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城的百姓并没有将这一战当回事,毕竟,铁骑兵败得很快,很狼狈。威严无比的八白室国师,也并没有怒发冲冠。这只是一件小插曲而已,过去也就算了。但相思与赵全等人却并不这样想,他们愁眉紧锁。显然,重劫仅仅只是试探,并没有出全力。白银天连城绝不只有这十几位铁骑兵。一旦几百、几千位铁骑兵一齐冲来,绝没有任何力量能影响他们。那时,荒城会在瞬间成为废墟。与其说是试探,不如说是戏弄。荒城本还有些收缴来的兵器,所以能组建一只军队,数次打败了俺达汗部下的进攻。但自那次被把汗那吉全部擒捉之后,一切兵器全被收走,再也无力形成军队。虽然赵全、李自馨等人带来了很多农具,但显然无法抵挡铁骑兵这样的攻势。但,要应对重劫的进攻,荒城必须要组建起一定的军事来。现在开始修筑防御工事,不但来不及,还会影响畜牧、农业。最有效的办法是组建起一只小规模但威力强大的队伍来。可如何组建呢?众人一齐皱眉苦苦思索,赵全眼睛忽然一亮,道:“有了!”他哈哈大笑,道:“多亏我听了几年评书,现在还能记起一点。你们等着,我想到法子了。”众人见他满面笑容,显得极有信心,都是满脸疑惑,不知他想到什么了。赵全道:“这个法子若是说出去,就不值钱了。请李兄弟跟我一起准备,公主就只等着瞧好吧。”他附身对李自馨耳语片刻,李自馨也满面笑容,连连点头。相思知道自己武功未复,帮不上什么忙,也就任由他们准备。但,赵全李自馨仍然每天忙碌着,除草施肥,修筑板升,放牧马群,并不见他们准备什么。闲下来就见他们割了一垛垛的干草,晒透了搓成粗绳。相思甚是疑惑。一天夜里,月光静寂着,荒城在沉睡。突然,一声凄厉的啸声惊醒了所有人。他们惊慌地冲出板升,就见城北的荒地上,一片黑压压的身影,正缓慢地向这边踱了过来。月光之下,看不清形体,只觉无数点惨绿的眼眸,闪烁着,压向荒城。凄厉的吼啸声不时发出,令人心惊胆寒。仿佛是恶夜的饿鬼,成群结队地冲向这座新生之城。几位见多识广的老者脸色立即惨变,忍不住惊呼道:“巨獒兵!是巨獒兵啊!”仿佛在印证着这句话,一点惨光自后升起,越过巨獒兵,猛然炸开。苍白的光芒照亮了巨獒兵的面目,荒城中顿时发出了一片惨叫。那是多么狞恶、丑陋的怪兽啊。它们有些像狗,但比狗巨大了许多。骨骼丰大,毛发极密。特别是脖间的鬃毛,有一尺多长。发威时炸开,比雄狮还要威猛。四爪着地时,就有三尺多高,若是前爪立起,比人还要高许多!那些獒见人注目,立时一阵狂啸,动作也立即迅捷起来。它们双眸中闪动着野性的光芒,鲜红的长舌拖出口来,似是渴望着鲜血的滋润。一寸多长的尖牙利齿如同天然的武装,令它们所向披靡。这些獒全都是精选良种,凶悍无比,力大无穷。就算是虎豹,遇上了也是一撕两半,顷刻嚼成碎末。传说当年成吉思汗曾组建一只巨獒兵团,以敌人血肉为粮,纵横天下。当然,这仅仅是传说。但重劫显然有意将传说变为事实,三连城已经重建,所有的传说都将重新出现。在地心之城用秘法驯养出的巨獒凶残、猛恶,行动迅捷而有效,就算是身经百战的士兵,也经不起它一扑。