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冥重重一哼,剑光这才敛去,收缩的剑光还是在李玄背上狠狠撞了一下,似是在惩戒他的轻薄。 李玄脸上笑容丝毫不改:“我又不是没见过女人,这么怕我看做什么?” 此话一出口,黑袍人跟玄冥齐齐一惊,玄冥忍不住道:“你……你怎么知道的?” 李玄悠然道:“我每次稍显得轻薄了一点,你就动怒,而且,你不觉得这袍子对于她来讲,太大了些么?” 玄冥一时语塞,李玄道:“何况,让别人来帮着过甄选,这种事情只怕也只有女人才能干得出来。我说的是不是?” 玄冥偷偷看了那人一眼,只见黑袍隐隐颤抖了起来,显然那人已经动怒。 玄冥心中一凛,他很清楚,此人若是生气起来,将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都怪这个性格古怪的李玄,难道他走进这个小院子之后,还不清楚这人是什么身份么?竟敢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 李玄却收起了笑容,盯着黑袍人:“我只想告诉你,若是想要我帮你,那就亲自来求我。你难道想一辈子都隐在这套借来的黑袍里么?” 说完,他转身,施施然向外走去。 玄冥手中青光凝转,想要将他拦住。黑袍人缓缓摇头,将玄冥止住。 一抹幽幽的叹息响起,李玄忽然觉得有些不忍,仿佛是什么眷恋深久的东西,就将擦肩而过一般。 这感觉实在很没来由,李玄使劲地摇摇头,将它驱除。 是自己太多愁善感了?李玄都开始嘲笑起自己。 不过他还是感觉有些快意的,他并没有低下自己的头颅。你可以比我高贵,可以比我优雅,可以比我博学,可以比我英俊,(当然,这个很难。李玄对自己说。)但却不能让我低下头颅。 我跟你一样平等,一样沐浴着身为人的光辉。这是李玄的信念,所以他不会看不起别人,也绝不让别人看不起自己。 所以他哼着歌,又采了一只狗尾巴草叼在口中,悠然地走回了自己发呆的地方,继续发呆。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得罪的究竟是多么大的人物。 常思仙仗过崆峒 发呆永远只是表象,每个发呆的人都有心事。 呆发得越厉害,心事就越沉重。 李玄的心事就是想逃走。 摩云大会进展到了第六日,仍没有人来理李玄,李玄感到更加无聊,所以他一定要逃走,起码要等这场大会开完,正式开学的时候再回来。 所以发呆只是表象,李玄在仔细地观察着每一个人。 书院很大,几乎占据了整座太乙峰,峰顶是紫极老人的居所,那道紫气就从居所扶摇而上,在离峰顶三十三丈处化为六道紫芒贯下,分接于摩云书院的东极、西极、南极、北极,以及摩云大会所在的太辰院和后山的逍遥顶。 六道紫芒之间以极淡的紫气连接着,见过紫极老人与雪隐上人一战的李玄自然知道,这看似微弱的紫气绝不简单,他想从紫气中通过而不惊动紫极老人的可能性不是近乎于零,而就等于零。 何况六道紫芒所聚之处,分别是太辰院的大周天太皓天元鼎,逍遥顶的九极定乾旌,以及东南西北的四座青、白、赤、玄神龙雕像。 太皓天元鼎据说能容纳周天星辰,中间藏着天道最初的元光,与天廛星度遥相呼应,震慑天下万妖。 九极定乾旌高几十丈,终年云雾缭绕,不见真面目。终南山上山风强劲,却也无法吹开这片云雾。九极定乾旌相传有移山换海之能,一旦舞动则天为之掀,地为之覆,威力强到不可思议。是以群魔都不敢来犯,也只有像雪隐上人、大日至尊者这样的老魔,才敢贸然前来,语气也极为客气,不敢公然作对。 那满天紫气与这两道神物相连,又岂会寻常?那四座神龙雕像看去虽只是普通的石头,但李玄有足够的理由相信,它们来历必定不凡。 紫光紫芒紫气将摩云书院笼罩得严丝合缝的,李玄又如何偷跑得了?挖地洞?李玄只试了一下,就放弃了。 山上全是大石,别说是李玄,就算是谢云石,也无法生生挖出一条通道来。 也许是苍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李玄瞅到了机会。 这个机会就是厨子。 虽然摩云书院中不需要食物,吃的都是据说为神仙所享的云泥,但总需要水的。云泥要变化出各种各样的品相、味道,没有水绝不行。而云泥又对水的要求极高,只有旁边圭峰山上的那眼鹿生泉,才可将云泥调制得如云入口,不留半点渣滓。 所以,每天大清早,摩云书院中的厨子都要趁山岚还未散尽之时,挑着两口巨缸,开门到鹿生泉去取水。不得不说,摩云书院真是天下第一书院,就连厨子都是一身武功,那大缸怕不有百多斤重,挑起来健步如飞,走山越岭,不到半个时辰,就把厨房那口更大的缸灌满。 这,便是李玄逃出去的最好的机会,办法就是隐在水缸里,由厨子阿长挑出书院。只要一出书院,李玄就天不怕地不怕了。 但李玄怎么都是个大人了,起码也有一百一二十斤重,阿长不是阿呆,怎么可能多了一百多斤而不知呢? 这一点,李玄也早就借着发呆的时候观察好了。摩云书院虽然食只云泥,但并不禁酒,只是够资格喝酒的人并不多。所以,每次扫地的泰伯醉醺醺地在夕阳下享受他那壶例定的美酒时,阿长就只有大吞口水。 这就是契机。 李玄花了半天的时间,就跟泰伯混熟了,拿到了大半壶酒。泰伯爱酒如命,本来一滴都不肯给别人的。只是他实在太老了,三口酒入肚之后,就根本分不清楚酒跟水的味道。 而阿长虽然也喜欢喝酒,但酒量实在不行,大半壶酒下肚,舌头就大了起来,一个劲地拉着李玄比力气。李玄特地选了个四更天送上这壶酒,所以,当阿长挑着两个巨大的水缸出门的时候,他一点都没发觉水缸忽然重了。 何况他早就在李玄面前夸下了海口,就算这两口缸有千斤重,他也一样挑了满山遍岭地跑。所以就算觉得重了,也不过当是老天听到了他的吹牛而已。 等风将山岚吹散之后,终南山的半山腰上,响起了一阵得意忘形的大笑:“糟老头!