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尘温婉的看了他一眼说:“这年纪都长不胖的,我那会儿也瘦,生了宝宝就胖了很多。” 我抓住机会问逸尘:“逸尘,你怎么不把宝宝一块儿带来?” “是啊,我还没见过我干儿子呢。”夏长宁补了一句。 逸尘淡淡的说:“我爸妈舍不得,宝宝一直粘他们。平时也宝宝也跟着我爸妈在深圳。我每周去看他。” 不知道为什么,逸尘这样说的时候,我感觉一股忧伤从她身上散发出来。 我只盼着逸尘早点走,夏长宁每每对她温柔的说话,我就不舒服。我又说不出来错在哪里,就是不对劲极了。 大年十五爸妈请夏长宁来吃元霄。但是夏长宁的回答让我相当的无语。 “明天我一定来,可能晚一点。” 我不高兴了,难道要一家人等着他? “这样的,逸尘一个人在家,她不喜欢独自上街吃饭,我安排好了就过来。你要提前说,我就提前做了。” 你还要不要烙张饼挂她脖子上?我有摔电话关机的冲动。事实上也如此,我啪的挂断了电话。怒气还没消,夏长宁就打过来了:“福生,怎么又生气了?” 我咬牙切齿:“我没生气,是不小心按错键了!” “呵呵,怎么以前没发现你这么爱吃醋?早知道我就不设计你了。”他不是轻易好骗的,轻声笑着,不以为忤。 我叹了口气,闷闷地说:“你和她住在同一间屋子里,你说我心里能舒服?” “她后天就回深圳了。嗯?” 我又高兴起来,是我小心眼儿了!我笑着告诉他:“你明天尽量早点来吧。” 第二天夏长宁早早的来了,拎着一大堆礼品,爸妈很高兴。我知道爸妈的心思,他们是认定谈恋爱的结局就是结婚,把夏长宁当半子看。 妈妈都说过几次要请夏长宁的母亲一起吃饭。我才想到,原来说的年三十他带我回家,现在却因为逸尘,我到现在还没见过他母亲。脸上一红,哪有急着去上门的道理。不见也好,反正我现在还没有结婚的打算。 吃饭的时候全家都很开心。我以为今天会很开心的过。这种家里其乐融融的温馨感我很喜欢。 结果午饭吃完,夏长宁并没有留下来的意思,他对爸妈说公司事多,不能留了,等忙过再来看你们云云。 我低低的问他:“你是要赶回家去陪逸尘吗?” “福生,你怎么还是不理解呢?她一个人在外地,今天又是十五。她明天就走了,有些事还要处理下。” 这句话便伤到我了。 无论他和逸尘有没有暧昧,他的态度就摆在这儿了。我宁福生要求的不多,不要你太帅,也不要你太有钱,但是,你掌心里的宝只有我一个人。 我说过,一心一意。 这句话简单,也不简单。 我对夏长宁很失望。我知道逸尘明天走,今天他早点回去帮着收拾行李什么的很正常,但是,我控制不了心里的沮丧。 夏长宁搂了我入怀:“福生,别这样,你每次不说话的时候,我就总觉得你离我很远。我不走了,吃过晚饭再回家。我给逸尘打个电话说一声。” 我慌乱抬起头阻止他:“别,她明天都走了,你早点回去吧。” 女人的心就是这样软,当男人为你考虑一点点的时候,你恨不得把整颗心都给了他。 夏长宁定定的看着我,轻声说:“福生,我不是三心二意的人。你要学会相信我。” 没有什么话比这样的情话更动心。 我笑着轻不可见的点点头。 夏长宁当天晚上打电话来却告诉我:“福生,我明天得跟着逸尘回去一趟,她家的事有点麻烦。” 我叹了口气,帮人帮到底吧。“知道了,你早点回来。” 晚上妈妈问我:“夏长宁请你去他家没有?” 我摇了摇头:“妈,你们别整这么正式行不行?我和夏长宁这不才接触嘛。还没到那种程度呢。” “你这孩子,要怎么样才算哪?我还和你爸商量找个时间和长宁母亲见见面。” “夏长宁公司有事,今天出差哪,忙得年都不过了。以后再说吧。”我胡乱塘塞。 很晚的时候,他打电话过来,声音疲倦得很:“福生,睡了吗?” “没哪!” “我争取下周就回来。” “嗯。” 我没有说话,隔了很久,夏长宁轻声说:“福生,我很想你。” 一瞬间,眼里竟有泪意。 他去帮初恋女友,我不是不讨厌的。可是这一瞬间,我无条件的相信了夏长宁。 第 48 章 夏长宁一个星期后才回来。这期间短信时有时无,我忍不住打过去的时候,他总是很疲惫的样子。