这只巨獒兵团将在亡灵旗的指引下,建立传说中的“军功首”[注释5]的功绩。而荒城,将是它的第一道功勋。惨白之光缓缓升空,化成一道苍白的眸子,凝注着荒城。巨獒兵已化成无数狂风之影,向城中扑了过来。有些人忍不住跪下来,喃喃祈祷着国师的宽恕。相思脸色也是惊变,这些恶獒一举一动都充满了暴戾之气,俨然高手,绝非寻常之师所能够抵挡的。没有半点防御之力的荒城,在它们面前残破无比。该如何办是好?赵全哈哈一笑,道:“该看我们的了!”恶獒之阵比铁骑兵恐怖了许多,数目又多了十倍有余,但赵全却毫不畏惧,与李自馨一齐飞身而下。一阵牛吼声响起,就见赵全等人押着两百多头牯牛走了出来。那些牯牛全都是精选出来的,粗壮凶悍之极,不住打着响鼻,双眼发红,一副要找人角斗的模样。赵全笑道:“让这帮恶獒见识一下咱们中原的火牛阵!”相思这才注意到,每头牛的尾巴上都绑了一条粗大的干草绳。赵全一声令下,众人齐齐将火把举起,将干草绳点燃。动物性多畏火,草绳燃起,火光熊熊,本已可怕,牛尾再被烧着,一阵焦痛。那些牯牛纷纷一阵哞叫,头一低,奋力向前冲了过去。这些牛蛮力十足,狂性发作,一股劲冲出去,就连山也撞得粉碎。霎时只见火光漫天,二百头牯牛化成一片火海,向恶獒之阵怒冲而去。那些恶獒尚在逡巡前行,嗅到荒城中的人味,都想破城之后大嚼一顿。没料到荒城中突然冲出一片火光,夹杂着哞哞怒啸声。它们虽然凶残,但极为蠢笨,还未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火海已然冲到了面前。动物天性畏火,气势已然馁了三分。那些牯牛尾巴上着着火,性子更是凶烈无比,别说是巨獒,就算是魔王也要撞上去。就听嘁哩喀喳一阵响,火牛阵已跟恶獒撞在了一块。那些恶獒虽然强壮,但哪里及得上成年的牯牛?立时挡在最前面的几只恶獒被牛蹄一阵踏成了肉泥,惨嚎之声不断。后边的恶獒听到同类的惨叫,气势又馁了两分。这些恶兽得势时凶残无比,一旦气馁,却气焰顿消,哪里顾得上再斗,纷纷夹着尾巴向后逃去。牯牛们一股冲劲仍未消失,一直追出去三里多地,凶猛无比的恶獒死伤了一大半。当年田单镇守即墨城,用火牛阵大破燕昭王十万大军。这个故事在中原脍炙人口,被编成评书、歌谣传唱。赵全四处流窜之时,闲极无聊,就听些评书解闷,田单火牛阵的故事深入其心,此时照着演了一出,果然将巨獒兵打了个溃不成军。月眸之旌下,重劫淡淡立着,眸子中一片冰冷。他绝没有料想到,巨獒兵竟会惨败。而且败得这么快、这么轻易。如果说铁骑兵是试探,那么巨獒兵就是决战。荒城本应该在巨獒兵进攻下陷落的,至少也该将城外的稻田全都毁掉。却败在了什么奇怪的火牛阵下。尤其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这些牛还是他借给她的。这难道就是天意么?——天意该让荒城百姓以最凄惨的方式死去么?他嘴角挑起一丝冰冷的笑意。手翻开,最后一张唐卡。一具骷髅端坐,双手合十,宝相庄严。他咬破手指,将一滴血印在它的眉心处。浓艳欲滴。骷髅佛。重劫轻轻将这张唐卡放在地上,回身,慢慢走去。