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不是说咱的船比宗设的要跑得快吗?」 「大家只用风帆的话,咱的船是比宗设快,可宗设的船有二三十个桨位,这桨位平常用不着,可打起仗来就必然要动用它助战了,少奶奶你想想,二三十枝桨一齐摇动,那船还不得飞起来呀,虽然坚持不了多久,可追上咱们却是绰绰有余了。」 解雨沮丧地「噢」了一声,宋素卿笑道:「其实,这船最怕的乃是火攻,船板帆布为了结实防水,大多用桐油处理过,遇火即燃……」 「可咱们又没有火箭!」解雨抢白了一句。 听二女的对话,我心中突然一动,一个念头渐渐在脑海浮起:「素卿,什么时候能到大横山?」 「按照现在的速度,大概是明天上午到。」宋素卿心算了一下道,又把船的现在位置指给我看:「当然,若是没迷航的话,过了岱山,可就什么参照物都没有了。」 「不等宗设了,直接去大横山。」我断然道:「这艘船明明比宗设的快,若老是在他眼皮底下转悠,就算跑在他前面,他一样会起疑心。大横山是个淡水基地,我就赌一赌宗设在那儿补充淡水,看看能不能在那儿火烧宗设!」 大横山岛是这片海域中仅次于舟山、岱山的第三大岛,据宋素卿说,这里是从浙闽一带驶向日本的走私商船的最后一个淡水补给基地,再向东去,已知的那几个有人居住的岛屿包括陈钱山主岛在内,淡水自给都很困难,遑论提供给别人了。 「可大横山的汪氏家族不会允许我们借用他的地盘攻击宗设的。」 宋素卿皱眉道:「贱妾与汪家打过交道,他们把自己家在大横山的地位看的比什么都高,绝不会拿自己定的规矩开玩笑。」 「规矩都是人定的,再说,我只是从汪家买点火器火药罢了,又不是让他们亲自动手,只要价码够高,就有成交的可能。再说,宗设势力越来越大,汪家恐怕也会感到不安——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见她还要劝我,我拍了拍她柔弱的肩膀:「常言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打仗总要冒点风险,何况我们还没入虎穴呢!好了,素卿,从现在起到大横山,这艘船就交给你了。」 宋素卿见说服不了我,只好下令调整风帆,测五两,加挂野孤帆,这些我从没听过的航海专用词语一个个从她嘴里蹦出来,此时的她,彷佛又回到了妙之丸上,神情专注和自信。 镇上的小伙子们一面高声应和着,一面手忙脚乱地扯动缆绳,调整帆的方向,不时瞟向发号施令者的目光充满了惊讶和敬佩,船速一点点加快,船首溅起的浪花也越来越大。 或许人就是一种天生短视的动物,当宗设的大船从视野里消失的时候,几乎所有的人都松了口气,船头又响起了嘹亮的渔歌,不一会儿船尾也传来了鲁卫欢快的吆喝,只有魏柔把自己锁在了船舱里。 望着这碧海青天,白云漫卷,我的心也愉悦起来:「素卿,我要重造『妙之丸』!」 「好耶!」解雨兴奋道。 宋素卿眼睛也是倏地一亮,可旋即平复下来,小声道:「现在贱妾只想跟随公子和少奶奶终老竹园,等剿灭了宗设,更是没有理由再回到海上了,妙之丸,不造也罢。」 「你当我造妙之丸是要做一个纵横七海的大盗吗?」我哈哈笑道:「错了!素卿,我只想把它当作我的海上行宫,在风和日丽的时候,带着你们遨游四海。」 「然后再买一座荒岛,体验一下世外桃源的生活。」解雨一脸向往。 「不错,那样我们就能以天为幕,地为席,白云为衣,清风为缕……」 「这……又不是野人~」素卿捂嘴噗哧一笑,眼波却已经柔媚起来。 解雨却笑着滚到我的怀里,狠狠擂了我几粉拳,娇嗔道:「相公,你就是……不想好事!」 低头望去,旭日下,解雨脸上的每一丝娇腻都是那么真切,解开了束发,青丝漫舞,一根根地缠绕过来,是说不尽的缠绵悱恻;她的身后,一个娇俏的身影依偎在船舷栏杆上,海风吹得衣服紧紧贴在身上,现出一副曼妙躯体,也是说不出的诱人心醉。 「那陪相公我去想好事啦!」 当然未曾真个销魂。来到宁波后两天一夜几乎不眠不休,中间又打了一场恶战,体力透支的相当厉害,让我总算一尝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滋味,加上这船行起来晃晃悠悠的又有如摇篮一般,我左搂解雨右抱素卿倒在床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耳边隐约传来「劈劈啪啪」的响声,支起身子向外望去,夜幕下,雨丝斜飘,淅淅沥沥地打在船上,溅起点点水花。 「是清明雨啊!」我打了个哈欠,清明时节雨纷纷,这雨来得还真准时,听外面的风并不大,我心里便不如何担心,一阵睡意又涌了上来:「真怪了,睡了那么久,怎么还是困?」念头只是一闪,我身子已重新倒下,伸手把迷迷糊糊似要醒来的解雨搂在怀里轻拍了两下,呢喃了一声:「没事儿,睡吧!」眼睛一闭,便想睡去。 嗯?这是什么声音? 在雨打船舷的淅沥声中,竟夹着一丝细若箫管的呻吟,我一翻身,那呻吟随即变得几不可闻,我几乎提起了全身的功力,才捕捉到声音的来源。 隔壁左船舱,那不是……魏柔的住处吗? 这种声音该配合怎样一副旖旎的景象,我自然一清二楚,「春风一度丸」这个王牌春药的名字一下子跳进我的脑海。 「可她不是在招宝镇配齐了解药吗?」心中隐约察觉这事情有些蹊跷。 身子再动,解宋二女便都被惊醒了,宋素卿迷迷糊糊问了一句什么时辰了,隔壁的声音便戛然而止,只剩下了风声雨声破浪声。 「天都黑了,怕是入夜了吧!」解雨反身钻进我怀里,立刻感觉到了正蠢蠢欲动的独角龙王,她不知道那是听了隔壁娇吟的自然反应,偷偷打了它一下,小声笑道:「哼,睡觉也不老实!」 从我胸口掏出那块重金购得的西域精致怀表,打开一看,却惊讶起来:「咦,怎么酉时还没到呢?!」 我接过表一看,果然才申时三刻。宋素卿闻言惊起,趴在窗户一看,顿时呆住了。 「怎么啦?」我已发觉有些不妙,忙披衣而起。素卿并不搭言,愣了半晌,突然从床一跃而起,连鞋都没穿就冲了出去。 等我披上衣服出了船舱,甲板上早看不见一个水手,想来都回舱躲雨去了;而船尾,张开双臂似乎正在细细体会风速风向的宋素卿宛若一座雕像,在风雨中竟是那么肃穆庄严。 雨虽不大,但时间久了,宋素卿的衣服全被淋透,可她浑然不觉。 我和解雨知道事关重大,也不敢去惊扰她。随着她眉头忽而紧缩忽而舒展,我心也怦怦地乱跳起来,眼睛不由自主地掠过黑压压的大海,一股前所未有的紧张和恐惧慢慢摄住了我的心。 「还好。」 足足一炷香的功夫,才听宋素卿缓缓吐出两个字来,只是她目光转到我身上之后,似乎精神一松,双肩一塌,身子竟软软倒下。 「素卿!」我抢前一步将她抱在怀里,只觉得她浑身发抖,知道她被风吹雨打冻透了,就想抱她回舱,却听她轻声道:「且慢,公子能否找块木板来?」 她的声音听起来虚弱已极,彷佛方才那段时间耗尽了她所有的心力,可我猜到这是生死攸关的大事,不敢违言,目光刚落在解雨身上,却听身后传来「喀嚓」一声,回头一看,魏柔正拿着一块木板从船舱走了出来。 顾不得看魏柔有什么异样,我已经依素卿之言奔到船头,将木板抛向大海,在它落在海面上的一刹那,我开始向船尾快步走去,等我到了船尾,木板已经落在了大船后面约一丈左右的地方。 「果然……」 等我把宋素卿抱回船舱,飞快地脱下她那身湿衣服,解雨已经生好了火盆,顺便把站在舱门外犹豫不决的魏柔拉了进来。素卿赤裸着的身子被同样赤裸着的我抱了好一会儿,她似乎才缓过来。 「宋姐姐,到底怎么啦?」解雨一边喂素卿喝下热姜汤,一边担忧地问道:「是不是这天气有古怪?」 宋素卿点点头:「现在才不过申时,离太阳落山还早的很,可天却已经黑了,说明云层很厚,遮住了阳光。可云层这么厚,雨却不大,依我航海的经验来说,十之八九还有大风在后头。」 「这一带有股暖流,这个季节,暖流该是从南向北而去,如果是南风,风浪不会太大,可若吹的是北风,不管风多大,恶浪必至,咱这艘船吃水浅,能不能经受得住可就天知道了!」 「那吹的该是南风吧!」 听素卿颔首,大家这才轻松起来,就连一旁替我和素卿烤着湿衣服的魏柔都轻舒了一口气。解雨一吐舌头,冲我笑道:「人家都说那些学问好的读书人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老天爷总不能让相公你这个文曲星淹死吧!」 解雨说得幼稚,可爱我之心却昭昭然,轻轻吻了一下她脸蛋以示褒奖,又问素卿道:「那扔那块木头作甚?看起来像是比我和船谁走的快,难道是测船速吗?」 宋素卿敬佩地点点头:「公子所言极是,正是用来测船速的。船速快慢,是以更来计算,方才的结果,说明这船的速度必定更快上两成。」