,是不是就象朕画的一样呢?一定很象吧,朕画了好久的!”纱织看着那幅画的样子,就象在看一件最珍贵,最满意的宝物,看了看又盯着阿布罗迪,眼中期盼的神气是一名八岁的孩子所该有的。阿布罗迪认真的端详着那幅画,然后笑着用指尖轻轻点着纸上那些快乐的红点:“是啊,陛下画得真象,和我今天看到的一样呢。”纱织抿起嘴笑得眼睛弯弯:“真的啊,画得很象?那比良湖一定很漂亮了。阿布罗迪卿,全圣都的人都去了么?”“湖灯节有三天,当然不会一天内就都去的,不过人还是很多就是了……大家听说有陛下亲手做的湖灯,都要来看一看呢。”“那不是朕亲手做的,朕只是盖了印……”纱织双手叠起撑住小小的下巴:“不过去了那么多人啊,一定很热闹,比朕见过的所有的人加起来还要多好多……阿布罗迪卿,明年……朕什么时候也能一起去呢?”“……”纱织直觉的改口,让阿布罗迪有些默然,眼前仿佛忽然出现十几年前的自己,抱着厚厚的《礼典》看向身边沉默高大的身影:“老师,我什么时候能出去玩呢……”“阿布罗迪卿?”纱织又唤了一声。阿布罗迪忽然歪过头,很愉快的笑笑:“陛下,去放湖灯好不好?”点点星辉,撒落在星海湖上。坐在花园中的临水长廊上,希亚纱织被星华以“夜凉”为理由裹成了一只锦缎荷包。阿布罗迪也加了一件披风,正耐心的将堆在脚边的大大小小许多湖灯一一点燃,在面前摆成一排:“陛下,可以放了啊。星海湖和比良湖的水道是相通的,最后都会从枫叶河中流出去呢。”纱织不掩兴奋的点点头,蹲下来小心碰起一盏,看了又看,才轻轻的放入水中。阿布罗迪也随着蹲下,用手拨动灯旁的湖水,水波缓缓漾起,推动着湖灯,向远处飘去。“飘走了飘走了!”纱织拍着手笑起来。阿布罗迪又递了一只给她,状似很漫不经心的提问:“红色的湖灯是传说中的祈福灯。陛下,您刚刚的第一盏灯,是要给谁祈福的呢?”“是……”纱织抱着灯歪头咬唇,“给在打仗的士兵吧……还是……嗯……”阿布罗迪也放了一盏灯下去:“陛下是因为想要给的人太多,才不知道怎么回答么?”纱织迟疑的点了点头,看着阿布罗迪。“陛下,该放到水里了,不然蜡烛很快会烧完的。”阿布罗迪指了指纱织怀中的灯。“其实第一盏给谁并不重要,我们这里准备了这么多,足够给每一个想要祝福的人了。只要陛下在心里把这些祝福都同等看待,那么早几分钟和晚几分钟下水,效果是没有什么不同的。”手边的灯被一盏盏放到水面,阿布罗迪的声音柔和而包容:“而一个国家也是一样。陛下,等您亲政后,许许多多的事情就像许许多多等待祝福的人,在您根本无法去判断究竟要先去做什么的时候,不要着急,只要明白的知道每一件事是什么,然后象准备这些湖灯一样准备好足够的方法。不要忘掉任何一个,也不要因为心急而把许多祝福混在一盏灯上,那么会很顺利,很快乐的完成全部了。”纱织很起劲的放下一盏盏湖灯,一边扭头:“可是阿布罗迪卿,你不是教过朕事情有很重要的和不重要的,要把很重要的放在前面么?”阿布罗迪笑起来:“陛下第一时间在心里想到的,就证明他们是同样的重要啊!”湖灯虽多,也抵不过希亚纱织热情高涨下的快手快脚,不到一个小时,两人附近的星海湖面上已经放眼望去,一片粼粼。灯光水光星光辉映,绮丽如画。纱织拿起最后的一盏灯,想了想,却放到阿布罗迪手中:“阿布罗迪卿,最后一盏朕赐你。”“陛下的愿望都许完了么?”阿布罗迪微笑。“朕已经放了很多了,卿只放了一盏,是没有要祝福的人么?”