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诩没出声,一上车就打电话:“孙厅,有件事必须向你汇报……” —— 回到旅店时,许诩的心情依旧无法平复。 其实这几天,专案组的人跟珀几乎没接触过。他一直呆在城中一幢别墅里,抓捕工作全让副官指挥,只有孙厅偶尔跟他碰面。而他的兵一直非常配合专案组,单兵战斗力也很彪悍。所以大家对他的印象,就是个粗野、强悍、务实的军人。 然而今天的一幕,却叫许诩心惊——虽然她接触过一些尸体,但还是第一次有人在她面前杀人。而且是以正面的、残忍的、足以令受害人崩溃的方式。受害人死的那一瞬间,那惊恐的眼神、脸部抖动的肌肉,还有那些残渣般的血肉,仿佛深深印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回房间躺了一会儿,她还是有点心神不宁,翻身下床,去敲季白的门。 季白已经睡下了,听到敲门声,随便套了件衬衣、穿上裤子。开门看到是许诩,微微一笑:“不是说回霖市前,晚上不来了吗?” 许诩却没笑,默默的走进屋里。 季白看她脸色,跟过去。两人在沙发坐下,季白伸手扶住她的后脑,轻轻揉了揉她脑后短发:“说吧。” 许诩简短的说了刚刚发生的事,季白脸色一沉,松开她站起来:“这件事必须马上汇报孙厅,向缅方提出交涉,不可容忍。” 许诩:“我已经汇报过了,孙厅也很生气,马上会处理。” 季白这才坐下。 两人又静了一会儿,季白见她脸色还是不对,问:“怎么了?” 许诩默了片刻,抬眸看着他,轻声说:“三哥,我心里很不舒服。” 季白明白过来——这是她第一次亲眼见到杀人。她虽然性格冷静木讷,但本性善良,心情自然会波动。 其实比起正常人,她的反应已经算是很好了。 只是,这还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表现出些许脆弱,有点委委屈屈的叫一声“三哥”。她的言语表情永远都是率真直接的,没有任何掩饰。所以此刻坦然流露的依赖,更让季白狠狠的心疼了一把。但心疼之余,又有那么点淡淡的欢喜。他将她搂进怀里,低头近在咫尺的看着她:“缅甸这边常年战乱,军人行事是会残酷些,不要放在心上。” 许诩默了一会儿答:“我明白,他们根本没有法制观念,而且在珀将军心里,可能这样才能树立对士兵的威信。” 季白就不再开导,过了一会儿,低头吻住她。 天色渐深,许诩已经平复,但心里始终有点堵,下意识就想跟他多呆一会儿,也就没提回房间。季白当然更不提了。 过了一阵,两人就到了床上,季白抬手关了大灯,只留一盏台灯,将她环入怀抱,沿着她的脖子一点点往下亲。大手亦探进裙子,开始游走。 夜色是这样静谧,窗外只有稻田里的寂寂虫鸣。许诩全身都变得灼烫起来,大脑也有些迷醉的晕眩感。可这跟下午时的感觉是不同的,她一点也不紧张,也不觉得窘迫难受,她原本滞涩的心绪,仿佛随着他的触碰和亲吻,得到最温柔的安抚。 看着他在夜色里修长而结实的曲线,闻着他的肌肉散发的微热气息,许诩的心仿佛也慢慢沉溺在他的怀抱里。她几乎是自然而然伸出手,同样抚摸着他的背,他的肩膀,他的腰身…… 季白感受着她的轻抚,心头仿佛有滚烫的潮水阵阵激荡。亲吻的动作却愈发温柔。想着她脆弱的皮肤,明天会遍满浅浅的吻痕,心头越发怜惜。正意乱情迷间,突然浑身微微一僵,感觉到她的小手握住了……他猛的抬眸看着她。 其实许诩完全是遵循内心的渴求,想握,就握了。看到季白暗潮涌动的眼,许诩握着不动。 季白翻身就把她正面压在床上。 这一次的亲昵比之前每一次都要炽烈和深入。许诩的裙子终于被他褪掉,而他在近乎极致的缠绵后,却拉过薄毯,遮住她的身体,深吸了一口气,坐了起来。 他轻声说:“我不想让你以后回想起第一次,是在这么个烂地方。” “嗯。”许诩整张脸红扑扑的,答得很快,“我也需要准备一下。” 季白倏地失笑,意犹未尽的亲了亲她的额头,起身去冲凉水澡。 季白再上床的时候,许诩缩在被子里,笑眯眯的望着他。季白心头一荡,躺上床,将她搂进怀里。过了一会儿,他从床头拿出钥匙串,拆下家里钥匙,递给她:“回霖市等我。” 他这么说,是因为按照分工安排,明天他就要去仰光,跟孙普等人继续追查噜哥;而许诩会和另外三名刑警一起,搭乘珀将军的专列,押送所有犯人回中国。两人至少要分开十几天。 许诩接过钥匙收好,想到他还要在缅甸没日没夜的奔波,为案子操劳,有点心疼,于是柔声鼓励:“好,我们在霖市胜利会师。” 季白佳人在怀不能吃,还有点燥热呢,听她这句话难免心猿意马——回霖市会师啊…… 他深深笑了。许诩疑惑:“你笑什么?” 季白不答,搂紧她:“睡吧。” —— 第二天一早,许诩跟其他同僚,踏上了珀的专列,在珀的军队的密集守护下,押送全部犯人,往中国边境驶去。而季白掉头往另一方向。