又摇摇头:「方才公子心急走得快,船速应该更快些。」 「这么说,不用等明天中午,大概凌晨就该到大横山岛了吧!」 「这就不好说了。」素卿一脸苦笑:「这小南风在四月天里最是害人,不知不觉地就把船速提了上来,等发现时它已经不知道吹了多长时间了,晴天还可以用过洋牵星术测出自己的位置,可眼下一颗星星都看不到,什么术也都没用了!在天没放晴之前,只好听任这南风吹了。」她顿了一下,才笑道:「没准儿还真就把咱吹到了大横山呢!」 「那还不如干脆把咱吹到宗设的老巢才好看呢!」明白眼下是迷航了,心里忧虑,脸上却不敢表露出来,便开起了玩笑,众女不觉莞尔。 「这消息再告诉老鲁一人就成了,辎兵们和水手知道了也于事无补,反而会引起他们的惊慌,就别告诉他们了。雨儿,晚上做点好吃的,让辎兵他们吃饱喝足了就睡觉去,也好攒点力气战斗,万一真到了宗设老巢,都饿成了软脚蟹,那还打什么仗!」【第十五卷·第十二章】第十五卷·第十二章 解雨找鲁卫下厨去了,宋素卿心力憔悴,也很快蜷在我怀里睡着了,只有魏柔默默无语地烤着衣服,一股莫名的气氛在船舱里缓缓流动。 「师妹,你是不是并没有配齐『春风一度丸』的解药?」我突然单刀直入地问道。 炭火早把她那张洗去了易容油彩的娇颜映照得红彤彤的,让我看不出她脸色的变化,可她眼中闪动着的清澈目光里搀杂着的,不光是羞涩,更多的却是迷惘。 「很奇怪哩……」她半晌才轻声叹息道,却不是回答我的话,目光紧盯着手里的衣服,那是素卿在军中穿着的战袍:「这位宋姑娘是易容才进得军中的吧,雨妹妹也是……」 听着魏柔这漫无边际的呢喃低语,饶是我心思玲珑,也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解雨、素卿易容跟春风一度丸之间能有什么关系呢? 可此刻魏柔脸上的表情竟是极其罕见的温柔,那温柔当中更有一股令人怜惜的脆弱,彷佛天宫仙子跌落凡尘的那一刹那,既柔弱又可怜。我巴不得她永远这样下去,心中虽是奇怪,却不愿开言惊扰她。 「我很小的时候,就被师傅接到了隐湖,师傅对我极好,就像妈妈一样,那里还有会给我做新衣服的顾姨、会给我做好东西吃的汤婆婆,最让我高兴的是,还有好几个比我大不了几岁的漂亮小姐姐,大家一齐玩呀闹啊疯呀,师傅也不说我们,就连练功都很轻松,就这样,快快乐乐过了好几年。」 我一怔,魏柔短短一句话,我就听出了许多东西,鹿灵犀的和蔼可亲、魏柔的孺慕之情,还有她的那些师姐,江湖上从来没听说过她们的存在,她们是不是都像她们的前辈何李氏一样,为了隐湖的利益而嫁入豪门了呢? 不管怎样,她说的该是隐湖的生活吧!百年来,隐湖的神秘就像一个巨大的磁石吸引着无数江湖侠少,可真正能接触到它隐秘一面的或许只有寥寥几个娶到隐湖弟子的幸运儿。 但显然隐湖对此有着相当严格的守秘法则,让他们对自己妻子师门的事情讳莫如深,可魏柔今天是怎么了呢?我和她的关系好像还没深到可以向我倾吐心声的程度啊? 「后来,辛师叔回来了,她一见到我,就夸我是练武的奇才,说我日后的成就,甚至可能在尹师祖之上。我曾听师姐们说起过尹师祖剑斩魔门大魔头李道真的事迹,心里早就向往,听师叔这么说,就别提多高兴了。」 我心里再怔,差点脱口问她,难道你师傅鹿灵犀就从没提起过她师傅尹雨浓与李道真那场脍炙人口的大战吗?要知道你们隐湖能有今日显赫的名声,倒有一半是由这场比武赢来的!可看魏柔似乎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中,却不忍心打断她,也怕失去了一个了解她内心世界的大好机会。 「于是,我就缠着师傅要学习隐湖最高深的武功,好像尹师祖那样,一剑斩下魔门大魔头的头颅。」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听魏柔接着道:「师傅便开始教我心剑如一心法,这心法实在太神奇了,我沉迷在了其中,浑不知世间日月短长。」 我不禁会心一笑,是啊,当初师傅他老人家教我不动明王心法或者该叫它天魔心法改良篇的时候,我也和魏柔一样,就像得到了一个新奇玩具似的爱不释手,师傅就曾说过,从来没想到我会迸发出这么强烈的学习热情。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师傅指导我的时间越来越少,从一个月几次,到几个月一次,好多时候,都是辛师叔在指点我,我只知道,我的武功已经一日千里,而我那些师姐,在一个个被我超越之后,就一个个地离开了隐湖。」 「慢慢的,我从师门的老老少少嘴里知道了隐湖在江湖上的地位,也隐约明白了大家的期望,在她们眼中,下一个来维持师门无上地位的人就是我吧!」 「我感觉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为什么江湖要把安危系于一两个门派、一两个人的手中呢?我想不明白,辛师叔就告诉我,这世上的人其实只分成了两种,一种叫做强者,一种叫做弱者,强者制定秩序,而弱者遵守秩序;强者有保护弱者的义务,而弱者有服从强者的责任。」 我心中一凛,这话听起来怎么和师傅说得几乎一模一样?!辛垂杨只是把男人女人换成了强者弱者罢了!可这一换,我心中竟生出一丝寒意,是啊,强者是可以制定秩序,可谁来保证这秩序就符合弱者的利益呢?当弱者的利益被践踏,谁来保护他们? 说到这儿,魏柔也稍稍停顿了一下,才道:「辛师叔又说,因为强者有善恶,弱者亦有善恶,隐湖的责任就是要让强者的秩序符合善,让弱者的行为遵守善,如此,江湖就会是个安定团结的江湖了。」 「隐湖不是仲裁所,凭什么判断别人的好坏善恶!」我心里顿时暗骂起来,可一丝疑念却涌上心头,这个是辛师叔教的,那个是辛师叔说的,她师傅鹿灵犀哪里去了?!武功可以代传,可指导下一任掌门的世界观也要假他人之手,这鹿灵犀未免太不负责任了吧! 不过,我总算明白过来,魏柔为什么那么尊重辛垂杨了,这哪里是师叔,分明是半个师傅! 「尹师祖履行了她的责任,她把李道真的头砍了下来;师傅也履行了她的责任,别人不知道,师兄该知道……」 她突然把目光转向我,倒弄得我措手不及:「师傅击败了令师李逍遥,阻止了魔门复活的野心——这是师姐们告诉我的,现在轮到我了。」 「也该轮到我了。」看她的神情有些落寞,我只好拿我自己开铡。 「那只是我最初的想法。」魏柔意外地摇摇头,平缓的声音里夹杂着几分苦涩:「原本以为杀了几个魔头,江湖自然平安,隐湖自然获得了声誉,自然就能够保持住在江湖的无上地位,师傅、师叔甚至师祖似乎都是这么说、这么做的,可我真正行走江湖,才发现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 你总算没那么傻!我心道,嘴上却道:「师妹,隐湖的地位不是光靠杀几个人树立起来的,江湖需要一个典范,而隐湖正好合适,大家有心推波助澜,才形成了眼前这种局面。隐湖却真以为自己是江湖的仲裁者、卫道士,可又没强大到真的可以用实力来说话的地步,于是千奇百怪的招数出现了。师妹,你行走江湖也该体会出来了吧?」 我停了一下,又道:「至于魔头,什么是魔头?谁是魔头?标准可以由隐湖来制定吗?慕容万代或许算一个吧,可江北为什么有那么多人追随他,不单单是因为臭味相投吧!还有我,一个魔门弟子,在隐湖眼里,是不是生下来就是个无恶不做的坏蛋呢?」 魏柔沉默不语,目光转到火盆上,才发觉手里的战袍早烘干了,低头再看,那堆湿衣服只剩下我的小衣,她犹豫了一下,便飞快地将它拿起,靠近火盆烘烤着。 这算是对我的回答吗?我静静地望着她,隐湖行事是不拘小节,可为了隐湖的利益,它的弟子真的可以不计代价吗? 「说起来,这次潇湘馆,让我突然发现了许多。」魏柔突然转了话题:「变成了陆昕,我竟觉得说不出来的轻松。」 做个艺妓反而轻松,这看似不通情理,我却很快捕捉到这话后面的深刻含义,隐湖对魏柔的期望,竟然让她生出改变身份来逃避压力的念头,这或许连鹿灵犀、辛垂杨也没有想到吧! 「陆昕没有背景,容貌也不出众,唯一可恃的只是她的琴技,客人的每一句赞扬、每一阵掌声,都与隐湖无关;她用的每一分银子,都是清清白白赚来的,每想到这些,我就浑然忘记了自己究竟为什么易容来到潇湘馆,只觉得自己本就是那个以琴为生的女孩陆昕。」 「可每当遇到那些无赖的客人、每当那些女孩子受到凌辱,我就压抑不住内心的愤怒,就觉得身为一个隐湖弟子,自己有责任铲除这一切,让世界还以本来的清静……」 「妓院本就是世上最丑恶的地方,想在这种地方伸张正义,师妹你找错地方了,这里流行的不是正义,而是交易;不是合理,而是合法。」