纱织很怀疑的扬着脸。“有啊,我要祝福的人有很多很多。”阿布罗迪故意张开双手做了个“非常多”的姿势。纱织很明显的相信了,一只脚轻轻磨着地:“可是……可是只剩下一盏了啊……”阿布罗迪捧着灯:“没有关系的,一盏灯也可以带给很多人祝福啊。”“怎么带?”纱织很不信的盯着那盏小小的红纱灯。“我祝福了希亚王国,也就是祝福了王国里所有的人啊,这样当然是很多很多。”阿布罗迪将灯托到水面上一点点,却不放开:“我祝福希亚,希亚所有的人们就都会得到我的祝福。陛下将来要治理好王国,那么就是所有的人都会得到陛下的祝福了……”“朕当然会带给朕的子民最好的祝福!”小小的女孩站直了,很骄傲的说着,“等到朕亲政,希亚一定要比现在还好!”阿布罗迪将手放开,看着那盏湖灯渐渐融入灯海:“战争是不能带给人们幸福的,但有时候幸福却要用战争来换。陛下,什么时候您够能懂得去寻找更和平的带来幸福的方式,您就将会是希亚最伟大的圣女皇……”“史昂,今天已经是湖灯节了。”“我知道啊,明奇不是带那三个孩子去比良湖放湖灯了么。”“我是说,秋庆已经过去快两天了……”“废话,秋庆后一天才是湖灯节,不用你提醒。”童虎很郁闷的咳了一声,提高了声音:“我是说……你不是只要在我这里住秋庆一个晚上就好的么?这已经是第三晚了。”史昂一翻身从锦缎靠榻上坐起来,剔起眉毛:“怎么?军统长大人要逐客了?”童虎被他瞪得唉声叹气的看向周围:“只要你别再让人把你家那些奢侈华丽的家具搬过来,再住上十天半个月也没问题。”“你这的硬床,我睡了腰会疼,这是你的待客之道么?”史昂端过手边单足雕花木桌上的茶杯,很悠闲的品了一口。“那你搬床就好……”“不配套的家具……”史昂嫌恶的皱眉:“你的生活品位真差,童虎。”童虎终于忍不住痛心疾首起来:“那你也不用把我家客房的家具都丢到院子里去啊!”“咦?”史昂很惊讶的坐直了:“不丢到院子里?难道我走后,你不要把这些家具抬回来摆么?早知道我就让明奇直接丢到旧货市场去了……”“史昂……”屋内终于翻桌。屋外正在院子中将洗过的衣服铺到一张木制书桌上晾干的老仆妇掏了掏耳朵:“奇怪,今天第三次打雷了,怎么还不见下雨呢?”希亚小百科第一弹:春庆:希亚王国八个最大的全国性节日之一,在每年的三月二十一日。传说中从这一天起,春之神降临大地,为万物带来生机。这一天人们习惯用春神的代表花卉百合来装饰街道和房子,同时制作青米酥,用盛装粮食用的木斗酿造新酒,来预示这一年的丰收,也会自发在居住城市的最热闹的街区举办花市。希亚皇室会在圣皇的行宫举办由高层人员参加的赏花大会,并举行盛宴。狂风沙第四十三章 分兵·合兵·逆反优莲战场的大捷,无疑彻底调换了圣都军与北疆叛军间的主动与被动立场。在九月十日雷霆暴雨般的夜袭之后,北疆第五师团与北奥丁黑虎军团的联军损失惨重,再难在优莲战线立足。一路仓皇北撤的同时,又有撒加派出的驱逐骑兵紧咬在后,穷追猛打。几乎连片刻的喘息时间都难以争取,十数万军队就这样狼狈不堪的无法稍歇,不出七天,勉强立稳阵角再看,竟已经退至碧水河沿岸,与泰兰行省隔河相望。位于泰兰行省北部的疆南平原军事重镇希德伦,希亚王国历史上不可或缺的一笔重彩,但此刻却是北疆叛军据以为本的战略中心。也正因为如此,泰兰行省在这次平叛征途上,所具有的意义超脱了它原本的军事地位,而被涂抹上了一层厚重的政治色彩。