☆、45v章 阳光炽烈的寂静原野里,火车轰鸣奔驰。远处青山隐约起伏,密林望不到边际。 许诩靠在车厢里,正给许隽打电话:“……明天早上到霖市,不用来接,我先回局里报道。没事我挂了。” “等等,你身体怎么样?没受伤吧?那边气候适应吗?” 许诩:“回来再说。”低头看了眼表:“还有10分钟进山区没信号,我现在要给季白打电话。”说完干脆的挂断。 那头,许隽拿着电话想:靠,10分钟后才没信号,跟我就打了2分钟! 电话接通时,季白和几个刑警正坐在一辆警车里吃盒饭。正是午后时分,拥挤的城市热得像火炉,忙了一上午,每个人都是汗流浃背,埋头大口大口扒饭。 季白端着饭盒,没看来电显示:“你好,季白。说。” 许诩听着他低沉醇厚的嗓音,整个心口登时舒舒服服的,答:“是我。” 季白的唇角不自觉的勾起:“有事?” 许诩微微一顿。 两人今早才分开,本来没必要打电话。可她今天清闲没工作,居然不知不觉想起他许多次——这还是她第一次对人产生这样的感觉。 于是她老实答:“没事。就是想你。” 她的话语就像夏日里一股沁人的清泉,浇在季白心头。他忽的就想起昨晚在旅店里,与她白皙娇小的娇躯,肌肤相贴、亲昵缠绵的画面。一时竟有些失神,沉默不语。 这时其他刑警已经放下饭盒,开始穿防弹衣:“走吧,季白。”车外地上坐着的克钦士兵,亦纷纷拿起枪起身,准备出发。 季白低声答:“我也想你。”顿了顿,偏头凑近手机屏幕,轻轻吻了一下。 有刑警看到他的动作,当即就笑了。季白还是第一次干这样的事,也不尴尬,收起手机,淡然自若的笑,跟他们一起下车。 这头,许诩坐在阳光斑驳的洁白床铺上,看着手机。 她的脸居然有点麻麻的,心怦怦的跳,感觉像真的被亲了一下…… —— 过了一会儿,许诩去隔壁车厢,跟其他三名刑警吃饭。罪犯都集中关押在后面的车厢,克钦士兵也不会到这边来。大家吃着吃着,自然而然聊起案子。 一名刑警说:“都这么久了,噜哥还没抓到,真是操~蛋。” 大伙儿静了一阵,一个老刑警吸了口烟说:“看来噜哥有个军方的大靠山。” 大家都是一愣,老刑警继续说:“直觉吧。缅甸这地方,军方说了算。咱们布下了天罗地网,噜哥还能逃掉,肯定是军方有人暗中帮忙。” 另一个刑警说:“我同意你的观点。我专门查过噜哥的所有银行账户,你猜怎么着?一分钱都没有,也没有往来记录。钱都去哪儿了?自然是去这人手里了。要是找到这个人,就能抓到了噜哥。” 大家都点头赞同,许诩却微微一怔:“噜哥这么信任这个人?” 一名刑警见她发问,笑着打趣:“你不是搞犯罪心理画像的吗?听说上次还是你抓到了霖市的刀片犯?不错啊!要是能给这个幕后黑手画个像,咱们直接去抓人就好了。” 大家都笑,许诩摇头:“线索太少,连初步画像都无法完成。” —— 话虽这么说,许诩回自己包厢后,躺在床上开始发愣。 这些天她一直在忙迈扎城的工作,脑子里全是那几十个罪犯的资料,完全没时间考虑过噜哥及其幕后靠山的事。但今天空闲下来,刑警们的话多少勾起了她的思绪。 她拿出纸笔,将脑子里一些零零碎碎的线索,胡乱写下来。可想了一阵,还是没头绪。 一抬头,看到了放在桌上的手机。她想起季白,忍不住微微一笑。她的笔是跟着脑子动的,转眼就在纸上写了几个“季白”、“三哥”。 再收敛心神,正要继续想案子,看到纸上一整行“季白”,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愣住了。 拜季白所赐,她突然想到——虽然对神秘人不了解,但噜哥跟他关系密切——可以通过噜哥,分析那个人。 噜哥是个非常谨慎、严密,甚至意志坚韧的人,完全把利益放在第一位,在国内也有自己独立的犯罪团伙。 什么样的人,才能能让噜哥这样一个女枭首,俯首称臣,绝对信任呢? 一通皆通。许多线索近乎爆炸似的在许诩脑子里涌出来。她拿起纸笔,首先写下了“情侣”两个字。 是的,对于噜哥来说,只有至亲的关系,才能让她如此信任,自己账上甚至一分钱都没有。他们国籍不同,噜哥的家庭资料亦未显示有国外亲属,所以最可能是情侣。 过了一会儿她又写下“年龄30-40岁,单身未婚无子女。” 这是因为,太年轻不可能在军方获得有影响力的地位,年纪太大亦不可能。因为缅甸男人结婚都很早,且很重视传宗接代。如果是个年纪大的男人,已经有原配妻子或者子女,噜哥就不可能完全信任他。 第三个却是褒义词:“魅力”。在普通人眼里,尤其是噜哥这样强悍的女人眼里,他很可能具有独特的人格魅力,才会让她死心塌地。 想到这里,许诩兴奋的在狭窄的车厢里来回的走,过了一阵,又写下两个并列的词:“暴力、施虐”。 缅北还有其他黑帮,但只有噜哥团伙,作案手段最为残忍,有很多不必要的暴力行为。 许诩在以前的案件资料看到过:绑架案他们常对受害人施加了残忍的肢体虐待,以增强威慑力;从中国拐卖婴儿出境时,使用安眠药,造成多名婴儿病危。