你是困不住我的!我李玄出来啦!” 李玄威风凛凛地站在悬崖尽头,一手指天,弓腿叉腰,趾高气扬地发出了这样的宣言。 这实在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越院行动,它成功了!从此,天还是那么高,海还是那么阔,足够李玄飞啊飞,游啊游。 只是他没想到,他多姿多彩的越院生活,会有一个极为香艳的开头。 李玄的狂笑跟豪气的造型维持着,一秒,两秒……他心满意足地刚想撤回这个架势,突然,半空中响起了一声惊呼。 李玄惊讶地抬起头来,就见一个黑点正从遥远的天空中闪了过来。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愣愣地看着。等他看清楚那是个人的时候,已来不及躲闪,那人轰隆一声砸在了他身上。 这一下砸得李玄眼冒金星,五脏六腑都挪了位子。他所有的兴奋跟快意全都被砸成了怒火,但却发不出来,因为这一下几乎将他砸了个半死。 幸好他没有站在悬崖最边上,那人是斜着坠下的,这一砸,两人一齐滚进了旁边的树林中,落叶很厚,大大减小了冲击力。 若不然,这一下就会将李玄砸死。 李玄恼火之极,忽然,一个柔柔的声音响起:“你……你没有事吧?” 这声音才入耳,李玄被砸得浑浑噩噩的脑袋瓜不由得一清:咦?什么声音这么好听?他的手不由自主地就伸了出去,神差鬼使地抓住了那人的小手。这是一只多么滑腻的小手啊,这又要需要多少经验才能够凭借声音就准确地判断出手的位置? 李玄虚弱地道:“我……我不行了,你摸摸我的心脏,看它还跳不跳?” 他抓着那只柔若无骨,细腻柔滑的小手,向自己的心口按去。那只手宛如刚剥出的新笋,纤细,带着点凉意,似是春风从李玄的指尖一直吹进了他的心房。他满足地叹了口气。 他并没有睁开眼睛,他决定要一步一步来,细细地享受这飞来的艳福。毕竟,只有这样才能对得起这天外飞祸。 但跑步向前的命运却容不得他如此逍遥地倚红偎翠。一道锐风从天而降,夺然声响,直插在李玄脑际,若是再向左多偏一分,就会贯穿他的头颅。跟着锐嘶之声啸天而起,狂风怒卷一样轰下。 李玄再也顾不得安享艳福,急忙跳了起来。他的眼睛,也不得不睁开。 这一睁开,他几乎晕了过去。 他本来想着这个世界开满香香的花,涂满艳艳的色,但现世跟理想的差距是如此的远,远到他绝不想睁开眼睛! 漫天急绕着的,是一只只头骨,一朵惨绿的火焰幽幽地盛放在脑颅之中,就宛如一盏盏妖异的灯笼,悬挂在天际。但这灯笼却是如此可怕,李玄的目光才落在它们身上,它们就仿佛受了什么刺激般,腔内绿火倏然涨大,卷起漫天腥风,向李玄轰卷而来。 一缕尖啸自它们一开一合的口中发出,隐约之间,似是在呼喊着李玄的名字。李玄顿觉心旌摇摇,那呼声似乎极为亲切,让他忍不住就想回答。但残存的理智清晰地告诉他,一旦回答了,就必定会有非常糟糕的事情发生。 李玄忽然想起了什么,闪电般扭头旁观。果然,不出他所料,方才插在他脑际的那道锐风,也是一只含着绿炎的头骨。那头骨见李玄发现了他,诡秘地咧嘴一笑,大嘴忽然张开,向李玄猛咬了过来。 李玄一声大叫,慌忙跳起逃跑。但他忘了他身上还压着那位从天而降的少女,这一下两人顿时滚在了一起,乒乒乓乓地撞在树干上,向林中滚去。 阴风凄惨,天地灰暗,那些头骨发出震天价的嘶啸,密密麻麻地向林中抢去。李玄拉着那少女,急匆匆地一阵狂奔,借着林木的遮蔽,一时那些魔火灵骨也没找到他们。 李玄这才舒了口气,转头向那少女看去。 嗯,天上掉的不是陨石么,什么时候也会掉落这么俏丽的小姑娘? 李玄深深叹了口气,若是被这么好看的小姑娘砸,那么一天砸上一次也无所谓,只要不砸死就行。他一面乱七八糟地想着,脸上也挂着乱七八糟的笑容。就差没有衔着狗尾巴草了。 不过那少女的确美极,早上的阳光透过浓密的林梢树叶,将绿意笼在她身上,她就仿如一朵刚含苞的花,微微的似乎还带着清凉花露。风吹过,她俏生生地站在那里,似乎风稍微大一点,她就会凌风飞举,飘然而去。 她的鬓角插着一朵小小的玉花,将她的秀发拢了起来,显出半边笑靥来,宛如粉妆玉琢一般,清媚婉转,当真如山中的仙子,花下的精灵。尤其是她的鼻子,小巧玲珑,轻轻皱起,当真是可爱极了。她仰面盯着天上飞来飞去的灵骨,微带惊容,无暇注意李玄。 不知怎的,李玄心中忽然涌起了一丝奇怪的感觉,似乎在哪里见过这少女一般 这感觉仿佛猫爪一般,一下一下抓着他的心房,抓得他心痒难搔,偏生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的事情,李玄便不去多想,这少女就站在这里,何不去找她问呢? 李玄想到做到,他倒是自来熟,轻轻一拍少女的香肩,道:“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他自来熟,可别人却熟不起来。那少女受此惊吓,宛如触电般倏然弹身而开,道:“当然没有见过!” 李玄倒也不以为意,喃喃道:“那我怎会有这样的感觉?这样好了,你将你的名字告诉我,我好好想想。为了不让你吃亏,我先告诉你我的名字好了。我叫李玄。” 少女眼珠转了转,显出一丝狡黠之意,轻笑道:“我叫龙薇儿,龙是神龙之龙,薇是采薇之薇。” 李玄沉思良久,道:“龙薇儿……这个名字似乎的确没有听过。这么奇怪的名字,我若是听过,必定能够记得住的。但为什么有这么奇怪的感觉呢?” 他还在思索,龙薇儿轻笑起来:“这样搭讪的方法可不好。” 李玄也笑了,两人的笑容让气氛轻松了起来。李玄张开了双手:“可是我已不用搭讪了。咱们抱都抱过了,何必再退步到搭讪呢?不过方才情况紧急,没细细品味温玉软香抱满怀的滋味,现在正好那些骨头们都不在,咱们再来试试?” 他张着两只手就冲了上来。少女满脸飞红,突然起脚,一脚将李玄踹了出去。