赵全等人将牛追回,跑失了二十多头,被恶獒反扑咬死了三十多头,还剩下一百四十多头。比较起满地獒尸,仍算是一个大胜仗。眼见那些巨獒虽然死去仍然凶恶无比,牙齿暴出唇间一寸多长,尖锐之极。尸体两三个人都拖不动。众人不由得都是心有余悸。他们共同赞颂着莲花天女的功德,在他们看来,一定是莲花天女的佑护,让他们躲过这一劫。他们一点都不担心骷髅佛唐卡会带来什么灾难,因为,只要有莲花天女在,他们就一定能平安渡过。但相思却眉头深蹙。她清楚地看到,重劫将自己的血印在唐卡上。那必然有极深的意义,充满了恐怖的意味。可惜她无法参透。她只能静静地,等着恐惧来临。黑铁连城深处,恢弘的地宫矗立在昏黄的天幕下。满空劫火飞舞,这里几如地狱一般。重劫跪在神明面前。黑铁之城在地底,白银之城在地面,黄金之城在空中。三连城重建,非天之族才会重兴。而今,梵天之祝福再度降临,这三座城,必将重建于大地。就在赌约开始的那天,三座城,都在重劫的指引下,以非天之族传下来的秘法修建。地与火之黑铁城,水与风之白银城,空之黄金城。黄金城代表着荣耀与信仰,白银城代表着功勋与战争,黑铁城却是非天之族的命脉。黄金可以坠落,白银可以崩塌,黑铁城却不能失去。当他们被神明之祝福遗弃时,他们缩在地心之黑铁城中,仰望着神明的光辉,期待着有一天,能重建三连城之辉煌。这里,是三连城之核心。这里,是地与火之交界。地为劫灰,火为劫火。红莲怒烧在罪孽与欲望中。重劫跪拜。神明端坐在巨大的王座上,那是黑铁城中唯一的洁白,矗立在漫天劫火的红与劫灰的黑中。重劫再跪拜。五百个紧紧裹在苍白斗篷中的人,随之一齐跪拜。重劫缓缓起身。他走近神明,重新跪下,乞求着神明的祝福。神明苍白的眸子凝望着无尽的虚空。劫火,劫灰,都无法让他有丝毫的动容。他执掌着世界上一切的善与恶,他爱着它们,毫无差别。他创造了它们的一切,又眼睁睁地看着它们沦入毁灭。神明伸出手指,一滴血滴入重劫的掌心。重劫捧着这滴血,无限恭谨地起身。他面对着五百苍白人影。缓缓地,有一条人影走了出来,跪伏在重劫身前。他仰面而起,将他的虔诚具现在重劫面前。重劫轻轻合十,虔诚而肃穆地俯身。血,从他掌心滴落,滴在跪拜者的眉心。那个人一动不动,当血接触到他肌肤的一瞬间,那人眸子中忽然露出了一丝苍凉之色。似乎,在与这个世间诀别。然后,他的肌肤、血肉渐渐收缩,化成一层薄薄的皮,紧贴在他的骨头上。他的生命在这瞬间被蚀尽,只剩下紧紧包裹住的骷髅。他双手合十,额头上印着的那滴血却如此鲜红,宛如无法磨灭的创伤。他已坐化,化成一尊凄艳的骷髅佛。重劫握着他的手,领着他走出地宫。劫灰劫火飞舞着,缠绕着他的身子,仿佛片片冥界之蝶,追逐着他。他所到临之处,将播下灾难、瘟疫。他将带领着新生的非天一族,恭迎天地化为劫灰。他,才是神明对这座城池的真正祝福。重劫慢慢地走着,从地宫走向荒城。骷髅佛全身包裹在洁白的斗篷中,缓慢地跟随在他身后。天地空寂,仿佛一切生命全都丢失,只有这一人、一佛。当他们到临时,荒城将成为一座死城。重劫脚步戛然而止。卓王孙青衫磊落,萧然站立在荒原上。凄清月色仿佛受到惊吓,惶然战栗,将所有的光芒垂照在他身上,无尽夜幕,也不过是他的影子。