听自己成了被铲除的对象,我不由谨慎地辩解道。 「交易,不错,是交易,我在潇湘馆唯一学会的东西就是它吧!」 她的目光闪烁起来,让我不知道该如何去理解这句极具震撼力的话语,学会……交易?妓院里那些女子拿来做交易的可是自己的青春和肉体,她们把青春拆成一个个夜晚,把每一度春风都量化成了金钱…… 我蓦地想起了春风一度丸,两人的话题怎么从它的解药转到了交易上来呢?无忧的童年、醉心武学的快乐、师长的压力、摆脱责任的轻松,还有交易,这一切究竟和春风一度丸有什么联系?我心里隐隐捕捉到了一丝线索,可它实在太过匪夷所思,竟让我难以开口相问,正想旁敲侧击一番,却听舱门「光当」一声被推开,现出解雨笑吟吟的脸。 「开饭了!」 「相公,人家不是故意的嘛~」 吃过晚饭,回到自己的船舱里,解雨便问起方才我和魏柔的表情为什么那么古怪,我气鼓鼓地说,就差那么一点点,魏柔就变成你姐妹了,却被你一头闯进来,结果好事全都泡了汤。 解雨根本不信,一面偷笑,一面假意求饶。 我不再言语,事过境迁,谁也说不准那时会发生些什么,似乎什么都可能,又什么都不可能。外面的雨依旧淅沥沥地下着,风也暖暖地吹着,春天里的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温柔。 素卿真的安排辎兵和水手们睡觉去了,没有星星定位,就没有必要留他们守夜调整风帆,我又心存侥幸,期望能赶在宗设的前头到达大横山,素卿也觉得风很小,便同意满帆行驶。 小憩之后,我又龙精虎猛,见素卿也恢复了过来,我自然不会放过在汪洋大海里入港航船的奇异风味,何况被魏柔勾起的欲火也需要发泄,船上自然是春色无边,一番鏖战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最后素卿习惯地含住了我的阳物,我却拍了拍看了一万遍还好奇的解雨:「去,拿个罐子来。」 「魏姐姐真的没配齐解药啊?」 「管她配没配齐,反正你只要送过去就好了。」 解雨捧着装满热滚滚液体的罐子下了床,一开门,一股湿漉漉的海风夹着雨丝一下子灌了进来,就连床上的我都感到了凉丝丝的湿意。 「起风了?」我不由望了素卿一眼,侧耳倾听,外面的风声果然有些大了,只是方才三人都沉浸在云雨之中,竟都没有留意到外面的变化。 「没大事儿。」素卿支起身子,向窗外看了半天,才轻抚胸口,笑道:「风向没变,浪就不会变太高,只要不是大浪,这艘船还算安全。」她顿了一下,又道:「风其实也没大多少,只是顺风顺水,这船的速度就比晚饭时还要快上许多。」 向外望去,这船果然疾若奔马,只是海上并没有什么浪,船就不觉得如何颠簸。问素卿能否收了帆,她却说现在船还赶在大风前头,一旦落了帆,速度慢下来,或许被大风追上。 想想比起葬身鱼腹来,船迷了航倒是件小事,反正天一放晴,素卿就能大体知道自己的方位,而船上的粮食带得又很充足,虽然逮着宗设的希望已经很渺茫了,可保住小命大概还没有什么问题。 心中不那么紧张,可觉却是怎么也睡不着,和解宋两女说了一个晚上的知心话,可直到第二天早晨,风也未住、雨也不停,还是宋素卿一番诳语安抚了众人的恐惧。又过了一个白天,终于守得雨过天晴,当夜空中重新现出满天星斗,船上已是一片欢腾。 只是在一个不为人注意的角落里,手拿牵星板的宋素卿无力地靠在我身上,脸上一片茫然。 「这是……什么地方啊?」〓〓〓〓〓〓〓〓〓下期预告 在风雨中迷失方向的王动一行人,意外地找到了宗设的老巢无名岛。面对十倍于己的敌人,王动惟有出奇制胜。而宗设集团五大头目倾巢而出,无名岛上群龙无首,正给王动可乘之机,然而战争总是充满了意外。 魏柔的心思让王动捉摸不透,寻找解药的时间只有四天三夜,她却依然随王动出征海上。魏柔如何逃过这一劫? 潇湘馆一战使得诱捕宋廷之的计划彻底失败,霁月斋几乎一夜之间转手他人,王动只好推迟吞并霁月斋,全力缉拿宋廷之归案。【第十六卷·第一章】第十六卷·第一章 新月初上,徘徊斗牛,如水光华映得波光嶙嶙,茫茫大海中,大船就像一片小小的树叶任风吹荡,随波逐流。 极目远眺,海面上黑漆漆的隆起如星罗棋布,视线之内,大小岛屿就有十数个,彷佛进了岛国一般。 「莫非到了陈钱山?」我大胆猜测道。 「怕还要远呢!」素卿拿着牵星板仔仔细细测了三回,最后苦笑道:「公子,从星象数据看,这里该是在陈钱山东北百里,只是一天一夜,这船行了千余里,贱妾在海上几近十载,倒是头一回遇上!」 「『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咱们不过做了一回诗证罢了,何况,正好借机查探一下附近的海岛,素卿,只要你记得回家的路程就成了。」我借安慰素卿以宽众人之心。 水手们早攒足了觉,此刻都是精神抖擞,在宋素卿的指挥下,调整风帆,在群岛间穿梭而行。素卿心细如发,吩咐众人禁声,又撤去船上一切烛火,这船直如幽灵一般。 曲曲折折过了四五个岛子,俱是没有半点人迹,众人都有些懈怠,我却突然看到南面极远处似乎有一点火光闪过,旁边魏解二女也几乎同时轻咦一声。 「流星?」 「是灯光!」我沉稳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流星的轨迹可要长多了!这该是岛屿或商船上的灯光!」 鲁卫和宋素卿虽然六识不够敏锐,看不到那点光亮,可闻言也都紧张起来,素卿又用过洋牵星术仔细算了一回,靠近我道:「公子,这条水道不是前往日本的正常航道,就算是船,如果不是像我们一样是被吹来的,十有八九是走私的商船,甚至可能是海盗……」 「难道是宗设?」解雨不由自主地把住了我的胳膊。 「是他最好了!」 魏柔话里却弥漫着一股浓浓的战意,嘴角扯出的弧线异常坚毅。大概是和我相处的时日久了,她已不再刻意掩饰自己的七情六欲。 可我却嗅到了一丝死亡的气息,心中即担忧又迷惑,对她来说,光荣战死在剿倭沙场,当然也算是给隐湖增光添彩了,可联想起昨夜在船舱里的对话,她肩头的重担还没达到不堪忍受、要以死来逃避的地步呀? 「师妹,为国除敌、为民除害固然可敬,可枉送自己性命却非智者所为,切不可心存舍生取义之念!」心中有疑,我不敢轻易放过,注视她的目光不复往日轻佻,却是异常严肃:「你不会让我伤心一辈子吧?」 魏柔眼中闪过一缕迷惘,却旋即清澈如水,微微一笑道:「师兄兵行险路,以四十对数百,若没有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勇气,如何能胜?!」 「剿灭宗设身系我功名利禄、家人安危,我岂会缺乏勇气!可倘若胜利需要以你的生命为代价,我宁愿放弃!」在我咄咄目光下,魏柔不敢再与我对视,眼波缓缓落到了解雨身上,而解雨正撅着小嘴埋怨道:「相公最是偏心,这样的话从来没和人家说过。」 大船放慢速度向灯光方向驶去,船上的众人都明白眼下到了要紧关头,俱屏住呼吸,船上一时鸦雀无声,片刻后,鲁卫宋素卿两人相继递过眼色,显然也看到了那点亮光。只是前面拦着好几个小岛,大船东拐西折,那光亮就忽隐忽现,好在素卿行船有法,一直没有失去方向,待转过一道孤崖,眼前豁然现出一座马鞍型岛子,似乎比太湖葫芦叉子的南北两岛还大,在漆黑的夜里竟一眼望不到边;那光亮也现出了真身,竟是段高崖上的一座简易灯塔! 「落帆,停船。」 我一声令下,大船靠着孤崖停了下来,直觉告诉我,这岛子藏于众多岛屿之中,行船极不方便,竟然还有灯塔引路,自是可疑。 「该我老头子出马了。」 鲁卫抻了抻腰,他左臂的伤口还没完全愈合,活动起来并不十分灵便,我不禁一皱眉,他见状笑道:「你和魏丫头虽然武功比我高,可论起潜踪侦察,你俩还得管我叫一声师傅,这点伤不碍事,再说,魏丫头,她还不会水哩。」 鲁卫眼角露出一丝慈爱,正如魏柔眼中透着几分关切,十几天下来,缺儿少女的他和自幼而孤的她几如父女一般,此时情况不明,鲁卫自然不愿让魏柔去冒险。 内心飞快地计算了一番,我知道我必须和鲁卫一齐走一趟了。大船在素卿的指挥下,泊在了一处火炮无法展开的死角里,有魏柔解雨坐镇,加之一大票弓箭手,就算骤然遇袭,想来也不会太吃亏,反是鲁卫孤身一人深入敌后,却是最危险不过。 听我也要去,解宋二女忧色顿起,对望一眼,俱是欲言又止,素卿毕竟见多识广,只是默默替我把衣服塞进防水的鲨鱼皮袋子里封好,又拿起斩龙刃擦拭着;而解雨年少,开始还忍得住,待见我开始穿水靠了,眼泪便止不住流下来,一头扑进我怀里,哽咽道:「我……我也要去!」 「傻丫头,对你相公这么没信心,我回来你就等着挨板子吧!」我在她耳边调笑道,随手照着她挺翘的丰臀狠狠拍了一巴掌,可一抬眼,却看见舱门口,魏柔正若有所思地望着我,那目光里除了一点点担心,竟然还有一丝……艳羡! 