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心里很慌乱。 他来家里找我,那天的阳光很好,能感觉到春天的气息。 我脸上忍不住微笑:“去哪儿?” 他开着车带我来到靶场:“今天和你比试一下。” 靶场今天就我和他两人,没有别的客人。 我着迷的看着夏长宁,他的枪法精准,我看着他就想起和他喝了八两二锅头的情形。 夏长宁回过头,冬日的阳光衬着他格外有型,我现在才发现他极适合黑色,板寸头,一口白牙,夏长宁原来也很帅。不同于丁越的俊朗,夏长宁的帅是很Man的那种。 我坐在离他不远的小圆桌旁,笑咪咪的看着他。 夏长宁走过来,却蹲在我面前,把头靠在了我的膝上。我从来没见过他这副模样,原来大男人也有撒娇的时候。 抚摸着他的头发,涌起一股想保护他的冲动。我笑了,我居然有想保护他的冲动! “福生,那时候你赢了阿敏回头冲我得意一笑的时候,我就想要你,只想要你。” “嗯,现在呢?”我憋住笑,故意很严肃的问他。 他抬起头,一本正经地说:“反正是我的,不去要了。” 我一巴掌拍在他头上喝道:“说要就要,说不要就不要,想得美!” 他站起身牵着我的手说:“福生,你真的喜欢我吗?” 我不好意思的看向一边,不肯回答。 “有时候我想,如果不是我这样缠着你,你肯定是不会喜欢我的。” “那当然,我凭什么要喜欢一个流氓?” 夏长宁以往听了这话会拽拽的说话,今天却不接口,只搂着我铺天盖地的热吻下来。我听到他的心急促的跳动,还有他偶尔的叹息。所有的神智瞬间消失,只有他的气息密密的围绕着我。 我羞涩的微笑。我以为逸尘的事已经过去,以为能把现在的甜蜜一直保留下去。 一整天,我脸上都挂着笑。 成绩没有下来,我已经开始在找新工作,打算上着班等成绩,如果考不上,我总要工作的。 夏长宁的意思是等成绩下来再说。但是我在家闲着无事,他拗不过我,介绍我去陈树的公司做行政。 陈树看着我直乐:“夏长宁你不是整我?弄尊菩萨让我供着?” 夏长宁搂着我不屑的说:“本来是想供在我公司里的,福生面浅,说找间小庙就行了。” 陈树便咬牙切齿地瞪着他。 我笑嘻嘻的说:“陈树,你要不要把阿敏放夏长宁公司里去供着?这样也方便我和阿敏交换情报。” 陈树很配合的点头:“行啊,这方法不错,谁也不吃亏。” 这事就算敲定了。 朋友归朋友,我和阿敏却真的去他们的公司上班,拿行政人员的薪水,偶尔还约着一起逛街交换情报。 我从来没有想到过,我无意间的一个提议成了我和夏长宁分手的起因。 阿敏是很时尚且活泼的人,她心里藏不住事。有天逛街累了和她一起坐着喝饮品。阿敏便问我:“夏长宁以前是不是有个女朋友叫逸尘?” 我很奇怪她知道这事,便说:“初恋吧,很早的事了。” “可是福生,我怎么觉得不对劲呢?夏长宁最近是不是出差了几次?” 他常出差,这有什么? “我是听陈树说的,好象是说夏长宁在深圳有个儿子!” 我呵呵笑着说说:“他认的干儿子。” “福生,我当你是好朋友才给你说的。就算是干儿子,可是那是他前女友的干儿子!夏长宁最近几次出差都是深圳,别旧情复燃了。” “不会的,他不是这种人。不会脚踏两条船的。那女的我见过。” 话是这样说,心里总有个疙瘩。 解开这个疙瘩的人是伍月薇。(小夜) 她找到我,带着她惯有的高傲与轻蔑对我说:“还不是一样被阿宁追到手,我以为你有多清高哪。” 对付她,我从来没有好脸色,我对伍月薇说:“夏长宁以前喜欢的人是逸尘,现在喜欢的人是我,都不是你。” 没有什么话比这个更伤她。 伍月薇的眼睛里嗖嗖飞出针来,红菱小嘴一翘发出一声冷笑:“是,从前他喜欢逸尘,结果那女的不要他。现在他喜欢你,结果,他还是不会要你。” 我大怒:“伍月薇你是不是心理变态?你追不到夏长宁就使劲破坏,亏他还当你是朋友?你家老爷子都没为难我,你别再挑拨离间了!” 伍月薇沉默了会儿,深吸口气对我说:“福生,我这样喊你你别见怪。阿宁不知道我来。我不是来和你斗嘴的。以前呢我一直以为阿宁和逸尘分手后他会接受我,但是他不会的。他不喜欢我,从来都不喜欢。我也想明白了,天下的男人又不是他一个。