李玄一声大叫,猛地撞在了背后的树上。 这一脚可着实凶狠,直撞的那大树簌簌声响。长天响起一声阴冷的笑声,绿光骤然大盛。 笑声才一起,立时轰天掣地一般抢来,急风骤起,满空头骨都向李玄这边潮涌而至。但李玄似乎并不着急,笑道:“你不要急,救兵就要来了。一……二……” 他那笃定的神态感染了龙薇儿,让她也不禁住下脚步,等着李玄的救兵。 魔火灵骨呼啸闪至,轰然撞在了两人背后的大树上。那大树登时燃烧起来,绿火直窜三丈余高,化作山岳一般的火团,向两人当头压下。 龙薇儿大叫道:“你的救兵何在?” 李玄的笃定也完全没了,气急败坏地叫道:“老头子怎么不来?谢云石怎么还不来?玄冥怎么不来?” 龙薇儿一惊,道:“谢云石?他要来么?” 大树在惨绿魔火中炸开,一块巨枝砸向李玄,使他狼狈万分。 李玄道:“我算计着,摩云书院怎么都看到了这漫天头骨,就算别人不来,谢云石也一定会赶过来降魔。哪知狗屁的摩云书院一点正义感都没有,任由这等妖人在终南山上肆虐,连管都不管!” 他正抱怨着,陡地一阵大风吹过,那团魔火轰然炸开,散成几十团火光,轰逸而出。那魔火一粘着树木,立即蓬勃涨大,烧成了一团惨绿的火海。 两人知道厉害,登时惊惶起来。龙薇儿叫道:“你……你快想些办法。” 李玄抓耳挠腮,苦苦思索,但在这滔天魔焰中,又有什么办法可想?眼见火光越逼越近,两人不住后退。 龙薇儿忽然“咦”了一声,道:“为什么魔火不往这边烧?” 李玄闻声抬头,果然,三面的大树都被魔火侵满,只有正北方却连一丝火星都没有。 正北的方向,正是摩云书院所在。 难道这妖人虽然杀上了终南山,但终究还是顾忌摩云书院的威名,不敢侵进书院么? 李玄一念及此,大喜,拉着龙薇儿道:“不要管它为什么,既然这边没有火,我们就往这边跑吧!” 两人咚咚一阵狂奔,魔火发出尖锐的呼啸,跟着他们追袭过来。李玄突然住步,眼前一抹紫光漾开,现出一座巨大的雕像。 那雕像是一头巨龙,乃是用一整块白色的石头雕成的,龙身扭曲着,一只硕大的龙头昂首向天,似乎正在威猛地咆哮。巨龙爪鬣飞舞,悍猛之极。正是镇守摩云书院四极的神龙塑像中最南面的那只。 万千魔火灵骨停顿在李玄背后三尺处,不敢再向前。 李玄若有所思地打量着神龙塑像,笑道:“原来它们怕的是这个。” 他哈哈大笑着,转首看着那些魔火,放肆地大叫着:“你们不是想要吃我么?来啊,来吃啊!为什么不敢上来了呢?”他大力拍着自己的胸膛,高兴得不可一世。 突地,一个冷洌的声音响起:“为什么不敢过去?难道就凭这条已经死了多时的破龙?” 满空灵骨无声无息地分开,一道黑影凭天而立,出现在万千灵骨的簇拥中。 才一看到这条黑影,李玄立即忍不住全身抖了一下。这黑影不但声音冷,洋溢在身上的黑色也仿佛是沉寂万年的玄冰,冻得人透不过气来。那股冷气宛如尖锥一般,循着李玄的目光直冻进他的心肺间。 李玄开口说话,却发觉自己的上牙下牙敲在一块,不住地格格作响:“你……你想怎样?” 俄顷风定云墨色 那黑影森然道:“将你身边的少女交出来,我便放你走。” 李玄大叫道:“不!” 黑影道:“那我就先杀你,再擒她。” 李玄忽然笑了笑:“你觉得你能做到么?” 黑影冷然道:“你什么意思?” 李玄的脸都被黑影凌厉的目光冻青了,但他的神色却平静下来,一点都看不出担心:“任谁都可以看得出来,我们两个只是一对可怜的小孩,而你,则是神通广大的老妖女。老妖女为什么要跟可怜小孩谈条件呢?” 黑影忽然沉默了。 得意之色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了地出现在李玄脸上:“那只是因为,老妖女擒不了那个可怜的小孩,也杀不了这个可怜的小孩。” 他踮起脚来,却也只能拍拍神龙雕像的后腿膝盖:“你还是怕这条早就死了的衰龙,是不是?” 黑影身子一震,跟着发出一声森然冷笑,一字一字道:“我、怕、它!” 李玄脸色一变,大叫道:“不好!” 那黑影猛地一伸手,满空灵骨一齐发出悲怆的啸声,纷纷向黑影伸出的那只手上钻去。一阵入耳酸心的断骨声响起,那条手臂猛地暴涨数十丈,化成一条巨蟒般的长臂,向李玄凌空抓下。 李玄一声大叫,挡在了龙薇儿身前,但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剩下的,只不过是闭目待死而已。 猛地一声龙吟响起,李玄就觉无数巨石崩塌,砸在自己身上。他急忙睁目,就觉眼前的世界一片明亮,几乎刺瞎了他的眼睛。 这片灼目的明亮就发自他的身后。一条玉柱冲天而起,直入云霄。那玉柱通体洁白,几乎透明。但在玉柱的正中央,却隐着一条血红的玉带,白玉红玉交映,美艳无比。大团的光芒自玉柱中腾出,将周围映照得一片雪亮。 一声龙吟震天响起。他猛抬头,就见一只硕大的龙头高耸在他头顶处,威猛之极。神龙巨口微张,层层云气自口中喷出,结成片片瑞云,翔舞天际。 突然,巨龙的一只前爪探出,抵在黑影幻化出的那条无比巨大的手臂上。 明光自巨龙身上炸开,侵蚀进了手臂中。黑影发出一声痛楚之极的嘶啸,那条手臂倏然消散。 黑影恶狠狠地看了李玄一眼,阴风骤起,托着她飞舞腾起,变成了一个细小的黑点,看不清楚了。那条玉龙高昂地大叫着,腾身而起,似是要追逐黑影,但它才离地面,便倒栽而下。 李玄仔细看时,只见巨龙背上负着一块巨石。相比巨龙的身形,这块巨石并不大,但却似蕴着无穷重量,每每巨龙才一腾起,巨石上便绽放出一阵七彩的光芒,将它压下。 那巨龙试了几次都无法离地,不由得暴跳如雷,突地,它似是发现了李玄跟龙薇儿的存在,巨头猛然摆动,向两人扫了过来。 李玄大惊,他们两个这等身子骨,给这么巨大的龙头扫中,哪里还会有活路? 这次龙薇儿倒是比他反应得还快,猛地拉起他,向一旁冲去。 巨龙一头撞在旁边的大石上,满空碎石中,巨龙贴地飞舞,向两人追了过来。 