他正挡住了重劫的去路。重劫惊愕地道:“你怎么会在这里?”卓王孙衣袖轻拂,看着他,淡淡道:“看来,无人能踏足的黑铁连城,并不难找。”他的目光抬起,望向重劫身后浓黑的阴影。——那正是黑铁之城的入口。重劫死死盯着他。凄迷的月光下,他的眸子就像是一团燃烧的野火,凄艳中带着风雾的迷蒙。渐渐地,他轻轻地笑了。“你留在这里,是为了破坏黑铁之城,还是……”他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温柔,宛如风笛在夜空中悦耳的奏响,但语调中却充满了挑衅:“仅仅为了帮她?”卓王孙傲然不答。他从不向别人解释。他说的话便是准则,别人只需遵守,不容置疑。但重劫却是个异数。他抬起苍白的眸子,盯着卓王孙,似乎想从他坚韧的心灵中寻找出一丝缝隙。只要有丝毫缝隙,他就可以将毒种进去,将这个人俘获。他柔声道:“你要抢夺梵天的神妃么?”卓王孙目光骤然锐利!杀气宛如烽火,遽然在荒原上燃起。重劫只觉自己的一颗心宛如海上的孤舟一般,承受着狂风暴雨的冲刷,似乎下一瞬间,他就会万劫不复。但他绝不在乎,他享受着这一切。无论狂怒还是痛恨,都是执杯欢畅饮的甘美酒液。越是强大、完美的心,他就越喜欢钻入其中,看着它显露出破裂的罅隙:他摊开手,声音中透出无尽的遗憾:“可惜,她的身体已经被献祭过了呢。”卓王孙目光冷冽无比,一字字道:“你在求死?”重劫淡淡笑了笑:“你真以为你能杀死我?”他缓缓退开一步,骷髅佛干枯的身子慢慢踏上。一袭白衣将它的身体完全遮蔽,瞧不见他的形体。白色的斗篷形成暗洞,将它的容貌遮住。月影飘舞,他就像是地狱中浮现的妖魔,在荒原上静寂游荡。卓王孙淡淡道:“就凭它?”重劫没有答话,他面容变得肃穆无比,缓缓跪拜了下去。他向着骷髅佛,虔诚跪拜。这一刻,骷髅佛像是突然获得了生命。月光凄迷无尽,却变得越来越暗。自斗篷的虚无中,缓缓透出两点光。雪白的斗篷蜕落,显出骷髅佛那白骨阑珊的躯体来。除了脸上还保持着干枯的血肉外,他周身都只剩下骸骨,寂寂站在月光中,每一根骨头都玲珑晶亮,宛如白玉。没有肉、没有血的躯体,本不该有任何生命的痕迹,但,两点幽寂的光芒在他眼眶深处闪耀着,他缓缓抬起双手,在胸前合十,向着卓王孙恭谨一礼。卓王孙身形陡然飘退三丈!他眸中闪过一丝讶然,有些惊骇地看着这具白骨。就算闯吴越王之秘室,对战俺达汗十万精兵,他都未曾这么郑重过。骷髅明如玉,白衣缓缓陨落,每一丝褶皱的荡漾,每一缕袍线的飘舞,都那么清晰,宛如春风拂过澄潭,一圈圈涟漪呈献在骷髅佛的礼拜中。白衣触地,骷髅佛拜舞停止。一个漆黑的圆,倏然出现。以骷髅佛为中心,方圆三丈内,草木全都枯萎,呈现出一片妖异的漆黑。微风淡淡吹来,漆黑飘舞,簇拥着皎洁的白骨。三丈之内,一切草木,尽数化为飞灰。卓王孙就站在劫灰之圆的边缘,若是他后退时少退了一寸,也会变为劫灰。重劫轻轻鼓掌:“果然不愧为天下无敌的华音阁主,竟然在瞬息之间就正确估计出了骷髅佛的威力。”他的掌声稀稀落落,更像是讥嘲:“可是,你如何抵挡呢?”骷髅佛缓慢地踏出一步,静立。那个浓烈深黑色的圆,也随之前移一步。