我来,是因为……” 她咬着唇思考的时候,我也冷静下来。能对夏长宁这么有心,我实在也无法说她什么。只要她不破坏,不像从前那么无理,我就原谅她。 伍月薇的眼睛亮晶晶的,似乎下定了决心,终于开口说:“我爱上了别的男人。我希望你和阿宁好好的,他那么小就当兵,其实过得很苦,你对他好点儿。” 也许伍月薇见我是想了结她对夏长宁的心思吧。我微笑着告诉她:“希望你幸福,以后也请你不要用那种态度,谁都接受不了。以后,也希望你常来玩。” 伍月薇盯着我看了很久才说:“福生,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们都爱你了。你是个好女孩。” “谢谢。”她说他们的时候,我想起了丁越。我想,逝者已矣,丁越会希望我幸福。那件事之后,我连丁越的坟都没问过。我直觉的逃避这件事,不希望看到。也许这样,会让我不去想象他是怎么死的。就算我幸福,他在天上看着就好,我不想和夏长宁一起在他面前晒幸福。丁越不喜欢夏长宁的。 “阿宁和逸尘……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你不要太介意。”她有点犹豫的这样告诉我。 “我知道,他告诉我了。”我以为这样回答很好。夏长宁没有瞒我,他都告诉我了,我也见过逸尘,我还有什么好介意的。 “你……你会介意阿宁和逸尘有个儿子吗?这事本不该我告诉你,可是,我希望你不要介意,好好的和阿宁在一起。” 我怔住。我想起我曾经对夏长宁说过,没准儿逸尘的儿子是他的,当时只是无意中说的,难道竟是真的? 可是夏长宁从来没有说过。我心里乱成一团。 阿敏的话在耳边回响,他去过几次深圳了。我还告诉阿敏那是夏长宁的干儿子。我顿时没了主意。 我看着伍月薇,她也慌乱。她为什么突然变得极想让我和夏长宁好?为什么会突然改变? 我冷冷地看着她说:“你别想法子拐弯抹角破坏我和夏长宁了。有这样的事他自然会告诉我。再见。” 伍月薇的性格向来是唯她独尊的,她的下巴再次扬起,冷笑着对我说:“我只希望你不是水性杨花的女人,跟阿宁好,又想着别的男人。” “关你屁事!”才建立起来稍稍和谐的气氛又被打破。我又气又急,从伍月薇的神色中我能看出这事不会有假,她是特意来找我的,就为了告诉我这件事。 我离开茶楼就给夏长宁打电话,不顾一切的问他:“逸尘的儿子是你的,对吗?是不是?” “你在哪儿?” 我的心一下子凉透了。是的,肯定是的,他没有断然否定。可是为什么,你不告诉我?我下意识的将这句话问出来,几乎是吼出来的。 我不知道自己是介意他和逸尘有个儿子,还是介意夏长宁没告诉我这件事情。 “福生你听我说……” 我一下子挂断了电话。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夏长宁赶到家里的时候,爸妈并不在家,他在门口很聪明的打家里的座机,我提起电话他就是一句:“我在你家门口,你不想让邻居们看笑话吧?” 这厮最恨的就是懂得抓人的心理,我打开门跳到一边,指着沙发说:“你给我坐哪儿,不准动!” 他居然很听话的坐下,认真的对我说:“这事我一直想确认之后想明白了再告诉你,你还小,可能体会不到我的感受。” “可你知道我的感受吗?我就是等你通知我一个结果的人?是你的儿子会怎样?逸尘现在是一个人,你会为了多年前的事情负责,然后娶她?” 夏长宁长叹一声把头靠在沙发上,闭着眼满脸疲倦:“福生,说实话,我不知道。送逸尘回去,我才知道她老公一家人排斥她最主要的原因是,这个孩子不是她老公的。我在深圳看到那孩子,逸尘爸妈叫那孩子夏夏。他叫陈夏。你知道我的感觉是什么吗?觉得特别迷茫。我问逸尘,她却说不是我的。我才提出去做亲子鉴定,她坚决不肯。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万一是我的,我该怎么办?” 我离他有两米远,我站着看到夏长宁闭着眼睛对我说这样的话,心里涌上一股酸楚。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如果是夏长宁的儿子,我该怎么办? 