这一下将两人吓得不轻。眼看那巨龙每一条腿都比柱子还粗,一不小心被它踏上一脚,立即就会成为肉饼。这龙看上去俊美异常,不料脾气却是如此暴躁。看来不但人不可以貌相,连龙也是这样啊! 李玄大叫道:“这龙不是帮我们的么?怎么连我们也咬啊?” 龙薇儿也大叫:“可能它的职责就是守护摩云书院,将我们也当成侵入者了吧。” 李玄道:“真的这样么?那好办!” 他突然住脚,回身笑着对神龙道:“你好,神龙。你知道么?我是摩云书院的生徒。我叫李玄。你大概不认识我,因为我是刚刚考进来的。不过没关系,我们有大把的时间可以互相认识……” 龙薇儿见他忽然作出这等蠢事来,吓得几欲晕去。有心拖着他走,但李玄身子死重,哪里是娇怯怯的她所能拖得动的? 那神龙冲到李玄身前,忽然低下头。李玄笑道:“认错就不必了……” 神龙巨头猛地摆动,一股大力撞了过来,两人就跟腾云驾雾一般,远远摔了出去。李玄身在半空中,还大叫道:“君子动口不动手,你这条破龙,说不过了就打!” 话还没说完,又是七荤八素地摔在地上。刚刚挣扎着想要爬起来,龙薇儿从天而降,狠狠地砸在他身上。李玄一口气憋住,差点晕死过去,半天才缓过气来。 不过这也不是没有好处,两人被摔到了半山腰上,离神龙颇远。远远看见神龙失去了目标,在原地团团转着,不时发出一声雷鸣般的啸叫。 李玄疑道:“难道这条龙是盲的么?” 一语提醒了他自己,急忙仔细看时,那龙额头的两只龙目深陷,连半点光华都没有,可不是盲的么?李玄大喜,狂笑道:“原来这条龙是只瞎子!” 他才开口,那龙倏然转头,似是发现了他们的所在。李玄急忙藏了起来,就见那龙迎风嗅了嗅,突然身形扭动,闪电般向两人藏身之处射去! 李玄叫道:“不好!”拉着龙薇儿,火速向旁边疾冲。那龙双目皆瞎,看不见周围的地势,两人身处深山密林中,无形中占了不少便宜。但那龙的身躯实在太过庞大,力气更是大到不可思议,无论多么粗的树,撞上就折。两人费尽了力气,还是无法摔脱它。 李玄抬头看了看,忽然道:“往西面跑!” 龙薇儿也不知道为什么,被他拉着向西奔去。奔不了多时,就见那条龙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嗅来嗅去,似乎都无法确定两人的位置。 李玄得意地笑道:“我早就看出来了,这龙只能靠嗅觉来确定敌人的位置,所以,若是我们处在下风口,它就找不到我们啦!” 说着,得意地大笑起来。龙薇儿皱眉道:“你看看我们在哪里再说。” 李玄四处一看,笑声不禁歇了下去。他们所处的地方,不偏不倚,恰好就是神龙雕塑所立之处。那条龙显然还没找到他们的位置,暴躁地四处冲撞着,却恰好将他们的去路完全挡住,顿时成了瓮中之鳖,再也无法逃走。 李玄顿时变得愁眉苦脸起来。龙薇儿叹了口气,道:“我们认命罢啦,这龙嗅觉如此灵敏,我们若不是藏身此处,恐怕早就被它发现了。所以你也不必内疚。” 李玄哈哈干笑了两声,突然跳了起来,大叫道:“我知道怎么逃命了!” 龙薇儿见他如此兴奋,禁不住问道:“你有办法了?” 李玄得意地道:“既然这条龙嗅觉如此灵敏,那我们就用臭味攻击法好了!一阵臭气放出去,保准能把他那灵敏的鼻子臭死!” 龙薇儿道:“我们被逼在这个角落里,哪里去找什么臭气去?” 李玄兴冲冲地道:“你难道不知道我除了对眼神功之外,另一大绝技就是臭脚丫子大法么?我的臭脚丫子,可是连龙都能熏死的!” 他倏然脱下鞋子,高高举起。龙薇儿大惊,急忙捏着鼻子躲开。良久,似乎也并不觉得臭,试着放开手指,果然并不臭。 她疑惑地看着李玄,李玄神情有些尴尬:“抱……抱歉,昨天被玄冥逼着洗脚换了新鞋,这一绝技用不上了。” 龙薇儿道:“那怎么办?” 李玄沉默着,脸上露出视死如归的壮烈表情:“既然如此,只能出绝招了!” “什么绝招?” “不到生死关头,我绝不施展的、李玄最大的秘密、百战百胜、神见神憎的无上绝技——阿拉神雷!” “阿拉神雷?” “阿拉神雷!” 龙薇儿满头雾水:“阿拉神雷是什么啊?是不是驱使雷部众神激发出的雷兵雷火?” 李玄摇了摇头,他脸上的表情很神秘,这让龙薇儿有些感觉不妙:“企鹅村听说过么?” 龙薇儿仔细回想着,却无论如何也没想起这样一个名字来。 李玄道:“难怪你没听说过。在遥远遥远的地方,有个小村子叫做企鹅村,这个村子什么都小,人小小的,东西小小的,吃的也小小的。唯一不小的就是他们的厕所。对了,他们那边不叫厕所,叫神社,因为他们所有的祖宗牌位都供奉其中,供后代人祭祀。不过由于他们人小小的,吃的也小小的,所以去厕所的时间不多,神社大部分时间都是冷清的。” “他们祭祀的形式也很奇怪,就是比赛看谁家撇的条最大。很多人都憋着一整年不撇条,单等着这一天祭祀的时候撇一个巨长的条出来,震慑全国。那可真是壮观啊,全国的人都来参赛,为了撇条顺利,他们全身几乎一丝不挂,只穿着一条小小的兜铛裤,露出硕大的肚皮来。肚皮越大,当然里面存的条就越大,这是威慑对手的意思。然后便会展开惨烈的竞争,竞选出撇条冠军。 “至于这个村子为什么叫企鹅村,是因为他们的村民一个个都长得胖乎乎、矮墩墩的,活象企鹅一样。但每个见到他们冠军条的人,都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如此胖乎乎、矮墩墩的企鹅,竟能撇出如此巨大的条来!是以此条能惊天地、泣鬼神,为天地立正法、为往圣继绝学。” 龙薇儿听得脸色有些发白:“那……那就是说,这个阿拉神雷,便是……便是……” 她吃力地组织着语句,但无论如何,都无法将最后的答案说出来。 李玄满面笑容地鼓励着她,似乎认定了她的答案是正确的。这几乎让龙薇儿晕了过去。 李玄叹了口气,道:“不错。阿拉神雷是纪念他们村中一个著名的大力士而命名的。据说这名大力士勇猛无比,在对抗外族侵略时抓起大石头,将敌人打了个落花流水。