而作为连接泰兰行省与斯尔瓦拉行省,同时也是通阳公路据以横跨碧水河的交通命脉,兰阳渡口的所有权依然被牢牢掌握在北疆叛军的手中。北疆第五师团一路撤退至此,圣都军的驱逐骑兵已经奉命停止了追击,这才算终于得到了一个喘息的机会,草草将军队编整之后,拉吉特里带领侥幸脱出海阳——卡斯兰合围的本部师团也同时到达。在得知了海阳战线的最新战况后,原本还抱有一丝踞泰兰与碧水河天险,与圣都军一战的打算的北疆第五师团统领也终于只能在现实面前长叹一声,同意了斯多提出的下一步计划:放弃兰阳渡口,直奔希德伦做全面向北奥丁撤退前的最后准备工作。正如北奥丁国主希路达女王下达的秘密政训中所说,北奥丁此次应古兰卡之邀出兵希亚,主要目的仍在试探实力与削弱边陲行省的有生力量。希亚王国立国数百年,即便内忧外患夹击而来,牢固的根基也不可能在短短几个月内被动摇。十一面银旗的大举出兵,站在知情人的立场上来看,也只不过是北奥丁皇权与教宗暗地里的又一次较量。斯多在离开亚斯格特奔赴前线之时,就早已经心知肚明,而目前已露出劣势倾向的战况,更是给了他迅速带兵从希亚内战的混乱中抽身的一个机会。十几万大军略做喘息之后,一举由兰阳渡口越过碧水河,拉吉特里率部押后,将通阳公路的兰阳路段彻底破坏后,才迅速烧毁渡口,登船渡河。优莲一线的圣都军虽然已经撤回了驱逐骑兵,但主军力依然不曾放松的牢牢咬在身后。一系列的破坏行动,虽然最多只能将他们的追击动作拖延数日,但对于己方分秒必争的北撤计划,仍是十分可贵。叹了口气,拉吉特里站在渐渐靠近兰阳北渡的船头,回望身后的一片火光冲天,忽然没头没脑的低笑一声:“这是我十九年来第二次北渡碧水河……”他身旁的侍卫队长愣了一下,抓了抓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忽然船身一震,再一抬头:“大人,靠岸了。”优莲战场告捷之后,圣都军凯利安达金阶旗准统合余部,与撒加所带领的援军一鼓作气追击在后,伺机扩大平叛战果。然而北疆第五师团与黑虎军团虽然受创不浅,毕竟有着身为正规军队的傲人之处,即便在仓皇的撤退之中,也依然保有极高的秩序与警惕性,再加上数日前所吃的暗亏油然在眼,更是格外谨慎。想要再找出将联军一击大破的软肋,实属不易。仔细推敲战况之后,凯利安达放弃了发起再一次追歼战役的打算,而是稳步进行驱逐式的常规追击,一方面尽可能的压缩对方在希亚境内的战线,一方联络海阳方面的友军,统合全盘平叛战况。九月下旬,碧水河沿岸的雨季将过未过,处处仍笼罩着潮热的湿气。圣都军的追击在距离兰阳渡口五十里外时不得不停下了脚步,转而将精力放在面对被北疆第六师团撤退时破坏无虞的通阳公路上。也正因为如此,非工程兵的大半军队在风雨颠簸了近两个星期后,难得的得到了一次额外的整休机会。细尘与半干的泥浆随着战马前进的步子点点溅起,混着雨季过后遗留的淡淡水气,烟一样在地表浮动。米罗懒懒散散的坐在马上,打个哈欠,又揉了揉肩,才将缰绳一放,转了个小小的弯在棵树边停了下来。撒加正站在不远处的简易营帐前,皱着眉头看着手中的记事本。米罗跳下马凑过去,清清嗓子很有精神的行了一个军礼:“报告。”撒加眼皮都没有撩一下,意思意思的伸出只手向空气中拍了拍:“怎么样?”“各个营地的秩序都正常,轮值也没问题,偶尔有水土不服伤风感冒的,医务兵的人手也绝对够用。”