夏长宁睁开眼睛,走过来,搂住了我说:“福生,你能理解也好不能理解也罢,我对你是真心的。” 接受夏长宁马上就去当后妈?我脑中不知道怎么就冒出这么个念头,生生打了个寒战。我实在没心理准备。 以夏长宁的性格,他肯定会负责到底。 “福生,静一静,让我也静一静。不论是什么样的结果,我没有玩弄你的意思。”夏长宁很认真的告诉我。 我信,我相信。却一直不敢想下去。 我眼前浮现的是逸尘挽着他的模样,逸尘依赖着夏长宁的模样。 “她,能看得出来对你没有忘情……” 夏长宁粗声粗气的打断我:“不是这个!福生,我烦的不是这个!” 我看他,一向胸有成竹,一向极有主见的夏长宁心事重重。 如是是他的孩子,他当年与逸尘分手的故事又会是什么样的版本?“静一静吧。” 夏长宁看着我想说什么,终于也没有说,拿起西装就走了。 关门的时候,我想,也许是上天注定了,我没有这样的福气。 隔了两天,我接到了录取通知书,我没有打电话告诉夏长宁,我想,他如果想清楚怎么处理,他会来找我。 一周后,夏长宁给我发了条短信,说他去深圳一趟。他说:“你等我回来。” 草长莺飞的春天已经过去了。凤凰木上开始开出桃红色的花,绿荫在阳光的热烈下一点点加重。 半个月过去,夏长宁没有回来,也没有消息。 我偶尔经过夏长宁公司都会情不自禁抬头往上看。 我打114查他公司的号码,让梅子打过去。她挂掉电话叹了口气说:“对方说夏总不在,小姐请留口讯。” “没事,你留的姓梅。你想找他问个清楚也很正常。” “福生,我觉得你真的变了。变得思维严谨,考虑得周详。你为什么不主动找到他说清楚?” 我眉头都没皱一下:“这事总是他自己拿主意的好。既然他不找我,就是答案。我想你打过去,是我想他,想知道他的消息。梅子,你知道吗?原来我也有很想知道夏长宁一举一动的时候。” 梅子同情的看着我:“要不,你给他一个电话?” 我摇头,我从来不相信一个人会忙到连打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夏长宁和我好了之后,就算人不来,也会打电话或发短信的。 他的短信其实没有一天见断过,除了过年那几天他成心不来消息,让我看清我的内心的时候。而现在,他一个电话也没有,一条短信也没有。 我以为,这已经是答案。 夏长宁说:“等过了年,明年你要是考上了,七八月先嫁给我,九月再去读书?” 夏长宁说:“福生,我不是三心二意的人。” 夏长宁对薇子老爸说:“您以前说过,有了媳妇儿给您磕三个头就成了,请客你是不来的。” 夏天已经来临,他的话仿佛是多年前的呓语,或是我梦里出现的场景。 我经常骂他是流氓,他也经常回答我:“你喜欢!”然后将流氓进行到底。 讨厌他的时候,只觉得被他粘着特别烦。 喜欢他的时候,回想起来,连骂他流氓的时候都像是在打情骂俏。 心思只要一动,我就能想起夏长宁痞痞的样子,粘着我不放的样子。有个声音在心底响起,错过了。 紫藤花已经谢了,留下蓬勃的叶子。曾经在这里的阳光下安睡了一下午,睁开眼时夏长宁也在睡,那时的宁馨变成热辣辣的一记耳光扇过来。提醒我,宁福生,你来不及告诉他你喜欢上他了。 我没有哭,那阵子和丁越分手的时候哭得心碎。现在却一滴泪也没有。 夏长宁在沙发上闭着眼睛说他的困惑时,我就打定主意不给他任何压力。是他的孩子,是他多年前与逸尘的孽缘,是他欠了她的债,他选择去还,我只能祝福。 “过阵子就去读书了,走吧,上街逛逛,看有什么要买的。”我转移开话题,拉着梅子出门。 人有很多种成长方式。家庭环境,父母教育,工作锻炼,大事件改变人生,还有就是男女情变。 爸妈很奇怪夏长宁的消失。我告诉他们:“我和夏长宁分手了。不要问我原因,我已经长大了,能处理自己的事情。请你们理解我。” 妈妈习惯性地开口,被老爸止住了。 老爸语重心长的对我说:“我们喜欢夏长宁,是因为看得出来他对你很好。他本人虽然没读过书,却上进。在我教过的学生中,都是成年人了,来混文凭的不少,借着读书培养关系的也不少,夏长宁是最好学的一个。