但是敌人实在太多,到后来山上的石头都被他抛光了,他就抓起自己撇的条,以轰雷掣电之姿态,振北图南之气势,力拔山兮之勇猛,天崩地裂之威严抛了出去。” “哪知这一招的威力太大,敌方立时溃不成军,大力士阿拉冲下去一顿乱杀,杀出了企鹅村几百年的和平。从此,这招抓条爆敌的绝学,就被称为阿拉神雷,简直是勇冠天下,匪夷所思。天下招数或阴险或毒辣或诡异或威猛,但没有一招能强过这阿拉神雷的!” 龙薇儿简直就快晕了过去,颤抖着道:“你是说,我们要用这一招来对付玉鼎赤燹龙?” 李玄极度郑重而庄严地点了点头:“这头龙的嗅觉既然如此灵敏,它对于臭味的感知想必也远远大于常人。一枚阿拉神雷也许只会让一个人掩鼻而走,但对于这条龙,也许就会不啻雷霆之威,这也许是对付这条巨龙的唯一办法!” 龙薇儿没说话,她知道,李玄说的很有道理,对于他们两个根本不会道法武功的人来讲,能够克制住这条巨龙的唯一方法,也许就是李玄的这种“恶毒”办法。但一想到竟然要靠这种方法来取胜,龙薇儿就脸色苍白,无法接受。 李玄的下一句话让她花容失色:“是你撇还是我撇?” 这句话的威力不亚于真正的阿拉神雷,龙薇儿几乎顾不得玉鼎赤燹龙的威胁,就要狂奔而出。 好在李玄接着叹了口气,道:“算了,看你也没有撇出上品阿拉神雷的功夫,还是我来好了。” 他转身,施施然地向一边的树林走了过去。一面走,一面斜睨了玉鼎赤燹龙一眼,满脸都是诡异的笑容。 龙薇儿全身发抖,几乎就要晕了过去。她喃喃地重复着:“要用这种方法赢过神龙……要用这种方法……” 她忽然觉得极为委屈,小嘴扁了扁,几乎哭了出来。 李玄突地一声大叫:“我找到宝啦!”从树林中跳了出来。他手中拿着黑乎乎的一团东西,果然极为巨大。看着他得意的模样,龙薇儿只想逃得越远越好。但李玄却没发觉她的嫌恶,将那团东西直塞到她的面前。 龙薇儿连想都没想,一脚直接踹到了李玄的脸上。 李玄一声闷哼,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脚踹了个正好,仰天摔倒在地。他手上那团黑乎乎的东西,发出了一阵吱吱的尖叫声。 龙薇儿吓了一跳,难道阿拉神雷竟然成精了么? 李玄愤愤地爬起来,大叫道:“你干吗踹我?” 龙薇儿脸上一红,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不过她甚是机灵,连忙转了个话题:“你拿着的是什么啊?” 一提到他手中的小兽,李玄顿时忘了迎面被踹的事情,重新兴奋起来:“说起来,这可是跟阿拉神雷齐名的神兽啊!它叫香云兽,你可千万不要见它样子可爱就小看了它,若是惹恼了它,你就坚决地完蛋了!” 龙薇儿见那小兽脑袋尖尖的,毛茸茸的,身上乌溜溜的黑毛,夹杂着一条条整齐的细白条纹,被李玄抓在手里,也不是很害怕,小小的脑袋贴着李玄的胳膊,看去挺可爱的,为什么李玄形容的那么恐怖? 她试探着道:“难道……难道它也会阿拉神雷?” 李玄摇了摇头,神秘地笑了笑,道:“我本来要准备阿拉神雷的,但见到香云兽之后,觉得拿它来对付神龙也未必不可。这下神龙的苦头可就吃大了。” 龙薇儿左瞧瞧右看看,始终看不出来那香云兽有什么特异之处,居然能克制住如此巨大的神龙? 李玄道:“本来我们要躲着神龙的,但有了这只香云兽,我们要反而赶到上风头,让神龙发现我们了。”说着,拉着龙薇儿向山头走去。他忽然停下来,喃喃道:“要不要双保险,再制一只阿拉神雷带着呢?” 这想法让龙薇儿大惊失色,急忙抢在李玄面前狂走,打乱了李玄那慎重的思考。 果然,玉鼎赤燹龙的嗅觉极为灵敏,两人才爬上山头,它那无比巨大的头颅立即转了过来。不同的是,这次李玄并不再躲闪,而是发出了一阵狂笑。 玉鼎赤燹龙受到这样的挑战,立时狂怒,长大的身子贴地一阵摆动,周围的树木齐齐颤栗,卷起一阵狂风,向两人疾扑过来。眨眼之间,它那颗闪着玉白、赤红两色光芒的硕大头颅,就出现在两人七八丈远处! 李玄微微一笑,伸手抚摸着香云兽背上的毛发:“香云香云,就看你的了!”他好整以暇地将小兽交到龙薇儿手中,道:“将它扔出去。” 龙薇儿不明所以,依照他所言而做。那小兽晕晕乎乎地被抛到了半空中,猛地看到玉鼎赤燹龙那狰狞的面容,顿时一声惨叫,背后那只蓬蓬松松的尾巴陡然炸了开来,跟着,一道七彩的烟雾从它的尾巴处腾起,被山风怒卷着,向玉鼎赤燹龙罩了下去。 龙薇儿睁大了眼睛,就见彩雾才一喷出,玉鼎赤燹龙狂飚而前的身形就猛然定住,它那巨大的头颅高昂在半空中,仿佛一道无形的力量轰天而降,将它钉在了地面上一般。 跟着,这个庞大而威猛的身子宛如金山玉柱般轰然倒地,盘旋间化成一团白光裹着赤电,飞散回本来雕像之处。 光、电激绕,散碎的巨石重新组合起来,化成一尊神龙的雕像,将白光赤电裹在中间。 这只庞大到堪称无敌的巨龙,就被这只小到不能再小的香云兽克制住,重新归为石像。 这世界上的一切,当真是太神奇了。 龙薇儿十分好奇,那团彩雾究竟是什么东西,居然能杀灭如此巨大的神龙?她有心询问李玄,但看着他脸上贼忒兮兮的表情,情知没有什么好事,硬生生将问话顿住了。 李玄回首上望,就见云端中那个黑影仍在盘旋着,此时左手抚胸,向两人轻轻一躬。 龙薇儿大惊:“快走,她要施展穷天命魇!” 穷天命魇?好像是很邪的妖法啊!李玄可没有把握靠着香云兽打败这个黑袍老怪,就跟龙薇儿一起奔命而逃,一直跑到摩云书院的后山处。 所幸那黑袍老怪好像被他们打倒玉鼎赤燹龙的威势镇住,并未追过来。 天光尚早,阿长还没有回来。李玄问龙薇儿:“你有什么打算?” 龙薇儿泫然欲泣:“能有什么打算?只好拼命躲着,不让她找到我就是了。” 拼命躲着?那可不是个好办法。李玄摇着头。这人能御使如此多的魔火灵骨,轻易就可搜遍整座山头,龙薇儿能躲在何处? 遥遥看到阿长担着双缸那魁伟的身影慢慢走了过来,李玄忽地精神一振:“先躲进摩云书院如何?