一场春雨一场暖,四月天的海水已经有了点温暖的感觉,可时间一长,寒意还是从头顶脚心向四肢百骸蔓延开去,好在宝悦坊特制的虎鲨皮水靠精致异常,将我和鲁卫浑身上下包了个密不透风,总算让我们支持到了岸上。 或许是因为这片滩涂全是犬牙参差的礁石,大船根本无法靠近,而人在这荆棘一般的礁石上行走极为困难,直到我和老鲁越过长长的海滩钻进一片树林,也没发现有人在监视。在林中两人飞快地换好了夜行衣,我这才发现,内功远不如我的鲁卫耐寒能力看起来似乎竟和我不相上下。 「老弟,你女人太多啦。」 「这和耐寒不耐寒有什么关系?!」我边在树林里穿行,边回道:「再说,我天生亢阳之体,修炼的不动明王心法和洞玄子秘注十三经又有固阳之功,就算一夜连御十女也非是什么难事,女人多几个何妨?」让我有点苦恼的并不是在床上无法满足众女,而是当每个女人都需要付出真情的时候渐渐孳生的一股倦意。 「易筋经王道之功,岂是魔门武功所能相比的。」 鲁卫平淡的话语将我的思绪拉了回来,我心头不禁一凛,不是为了他贬低魔门,而是为了易筋经。 易筋经名列少林七十二宗绝艺的首位,据说其心法之妙冠绝天下,踏入江湖以来,凡是略知易筋经一二的人莫不对它推崇有加,虽然我一向认为名扬江湖的几大内功心法其实并无高低优劣之分,成就全在个人悟性与修炼上,可自从般若十三枪中管窥易筋经心法一斑后,我也不得不对它油然而生敬意,心中隐隐觉得或许它就是我突破内功瓶颈的一大法宝。 然而,听说少林寺名扬江湖的几大空字辈高手无一人练成易筋经,就连有少林百年来罕见的奇才方丈空闻大师将七十二宗绝技练成三种之多,在它面前也碰了壁;而且,易筋经被少林寺视为镇寺之宝,等闲的出家弟子都很难接触到,遑论身为俗家弟子的鲁卫了,可听他的意思,竟似身怀易筋经绝学,怎不让我暗自心惊! 「老鲁,听说易筋经四功八法,你究竟练了几功几法?」 「你知道的倒不少,」鲁卫笑道:「要说我没练过,想来你也不会相信,可这是大实话。易筋经博大精深,我连一法都没练成,可它四功八法却都在我的脑子里,就像你们魔门天魔心法的筑基篇是魔门七大绝学的基础一样,易筋经可是我们少林七十二宗绝技的老祖宗,我练功,不知什么地方就能融会贯通一点。」 「原来如此!」我恍然:「说句不好听的话,你那师门虽是佛门清净地,却有红尘驿动心!是不是看你这俗家弟子有权有势,就破例以绝学相授呢?」 「有权有势的可不光我一个!」鲁卫暧昧地一笑:「别情,你有所不知,为防寺中绝学因天灾人祸而失传,敝寺七十二般绝艺的前五项易筋经、金刚伏魔神通、狮子吼、枯禅心法和大般若神通每代都有离寺弟子或俗家弟子秘密承继,我无儿无女,四十五岁后获此殊荣,得到保管易筋经的无上光荣。」 「竟有这事?」我讶道:「少林不怕有人处心积虑地伪装成好人,骗取信任,以获得神功心法吗?」 「五大神功历来都是分上下两卷保管,再说,授以神功都要经过极严格的审查。」 「这么说来,老鲁,你倒是个例外了。」看他暧昧的目光,我心中忽地一动:「老鲁,你什么时候得到了完整的易筋经心法?」 不用他回答,光看他那副孺子可教的模样,我就猜到时间不会早于武林茶话会,而老鲁把这消息透露给我,也绝不是一时心血来潮,他该早得到了师门的授权。对于我来说,若是战死在剿倭沙场上,知不知道这件事情都无所谓,可我若是击败了宗设,接替白澜的位置几乎是水到渠成,与白澜相交甚密的少林绝不会不知道这一点,拿易筋经做贺礼可算是出手不凡,何况我一旦接替白澜,自然就退出了江湖,就算我习得易筋经也无关紧要,说不定还要反过来维护少林的利益呢! 「空闻大师真是好算计呀!」 「不是算计你,」鲁卫笑道:「花花轿子众人抬嘛!」 我不再言语,易筋经虽然让我心动,却不值得让我付出一个承诺。两人沿着西面的山坡一路向南,待摸出林子,眼前豁然现出一条山谷,山谷南北两侧是矮小的灌木和草地,靠近我俩的西侧是一片开阔地一直延伸到海边,在岸边隐约可见几个系船用的大木桩子,而离我们一里之遥的东侧零散分布着六座宅院,因为刚刚入夜,宅院里都亮起了灯,依稀能分辨出院子的轮廓,那式样竟是与中土迥异! 「宗设的老巢!」 我几乎立刻就下了结论,心里既兴奋又紧张,自从剿倭以来,几乎处处受制于宗设,眼下运气似乎转了过来,一阵大风竟然把我送到了宗设的家门口来了。可看这些宅子的规模,容纳个二三百人绝对没有问题,真打起来,绝对是场恶仗,何况山谷那边情景如何,还有没有敌人,一切仍是未知数呢! 冷静下来仔细打量着这些宅子,却有意外发现:「老鲁,你看,这六座宅院的方位像不像是北斗七星,喏,东面那个灯塔不就是北极星吗?」 鲁卫细看了一番,连连点头:「正是、正是!」他目光移到了天权星的位置上:「天权是北斗七星的枢纽,这里该是防卫最严的地方了,别情,你看,那个高出来一块的黑黝黝的东西大概是箭楼吧。」 那个箭楼只能大约瞧出个轮廓来,可且不说它指挥其他六星的功用,单单从它的高度和粗大的形状看,如果上面配备足额的人手,它的一轮齐射就足以阻止任何一个江湖高手接近的脚步,其中当然也包括我,而它的四周,尚有拒马、鹿角木拱卫着,如果没有火炮,这座宅院无疑是个十分坚固的防守堡垒,面对它,鲁卫竟然还能笑的出来,我心中也不得不暗自叹服他的沉稳与冷静了。 「箭楼上似乎没人……」 鲁卫吃不准,我却给了肯定的回答,宗设集团五大高手齐齐出门在外,家里群龙无首,军纪懈怠了并不奇怪。不过,从这些宅院的规模看,这里绝不是宗设集团基地的全部,而且,附近也没有发现可以停泊大型船只的码头,心有所忌,箭楼上虽然没人,我也不敢轻举妄动。 仔仔细细把附近的地形研究了一番之后,确认不会有人发现自己的行踪,我和鲁卫才从树林里钻了出来,两人没有直接去探察那些布置得如同北斗七星似的宅院,反而折向山谷靠近岛屿内陆的那一侧山坡。 一天一夜的春雨将大地滋润得过了头,在树林里尚可忍受,可一踏上草地,顿觉泥泞无比,饶是两人都是江湖上的高手,走起路来也踉跄不已,连滚带爬地好不容易登上了山谷西南侧的坡顶,向下一看,夹在东西二峰中间是不小的一块盆地,离我们驻足的山坡大约二里左右的盆地中央,一人多高的木栅栏围住了五六十处宅院,高低错落形成了一处颇有规模的村寨;灯火下,依稀可见行人来来往往,甚至孩童玩耍的吵闹声也隐约可以听到,只是再远处的景物已然看不到了。 见到这远远超过想像的村寨,我和鲁卫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股怒焰,虽然陈钱山列岛的实际控制权都在当地的几大家族手里,可毕竟本朝对它还享有名义上的管辖权,几大家族的官职也是由朝廷册封的,可宗设这个倭寇竟然把贼窝修到了我大明的国土上,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可愤怒归愤怒,面对前后两处坚固的壁垒,自己手中既无优势兵力,又无强大火力,打一场攻坚战十有八九要失败,而打骚扰战,这两处基地互为奥援,一旦被敌人粘上,后果不堪设想。心中拿不定主意,便和鲁卫顺坡而下,准备接近村寨细探敌情。 甫一踏上平地,我就觉得足下一陷,脚面顿觉清凉,刚想发力,却觉得脚下空荡荡的没有着力的地方,「遇到沼泽了!」这念头在我脑海里电闪而过,目光所及,鲁卫的身形也一下子矮了许多。 来不及细想,斩龙刃已经带鞘点在了鲁卫肩头,我借势腾空而起,顺手抓住鲁卫的头发一带,两个人便狼狈地摔在了山坡草地上,我小腿以下全是腐臭的泥浆,而鲁卫更是连腰腹都浸湿了。 「谋杀呀你!」 我没理会鲁卫,俯下身去,用手摸了一圈,才发现七成绿草几乎是浮在稀稀的泥浆上,根本就站不住人,而放眼望去,一点一点的亮晶晶几乎蔓延到村寨边上,原本以为是雨后积攒的水洼,现在看来,那都是要人性命的沼泽湿地。 「别看我,就算我用上幽冥步,也坚持不了这么远。」我没好气的道,明知道这沼泽地应该有条通路,可一时半时哪里找得出来,就算找到了,人马也会因为拥挤在这一条羊肠小道上无法展开而成为弓箭手的靶子,这沼泽竟成了村寨西侧的天然屏障;而要想从东北两侧接近村寨,则必须先通过山谷中的北斗七星阵法,真是没一样轻松! 「老弟,你学着点儿。」 鲁卫东张西望了半天,脸上突然露出笑容,招手示意我跟着他走,向东潜行五十步,到了一处小竹林,借去我的斩龙刃,几乎悄无声息地砍断三根竹子斩成六截,又变戏法似地掏出一段绳子扎成竹排。人躺在竹排上,以臂当橹,在沼泽地上竟是行得飞快。 「有你的,老鲁!」见状我不由大是兴奋,鲁卫不仅在沼泽里行动自如,而且因为身体几乎贴着地面,在夜色里,敌人很难发现他的行踪,望着得意洋洋向我招手示意的鲁卫,我心头顿生一计。