福生,你也大了。做父母的不外是想着子女好,我们也不干涉你的决定。只要你过得幸福过得好,我们就心满意足了。” 一席话让我泪如泉涌。 我收拾行李准备离开的时候,夏长宁回来了。 他穿着白色的短袖衬衫,西装裤,小平头整整齐齐。整个人像夏天的冰缴林,清爽可口。 这时候看夏长宁,我怎么也觉得他很帅。 就他坐在车里往小区方向看的时候,那神情分外让我着迷。我敲了敲头,心就喜悦起来,所有的猜测与不安,这时候都烟消云散。看到他,我只有高兴。 “你回来了?” 夏长宁微微一笑,把车门推开。我上了车系好安全带笑着问他:“去哪儿?” “打靶场!” 他说完地方,我的心就往下沉。 别人定情的地方,不是咖啡馆电影厅就是河边公园或风景名胜之地。我和夏长宁似乎都对打靶场情有独钟。 第一次我意外让他打赌输了喝酒。 第二次,那次的夏长宁送逸尘回来,竟趴在我腿上显得格外安静。那次,他说第一次在靶场时他就想要定我了。 这一次,他不说,我已经了然。 见到他时的惊喜,上车时的快乐怎么也不能继续。 他默不作声的开车,我默不作声的看车窗外闪过的风景。 夏季的中午,打靶场异常安静。 我心无旁骛的抬枪稳定瞄准射击。不时响起的枪声不是在打向靶心,像是在粉碎着什么,像是跌落地面的磁器,清脆的崩碎。 “福生,你想打得更准,手就容不得抖动一点。”他走过来扶住了我的手,却迟迟不帮我扣响板机。 我无力的松开手,已经发颤了。 “我帮你,来,一起瞄准!”他的手还是这样稳,听到呯的一声,我几乎同时扔下枪回身抱住了他。 他的手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叹了口气:“我不过走了两个月而己。福生,你抬起头来。” 我不肯。 “陈夏不是我的儿子。” 我一震,所有的问题都不是问题了。我惊喜的抬头,却看到夏长宁眼中闪动着深邃的光芒。 他的手指滑过我的脸,八月,竟没有汗,手指干爽冰凉:“我也希望他不是我的儿子。” 脑子有瞬间空白,意思是逸尘的儿子是他的?“你会怎样处理?” “福生,你去读书,我好好想想怎么处理这事。毕竟对我来说是件大事。”夏长宁看着我,犹豫了下问我,“福生,如果逸尘愿意把陈夏给我带,你可以接受他吗?” 这就是困扰着我的问题。我喜欢上了夏长宁,可是我对要当他和逸尘儿子的后妈直觉的抵制。我只是个普通人哪!我才二十三岁,陈夏都四岁了,我要当他的后妈?谁来给我一个好答案? 夏长宁笑起来,这时候他居然还笑得出来:“福生,我以为你什么都不在乎,只要和我在一起,别的都不在乎?” 为了爱情,什么都不顾?我这才明白过来,苦笑着对他说:“对不起,夏长宁,我不知道。” “我知道,”他淡淡的笑,“你爱我还没到那个程度哪,福生!” 是他要求太高,还是我真的不够爱他? 夏长宁定定的看了我一会儿说:“福生,你知不知道如果我不迈出一步,我不来找你,你就会放弃?如果你一旦知道我对你有一点不好,你也会否定我整个人。我们分手吧!”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就大了,下意识的扯住了他的衣襟。嘴紧闭着死也不开口说话。 隔了很久,夏长宁笑了:“如果你说分手,我会想尽办法留住你。如果我说分手,你什么话也没有。” “你要我说什么?我快被你那个儿子弄得头都晕了。夏长宁,你叫我怎么说?!”我没办法说,我也做不到求他留下。那种哭得死去活来抱住他的大腿求他不要分手的事,我连想都没想过。 “我等着你想明白来追我。哪怕我娶了逸尘,你也会来追我!只是......这样去想想而己。”他叹了口气。 我,我靠!还有鼓励别人当第三者的?! 气极败坏时我脱口说了句:“做梦!” 夏长宁什么话也没说,送我回了家。 我站在家门口还在想,我是不是在做梦? 逸尘,她的儿子,夏长宁的神情,他要分手……种种复杂的情绪从胸口一掠而过。结果就是关在房间里大哭一场。 我一直等夏长宁打电话来解释。他没有来,直到我拎起行李去学校报道他还是没有来。上飞机的时候,天空阴沉,隐约飘雨,我走进机舱前最后一次回头,决定这辈子都不要再回去。