“唔……”撒加点了点头,继续摆弄着那个记事本。米罗站了半晌,看撒加还是那个姿势,连视线的角度都没有太大的变化。终于忍不住又向前凑了两步:“撒加学长……你看什么呢,目不转睛十分钟了?”撒加鼻子里哼出一口气:“还能有什么,通阳公路的维修进度单子!也不知道这次叛军是谁负责断后,刨路基这样的事都干得出来。咱们这一耽误,起码也要三天。”“有什么不好!”米罗乐得轻松,一脸笑嘻嘻:“从打都灵出来,天天都象火烧屁股一样的急行军,我身上都快结上一层泥壳了。反正叛军也是要向北奥丁撤退,追得快了慢了也没差什么,趁这两天休整休整,也别让大家说你这个统领不近人情。”撒加瞥他一眼:“现在是凯利安达大人在发号施令,关我什么事!”“哎,撒加学长!”米罗发现什么似的神秘兮兮一探头:“我才发现,你今天心情……嗯……多云有时阴?怎么了怎么了?”在米罗面前,撒加倒也不在意自己的情绪外泄,“啪”的合上记事本:“进我帐篷里来吧。”摸摸鼻子,米罗反思了一下最近自己确实没有任何撸虎须的恶劣行为,才放心大胆的跟着撒加进了他的军帐。帐篷里一如既往的陈设简陋,粗糙的木桌上,散放着一堆文书地图,还有两只半满的水杯。“有客人来过啊!”米罗过去瞧瞧,摸了只貌似没有动过的杯子开始喝水。“凯利安达大人刚刚离开。”撒加把自己丢在一边的椅子上,想了想,又从桌上的纸张堆中翻出一份文件丢给米罗,“刚到的战报,好消息,等下一会全军通报。”“我沾你的光先睹为快喽。”米罗很自觉的拉过另一只凳子坐下,一目十行的开始扫描:“什么好消息,我看你怎么倒象不太开心似的……啊啊啊……这这……”一句话还没说完,米罗直直的跳了起来,险些丢掉了手里的杯子。“天大的好消息对吧!”撒加波澜不惊的看着他。米罗仰天作了一个深呼吸,这才拍着胸口一脸夸张:“天啊,撒加学长,我真是该佩服你八风不动的镇静功夫么。海阳——卡斯兰战线这么漂亮的大合围,你竟然还能这么冷静……别跟我说你不知道这代表什么!”撒加眉毛一剔:“亲王殿下旗开得胜,圣都军的主战线大反攻开始,还有……海阳之危解了。”“你都清楚嘛……”“于是凯利安达大人下令,我们没必要再去支援海阳会师,而是要继续死死盯住跑在前头的叛军,一直盯到希德伦。”“啊……”米罗的脑筋迅速开动,拍了拍桌子,很惋惜的看着撒加:“这么一来,我们就没法去和艾俄洛斯学长会合了啊,难怪你这么郁闷。”撒加看了看米罗脸上明显是硬挤出来的同情,忽然勾唇一笑:“是啊……列辉川战导带领的援军和另一半军校学生近期也要在海阳会合,缺席的滋味真不好受呢!”“撒加学长……”米罗的脸色瞬息万变,“你在说真的?”“米罗小学弟,我有哄你玩的必要么!现在碧水河以南的纵横联络基本都已经恢复,讯息周转的可靠性绝对没有疑问。”“……”看着米罗瞬间霜打茄子般的沮丧,撒加忽然心情大好的摸了摸他的头:“乖孩子,卡妙是一定会在列辉川战导身边随行的,哥哥体会你劳燕分飞的痛苦,要不要肩膀借你哭一哭?”晚饭之前,海阳一线大捷的喜讯由凯利安达下令,郑重通报全军。接连而来的逆中取胜,带来的是加乘的振奋军心的作用。趁热打铁的为所属部作了一番战场动员与短期策划后,撒加悄悄自一片沸腾中抽身,独自策马上了通阳公路。破碎损毁的路面依旧坎坷难行,好在对于一人独骑来说,还算不上太大的障碍。