【第十六卷·第二章】第十六卷·第二章 大船不敢过分靠近岛子,离岸边还有百丈便停了下来,船上众人听说这就是宗设的老巢,个个摩拳擦掌。 「弟兄们,杀光岛上的倭寇,他们的财产、女人就都是你们的了!回去,升官发财,封妻荫子!」我看众人情绪激昂,遂下令道:「辎兵,准备泅渡!」 虽然招宝镇的十八个小伙子求战欲望同样强烈,可我还是把他们留在了船上,他们从来没经历过战阵,打起仗来很容易乱了阵脚,反而会影响到辎兵的士气。 只是让他们把兵器粮食及行军营帐等野战军需品运到岸上,之后便嘱咐他们在任务完成后,驶离这无名之岛三十里藏匿起来,七日后子时返回此地接应我们,若七日不见我军踪迹,则返回招宝镇请沈希仪支持。 听到我的号令,又见辎兵们一个个脱去上衣后又要褪去下裳,解、魏、宋三女齐齐别过头去,解雨更是埋怨道:「相公,你也真是的,人游过去就罢了,干嘛非要脱得精光呀!」 素卿小声在她耳边解释着什么,我却捕捉到了她眼中的一丝狡黠,这丫头精灵古怪,怎会不知战场上并没有什么男女之分,眼角余光中,果然看见一丝窘意掠过魏柔的脸。 最难消受美人恩,这句老话曾被我嘲笑了千百次,可不知怎地,此刻突然涌上心头。 解雨,还有我身边的那些女人们,她们美丽聪慧又善解人意,得妻如斯,夫复何求?!就算是为了她们,在解决了隐湖之后,我也要金盆洗手,退出江湖去悠哉悠哉了。 「师妹,你穿这个。」 我按下心绪,把自己的水靠递给魏柔,她才暗舒了一口气,只是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我裸露着的宽阔结实胸膛,她呼吸极其细微地一窒,接过水靠,一拧身,拉着解、宋二女飞快地钻进了船舱去。 等从仓里出来的时候,已是三条美人鱼了,解雨丰腴、素卿娇腻自不待言,那宝悦坊的手艺天下无双,虎鲨皮被硝制得极有弹性,魏柔身上的水靠虽说不太合身,可依旧把她勾勒得曲线玲珑,三张绝代娇颜配着三具完美身躯,且不说水手们看傻了眼,就是鲁卫都连咳了数声。 解雨冲我微微一笑,拉着素卿跃入水中,却把魏柔留给了我。 两人水性极佳,等魏柔反应过来想去招呼两人,她们已游出七八丈远了,魏柔不由得嗔怪地瞥了我一眼。 我岂能辜负了解雨的一番好意,伸手去拉魏柔,不料却被她轻灵避过,颢腕一翻,玉手把住了我的胳膊,主动权眨眼间便落入了她手中。 只是一入水,她就立刻失去了江湖绝顶高手的风采,我只觉得胳膊传来一阵大力,下意识地把手臂往回一收,她身子便跟着不由自主地靠了过来,我趁机搂住了她的纤腰,她一挣扎,一片小碎浪正打在她脸上,不知是害羞还是恐惧,她呼吸顿时紊乱起来,自然不敢再乱动,任由我把她拉向自己怀中,只是哆嗦的唇间挤出一声细细的呻吟。 「师兄~」 「闭上眼睛,什么都别想,只要抱紧我。」我在她耳边轻声道,语气中充满着一切有我的强大自信。 游泳对于一个内功精湛的高手来说,学起来几乎易如反掌,可魏柔僵硬的小蛮腰早告诉我她内心的紧张与恐惧,也许是儿时的经历造成了她惧水的心理,可眼下并不是排解她心理障碍的时候,尤其是它或许对我有着相当大的助宜。 魏柔似乎受到了感染,星眸紧闭,将娇躯贴了过来,佳人入怀,我心头不由一震。 其实这并不是我第一次抱着魏柔,宗设宋素卿海战中,她被我剥得几近赤身裸体,可那时正值寒冬,冰冷的海水早已麻木了我的知觉,魏柔的身体究竟是什么滋味,我几乎没有任何记忆。 而眼下却截然不同,虎鲨皮水靠虽然称不上薄如蝉翼,可解雨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说动魏柔脱去了所有衣物,水靠下便察觉不到半点丝缕,她身子的曼妙起伏几乎尽在我的掌握,与宝亭解雨的丰腴、萧潇玲珑的娇俏、无瑕素卿的成熟不同,她纤细的娇躯竟给我一种柔弱的感觉,让我心头忍不住升起爱护之念。 此念方生,自己都觉得好笑,魏柔的武功与我就在伯仲之间,她师门隐湖明暗两方的实力更是不容小窥,保护她,这是从何说起? 可望着她那张妙绝人寰的娇颜,娇羞紧张之后尚有几分安详,那爱护她一生的念头就怎么也压制不下去了。 「师傅,您老人家当初也是这么败在了鹿灵犀手上的吗?」想当年,鹿灵犀的年龄应该比现在的魏柔还小上两三岁吧,师傅是不是怜花心起,导致最后一败涂地了呢? 心有所思,划水的动作自然而然地慢了下来,远远游在前面的解宋两女大概一直在关注着我俩,见状不知出了什么事儿,两人不约而同地回游过来,待看清楚我和魏柔脸上的表情,解雨狠狠白了我一眼,嗔道:「相公,你是不是累了呀?」 「知道还不快过来帮你相公一把。」 解雨闻言立刻眉花眼笑,伸手扶住了我的肩头。 她虽然大度,可毕竟是个女人,眼看着自己的心上人抱着别个女人,再偷偷摸摸地防着她、背着她,她心中不生醋意才怪呢! 不若大大方方地把一切都摆在她面前,只要不太偏心,她反而容易接受,果然,魏柔见解雨凑过来,便想去把着她,却被她又推回了我怀里。 有惊无险地上了岛子,辎兵们已经换好了战袍,正围在火堆旁擦拭各自的兵器,周围堆放着粮食和行军营帐,那战袍和粮食都是被裹在了营帐中由招宝镇的小伙子运送上岸的,几乎没被海水打湿。 而这林子虽然不算太大,可外面也看不到火光,只是柴火都被雨水打得湿透了,冒起的浓烟呛得辎兵们不时发出压抑的咳嗽声。 等三女换好了衣服,鲁卫已经生好了另一堆火,叫来辎兵的两个小头目,一齐开起了战前会议。 「越过这片树林是一道山谷,那里是敌人防御的第一道防线,我和鲁大人探察估算,该地大约有八十至一百名倭寇,几乎全部是战斗人员,只是防守相当松懈;而山谷的另一侧,尚有五百倭人,不过妇孺占了一半。我们的最高目标是,利用七天七夜的时间,以游击战的方式,消灭岛上所有的倭寇,最不济也要吃掉布置在山谷中的倭寇,破坏敌人的粮草、船坞和其他防御工事,以利日后大军的攻击。」 我一边在地上画出简略的地形图,一边讲解战斗任务,最后道:「此岛地域广大,地形复杂,东西两座大山虽然不算太高,可丛林密布,极易隐匿行踪,今夜攻击之后,鲁大人率辎兵东进东山,我与魏、解、宋组成突击小组,白天继续骚扰敌寇。」 按照我的计划,除了在坡顶监视盆地中倭寇动向的两人之外,其他人员全部秘密开进到了离谷地七星大阵天权星最近的一片树林中,林子和那座宅子之间,是五十丈的开阔地,虽然长满了一膝高的灌木杂草,可多是长着倒刺的荆棘,没有砍刀开辟道路,根本无法匍匐前进去接近敌营。 「大人不必烦恼,这可是俺们辎兵最拿手的活儿。」 两个辎兵一人拎着一把大铁剪子走到队伍最前头并趴在地上,剪子扎进地面两三寸用力一剪,一只荆棘便被拔起,顺手一抹,地面上连个扎人的东西都没有。 两人把荆棘互相插在对方背上战袍的接缝处,再往地上一趴,远远看去,就像两蓬荆棘一般无二。 我不禁喜动颜色,如此前进的速度虽然缓慢,但接近到敌人的眼皮底下也不容易被发觉。 二十几人如长蛇一般蜿蜒向前,一路行来,更发现了辎兵的好处,沿途那些陷阱和暗埋的竹子地刺等等障碍也被他们一一排除,而松涛海浪声,又将行军的声音掩去,只是到了离那天权位置五丈远的时候,已经费了大半个时辰。 我示意队伍停下,时近子夜,其余六座宅子里的灯光都已熄了,只天权星位置上的宅院依旧闪着灯光,屋子里传来嘈杂的声音,不知在争论着什么,院子里的箭楼上依旧空无一人,只有一盏铜灯孤零零地在风中摇曳。 「这帮贼人在说什么?」 跟素卿学了几个月的倭语,除了日常会话,便是闺阁中的谑语,方才竟隐约听到屋子里的人似乎提起了男人的阳物,又间杂着两声女人的嬉笑,心中奇怪,便扭头低声问素卿。 素卿支吾了几声,只说都是些爷们的事儿,我便立刻明白自己并没有听错,想男人一旦关注起自己的家伙事儿来,自然是心无旁骛,正是偷袭的大好时机,立刻下了命令。 「老鲁、雨儿、师妹,你们各带五名弟兄,分别至摇光、开阳、玉衡位置上,见我射落那盏铜灯,你们就立刻展开攻击。我带其余众人攻击天权及其箭楼,能解决掉各自的敌人最好,不能也不要恋战,将敌人引至天权就算完成了任务。」 把攻击顺利该如何,不顺利该如何,一部分顺利一部分不顺利又该如何一一交待清楚。 三人各带士卒应声而去,而我也带着素卿和两名箭术相对较好的辎兵潜入了目标宅院。 捅破窗纸向内观瞧,屋子里炉火正旺,温暖如春,一个全裸的女子站在屋子当中的一张桌子上正激烈的自慰,脸上的表情淫荡之极。 而靠窗一溜通铺上则仰面躺着二十几个年轻汉子,个个赤身裸体,头俱半搭在铺外,一边用如火的眼神紧盯着那女子的动作,一边用手撸动着自己的阳物,二十几根大小颜色形状各异的肉棍高高耸立,伴着咿咿呀呀的怪叫,竟是颇为壮观! 