__以下手打章节 chapter22、攻心之战三无间道“宁福生,加油!”“加油!”不知道谁想出来的这个词,估计是那会儿汽车还新鲜,人们看着往一个机器里加点儿油,跑得就比马车还快而引申出来的。可是,我现在急需加水!不敢张大嘴呼吸,每一口空气进来,都搅得我嗓子干得难受。周围人的脸我都看不清楚,模模糊糊的一大片,眼睛里只有脚下的路,还有就是一圈跑过,脚下醒目的白色终点线。天知道每次跑过的时候,我都想一屁股坐下去。鬼知道我怎么参加的女子三千米赛跑!进学校之后,新鲜感一没,迅速淹没上来的就是无数的问号于思念。夏长宁是不是决定和逸尘在一起了?夏长宁是不是已经娶了她了?我问过梅子,她说她不知道。但她 打探来的消息让我沮丧极了:夏长宁跑深圳开分公司去了。“福生,我听说好像是夏长宁的那个……逸尘和她儿子不习惯我们这里,水土不服。而且她儿子和外公外婆相处习惯了……哎 ,福生,你别哭,别哭啊!”听到这个消息,我彷佛才意识到是真的,夏长宁不是我的了,他不再是黏在宁福生身后生拉活扯要她做女朋友的那个人了。他说三年后让我给他一个答案,可是等不到三年,他的答案已经出来了。那天晚上我打电话走到操场,就跑了起来。我也不知道跑了多久,总之累了回宿舍倒头就睡。第二天晚上我又去跑步,我想有个好睡眠。几天下来,肌肉的酸疼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锻炼后的舒服。夏长宁说我身体太差,说以后跟着他去跑步。可是,他一次也没带我去跑步!我跑得很矫健,呼啸的风,也晚宁静的操场很适合我独处的心境。没想到,有一天有个男生追上我和我搭讪:“你哪个院的!”我瞟他一眼,一个朝气蓬勃的孩子!“人文学院!”“我是学生会体育部的马腾越,我看你跑了很久了。对了,今年校运动会你报个名吧?”新鲜!我从小到大也参加运动会,不过永远是场外拉拉队的一员,从没上过场。不知道为什么,我这时特别想热闹,想参加活动,想打发空闲的时间。我竟然打赢了。研究生对运动会向来参与性不强,积极性不高,人文学院在女子田径上更是弱项。我是唯一一个人文学院的女研究生报田径的,还是三千米,整个学院的学姐、学妹、师兄、师弟全跑来给我加油。特别引人注目的人不是我,是人文学院的女生。学院里常传人文学院的女生最矜持、最骄傲,几时见过她们集中在一起发疯?其他学院的人可能觉得我的名字好玩吧,也就跟着喊。一时之间,铺天盖地的“宁福生”三个字响彻校园。恍惚中,我听到夏长宁喊我:“福生!”他喊我的声音与众不同,可能他在北方待了八年,那个“生”字带着浓重的北方 腔,像喊条小狗的名字。我望着终点跑得精神恍惚。“啊!啊!福生!你太棒啦!”室友橙多跑过来,细心地扶着我慢走,忍不住眉飞色舞,“创纪录了,福生!人文学院有史以来从来没拿过田径三千米奖牌,你居然跑了第二名!你真是太棒了!”慢走了一会儿,我才缓过劲来,小口喝着水。马腾越笑眯眯地跑过来直夸我:“哎,福生,刚才你们院领导还夸你来着。你真行啊!没看出来,你这么瘦小的个子,居然扛得下三千米!”我还在喘粗气,要是有人背我回宿舍就好了。马腾越走在我身边笑着说:“我说,我观察宁福生很久了。三个月,风雨无阻,一个人在操场跑。我算了下,三千米肯定能挺下来。”我马上想起晚上在操场上跑着时不时会蹲下来哭,哭完再慢慢走回去的情景。而这个人则告诉我,他居然观察了我三个月!我白了他一眼,说:“马部长怎么不报男子五千米呢?三个月,风雨无阻,五千米肯定能扛下来。”马腾越嘿嘿直笑,“篮球、足球还成,五千米我不行。我都是和女朋友在操场聊天呢!”我假笑一声说:“失陪!”无语至极。后悔至极!我怎么就答应跑三千米了呢?校运动会后,我的知名度大大提高,以至于让程子恒都认得我了。程子恒攻读法律博士,据说是本科直接保送硕博连读的高才生。一个人从七岁起到二十八岁都在学校里度过,不用大脑也能想象出,这是多么书生气的一个人。偏偏他不仅是法律系的一辩,还是学校的最佳辩手。据说他参过几届全国大学生辩论赛,用才思敏捷形容他一点儿也不为过。