空中飞舞的劫灰更加浓厚,恍若地狱中逃出的妖夜精灵,环舞在骷髅佛之周围。卓王孙身影飘飘,再退一步。重劫柔声道:“万恶之源,瘟疫之身……它乃梵天之使者,身上携带着非天之妖毒,身周三丈之内,妖毒将腐蚀一切,将一切都种上蚀骨瘟疫。绝无物能抗拒,一切生灵都将俯首任他审判。”“那,便是神怒。”“卓先生,你,败了。”卓王孙冷冷一笑:“是么?”他双袖挥舞,内力冲天而起,隐约之间,形成万千柄透明的银色小剑,轰然砸入了黑沉沉的瘟疫之圈中。卓王孙内力炸开,大片的土石被他的力量裹住,宛如毒龙般轰入空中。大地怒震,仿佛一只巨大的怪兽正自地心醒来,它那狂悍的力量横扫着一切,形成一次小规模的地震。卓王孙目光冷峭中带着一丝讥嘲,双袖飞舞,十指如剑,一招招施展而出。冰河解冻,寒鸭戏水。潜虬媚渊,飞鸿远音。梦花照影,见月流芳。曲渡舟横,小浦渔唱。绿黛烟罗,红霓云妆。饮虹天外,怀珠沧浪。十二式春水剑法,十二种风流,十二阙悠长吟哦。卓王孙广袖飘飘,宛如闲庭信步,指点山河,春水剑法在他手下施展出来,每一招每一式,都温文儒雅,如君子谦谦。但那被内力掀起的莽然毒龙,却越来越猛恶。厉啸声疯狂地震荡着寂静的草原,真气鼓荡,带动着每一缕草叶、每一片泥土都成为最尖锐的武器,在骷髅佛的身周凌厉地搅动着。毒龙焚化成龙卷,托着卓王孙飘飘升起。整个天地仿佛都被覆压在毒龙之下,只有那轮凄迷的月影,寂寂地照在卓王孙的眼上。卓王孙双目猛然闪过一道凌厉的光芒:“杀!”泥土凝成的毒龙凄厉狂啸,骤然收缩,化成一柄焚天灭地的漆黑之剑,轰然贯穿骷髅佛!那尊骷髅佛仍维持着礼拜的姿态,毒龙飞舞,他的骨骼片片碎裂,落在地上,仿佛一朵凋谢的白骨之花。卓王孙双袖猛然一顿,毒龙“啪”的一声炸开,化成一道漆黑的旋风,将骷髅佛遗落的骨殖密密包围起来。卓王孙双手一合,草原已没有骷髅佛的存在,只剩下了一座由泥土聚合成的巨大墓碑。骷髅佛的妖毒凌厉至极,连卓王孙亦不敢沾染,但他自有办法在不沾其身的情况下,将骷髅佛埋葬。墓碑紧紧裹住每一寸白骨,在浩瀚内力挤压下,几乎如石般坚韧,不让一丝妖毒泄出。卓王孙衣袖飘落,手指虚虚按在墓碑上:“该刻上谁的名字?”他冷笑看着重劫。重劫怆然后退,这一刻他的身影显得那么单薄,仿佛只是一张白纸折成的人偶:“你……你杀死了骷髅佛?”卓王孙淡淡道:“是超度。”“它们不该存在于这个世上。”“你也是。”他的目光仿佛牢笼,困住这苍白的王子。重劫发出一声凄厉的抽泣:“不可能的!他们是梵天的使者!他们是不死的!”他不顾卓王孙冷冽的杀气,踉踉跄跄冲上来,抱住黑色的墓碑。他像是个绝望的孩子,抱住自己最珍爱的玩具。却已破碎不堪。如果连梵天之祝福都背弃他,他还有什么?卓王孙转身,青衣落落,消失在夜色中。“告诉你的神,我即将杀死他。”重劫如受雷击,双目中骤然充满了惊惧。他不能失去那尊神明,绝不能!任何人都不能从他手中夺走它,它只属于他,只是他一个人的宝贝。但卓王孙却如统治一切的王者,踏烽火而来,带着不可抗拒的劫灭,将摧毁一切。重劫望着漆黑的夜色,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