一只玉手伴着一声极低的轻啐捂上了我的眼,而两个辎兵会心的一笑更是让我心中恍悟,想来在辎兵营里也该出现过类似的情景。 「素卿,你爬上箭楼,见我冲进屋去,你就灭了那盏铜灯。」 我故意支开她,毕竟她和屋子里的人同宗同族,而我又不确定她报仇之心有多么坚定。 素卿闻言竟是垂泫欲滴,示意两个辎兵代替她去箭楼,旋即哽咽道:「奴恨不得把心都掏给公子,公子却还疑我,如此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干脆让奴死了干净!」 「不是疑你,而是怕污了你的玉手。」我只好温言相劝,素卿这才转怨为喜,小心擎出源藤壶特意为她打造的尺半短刀霜月,低声道:「且看奴为公子杀敌!」 「煞风景的事情还是交给男人吧!」 左手斩龙刃,右手新月一文字,轻轻拨开门闩,我如旋风一般冲了进去,从铺东横扫向铺西。 斩龙刃的刀刃几乎是贴着倭寇的身子掠过,只见寒光闪动间,一根根直挺挺的肉棍伴着热血直飞冲天;而一文字锐利的刀锋则正切在倭寇袒露着的喉咙上,眨眼的功夫,二十几个倭寇几乎同时丧命,只有两三人来得及发出濒死的嚎叫。 素卿刺死那个裸女后,转头看到的正是这人间修罗场,铺上所有的倭寇都变成了不会喘气的太监,精血从上下两个口子汩汩流出。 饶是她经历过多场战事,也忍不住干呕起来。 见她几乎连胆汁都呕了出来,我忙用袍袖遮住她眼睛,握住她的手,才发现她手心里满是冷汗,一摸她额头,也满是虚汗,显然是受惊过度了。 「战争,就是该让你们女人走开。」我自语道,替她拭去汗水,我抱着她离开屋子,一阵喊杀声已从另外三处传来。 等我飞身上了箭楼,玉衡、开阳两处的声音已经平息了下来,只有鲁卫负责的摇光依旧杀声震天。 全身而出的解雨魏柔两部见鲁卫攻击不顺,便按计划一分为二,魏柔带人支持鲁卫,而解雨则飞快地向我靠拢过来。 没有受到攻击的另外三处宅子该是听到了动静,屋子里一片嘈杂,却不见灯光亮起,我正疑惑,猛听到三声巨响,就见三朵色彩各异的礼花在半空中炸开,五彩斑斓,耀人眼目。 之后,数十名倭寇涌出各自的屋子,齐齐望向箭楼,大概是见箭楼上的铜灯已然熄灭,又没看见摇光等三处施放的礼花,大概是算不准敌人的攻势究竟有多大,天枢、天玑两宅的倭寇立刻向天璇集结,之后大部人马竟然立刻返回了屋子,院子里只留不足十人守住大门,看架势竟是要固守待援。 我心中不由得暗喜,对于人手不足的我来说,最愿意看到的结果就是敌人变成缩头乌龟不出来作战了。 一口气消灭几十个倭寇,敌人也摸不清我军究竟有多少人,甚至连我军的身份都弄不清楚,等白天搜索全岛的时候便不敢分成太多的小组,以免被我各个击破,无行中加大了我军隐蔽的安全性。 摇光那边杀声业已平息,虽然跟随鲁卫魏柔出来的辎兵少了一人,可这样的战果已然出乎我的意料了,既然这里的敌人投我以桃,那我也报之以李,暂且让他们多活几天。 再说,盆地里的倭寇该看到信号了,我可不想被两面夹击,撤退已是唯一的选择。 纵火焚烧了天权、玉衡、开阳、摇光四处及箭楼,和众人汇合到一处,鲁卫仍心有余悸:「他奶奶的,好家伙一个屋子里二十几个倭寇,好在魏丫头增援及时,不然我这条老命可就留在那儿了!」又叹息道:「只可惜了那个小伙子,多老实的人呀!」 我却并不如何悲伤,反而是见鲁卫身上没添新伤,心里暗呼了几声幸运,接连几场战事下来,见惯了生离死别,我的心硬了许多,只要死伤的不是我亲人,我不会再去无谓的伤感了。 一行人按原路折回树林后,取走藏在那里的粮食等军需品,便迅速转向西南的坡顶,守在坡顶的两个辎兵指着东面山脚下迅速往山谷方向游动的两条火龙道:「果不出大人所料,倭贼果然出动了,人数约有一百五十人。」 我的目光却落在了那片沼泽地上,倭寇增兵早在我的预料之内,可从东山脚到山谷比起穿越沼泽地要多绕行接近二里地,如此紧急的军情,倭贼竟然舍近求远,我立刻就做出了判断,这片沼泽地就算有通路,在黑夜中行走也是极为危险。 「老鲁,趁着敌人增援山谷的空档,你带着辎兵穿插到东山去,白天隐蔽休息,于两、五日后的夜间酌情攻击山谷,六日夜在此汇合,切记不可轻易出战!」【第十六卷·第三章】第十六卷·第三章 「咱们助老鲁一臂之力去!」 目送鲁卫带着辎兵消失在茫茫夜色里,我背起行军营帐和四人分得的口粮,遂与三女顺坡而下,来到了那片沼泽地前。 做了两只大竹排,我与素卿一组,解雨与魏柔一组,悄悄向远处的村寨进发。 村寨里没有一丝光亮,宛若一座死城,只是渐渐接近,便发现屋顶上隐蔽着的弓箭手,虽说大部分都瞄准了村寨东北、正南两个方向,可仍有十几张弓虎视眈眈着沼泽一带,想要不惊动他们潜入村寨,显然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转向东南!」 倭寇的谨慎让我不得不调整计划,而从沼泽沿着西面大山的山脚一路向东南,是我和老鲁也没有探测过的地方,那里一切都是未知数。 临向南去之前,我看准风向,朝村寨仰天射出三箭,三支羽箭到达村寨上空后正好力竭,几乎是垂直扎落下来,倭寇弄不清这羽箭究竟是从什么地方射过来的,屋顶上顿时乱了起来,片刻以后,半空中便绽开一朵绚烂礼花。 「五大头目不在,倭寇果真是进退失措,敌情不明,怎么可以自乱阵脚呢?」我哂笑道,两只竹排此时已经远离了村寨。 让竹排在沼泽地上顺利滑行并不是件轻松愉快的活儿,浮草下的水情你永远都不了解,停下来的后果自然无从猜测,四人不敢歇息片刻。 而逐渐强烈的海腥气也提醒我,前面离海是越来越近了,想起仍未被发现的倭寇码头,我心中突生警觉,小声对解魏两女道:「先转向西山脚下。」 爬上结结实实的土地,我便把竹排拆散扔进了泥潭里,四人朝西山进发。 沾满了血水的战袍又被泥水浸透,混在一处,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气味,可平素极爱洁净的三女此时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好在宝悦坊的鳄鱼皮罩甲水火不侵,身子总算干爽。 还没行到半山腰,就见一点光亮从正南方快速向村寨方向接近,只看行进的速度,就知道那是一队骑兵,再往南行,一座被藏在东西两山怀抱间的九曲十八弯的海湾渐渐出现在眼前,而那个未曾找到的码头也现出了一角。 「先找地方歇息。」 既然已经惊动了敌人,想来这一夜他们别想安生了,不若抓紧时间休息,明天继续攻击,四人遂回头朝大山深处行去。 春雨刚过,山溪淙淙。远离了敌人,女儿家爱美之心复起,在几株枝叶相连的参天古树下刚找到了一处隐蔽的所在,解雨已经迫不及待地拉着魏柔、素卿跑到方才经过的一条小溪旁梳洗起来。 我也脱下了肮脏的战袍和罩甲,赤裸着上身,毕竟是四月小阳春,即便是晚上,也不觉得有多少寒意。 四下打量了一番,心中暗自苦笑,这里虽然有古树遮蔽,地上不像别处那么泥泞,却也相当潮湿,而我的鹿皮兽王睡袋最多只能睡三个人,看来只好委屈自己了。 生起篝火,将顺手打来的两只山鸡开膛破腹,里里外外糊上泥巴架在火上烧烤;又砍下两节嫩竹,放入水米,也用泥巴封好,一并扔进了火里。 小溪那儿传来几声嬉笑,竟惹得我春心大动。循声而去,三具妙相万千的娇躯映入眼帘,解雨素卿已是全裸,魏柔身上也只剩下一件遮不住春光的肚兜和胯间的一块遮羞布,尤其是那块遮羞布,只是一条窄带系在腰间一根细绳上兜起遮掩住了私处,竟是异常撩人。 好一会儿我才明白那是什么,想大夫说她经期本就绵长,一受凉,经水恐怕更是淋漓不断了,再看解宋两女正在闹她,两人齐齐向她身上撩水,那肚兜早已湿透,贴在身上。 「小心着凉了。」 虽然我胯下的独角龙王早就奋然勃发,可我知道这不是上了魏柔的最佳时机,只好把我的战袍罩甲扔了过去,只是心里却倏地一动,经期里的女子不比平常,每每有些特异之处,就像萧潇,一到月满鸿沟之时,心中就充满了被虐的欲望。 魏柔服用我特制的解药来压制「春风一度丸」,可效果却大不如我在试验中那么有效,除了这两天两夜间经历的两场战事让魏柔不得不倾尽全力,以致「春风一度丸」的药力趁虚而入之外,想必她身上来了麻烦也是缘由之一吧! 听到我的动静,解宋并不吃惊,解雨更是站直了身子嫣然一笑,一双玉臂故意抬起向后伸去,那对丰腻的椒乳越发挺拔。 只是魏柔惊叫一声,身子倏地一转,前面倒是看不见了,却把如缎子光滑的后背和圆润挺翘的小屁股齐齐暴露给我。 「仙子脱了衣服,还是仙子。」我转身朝小溪下游走去,脑子里却不由浮现出将几女按倒在床上大肆挞伐的情景,而身后隐约传来魏柔的羞谑:「死丫头,不知羞。」接着是解雨银铃般的笑声。 