而这个人就和我在离操场不远的小卖部认识了。起因是一根奶油煮玉米。我和他几乎是同时对老板说:“一个玉米!”照常理,我要了,他当然就该退让。我是女士,这个道理很明显。而程子恒却说的是:“我每天这个时候都来,老板是给我留的。”我看向老板,他嘿嘿笑着不回答。看样子是给他留的,但又顾及我的一个女孩子,就嘿嘿一笑了。那天我不知道哪来的火气,大概是长期郁结在心得不到舒展吧!我拿起了那根玉米对程子恒说:“你付了钱吗?”他一怔,“我每天都来。我只是告诉你这件事,我没说……一定要。”最后三个字化成很低沉的声音,像是一声叹息,叹息我在他话没说完时咬了一口玉米。“多谢了!”我笑呵呵地道谢,把钱递给老板说,“麻烦明天这个时候多留一个。”“宁福生,你一点儿也不像读研的人,倒像是才进大学校门的新生。”我啃着玉米仔细打量他。程子恒没有戴眼镜,白净的皮肤,瘦高个子,还有清爽的小平头。看在小平头的分上,我和他说话:“你是谁?你认识我?”“认识,学校运动会看到你们院的老师欢欣鼓舞,说人文学院破纪录拿了女子三千米第二名!就是你吧?”“你是系里的吗?”他笑笑说:“我叫程子恒,法学系的。”我说了声“再见”就走了。我不关心谁是大名鼎鼎的程子恒,虽然室友橙多也是他的崇拜者之一。老板的煮玉米一般在晚上八点就卖完了,那天我是晚上十点半跑完步经过的时候被香气所吸引,那根玉米让我认识了程子恒。接着一连两天我跑完步去卖玉米时都遇到了程子恒,然后各持一根玉米边啃边聊边走回去。我告诉了室友橙多——她是以酷爱喝鲜橙多而得名。她便决定明晚的玉米由她去买了。橙多是攻读中国现当代文学的。她拿着根啃光了的玉米芯子做游离梦幻状飘回来,满嘴淫诗:“我想我是醉了,醉倒在与你唇齿相依的芬芳中……”“那根竹竿子有那么大魔力?”我不以为然。在经历了俊眉星目的丁越、器宇轩昂的夏长宁之后,程子恒只能算是白马蹄下的狗尾巴草。橙多和我同岁,是本校本科考上来的。她对程子恒的仰慕据说能追溯到大一时期。她兴奋地对我说:“福生,程子恒前途无量,就算他留校任教也会是个有钱人!他本人又不木讷,是上上结婚人选!”我不为所动,继续写我的博客玩。橙多幽幽地叹了口气,“我是不当灭绝师太的,等我研究生毕业就二十七了,我得趁着这三年找个好男人!最佳恋爱地点就是学校,出了校门这岁数只能去相亲了,那就遇到谁是谁了!”我便不可自抑地想起了那场可笑的相亲,还有夏长宁。思念汹涌而至,我想也没想就拿起手机对橙多说:“我出去买点儿东西,一会儿就回来。”走到楼下,我站在树下犹豫了会儿,究竟打不打电话给夏长宁?如果,他娶了逸尘,我也就断了这个念头,好好地把握我的三年。忍不住心酸,我多希望他是在开玩笑、在玩手段,非逼得我低头说爱他不可。记忆中的夏长宁是打不死的小强,是永远黏着宁福生的流氓。原来,真的没有谁能等着谁。思绪间,我已按下了键。铃声一响,我就希望夏长宁接不到这个电话,又盼着这铃声能一直响下去,每响一声,似乎我就变得更平静。而他的声音意外闯了进来,“福生?你好吗?”“……还好。”“适应江南的气候了吗?”“嗯。”夏长宁轻声笑了,“我以为你连朋友都不和我做了,完全成陌生人了。我不大电话来,你就学不会主动?福生,你是想我了吗?”我踌躇着还没回答,旁边有个声音喊我:“福生!”我顺着声音看过去,竟然是程子恒。这么晚了,还没啃完玉米回宿舍?橙多的玉米早就啃得只剩个芯子,喜滋滋地拿回去当纪念品插着了。我赶紧对夏长宁说:“哦,没事,打个电话问声好。再见!”我挂断了电话问程子恒:“有事吗?”“没事,路过看到你招呼一声。”手机已经握得发热了,亏得他招呼我,否则,让我对夏长宁说什么?难道,我真的可以对夏长宁说“我想你了,你不要娶逸尘,不要管你的儿子”?或者说“我想明白了,我只要你,你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我爱你,我可以接受你的一切”?到现在为止,我还是说不出口。可是夏长宁的语气为什么不像是别人的丈夫呢?他就像是在等我主动打电话给他似的。我心里又犹豫起来。