走不远,便可见工兵队热火朝天的在开工补路,饱满的喊号子声在撒加提马上了路旁的草坡后依然清晰响亮。九月间的晚上七点,天空虽然依旧明亮,但西天边,已经隐约可以看到粉红色的霞光。撒加放手缰绳任战马悠闲的在草坡上漫步,身后不远忽然有人叫了声:“撒加学长!”撒加诧异的扭头,不远处的石头上,金色短发的青年正热情的向自己挥着手,指间还夹着一支铅笔。“黎羽?”撒加笑眯眯走过去,“你怎么也逛到这里来了!”黎羽向自己手里的本子呶呶嘴:“景色不错,出来画两张风景。”“你这爱画画的习惯倒是没变。”撒加笑着跳下马,“听米罗说,你还没放弃找机会退役呐。”黎羽把玩着手里的铅笔:“没办法,谁叫我偏偏就好这个。军队里的饭再好吃,也不是我喜欢的那一口。”“现在军队里的饭也不好吃喽!”撒加和他并肩在石头上坐下,“不过说实话,站在学长的立场上,我支持你去追求你的艺术之路,但是站在希亚军官的立场上,我倒是真舍不得放你走。现在军队里补充新血,越来越不容易了。”黎羽笑着摊开手:“军校里和地方军官学校那么多人才,哪里就缺我一个了。哎,不管怎么说,眼下还是要先打完这一仗的……撒加学长,要不要看看我的画?”“好啊,让我看看两年不见,你的画技又进步了多少。”接过黎羽拍过来的画本,上面简简单单勾勒着野旷天低,夕阳残照的大片旷野,看似随手的几笔涂抹,却从纸上透出一股冷肃秋荒之色来。“好是好,太悲凉了点。”撒加继续向前翻着。“哎,触景生情嘛。”黎羽挤挤眼睛:“喜欢艺术的不都有些神经纤细?在战场军营里,我哪里去找花红柳绿的灵感!”撒加笑着只点头,翻过一页,却是一张卡妙的半身图,笔触细腻,眉眼间神采灵动:“这是……”黎羽只瞥了一眼就抱着肚子笑起来:“我就猜你会问……下午米罗巡营回来,死活拖着我默一张卡妙的肖像给他,说什么用来安慰一下不得见之苦。这小子一提到卡妙的事就神智错乱,八成又是在什么地方受刺激了,作兄弟的只好有力出力,拉他一把!”撒加拿起那张肖像图又端详了片刻:“不错不错,真的很象,给米罗看了,大概他就能安生上几天。”黎羽扭头打量着撒加:“嗯……说来还是撒加学长你最方便。就算好朋友们都不在身边,至少对着镜子还可以权当看看加隆学长的……”撒加失笑:“加隆那种飞扬跳拓的性子,我可学不来!”“说来……加隆学长和艾俄洛斯学长现在都该在海阳了。我看了军报,海阳那边拼得真惨,但胜得也真漂亮。可惜咱们要直接去希德伦,赶不上那边的大会师。”“怎么,后悔跑优莲这一线,凑不上热闹?”撒加敲敲他的肩膀。黎羽眨眨眼睛,很利落的笑着摊手:“哪能!那边有那边的气势,这边也有这边的战果嘛。等回头大家在希德伦大聚头,那才是真的大戏登场。撒加学长,你说呢?”撒加站起来抻着筋骨,扭头对他一笑:“那还用问!我和艾俄洛斯一向有约定,谁也不能被谁的脚步落下了。我还等着在希德伦,和他点一点谁的战绩更高呢!”黎羽也笑着起身:“撒加学长和艾俄洛斯学长都是军校里出类拔萃的高材生,比起来一定相当有看头,这次随军实习的五年级又有眼福了!”“等那一天吧!”撒加仰头看向天边流云,仿佛希德伦城下的旌旗飞扬已在眼前,胸中块垒随着鼓动的野风烟消,精神大好的朗声一笑:“希德伦见!”黎羽将手拢到嘴边,笑眯眯的跟在后面喊:“艾俄洛斯学长,加隆学长,不要输给撒加学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