等我洗盥完毕回到宿营地,解雨和魏柔已经围坐在了火堆旁,魏柔脸上仍带着羞容,见我依旧赤裸着上身,目光更是躲躲闪闪的,默默地躲在一旁烤着战袍,全然没有往昔的心如止水,那样子倒像是陷入了初恋中的少女一般。 解雨见状偷偷抿嘴一笑,挨到我的身边,翻了一下火上的山鸡,笑道:「相公,真是怪事呢,你在家不是从来都当甩手掌柜的吗?如何学会这叫化子鸡和竹筒饭了呢?」 「你相公的好处,等你嫁过来就知道了。」 「吹牛!」 听我调笑,解雨晕生双颊,轻啐了一口,从火中取出皮已经烧得焦黑的竹筒放在一块清洗干净的石头上,用刀背敲了几圈,浇上一捧溪水,然后剥去竹皮,包着白色竹瓤的米饭便出现在眼前。 挑开竹囊,一股清雅的竹香随着腾腾的热气扑鼻而来,那米粒更是个个晶莹剔透,惹人喜爱。 「公子好手艺耶!」 洗好我战袍罩甲的素卿正好回来,不由赞道,解雨飞快地削出几双筷子递给大家,自己忍不住先尝了一口,笑道:「嗯,跟人家在苗疆吃过的竹筒饭差不多啦!」 「要差也是这无名岛上的竹子比不过苗疆的香竹『埋考澜』。」我笑道。 「咦,相公你又没去过苗疆,怎么会知道『埋考澜』?」解雨大奇,随即恍然道:「啊,我知道了,相公的老师阳明公曾在苗疆住过三年,定是他老人家告诉相公的。」 「算你聪明。」我搂过解雨,亲了亲她的香腮,火光映照着她洗去铅华的脸,那彷佛吹弹得破的肌肤愈发显得细腻如脂,我忍不住将她往怀里带了带,她索性就坐在了我怀里。 似乎专注地烤着衣服的魏柔轻咬了一下嘴唇,这细微的动作几乎察觉不出来,可却瞒不过留了一半心思在她身上的我,有意将手在解雨小腹上缓缓游动,魏柔胸前的起伏果然有了变化。 临上这无名岛前,她已经服用了我特制的解药,「春风一度丸」的药性该被压制住了,眼下的她该是心有所动吧! 解雨舒服地眯起了眼,只是听素卿说阳明公名扬四海,真想去拜会他,又说倭人里相传阳明公几乎是个有三头六臂的神人,她才噗哧笑道:「宋姐姐,等咱剿灭了贼人,你就央求相公带你去瞧师公他老人家,保准大出你的意料呢!」 「我也知道……师公、他其实貌不惊人。」素卿说「师公」两个字的时候,微微顿了一下,偷偷瞥了我一眼,想来是借机试探她在我心中的地位。 见我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她眼中顿时闪过一道异彩,嘴角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丝喜意,却用小树枝夹起已经烤熟了的叫化子鸡,一边敲碎外面干裂的泥巴,一边轻笑道:「就像藤壶的先祖源义经陛下一样,他本是个身材娇小宛若女子的美少年,就因为用兵如神、杀人无算兼之剑法高超,他的对头平家形容起他来,就只有『凶神』二字了。」 「怕是那帮倭贼也是这么形容相公的吧!」 解雨抿嘴笑道,翻出食盐等调味品熟练地抹在鸡上,扑鼻的香气竟引来了几只胆大的松鼠,她到底是少女心性,见猎心喜,施展轻功,不一会儿便捉住两只抱在怀里逗弄起来。 想起阳明公,我心中不由暗生一丝悔意,虽然叫他一声老师,可他老人家的兵法我却没学到手几成,上月空闲了那么多日子,自己光顾着与众女欢娱,却忘了向他讨教剿倭的大计,等到想去请教,宗设却不给我机会了。 眼下遇到战事,虽说自己机警善变,可对敌却没有像样的章法,凸显自己的稚嫩,别说比不上老练的沈希仪,就连身边的素卿也有所不如,真是枉读了那么多的兵书战策! 「师公现在隐居在余姚龙泉山吧?」素卿此时说起「师公」已是极其自然:「他老人家的文功武治就连大太监赖恩都赞不绝口……」 我心中顿时迷惑起来,倒不是那句文功武治用在老师身上并不恰当,而是因为听她提起了赖恩。 素卿的过去,甚至比武舞放浪的时候还要糜烂,且不说她的部属几乎是靠她的美色驾御,就连与中土官商两界建立关系,都时常利用自己天赋的本钱,据说赖恩那个太监也被她的美色所惑,以致酿成「宁波之乱」。 可自从归附我之后,她知道我的忌讳,便绝口不提以往的经历,此番突然提起赖恩,是何道理? 眼角余光中却见魏柔神情微微一变,我心头更是大疑,赖恩竟与隐湖相关吗? 虽说根据眼下得到的情报,隐湖结交官府不遗余力,可毕竟顾忌自己的名声,往来大多是为官声誉尚佳之人,赖恩臭名昭着,隐湖与之相交未免匪夷所思,可魏柔的眼神…… 我大脑飞快地运作起来,仔细地把方才的对话细想了一遍,心中蓦地一动,老师阳明公剿灭宁王宸濠后因功遭妒,被太监张忠等所谗,靠提督赞画机密军务的大太监张永从中周旋,方得凯旋,而张永则是赖恩的老师。 想到张永,我立刻就想起了正德朝重臣兵部尚书何鉴,那时张永平安化王、诛刘谨,何鉴便上疏替他求封侯,两人关系极其密切,而何鉴的五房小妾李氏正是隐湖弟子。 素卿是想提醒我这个吗?我心中暗自揣摩,何李氏的身份虽然隐秘,可张永未必不清楚,他再告诉赖恩也大有可能,不过这对我来说,并不算是什么机密。 「你还敢提起这个阉人,想起他,我都忍不住想揍你一顿!」我假意作色道,随手照她屁股狠狠拍了一巴掌,素卿却委屈道:「阉人也有好人嘛,就像张永,还替师公说过许多好话呢!」 听她真的提起张永,脸上甚至现出一丝急色,又借着取竹筒饭的当儿偷偷使了个眼色让我注意魏柔,我心中已然明了,她这一番话绝对是有的放矢。 可她之前有无数机会可以把她所知道的一切清清楚楚地告诉我,为什么非要等到现在,偏偏又说得极其晦涩,不是我脑袋够聪明的话,根本无法明白她话里的意思,难道这一切都是为了让我看到魏柔的反应不成? 魏柔似乎觉得有点凉,正把干透了的战袍往身上披,脸上已看不出任何异样的表情,可对比方才,她越是如此,我心中疑惑越深。 不错,权倾一时的何鉴的确曾经是隐湖在朝中最强有力的奥援,可他早死了;而随着新帝登基,杨廷和掌控大权,前朝旧臣多被清洗,就连有拥戴之功的张永都被发配到了江西,何氏门下凋零,更无一人得到重用,何家在官场上早就成了历史。 就算何家仍有余威,没有何鉴撑腰,何李氏以妾室之位又能弄出什么花样来呢? 再说,我行走江湖尚不足一载,而素卿与赖恩相交,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他们自然不会未卜先知,预先就知道江湖会出现一个我来,素卿所了解的关于隐湖的一切,想来与我并没有直接联系。 是与师傅他老人家有关?这念头刚冒起来便被我否决了,自从我那个师祖爷李道真被尹雨浓斩杀之后,魔门声势已大不如前,等到我师傅这一代,更是隐迹匿踪,隐湖弟子有没有人知道任独行就是李逍遥都是个未知数,遑论对付他老人家了,再说,赖恩是镇军一方的大太监,对江湖恐怕不会有多少兴趣。 不是江湖,那该是官场了。针对老师阳明公自然不可能,他与张永、何鉴关系都相当密切,而与我交好的桂萼、方献夫都是官场上的后起之秀,想来想去,唯有一人,与隐湖和我的利益都有着莫大的干系。 白澜,莫非你和隐湖有什么恩怨不成? 「宫里宫外互为奥援乃是平常之事,老师岂能独善其身?不如此,恐怕早被小人进谗而含冤屈死了。」我稍稍顿了一下,又道:「其实,官场如此,江湖亦如此。老鲁不在这儿,咱就说说他的师门,少林寺乃佛门圣地,依旧要结交朝廷中人,不仅吏部左侍郎何孟春是空闻大师的方外至交,就是与替朝廷掌控江湖的白澜白晓生的关系也是相当密切。」 听我提及白澜,素卿立刻会心一笑,眼中满是敬佩;魏柔却蓦地停箸,脸上浮起奇怪的表情,似忧似怨,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意,就连不明就里的解雨都关切地探问起来。 魏柔却不言语,半晌,先看了素卿一眼,才幽幽叹道:「师兄才思敏捷,宋姐姐用心良苦,小妹实在佩服。」 解雨听她说得漫无边际,一时摸不着头脑,刚想发问,却被我拦住,却听魏柔续道:「师兄可知京城教坊司右韶舞宁白儿?」 一句话证实了我的判断,想来隐湖对白澜异常关注,早就发现了他与宁白儿的关系,进而发现了宁白儿的身份,遂让隐湖产生了一系列的联想。 虽然星宗在魔门三宗里蜕变的最为彻底,可毕竟是魔门一分子,自然对隐湖没有什么好感,白澜不可能不受她的影响。 细想一下白澜的所作所为,表面上看起来对少林武当隐湖都是一视同仁,可隐湖有何鉴这样的强援,却未能真正控制住江湖,以致大江盟和慕容世家的势力在白澜掌控江湖的这十几年间得以迅猛发展,这未尝不是白澜压制隐湖的结果。 再想想与白澜相交甚密的陆眉公修订江湖恶人榜的时候,只邀请了少林武当,却把隐湖排除在外,由此可见隐湖这些年的尴尬。 如果隐湖把这一切归罪于白澜,鼓动何鉴采取行动从官场上打击他,想来也就不奇怪了,而这恐怕也是素卿能够听到有关隐湖消息的原因,只是她既不清楚我与白澜之间的关系究竟如何,怕同样的手段落在我的身上,又怕我不信任她,索性当着魏柔拐弯抹角地提及此事,进退都自如。 