这厮骗过我太多次了,我都弄不清他话里的真假。“福生?!”程子恒疑惑地又喊了我一声。我回过神笑笑,“多谢你提醒,给家人打电话差点儿忘记要锁楼了。再见!”这个时候我压根儿没注意到程子恒叫我福生,而不是宁福生。“晚安!”程子恒微笑地打了个招呼离开。我进了楼道,怔怔地站了很久,才在走廊尽头又给夏长宁打了个电话。他长长地打了个哈欠,说:“福生,还没睡哪?”我又卡住,憋了半天才问他:“哦,还没。我听梅子说,你去了深圳开分公司。公司顺利吗?”“福生,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别吞吞吐吐的。”这厮就这么气人!我好歹过了几个月拉下脸来给他电话,还用话挤对我!“夏长宁,我当你还是朋友关心一下你!你娶了逸尘没有?”我硬邦邦地问出了我最想问的问题。他的声音懒洋洋的,却分明带了丝怒气,“我要是说娶了她,你就不用等了,是这意思吧?”当然!你娶了别的女人,我还等什么?我咬着唇说不出来的委屈。我肯打电话已经很委屈自己了!这头猪!电话居然被他挂断了。啊!啊!啊!夏长宁居然敢挂我的电话?!我站在那里呆若木鸡。难道夏长宁就非要逼着我去适应他的一切?不仅要喜欢他,还要对他爱得死去活来,他和从前的女友生了个儿子,就非得要我笑逐颜开地全当后妈?我狠狠地冲墙踢了一脚。脚一木,我差点儿崴了脚。“流氓,夏长宁你这个土匪,你这个巴依!巴依!”我狠狠地咒骂着,一遍又一遍。说也巧,第二天居然有人打电话到宿舍找我。橙多接的电话,拿着电话望向我的时候直咬银牙,“你的,程师兄!”我默了默昨晚的情形,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兔子不食窝边草”。看着橙多的脸色,我可不想给自己树敌,便大声说:“忙着哪,帮我问下什么事!”橙多巴不得和程子恒多说话,声音由蹦出来的子弹幻变成了苏堤春晓。嗓音如苏堤上的春柳,如烟如梦,“师兄,福生在剪脚趾甲。请问您有什么事?我转告她。”我一抖,她为什么不说我在掏鼻屎?这个女人!橙多坏坏地冲我笑,脸上春色依旧。等放下电话,她走到我面前气愤地说:“福生,师兄说让你下午三点图书馆门口见!我白了她一眼,“橙多,你去吧,说我剪脚趾甲把脚指头剪着了,负伤不能去。”橙多却叹了口气,“福生,程子恒多优秀的人哪,你不要放过他。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只不过是觉得他条件好,又没有爱上他。”但是你和他说话的声音让我起一身鸡皮疙瘩了!“不去呢,橙多!我不想恋爱。”“福生,你是不是心里有人了?”梅子离得远了,橙多算是在这里我最熟悉的朋友。我一五一十地告诉她与夏长宁的交往,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哭。“橙多,我心里别扭,我是真的不够爱他吗?”橙多一拍桌子跳起来,“这男人怎么这么自私?他自己干的好事,还要你去理解他?!难道要你笑眯眯地去当后妈他就高兴了?他怎么不想想你的感受?照我说,废了他!你才二十三岁,又不是找不到男朋友了。程子恒这么优秀的人都来约你,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你要是和别人的男人生个孩子,让他必须高高兴兴地接受,你看他肯不肯?”一席话简直说到我心里去了,实在让我欣慰。可是,我放不下夏长宁。想到和他分手,心里就难受。“福生,你接触的男人多了才好选。凭什么一个黄花大闺女要去当后妈?”不是接不接受夏长宁和逸尘的儿子的问题,是我总在想,我能为夏长宁做到哪一步?他说的话犹在耳边:“你爱我还没到那个程度啊,福生!”夏长宁是介意我知道他和逸尘有个儿子态度犹豫,还是介意我爱他的程度不够?这厮的话里总藏着话,让我看不清楚。“哎哎,你说话啊!”橙多拍我的肩拉回我的神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