周成博案亦是失手之后安放炸弹报复,如果周成博逃脱爆炸,也会被打手活活打死。 一个犯罪集团的行为特点,必然反映出领导者的风格。但是,噜哥在国内的犯罪史,并没有表现出这方面倾向,所以在犯罪集团的管理上,她很可能是传递那个人的意图。 最后,许诩写下一个形容词:“自负”。 噜哥集团的犯罪手段多,网络广,什么赚钱他们都会插一手,气焰非常嚣张。能铺开这么大的盘子,既反映出此人贪恋狡猾的性格,亦反映出他的自负。 …… 许诩拿起这张纸,靠在床上蹙眉沉思:这些结论点还是太模糊和简略了,并且可能存在较大偏差,根本无法形成有完整画像。可她又隐隐感觉到,有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即将被她捕捉到…… 就在这时,忽的感觉有人在看自己。抬眸望去,却见包厢门口,珀将军隔着几步,负手站在走廊里。古铜色棱角分明的脸上,黝深的眼眸,正直勾勾的盯着她。 许诩微微一怔,脑子里忽然就冒出昨晚珀将手枪塞进犯人嘴里的画面。 30-40岁之间、单身未婚无子女、具有独特的人格魅力和威望、自负且有一定暴力施虐倾向…… 她将手上的纸顺手叠好,塞进口袋里,下床,面色沉静的看着他:“珀将军,有事吗?” 珀大刺刺的走进来,在她跟前站定。卫兵立刻守住了包厢门口。 “总司令要求我向你道歉。”他盯着她慢慢的说,语气透出些讥讽。 许诩:“嗯。继续。” 这反应令珀静了一瞬,脸上反而露出意味难辨的笑:“对不起。” 许诩点头:“希望这样的事,以后不再发生。” 珀瞥她一眼,走到门口又停步。线条冷硬的脸庞上,眼神没有温度:“士兵的命属于我,同样的事如果再发生,我照杀不误。” 许诩看着他逐渐走远的背影:“等一下。” 珀转头看着她。 许诩:“我接受你的道歉。” 珀的脸上再次浮现略带讥讽的笑意,却听许诩话锋一转说:“我这么说,是因为孙厅也给我打了电话,他说跟你们总司令聊到你。他还跟我说了一句话:‘黄金蟒是凶猛,但是也有非常坚定的意志和原则’。这句话让我很受触动。珀将军,我依然不能赞同你的行为,但我可以理解你的立场。也希望你今后杀人的时候,能够三思而后行。” 珀盯着她答:“司令给的‘黄金蟒’这个称呼,我很不喜欢。但你们厅长的解释,有点意思。” 说完这句话他就走了,许诩眉头微蹙。 入缅后,季白询问过缅方官员,并没有人知道“黄金蟒”这个称呼。许诩推测过,很可能是小范围内的人知道的称呼。后来查案忙,也就搁置了。 许诩立刻去找其他刑警。谁知到了他们包厢门口,空的。许诩一看手表,正是他们去关押犯人的车厢巡查的时间。 许诩一边快步往后面车厢走,一边试图打他们手机,还是不通。许诩想了想,又给季白编辑了条短信:“珀就是噜的情人、黄金蟒。”可是短信重复显示发送失败。打季白电话,自然也是不通。 —— 季白这天下午,一直有点心神不宁。到了傍晚,众刑警和士兵攻入噜哥的一个落脚点,依然一无所获。勘测过现场环境后,季白陷入了的沉思。 他去找孙厅:“我查看了这几天的追缉记录,按照目击证人供词和军方兵力封锁线,噜哥几次都是从严密的包围圈中逃脱。这不对劲。” 孙厅点头:“正想找你,我也有这个想法——噜哥在缅军方很可能有同谋。我会马上向缅方提出交涉。” —— 火车上。 珀一回到自己的豪华包厢,床上的噜哥就凑过来,伏在他肩头。珀说:“天黑就会经过老挝边界。” 噜哥亲了亲他的脸:“嗯。我们什么时候再见?” 珀一把将她搂进怀里:“等中国人走了,接你回来。” 噜哥看着他硬朗桀骜的脸庞,心头柔意顿生。解开他的衬衣,匍匐在他胸口,边亲边问:“你刚才去哪儿了?” 珀靠在床上,一边随手揉捏着她的身体,一边答:“跟那个中国小女警道歉。”想到许诩的话,倒是微微一笑。 噜哥抬起头:“哪个中国小女警?” “许诩。很怪的名字。” 噜哥心头一震:“许诩?霖市的许诩?你跟她说了什么?她有什么表现?” 噜哥这么警惕,是因为上次逃亡时,她伪装成受害者,其他刑警都没太注意到她,另一名女警跟她近距离接触也没察觉出异样。但是上车的时候,却感觉到有人非常严厉的在看自己。假装不经意看过去,却是个小姑娘…… 噜哥生性敏锐谨慎,也实在对许诩印象深刻,脱险后专门托人调查过许诩的资料,结论是以后都要避开这个警察。 于是她对珀简略的说了霖市刀片案,然后说:“你要当心这个警察,她非常厉害,就像能提前预知罪犯是谁,而且她还是神探季白的徒弟。” 珀听了却只勾唇一笑,拿起桌上对讲机:“那个小女警在哪里?” 过了一会儿,那头的亲卫队长答:“正在往羁押犯人的车厢跑过去。” “拦住她,带到我这里来。不许她跟任何人接触。” —— 许诩眼看只差两截车厢就到目的地了,却被几名士兵挡住。她心头微微一惊,就听士兵用生涩的中文说:“将军要见你。” 许诩:“等一下,我找我的同事有点急事。” 士兵却说不行。 