而魏柔机智过人,竟也看破了素卿的心思,不过既然如此,那隐湖秘传的不二心法原本足以让她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可她为何露出破绽被我抓住呢?这着实蹊跷。 反是她一手揭破宁白儿的身份,倒让我隐隐察觉到隐湖剑法的锐利。 「我虽然没见过宁师姐,可听说她早就远离江湖,一心只想相夫教子,师妹为何对她念念不忘?」 「白大人对师兄倒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啊!」魏柔显然错误地估计了我的消息来源,脸上忧色愈深:「想是白大人去意已决,开始托付后事了,只是不知白大人心中是怎么看待敝门的?」 听魏柔左一个白大人右一个白大人,我心头不禁黯然。 记得初入江湖的时候,那些鲁莽而又天真的江湖汉子一提起魏柔,必定兴致勃勃地把她「谪仙」的来历讲述一遍,那故事里的百晓生和魏柔惺惺相惜,最后谁都会添上一句:「为什么百晓生能见到魏仙子的真容?人家和隐湖,那是什么关系!」 想当初魏柔初会白澜,叫的绝对不会是这么生分的「白大人」,揭去温情的面纱,隐湖与白澜之间已猜忌若斯,竟隐隐有水火不容的迹象。 看来隐湖在判断我将接替白澜后,是准备牺牲魏柔来获得我的支持了,怪不得她对交易那么深有感触,当我想通这一点,在把魏柔所做的一切都打上问号的同时,我也在暗自猜测,究竟是谁作出了这样的决定,鹿灵犀,亦或是……辛垂杨呢?【第十六卷·第四章】第十六卷·第四章 怀疑的种子在心里一扎根,我就变得异常谨慎,不管白澜究竟是不是真的对隐湖怀有敌意,眼下当务之急却是让隐湖安心,最不济也要让隐湖感觉到,至少白澜对于隐湖是无害的。 至于我自己,虽然挂着魔门的标签,不过好在三代以来,魔门行事低调,没在江湖上为非作歹,想博得隐湖的信任并非不可能,何况隐湖还有与我合作之心。 「师妹,亏白澜私下还叫你一声魏丫头呢,你倒一口一个『白大人』,不生分呀?叫白澜知道,不打你屁股才怪!」我笑谑道,有些压抑的气氛顿时缓和起来,怀中解雨闻言白了我一眼,嗔道:「哼,白叔叔才不会像你哪,动不动就想打人家女孩的屁股!」 「淑女不许说这两个字。」我扳起脸,眼中却透着笑意,眼角余光中,却见魏柔眼中闪过一丝迷惑,只是脸上幽怨的表情却渐渐淡去,轻笑道:「这都怪我,在潇湘馆扮演陆昕习惯了,见到当官的就喊大人,一时改不过来了。」 我真想问一句她现在又在扮演什么角色,嘴上却道:「白澜确实心萌退意,因为宁师姐怀了他的骨肉,他再不回京,岂不辜负了宁师姐?」我示之以诚,就算隐湖想拿它做文章,等消息传到京城,方师兄也早该把宁师姐安排妥当了,如果高七连这点事儿都办不好的话,那我也别在江湖上混了,而隐湖眼下可没有实力去硬碰方献夫这个皇帝眼皮底下的大红人。 我不理会魏柔惊讶的目光,接着道:「听说白澜的夫人宜伦郡主是个醋坛子,白澜家里事儿就够他忙活的了,恐怕没心思照顾你们隐湖了,至于我,嘿嘿,魔门当然与隐湖誓不两立!」 听我说得斩钉截铁,魏柔脸上竟失去了血色,可我声音一低,百折千回竟似有无尽的情意:「可叹的是,我竟喜欢上了师妹……」 魏柔又羞又恼,却不敢看我,只把身子一拧,火光映照在她脸上,竟是娇憨无俦,虽说弄不清她这动人姿态几分是真,几分是戏,可我依旧怦然心动。 阳气一动,怀中佳人立刻感应到了,用指甲偷偷掐着我半天不松手,我只好笑着讨饶,自认是个花心大少,嬉闹了一番,大家都轻松起来,似乎一切让人不愉快的东西都被抛掉而不存在了。 美美吃了顿山野风味,叫化子鸡和竹筒饭被一扫而空,三女竟然意犹未足。我好言相劝了半晌,话题已经上升到了体形美的高度,三女这才帮我在四周通路要津埋下竹刺,架好了行军帐篷,铺好睡袋,等三女都钻进了睡袋里,才招呼我进了帐篷。 「喂,我说诸位大小姐,我们是在打仗,不是在观光旅游啊!你们脱得精光,万一敌人来袭,怎么跟人打呀!」望着叠得整整齐齐的罩甲战袍上的亵衣和散落在睡袋外的秀发,我不禁血往上涌。 「嘻嘻,相公六识通神,一里之外的动静都逃不过相公的耳朵,倭寇想偷袭,门都没有啦!」解雨探出头来嬉笑一声,随即又缩了回去,不一会儿,倒是魏柔发出娇腻的嗔怪声:「雨丫头,别闹了。」 明知道身旁就躺着三个光溜溜的大美女,和衣而卧的我着实花了点时间才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不知过了多久,耳中隐约听到细微的声响,我遽然惊醒,脸贴在地面上仔细一听,那声响细密连绵,移动速度之快、脚步之轻,显然来人是和我功力不相上下的一流高手。 「宗设回来了?!」 我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伸手要去推醒三女,耳中却听到一声犬吠,不禁哑然失效,可笑意尚在嘴角,我已然醒悟过来,夜间野兽也要歇息,这狗怎么跑得这么急? 连忙叫醒三女,自己已拔刀闪出了帐篷。 这原始森林茂密异常,又是黎明前最黑暗的当儿,十数丈之外什么都看不见了,可没等三女穿戴完毕,极其模糊的脚步声却出现了,那声音一点一点地清晰、一点一点地增多,心里已经数过了五十,依旧没有停下的意思。 这里的地形,大部队根本无法展开,本是最适合江湖人打丛林战的,可相应的,自己人也容易失去联系,一旦孤身落入优势兵力的包围圈中,想逃也不太容易。 倭寇的人数大大超过了我的预料,那解、魏二女尚可放心,可素卿却是武功低微,而就算伤的是她,我心都难安。 心里也总算明白,所谓上阵亲兄弟,打仗父子兵,只是在战略层面上才有意义,到了真刀真枪的时候,心有牵挂,反而碍事,眼下只好更改计划。 穿戴整齐的魏柔和解雨几乎同时听到了敌人的脚步声,二女立刻摰出兵器,下意识地向我靠拢,素卿也明白大概是行踪暴露了,也把倭式短铳掏了出来。 「一里?」解雨有些拿不准。 「还要近一点。」 或许是山谷里受到的重创让倭寇心有余悸,他们行进的速度并不算快,虽然距此不足一里,可等搜到这里怎么也要一顿饭的功夫。 我与三女背起睡囊口粮,舍弃了颇有些份量的营帐,从西侧的小溪里逆流而上。 行五十丈,找溪边一棵大树攀援而上,利用飞爪和素卿学自倭国忍者而秘制的蜘蛛梯接连荡过十几株大树,方才落地。 解下所有辎重,让素卿守候在这里,定了联络的暗号,我便与解魏二女又依法折返回去,等到了宿营地,敌人尚在二百步之外。 一袋烟的功夫,从两丈外的草丛中率先现出了两条恶犬的身形,明白这畜生是暴露我们行踪的罪魁祸首,没等解雨飞刀出手,翌王弓弓弦已经震颤了两声,那两犬应声毙命! 濒死的哀嚎立刻惊动了倭寇,只听一阵嘈杂的叫嚷,倭贼的脚步顿时加快了许多,队伍也一分为三,一拨直扑过来,而另外两拨则向两翼迂回,意图包抄我们的后路。 几乎就在我射出两箭的同时,我已经带着两女向东侧转移。 以为沼泽地会掩去行踪,在上岸之后,并没有刻意去破坏自己的脚印,倭寇很容易就从泥泞草地上的清晰足迹了解他们的对手不过只有四人,一旦发现我们,分兵合围势在必然。 与东面的敌人已经相距不足五十步,身后传来了敌人的嚎叫,直扑宿营地的那一路人马行进的速度顿时缓了下来,想来是踩到了埋在地上的竹刺。 「一击即走,不可恋战!」 等倭贼行进至十步内,隐藏在树后的三人迎着倭寇骤然杀出,我冲在最前,林子太密,斩龙刃无法施展,便换上了新月一文字。 辗转腾挪间,已将连家刀法一字诀的精髓发挥到了极致,一文字刀下无一合之敌,加之顺山势而下,当真所向披靡,居中的解雨飞刀几乎无用武之地。 一口气杀了十二三人,我已成强弩之末,殿后的魏柔心有灵犀,立刻闪到我身前,虽然她用的并不是自己的宝剑明霜,而是素卿的短刀霜月,可刀法却极其凌厉,攻势竟不在我之下,敌人心惊胆寒,到后来竟不敢阻拦,纷纷逃向两侧。 三人就像一把锋利的宝剑把东路倭寇从中央切开,一条血路上留下的是近二十具倭贼的尸体,不等其他两路的敌人围拢过来,我们已经从容消失在密林深处。 下山并不用花太多力气,倭贼的叫喊声也省了我费神去查探他们的位置,可当我决定折向西北与素卿汇合的时候,上山就觉得脚步有点沉重,一个晚上打了两仗,虽说时间都不长,可每次都竭尽了全力,此刻内力竟有些不济了,目光一转,果然正瞧见魏柔脚下一个踉跄。 「怎么了,魏姐姐?」解雨眼明手快,立刻扶住了她。 「你魏姐姐脱力了。」我随口道,最近的敌人也尚在百五十步之外,在暗夜密林中,这已经是相当安全的距离,何况倭贼用于跟踪的猎犬已被射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