等过了这阵子风头,你再偷偷溜出去,她就找不到你了?” 龙薇儿欲言又止:“不好吧?听说摩云书院戒备森严,无法随意进出。自然是躲避那人最好的去处,可……可怎么进去呢?” 李玄笑道:“这你就不用担心了,瞧我的!” 故人相见未从容 阿长担着两只硕大的缸,神色仍十分自在。他哼着山歌,享受着山林中清新的气息,对自己的日子十分满意。昨晚李玄偷来的酒十分好喝,他此时仍觉得有些晕晕乎乎的。不过这并不影响他担水,因为这条路实在太熟了,就算他闭着眼也能够将水缸挑回去。 突然,他就看见前面大树下,一个人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这个人好像很熟,好像便是昨晚给他酒喝的李玄。 李玄?他不是摩云书院的生徒么?怎么偷跑出来了?阿长正迷惑之间,李玄亲热地迎了上来:“咱们走吧。” 阿长更迷惑了:“走?去哪啊?” 李玄露出惊讶的表情:“回书院啊!不是你说的么,我给你酒喝,你就偷偷带我出去玩,再偷偷带我进去么?” 阿长大叫道:“哪有此事!” 李玄顿时拉下脸来:“要不,我为什么给你酒喝?我又是怎么出来的呢?” 这句话将阿长问住了。他愁眉苦脸地想着昨天的事情,却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也许,李玄是对的?自己一喝起酒来,就迷迷糊糊的,什么事情都忘记了。 他嗫嚅着,道:“那现在怎么办?” 李玄笑道:“怎么办?你可要将我安全地送回去,要不,等玄冥老师发现了,还不一定谁挨板子呢。” 一提到玄冥,阿长的身子立即一阵哆嗦。他急忙道:“我带你进去!” 他指着大缸道:“你钻到大缸底下,那里面还有些地方,你使劲抓住了,没有人能看见的。” 李玄低下头,瞅着缸的下面,果然,缸的下沿很高,中间向里凹了一大截,足可以藏得下一个人。 李玄笑道:“原来你用这个方法偷懒。” 阿长脸红了红,催促道:“快些藏好,咱们好赶路。” 李玄却仍然挑来挑去的,围着两只缸转了一圈,道:“我还是钻在后面这只吧,前面的总有些不太放心。” 说着,阿长挑起了担子,就感觉李玄钻进了缸底,叫道:“走吧。” 阿长就挑起担子走啊走,李玄并不沉么,他走的飞快。正走着,就听李玄上气不接下气地追了上来:“你走那么快做什么?半路把我掉下去了也不知道!” 掉下去了么?阿长并没觉得担子的重量发生变化啊? 他知道这又是酒劲发作的征兆,就道:“那你钻到前面的缸底吧,如果掉下来了我就会看到的。” 这次终于不再出现意外了。守门的老头见是阿长,问都不问就让他们进去了。但等到了厨房,阿长又傻眼了。 从他的缸底居然钻出两个人来,前面一个,后面一个。前面是李玄,后面是个娇俏可爱的小姑娘,大眼睛,红扑扑的脸蛋,一笑脸上一边一个酒窝。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玄道:“这么深奥的问题你就不要再想了,是幻觉,都是幻觉。你去睡他一觉,等醒来后,就会明白,幻觉是从来不存在的。” 说着,他跟那位小姑娘就从厨房中消失了,留下苦苦思索着哲学命题的阿长。 难题开始转到了李玄这边——他该如何处置龙薇儿呢? 她住哪里?吃什么?怎样隐藏她的行踪? 但龙薇儿显然并不担心这些,她好奇地听着太辰院中传来的喧哗声,眨着两只大大的眼睛。她的睫毛很长,很美,这让她的眼睛看起来就像是会说话一般。 她小心翼翼地问道:“我们能不能偷偷地去看看热闹?” 李玄大惊,看热闹?她难道不怕被别人发现么?但见龙薇儿满脸都是企盼之色,他又不可遏止地心软了,好在摩云书院中并没有多少人,也不太怕别人发现。 两人手拉手向太辰院行去。 不知怎么的,李玄心中忽然兴起了一阵很奇怪的感觉,似乎有什么事极端地不妥。 这种感觉一直伴随着他,确切地来讲,从他一见到满天飞舞的灵骨中的那抹黑影开始,他就感觉到了。 他说不清为什么有这种感觉,一时静静地思索着,没有说话。 太辰院的甄选大会还是那么热闹,看的龙薇儿大是兴奋。她突然悄悄地对李玄道:“你说,我能不能通过选拔,也进入摩云书院呢?” 李玄笑道:“自然可以,不过要我帮你才行……” 这句话才说完,他的心忽然像被什么触动了一般,猛地扭头,看着龙薇儿。 龙薇儿有些莫名其妙,李玄一言不发,拉着她走到太辰殿的台阶上,让龙薇儿站好,自己沉默地走下台阶,一直走出去两丈远,静静地看着龙薇儿。 他忽然一阵捧腹大笑,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龙薇儿奇怪地看着他,李玄喘息道:“我知道了……我终于知道了……” 龙薇儿皱眉道:“你知道什么了?” 李玄指着她,大叫道:“我知道为什么见到你时觉得熟悉了,你就是昨天我在草堂精舍中见到的那个人!” 龙薇儿身子一震,惊叫道:“你……你怎么知道的?” 李玄仰天大笑:“你这个计策实在太巧妙了,巧妙到我堕入其中还不自知。知道我为什么忽然明白了么?” 龙薇儿也有些莫名其妙,这的确是个很严密的计策,李玄应该没有那么快就觉察才是。 李玄看着龙薇儿:“你不觉得这件事,跟封常青的遭遇是那么相象么?都是被人追杀,都是必须进入摩云书院才能躲避……好像最后的终点,都是必须成为摩云书院的生徒。而联合昨日清晨,我被威逼的事情,我突然想到,也许,这两件事其实就是一件事。”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龙薇儿:“你头脑转的很快么,威逼不成,就加以引诱,居然想出这法子来,让我不知不觉还兴高采烈地帮你进入书院,再帮你通过甄选。那个养了无数魔火灵骨的人也是你的朋友吧,她最后那一招应该不是什么穷天命魇,而是跟你道别的吧?” 