许诩跟着士兵走到珀的办公车厢,抬头便见珀靠坐在沙发上,目光幽冷而锐利。 许诩心里咯噔一下,后背生出一层凉意。刚要迈步进去,紧握在手里的电话忽然连震两下。她心头亦是随之一震,转头轻轻咳嗽了两声,快速看一眼屏幕。显示短信发送成功。 还有条季白发来的短信:“收到,已出发。保护好自己,等我。” 作者有话要说:本卷还有一章,就进入最终卷鸟~ —————— |收藏 |引用回帖 |评分 |举报水色的天空认证市民金币:556威望:343注册时间:2012-08-14发私信 关注TA发表于2013-05-22 12:31 只看该作者 7 #☆、46v章 火车晃荡前行,窗外景色飞逝而过,明明暗暗的光线投在寂静的车厢里。 许诩看一眼珀,在他对面坐下:“将军急着找我,有什么事?” 珀双手支着下巴,健壮身躯宛如栖息的狼豹,靠在宽大的沙发椅中。 “听说,你很擅长心理学。能够预知罪犯的身份?” 许诩像平时那样端正的坐着,双腿轻巧的交叠着,双手搭在膝盖上,静静看着他。 为什么? 为什么一转眼的功夫,他就对她产生了怀疑?怀疑她知晓了他的身份? 许诩想不通其中关节。但她很清楚,珀找她来的目的。 他在试探她。 要是真的确认,只怕已经杀了她。 而且以他极端自负的性格,应该也是很难相信,他隐瞒得那么好的身份,会被人识破。 所以,她绝不能露出半点痕迹。 想到这里,许诩心头一定,问:“谁跟你说,我擅长心理分析?”珀眸色微变,她却神色淡淡的继续问:“提萨?我们厅长?” 珀这才厚唇一勾,颇有兴味的盯着她:“这你不必管。我很感兴趣——你对我,有什么结论?” 许诩看着他的眼睛。这双眼与她见过的任何人的眼睛都不同,格外黝黑,锐利,在很深很深的地方,似乎一片死寂。那是杀过许多人,才会有这样看似平静,实则冷酷至极的眼神。 许诩心跳稍稍有点加快。 静了一会儿,她不太客气的答:“你觉得很有趣?抱歉,我的专业不是拿来取乐的,而是用来破案的。” 珀笑意更深,双手猛的撑到桌子上,线条冷硬的一张脸逼近她,暗红疤痕就在眼前。许诩蹙眉就往后一躲:“干什么?” “中国人一向喜欢吹牛,看来你也没什么特别。”他明目张胆的激她,“中国警察都像你这么没用吗?” 许诩盯着他不说话,右手手指轻轻的在椅背上一下下敲着。珀亦极有耐心的等待着。敲了一会儿,她收手答:“你不必激我。对我来说,分析你也不是什么难事。” 珀往椅背里一靠,朗声笑了。笑罢,从抽屉里拿出把极其精致沉黑的小手枪递给她:“如果你分析得对,这把枪当成礼物送给你。今后入缅,我黄金蟒是你的朋友。” 送她枪?这是试探吗? 许诩抬头,目光滑向桌面:“枪支在中国受管制,拿了也没用。如果我说对了,把这个给我吧。” 那是一朵木雕的花,静静放在桌面一角,层层花瓣怒放,纹理密集而精致,又透出肆意的粗犷。 珀扫一眼那花:“为什么要这个?这个不值钱。” 当然有原因,因为这朵花是你雕的。狂暴又繁复的姿态,隐藏在看似平和的表面下,很符合你的内心。 许诩淡答:“中国有个词叫‘眼缘’,意思是看一眼就觉得有缘。这朵花对你而言也许只是普通装饰品,但我觉得它有风骨。” 珀脸上的笑意更加意味难辨,将花拿起来,丢进她怀里:“你可以开始了。” —— 许诩与珀对坐而谈的时候,季白正坐在一架武装直升机里,越过茫茫林海山川,往火车通行路线急速赶去。 虽然一切只是怀疑没有证据,但在专案组的坚持下,中缅双方同意——不冒任何可能的风险,共同派出特警部队和军队,拦截这辆火车。 季白望着窗外漂浮的云朵,握着电话的掌心,略略有些发烫。 火车已经驶出山区,恢复通讯。专案组也已跟火车上其他刑警取得联系,做好了里应外合的准备。可许诩的手机,一直关机。 其他刑警说,许诩被珀请过去“聊天”了,老刑警想托辞开会把人带回来,对方士兵说珀将军不希望被打扰。 为免打草惊蛇,只能按兵不动。 看着她发来的最后一条短信,季白只觉得心口微微发紧发疼。 许诩,许诩! —— 许诩的手机打不通,是因为接到季白短信后,她就立刻删除、关机,不能让珀抓到一点蛛丝马迹。只是口袋里写满推理过程的那张纸,却是来不及处理了。 好在珀的目的只是试探,亦可能不想令她怀疑,所以没对她进行搜查。 迎着珀质询的目光,她并没有马上说话,而是淡淡起身,将车厢环顾一周,这才转身看着珀,开口:“首先,你的个性非常强硬,你行事依据的是自己的判断标准,而不是常人眼里的对错。所以你的士兵,对你又怕又尊敬,你在他们心里,就是天,就是地。” 珀嘴角浮现淡淡的笑意,黑眸盯着她,表情没有变化。 许诩继续说:“第二,你热衷于权力,并且意志坚韧,所以才能在三十出头年纪,在军中拥有如此地位。”她盯着他的脸,话锋一转:“第三,你有轻度暴力施虐的倾向。从你那天枪杀罪犯的方式就能看出来。不过,施虐的过程并不总让你愉快,甚至有的时候,你会抵抗暴力*,对不对?” 珀微微一怔。 “你现在是一军统帅,如果彻底纵容,完全可以有更多的途径、更剧烈的手段,满足施虐*。但是据我了解,你在缅甸并没有这样的风评。所以我想,你虽然无法戒除施虐的瘾,但是你一直在克制。珀将军,我对这一点表示尊敬。” 珀淡淡的盯着她,没说话。 许诩一口气全部说完:“第四,你身边没有带女人,我推测你有一名固定伴侣。而既然你热衷于权力,这名伴侣应该是缅甸国内权贵之女,方便你获得更高地位; 第五,你的办公室、衣着、车驾,看起来并不比提索高几个档次。我想你的经济状况应该比较普通。这一点,也许令你对总司令心存怨埋……” 最后,她不急不缓重新在他面对坐下,略显倨傲的说:“珀将军,以上结论,我分析得对不对?” 珀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鹰眸沉沉望着她,没说话。 许诩也抬眸直视着他——真真假假,弥天大谎,黄金蟒,你信还是不信? —— 答案是信,但不完全信。 珀没有动她,可也没有放她回去,而是关在了旁边的一间小车厢里。 珀的性格没有如此谨慎,现在许诩几乎可以断定——噜哥也在车上,这是她的主意。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如此防备自己,但这情况对她来说,一点也不好。 车厢的窗户是锁死的,外头有铁栏杆。门也紧闭着,刚才进来的时候,两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值守。 许诩静默的坐到床上,拿出了手机。 电话接通的时候,许诩的心漏跳了一拍。季白低沉的嗓音透着几分焦灼:“许诩?” 她几乎是立刻答:“是我。我没事。” 终于听到她的音讯,令季白久悬的心落回实处。但没见到她人,始终心绪难宁。默了一瞬,他语气坚毅的说:“我们十分钟后到。等我。” 许诩拿着手机,看着窗外呼啸而过的山景。 他说十分钟后到。 大军从天而降、围追堵截,必然令珀和噜哥争个鱼死网破、利用一切手段逃生。而她身陷囹圄,他们怎么会放过这个护身符? “季白,我被关在第四节车厢。”许诩轻声说,“我可能会成为人质。” 话音刚落,轰鸣声四起,火车驶入山洞。一个又一个,阴黑的光影扑朔交错。电话里只余杂音和寂静。 那头,直升机急剧颠簸,季白拿着手机不动。这时,坐在机头的特警队长在呼呼风声中大喊:“发现目标!准备迫降!” —— 第一个信号,是前方传来的震天的爆炸声,整列车厢仿佛受到挤压,轰然急速刹住。许诩早有预料,紧靠墙边扶住床,但后背还是撞得隐隐生疼。 这是他们正在炸断铁轨,迫使火车停下。 很快,天空响起了飞机螺旋桨引起的气流声,亦隐隐有杂乱的车辆引擎声、密集的脚步声传来,昭示着车厢外正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只过了几秒钟,车厢门“嘭”一声被推开。 珀和噜哥一脸阴沉的站在门口。 许诩一下子站起来:“怎么回事?” 噜哥一只手抬枪指住她的头,另一只手拽住她的胳膊:“跟我们走。” 许诩不出声,跟他们出了车厢。走道里全是士兵冲来冲去,大声呼喝。车外更是人影攒动,一片兵荒马乱。 三人刚往前跑了几步,噜哥转头看着她:“手机呢?” 许诩从口袋里拿出来给她,她接过“砰”一声就砸在车厢壁上。 —— 一片狼藉的车厢里,季白手持冲锋枪,与一队特警全力朝第四节车厢包抄过去。 在克钦军司令亲卫团、中方特警队的双重威慑下,火车上不明情况的士兵们,并未进行正面抵抗。很快局面完全被控制,特警们亦在羁押罪犯的车厢,发现了定时炸弹——这与专案组之前的推测一致:珀打算制造意外,至于他是准备放走这些罪犯,还是杀死这些罪犯以掩饰自己的罪行,无从知晓了。 可是,许诩去了哪里? 季白和特警们望着空空如也的车厢,雪白床铺还有浅浅下陷的痕迹,十分钟前,她就是坐在这里,用听似沉静,实则有一丝掩不住的难受的声音对他说,她会被挟持? 这时一名特警从地上捡起破碎的手机:“季队!” 季白接过,只看了一眼,塞进口袋里,跟自己的放在一起。 “追!” 地毯式搜寻迅速在周围山头展开。 刑警都分配到各个搜寻小组里,季白与一队特警冲在最前头。然而山野茫茫、珀与噜哥又具有极强的反侦察意识,一时间要找到他们,谈何容易。 天色渐渐暗下来,各个小组也越散越远,漫漫不见踪迹,只能偶尔靠对讲机和手机交流。季白始终绷着脸,警惕的搜寻着目力所及的任何地方。 这时,他的小组抵达了一小片起伏的土丘旁,举目望去,只见树林深深,寂静无声。 季白的目光,被草丛间一点暗白色吸引。强光手电迅速打过去,他快步走过去…… 是拇指盖大小的纸片,上面有几笔墨迹,纸面还很白,没有沾到太多灰土,显然留下没多长时间。 季白心一紧,迅速站起来:“立刻在附近找,有没有类似纸片。” 很快在前方找到了第二片,这次写着“30-40岁”,另外还有几笔胡乱的涂画。 