龙薇儿脸上红了红,忽然变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难怪,任何人的图谋被别人揭破之后,都会觉得不好意思的。 李玄见她默认,极为生气,握着拳头大叫道:“我最忍受不了别人骗我了!我决定了,我不帮你!听到没有,我不帮你!咦?你为什么不紧张?不来哀求我?” 他有些惊讶地看着龙薇儿,龙薇儿脸上的不好意思渐渐消失,竟然也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情,仿佛胜券已在握,又仿佛吃定了李玄,这让李玄觉得很失败:“你不要以为我是个善良的人,见不得女人受委屈,就一定会答应你。告诉你,我现在很受伤!我什么忙都不会帮你的!” 龙薇儿轻笑道:“可惜,你已经帮了我了。” 她手指轻轻抚着腰间的丝带,那丝带突然发出一阵柔和的光芒,于是风吹起,竟带着她的身子蹁跹而起,向太辰院中落了下去。 李玄大为惊讶,他虽然不会道法,但也看得出,这丝带不用龙薇儿道法摧动,便可发挥威力,而且从丝带上吐出一道光晕,将龙薇儿包裹在中间,诸天风尘,一齐隔绝,似乎水火刀兵都不能侵。看起来威力无边,而且任何人都能发动,实在是一件极为难得的宝物。 有了这件宝物,也许那头只会在地上蹦达的玉鼎赤燹龙都无法伤得了她。但她却装出一副可怜相,什么也不做,让自己在前面冲锋陷阵,差点连压箱底的阿拉神雷都施展出来了。这实在太过分了! 太过分了!李玄愤愤地想着,简直要气晕了过去。 龙薇儿在光晕中娇笑着跃上楠木高台,那光晕仍然旋绕在她身周,龙薇儿高兴地叫道:“我已经击败了玉鼎赤燹龙,紫极老爷爷,你可要答应你的允诺!” 紫极老人淡淡一笑,道:“那玉鼎赤燹龙可不是你打败的!” 龙薇儿嘴一扁,道:“我不管!反正你出的难题是打败玉鼎赤燹龙,现在龙已经败了,就算我过关了!” 她娇憨地扭着身子,不依不饶。就算以紫极老人的威严,都无法禁住她这温柔的折磨,只好笑呵呵地道:“好啦好啦,算你过关就是!” 龙薇儿一下子跳起来:“这么说,我成为摩云书院的生徒了?” “是的。” “这么说,我可以让谢云石谢大哥亲自教我了?” “是……是的!” 龙薇儿一声欢叫,扑到谢云石身边,紧紧靠着他,笑晏晏道:“谢大哥,你再也不能借故躲着我了,我要让你亲自教我,不许别人来教!” 谢云石那宛如明月的笑容也微微带了点苦涩,但对于这个娇憨的小妹妹,显然他也极为喜爱。他抚着龙薇儿的秀发,道:“龙儿,你想要什么得不到?何必非要进摩云书院呢?” 龙薇儿嘟着嘴,道:“我就要进来!” 她悄悄地睒了睒眼睛,在没有人看到的余光中,嘟起小嘴,对李玄抛了个飞吻。 李玄顿时只觉天旋地转,脑中充血,几乎摔倒在地。这龙薇儿看去极为幼小,还很青涩,但飞吻之力直似无穷,砸得李玄眼冒金星,看来是深谙此道,由来已久。 李玄也想明白了,原来龙薇儿早就参加了摩云甄选大会,她的目标是要找谢云石亲自教授,所以紫极老人出的题目比较苛刻,要战胜玉鼎赤燹龙,然后她才找上自己,借她朋友的手让玉鼎赤燹龙复活,然后她朋友就躲得远远的,静候自己出尽法宝,将神龙打回原形。 算来算去,自己还是没脱出这个小娘皮的手掌心! 李玄忽然觉得有些狼狈,也有些羞辱。堂堂男子汉大丈夫,竟被一女子玩弄于掌股之间,还对她的飞吻如此大的反应。还…… 李玄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紧紧偎依着谢云石的龙薇儿,不甘心地想着——还对她跟另一个男人如此亲昵地在一起大有醋意! ——这实在是太失败了,简直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傻瓜,被命运遗弃的可怜虫。 不行,李玄喃喃想,这个场子,一定要找回来,否则,他这辈子都要被龙薇儿压制住,就算最后娶了她做老婆,那也只能落个气管炎的下场。 ——等等,为什么这么快就谈到嫁娶的问题了呢?难道是我昏了头么? 李玄又看了龙薇儿一眼,龙薇儿一脸笑容,娇憨无比。这让李玄更加恨恨不平。将自己的幸福建筑在别人痛苦之上的恶女人,你就等着吧! 龙薇儿很高兴地住进了摩云书院。想到以后可以跟谢哥哥住在同一个院子里,每天都由他来教授道法武功,自己有什么样的疑问都可以问他,而他必须要详尽之极地回答自己,不能用任何借口推脱,龙薇儿就觉得非常非常幸福。 多么美丽的书院生活啊!龙薇儿简直迫不及待地要开始了。 所以,当她看到自己的宿舍只是个很不起眼的小院子时,她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可忍受的。就算小院子里还有几座房子,那也好像没什么。即使她的房子中还有两张床……咦,难道还有人跟她住在一个屋子里?这简直是大逆不道啊!不过……谢哥哥啊,师道尊严啊,逐日旭光舟啊……算了,这也没有什么不可忍的,将她们当成侍女好了! 龙薇儿又高兴起来,打量着这座小小的屋子。嗯,这里可以放一个水晶盏,那里该镶上云镜台……若是打整一下的话,这屋子会是很不错的住所呢! 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李玄脸上挂着诡秘的笑容,低头走了进来。他手中还拿着什么东西。 龙薇儿惊讶地盯着他,不知道他要干些什么。李玄手中的物件仿佛有着强大的吸引力,将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吸了过去。那似乎,是……手纸。 手纸! 龙薇儿一声尖叫,跳了起来:“你想要做什么?” 李玄笑容更加诡秘:“我想要在这里制造几颗阿拉神雷。” 龙薇儿几乎要晕过去了:“不行!这里不行!” 李玄没有理她,径直走到屋子的正中心,打量着周围。