大伙儿精神一振,沿着纸片方向快速前行,很快又找到第三片,这次写着“性格暴虐?” 一名武警迟疑的问:“季队,这些纸片真的是被挟持的刑警留下的?为什么内容看不出联系 ?” 天色已经全暗,月色稀疏的从林间透下来。季白正蹲在一片草从前,伸手拾起同样的一块纸片。 “是她留下的。”他的声音低沉有力,胸膛中从来坚韧冷硬的心,却像是浸在寒流涌动的水中,隐隐发涨发疼。 纸片上,正是他熟悉的清秀字体,笔迹飞扬的写到:“季白、三哥、三哥……” 作者有话要说:嗷,对不起,本来说今天写完这个案子,但是老墨写了3800,实在写不动了,还剩半章,明天更新哈。遁走~~ ☆、47v章 森林阴黑得像永无尽头,许诩靠坐在一块巨石旁,疲惫的喘着气,同时用余光观察着对面的男女。 噜哥的脚受了伤。这一片捕兽夹很多。她因为一路戒备着许诩,脚下分心,踩中一个,顿时血肉模糊。 只是他们伤了一个,逃亡速度稍有减缓,许诩想脱身却还是不能。 噜哥正坐在一块树桩上,昏暗的夜色里,依稀可见因疼痛而紧绷的五官。珀蹲在她面前,托起她的脚,正用随身带的绷带给她包扎。 “珀,你带她先走,我断后。”噜哥忽然说。 许诩微微一怔,却听珀答道:“不用。” 噜哥默了默,答:“我这样迟早会引来警察。” 珀忽然站起来,一把捏住她的下巴,牢牢注视着她。片刻后却松开她说:“一起走。” 噜哥没再说什么,只是表情多了几分坚毅。 然而这两人着实厉害,一夜奔袭,竟然真的让他们从天罗地网中逃出来,逼近了老挝边界。 此时天色发白,微湿的雾气丝丝袅袅浮动在树林里,前方是一片开阔的山谷,山谷尽头,是一条湍急的大河。过了河,就是老挝。 珀转身看着许诩:“到了边境,就放你走。” 许诩一怔,噜哥已经皱眉:“你要留她这个祸患?” 珀瞥她一眼,算是默认。 “可是她一定会给警方通风报信!你留下她,我们能逃多远?” “把她打晕扔在河边!” 噜哥还想争辩,珀看一眼许诩,鹰眸冷漠,语气果决:“她比很多人,更有资格活在这个世界上。” 许诩和噜哥都没说话。 河面湍急。 太阳已经从远山背后升起,明亮的日光将山谷照得通亮,河水闪闪发光。 珀站在最前头,目光专注的盯着上游——他在寻找最适合淌水过河的地点。 许诩双手一直被绳子绑在身后,此刻已是精疲力尽。望着晃荡的水面,压下心头隐隐燥动不安的情绪——季白肯定不远了,她活着就是最大的胜利。等他! 微喘着,刚想用手指勉强从口袋里夹出一块纸片,忽的心头生出异样的感觉。转头—— 噜哥沉默的看着她,慢慢举起了枪。而珀背对着两人,丝毫未觉。 许诩望着黑洞洞的枪口,思绪有刹那的空白,而后她感觉到身体不由自主变得僵硬,手心开始冒汗。 季白,我是不是等不到了。 —— 季白已经跟特警们分散开,沿着山谷搜寻。越接近边境线,意味着许诩越危险,所以大伙儿扩大了搜索半径,追踪更加急迫,用对讲机彼此联系。 季白始终维持着沉肃警惕的心情,不去想任何不好的可能。但胸口好像始终有一块地方,隐隐钝痛,寒意无声。 透过一片小树林,远远看到河流奔腾。季白越过树林,正沿着水流举目远眺,猛的浑身一震—— 只见前方不远处,铺满鹅卵石的河滩上,一人面水而立。另一人站在他身后,正举起枪,对准一个小小的熟悉的身影。 周围空旷而寂静,只有河水奔流的声音。季白看着这一幕,心口某处,仿佛也随着那人拔枪的动作,急速塌陷下去。 他挚爱的女人,从来坚韧的、聪明的小女人,被人逼上了绝路,沉默赴死。 胸腔中瞬间生出一股惊痛的怒火,他已闪电般拔枪,“砰”一声子弹破空而去。 —— 噜哥正要扣动扳机,突的听到耳边一声尖啸,肩头已是一麻,随即泛起钻心的疼,手枪脱手,“扑通”一声掉进水里。 许诩浑身一震,转身拔腿就跑。谁知一旁的珀反应比她更快,一把将她提回来,手臂一勒,枪口就对准了她的脑门。 季白持枪快速奔跑逼近。 颠簸的视线里,许诩的样子越来越清晰。短发凌乱、衣衫也被荆棘划破许多。她的脸隐隐有些发白,漆黑的眼却依旧透着执拗和顽强。在看到他的瞬间,那双眼里涌动的许多许多的情绪。 季白的脸色越发沉肃,没有半点表情,隔着十几不远,也抬枪稳稳瞄准了珀。 两相对峙。 许诩看到季白,只觉得恍如隔世。 在刚刚濒死的瞬间,她生平第一次全身冷透,无计可施。她只能听到耳边静静的风声,还有胸膛中心脏急速跳动的声音,大脑一片空白。 可现在,看着他墨黑的眼,就仿佛有一股沉沉厚厚的暖流,瞬间就强势没过心头,包裹住她不稳的心脏…… 呼吸渐渐平复,她抬起冷肃的眼,看着面前三个人。 她还慌什么?季白已至,大军将至,现在慌的,应该是珀和噜哥。 这时珀恶狠狠的说:“放下枪,否则我杀了她。”他非常狡猾,把许诩提起来,自己身体要害部位都被挡住。 噜哥从旁威慑:“季白,你是神枪手。但珀的枪,不比你慢。” 季白持枪不动。 阳光越来越刺眼,河水哗哗流过,一时间四人都没说话。 —— 许诩知道这局面相当棘手:其他干警听到刚刚的枪声,必然很快赶到。到时候珀狗急跳墙,稍微一点心理波动,都可能导致她血洒当场—— 他们现在的精神高度紧张,必须避重就轻,攻心为上。 稍一思索,她有了主意。 季白正深深的看着她,正打算开口,却听她低柔沉静的声音,先响了。 “珀,大家都是一把枪,谁都不占优势——如果你杀了我,季白就会杀了噜哥。”许诩说,“我死了,对季白来说就是牺牲个下属。她是你唯一爱的女人,你舍得吗?” 她讲话的同时,季白已经快速将枪对准噜哥。珀的脸更加紧绷,暗红的疤痕似乎也变得更加纠结,噜哥亦是神色微变。 许诩继续说:“你不想她死,我也不想死,只能僵持。现在季白顾及我的命,等大部队赶到,局面一乱,有中方有缅方,不是人人都会在乎我一个小警察的命。你们国内,也有人一心想你死吧?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 乱枪之中,我们三个都是死。所以我提议,一命换一命,你放了我,跟噜哥马上走。你和季白都是神枪手,都有顾忌,都不会开枪。这是你们唯一的机会。” —— 许诩的话正好说中珀忧心的事,他抬眸与季白对视一眼。 这时,却听一旁的噜哥冷冷说:“不行。” 三人全望着她。噜哥嘴角浮现个讥讽的笑意。她先是看着季白背后的山林,隐隐可见树影攒动、她似乎已经听到了零落的脚步声。那是大批人群正快速包抄过来。 她又深深看了眼珀,开口:“不要相信她。之前我没深想——我们这次被发现,肯定与她有关。既然这样,老挝境内肯定也已经埋下伏兵。就算我们能逃过去,也是必死无疑。她在骗你。” 季白和许诩都没出声。 噜哥又说:“不要放她,带她去老挝!她会是你的护身符。我的手和脚都受了伤,走不了,也不会成为你的累赘。快走!我替你断后!”说完就拔出刀,挡在季白面前。 珀沉默一瞬,目光极为狠厉的看她一眼,点点头,拖着许诩一步步往水里退:“噜,活下去!” 情势骤变,许诩一时无计可施,抬眸望着季白。可季白完全没看她的脸,他的枪暗暗瞄准珀,手指慢慢扣上了扳机,沉黑的眼一片坚毅…… 噜哥眼尖,挥刀就刺向季白的心口。 “住手……”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后背心口位置添了个小小的血洞——那是隐藏在暗处的狙击手,见情势不对,开枪击中了她的心脏。 这突如其来的□,令正在后退的珀,一下子抬头看着她,线条凌厉的脸神色骤变:“噜……” 许诩心头一震,季白自然也看到了这稍纵即逝的机会——一枪射出,精准命中珀的右手腕! 珀浑身一震,手枪脱出。许诩猛的向前一扑,季白已是大步抢上前,一把将她从水里抱起来。 身后脚步声杂乱逼近,数名特警从林中冒头,见状全一拥而上,将珀制服。珀被数人压在地上,身躯如野兽般僵直紧绷,手臂被反剪,眼睛赤红。噜哥奄奄一息的看着他,嘴唇动了动,不知在说什么。 —— 季白举枪的手臂终于垂落,低头看着怀里的许诩。许诩亦惊魂未定的看着他,耳边是他沉稳而略显急促的心跳,他的脸在阳光下英俊而沉默。 “三哥……”许诩下意识轻喃。仿佛在喊他的同时,自己的心也能得到慰藉。 季白盯着她,黑眸中慢慢逸出一丝笑意。 许诩也笑了,把头埋在他胸口。季白双臂猛的一收,令她整个人都紧贴进他的胸膛里。 —— 飞往霖市的航班上。 噜哥和珀已经分别押送往中缅监狱,等待他们的,将是两国的严厉判罚。 多日辛劳,有惊无险,终获圆满硕果,专案组众人都是疲惫又喜悦,各自靠在座椅里,时不时聊上两句,语气都带着欣慰的笑意。 许诩和季白坐在最后一排,季白侧头看着她白皙素净的小脸。 失而复得,他的心头明珠。 大劫之后,两人都是心潮涌动。但自噜哥二人被俘后,他们就一直忙着后续工作,话都说不上一句。现在周围亦是两国警员,亦不方便,只能紧紧在座位下牵着手,不发一言的看着彼此。 过了一会儿,季白看着她,轻声开口:“胆子好大,自己的命还悬着,就拿噜哥的命威胁珀?” 许诩的心情已彻底平复,不紧不慢的答:“不要紧的,他很在乎噜哥的命。” 过了一会儿,她却又转头看着他。 “那你当时打算怎么做?跟我想的一样吗?”她记得他当时也打算开口。 季白看她一眼:“你分析珀挺到位,可你忘了分析我。” 珀舍不得心爱的女人,难道我就舍得? 那两人是穷凶极恶的匪徒,任何差池都可能令你受到伤害。所以我怎么可能在你命悬一线的时候,冒着激怒他们的风险,还用噜哥的命威胁珀?这种事也只有你干得出来。 事实上,当时涌进他脑海的第一个念头就是…… 拿自己去换她。 他会想办法说服他们——譬如噜哥手脚受伤行动不便,许诩人小体弱,珀带着她俩难以逃亡,如果人质换成他,可以帮珀背着噜哥;又或者一个刑警队长,季家的小孙子,远比一个普通小警察更有价值…… 他的话令许诩一愣——她忘了分析他?季白微微一笑,不再多言,捏着她的手,往椅背一靠,阖目休息。 许诩望着他俊朗安静的睡颜,过了一会儿,脑子里忽然冒出个猜测——难道他是打算…… 她静默片刻,凑过去吻他。 谁知嘴唇刚触到他的脸,他就察觉,倏地睁开漆黑的眼,一把将她搂进怀里,不管不顾周围的人,低头深深吻住了她。 窗外,一朵朵流云被阳光照得雪白发亮,暖暖的金黄色映着碧蓝高远的天。而遥远的地面上,隐隐可见匍匐的山脉、绿意晕染的田地。霖市就在前方航线上。 ☆、48v章 飞机抵达霖市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暮色灰蒙蒙笼罩大地,远处灯塔如珠玉点缀。 停机坪上站着一堆人,看样子架势不小。季白和孙厅走在最前头,迎接他们的是省市领导的亲切慰问,以及记者们环绕不停的闪光灯。 季白看到省领导身边的一位青年男子,没有太诧异,微笑:“华秘书。” 华秘书笑:“你哥哥不放心,让我过来看看。一切顺利吗?” 季白点头:“顺利。” 一旁省领导笑:“季白是我省公安系统楷模,他出马没有罪犯能逃脱,请季司长放心。” 许诩走在最后,刚下飞机,就被大胡赵寒几个霖市警局代表围住。前头他们过不去,全都远远眺望着,关切的问许诩:“还好吧?听说你被挟持了?有没有受伤?” 许诩看到他们,心头也是一阵暖意,一一回答了。大家聊了一会儿,又都隔着人群,看着前头的季白等人。 天色已晚,按照计划,许诩和季白需要明天上午到省厅参加表彰总结会,今晚没有安排。眼看前方人群始终停着不动,驻□谈,许诩就向大胡等人告别:“那我也先回家了,明天见。” 大伙儿都点头。 就在这时,却见前方人群里,一个熟悉的人影走了过来。 正是季白。 高大身形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挺拔,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更显得棱角生动、眉目清朗。他先跟大胡等人打了招呼,大伙儿都很兴奋,问长问短。许诩也微笑看着他。 忽然,他抬眸看向她,转身,径直走到她面前。 周围知情的人全露出笑容,不知情的也察觉异样,目光好奇。许诩看着他温和含笑的表情,反应很自然镇定:“师父。” 季白抬起一只手,自然而然放到她肩膀上,黑眸静若无人的看着她:“我现在走不开,你怎么回去?” 众目睽睽下,许诩的脸慢慢的热起来,他的手更是令她感觉肩头皮肤热得发烫。她面无表情盯着他的衬衣:“我哥来接我了。” “好,明天见。”他盯着她,眸中笑意淡淡,“好好休息。” “嗯。”许诩继续低头。 他的大手这才放下来,转身笑着跟大胡几个告别,大步走向前方的人群。 前方官员里,亦有几人颇有兴致的看过来。华秘书将这一幕也看得清清楚楚,微笑不语。 季白倒是半点不尴尬,当众关爱过女朋友,就跟领导们坐专车走了。苦的是许诩,她还要跟大部队一起坐机场摆渡车、步出登机口。一路总有目光含笑打量,市局后勤处一位中年大姐干脆爽快的问:“小许,你是不是在跟季大队长在谈恋爱啊?” 许多人都看过来,许诩只能答:“是的。” —— 许诩一到出口,就见许隽一身白衬衫西裤站在人群中,清俊又疏懒的样子,极为醒目。 看到妹妹,许隽脸上浮现笑意,接过她手中行李,再摸摸她的头。发现她明显晒黑了些,下巴也瘦尖了,不由得蹙眉:“以后不要再去这种破地方。” 许诩失笑。 晚上两兄妹直接回家。许父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好菜。 许教授生性温和内敛,席间大多是许隽问着缅甸期间的种种。许诩跟父亲一个性子,言简意赅的答着,内容颇为枯燥。过了一会儿许隽索性也不问了,只嘱咐她要把皮肤养回来,体重恢复到原有及格线。 吃完饭,许隽主动去刷碗,父亲例行到书房去练字。许诩在客厅坐了一会儿,也跟进去,不多说话,只在一旁安静研磨。 知女莫如父,见小女儿难得的什么也不干,只乖巧的黏在自己身边,父亲微微一笑。写了一会儿,他话锋一转:“这次没遇到什么危险吧?” 许诩答:“有惊无险。” 父亲就点点头,也不多问,看着她,眼中升起温和的笑意:“许隽说你交男朋友了?” 许诩脸微微一红:“嗯,刚交没多长时间。” “你看中的,爸爸放心,肯定是踏实稳重的小伙子。”父亲说,“你觉得合适的时候,就带回家让爸爸看看。” 父亲睡下后,许诩又踱到许隽房间。他正靠在床上,夹着根烟,拿个笔记本电脑,加班看下属发过来的工作文档。 许诩在他身旁坐下,过了一会儿说:“我这次差点死了。” 许隽原本眼睛紧盯着屏幕,一下子转头看着她。 许诩笑笑:“当时怕死了。真以为再见不到你和爸了。” 许隽什么也没说,伸手将她紧紧搂进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