他似乎是在找一个最好的,最舒服的地点,让他的阿拉神雷可以撇得更大条一些。 龙薇儿脸色苍白,摇摇欲坠。李玄悠悠地看着她,道:“不让我制造阿拉神雷也可以,只要你能摆平我的麻烦。” 龙薇儿仿佛溺水得救一般,急忙道:“什么麻烦?我帮你!” 李玄道:“这世界上,跟阿拉神雷具有同样威力,什么麻烦都能摆平的东西只有一样。” 龙薇儿只求他不制造阿拉神雷,别的什么都肯答应:“你说!” 李玄道:“我都暗示得这么明显了,你还不明白?钱啊!你不觉得我这颗受伤的心灵,需要很多钱来安慰么?” 钱?龙薇儿脸上露出迷惑之意,她嗫嚅道:“钱是什么?” 李玄简直要跳起来了,大吼道:“你不知道钱是什么啊?还是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龙薇儿波浪鼓一般摇着自己的脑袋,李玄叫道:“就是金子啊!银子啊!有的话就统统拿出来!” 他早就打好了如意算盘,只有搞点钱,才能够多买酒;只有多买酒,他才能多灌醉阿长;只有多灌醉阿长,他才能想什么时候溜出去就什么时候溜出去。反正龙薇儿怎么看都不像是个穷人,又欠了自己这么多情,不敲她敲谁? 龙薇儿从头上拔下一只钗子来,道:“我就只有它是金子的啦!” 李玄眯着眼睛,仔细地看去,在屋内不算太明亮的光芒中,那钗子似乎还有些闪烁的黄光,瞧去不像是铜的,那就铁定是金子了。反正金子长什么样,他也没见过。 只是这钗子太普通了,又有些旧,什么装饰都没有,只在钗头上印着个不知是什么的字,看去太简陋了。 这样的钗子能卖多少钱?李玄有些疑惑,但有总比没有好,他有些嫌弃道:“那就是它了。” 龙薇儿道:“可是……你真的要拿走么?这是我……我……我妈妈给我的呀。” 李玄看她那委屈的样子,有些不忍心。但若是此时不忍心,以后还想溜出书院么?大不了带上她一两次好了。想到此处,狞笑道:“你就拿过来吧!” 一把向那只钗子抢过去。 然后,他举着那根金钗,弓腿叉腰,向天仰头狂笑。那是他自由的岁月啊,是他不受任何人拘束的梦! 一个声音淡淡地自他背后传过来:“这里是不是女生宿舍?” 李玄回头,就见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静静地站在房门口。她一身劲装,将苗条的身材完全勾勒了出来,若不是脸上的神情太冷,那就会是一位大美女。 她似乎是番邦女子,并没有蓄着长发,头发只有一寸多长,额头上挽着一只细丝金环,将头发竖起,随意地绽放着。这让她看上去与其说是美丽,不如说是帅气。 李玄点头道:“不错,是女子宿舍。” 那女子得到肯定后,俯身拾起地上那个巨大的包裹,轻松地提在手中,向屋里走去。在经过李玄时,她的声音再度响起:“既然如此,那你这臭男人为什么在这里?” 李玄大怒,还未来得及说话,一道冷风猛地扑面而来,他就感觉一只拳头狠狠轰在他面上,跟着,身上挨了重重的一脚,将他直踹出了屋外。 李玄摔了个狗啃矢,大骂道:“你……你敢打我?” 就听那女子冷冷的声音传出:“记住,我的名字叫石紫凝,从今天开始,我就是这里的大姐大!” 大姐大?李玄瞠目结舌,屋内龙薇儿忍不住咯的一声笑了出来。 看来恶人还是要恶人磨啊。 这一拳一脚几乎将李玄的筋骨都打折了,使他就算想报复,也没了能耐。李玄忍气吞声道:“你等着!”只好恨恨地走了。 而摩云书院中那多姿多彩而又诡幻离奇的生活,便从此时真正地展开了。 桃花一簇开无主 李玄很郁闷地向回走着。 他实在很不爽,很不爽被石紫凝揍了一顿,也很不爽被龙薇儿笑了一顿。 他李玄是什么样的人,连紫极老人、谢云石都不敢轻慢,这两个小小女人,竟然拿他不当一回事?且让她们记着,以后有她们的苦头吃。 想到这里,李玄不由得冷笑起来。一千种计策从他的脑袋中冒出来,每一种都能将石紫凝狠狠整治一番。 那时候,她就该知道,武功剑术,并不值得骄傲。想到此处,李玄郁闷的脸终于松了一些,重新换上了笑嘻嘻的面容,向他的屋子走去。 摩云书院左侧,是两个挨在一起的小小的院子,一个院子住的是龙薇儿等女生,叫凤庐,另一个院子住的是李玄等男生,叫龙槛。每个院子中都有一溜小木屋,每间屋子中规定住两个人。书院每年收十八位学生,但每年男女的比例不一样,因此,龙槛凤庐共有十二所平房,但按照每年具体的生员数目,会将剩余的房间锁起来。 李玄是第一个进入摩云书院的,自然也是第一个选择宿舍的人。 他选的是最靠边的屋子,因为他不喜欢别人打搅。只能他去打搅别人,这是李玄的原则。 木屋虽然不大,但前后都生了巨大的树木,荫荫碧色垂了下来,将房顶全部遮住,只露出小小的一角来,倒是极为清净。 李玄想都没想,就把房子中另一张床扔了出去。他决定要独霸这个房间。 他还给自己的房间起了个很好听的名字,“太牢”。这里哪里是什么书院?简直就跟牢狱差不多,没有自由,没有乐趣,他就仿佛是选定的祭品,早晚会被洗干剥净煮熟炖好献给上天的。 他没有起名字叫“天牢”已经很对得起他们了。 明天,他要刻一块木牌,将这个名字赋予给这所房屋。他相信这所房屋也会高兴的,因为它即将有了自己的名字。人们在称呼它的时候,不会再用跟别人一模一样、不带有丝毫敬意的“那所房子”,而是用它独特的,不被别人所掠夺的尊严:“太牢”。 那是跟人一样的尊严啊,这所房子说不定会幸福地哭了。 李玄哼着小曲,溜溜达达地进了龙槛。他忽然发现,自己好像走错了地方,因为本来冷清的地方,竟然站满了人,起码有五六个。 一个又丑又猥琐又胆小如鼠,这家伙李玄认得,是沾了他的光才进入摩云书院的封常青。救了他虽然是很足自豪的事情,但李玄并不想再跟他扯上关系。 另外四个几乎长得一模一样,连脸上的笑容都几乎一样,看来是四胞胎的兄弟。 四胞胎的兄弟很罕见,所以李玄多看了他们几眼。 奇怪的是,他总觉得还有一个人似的,但他却只看到了这五个人。李玄仔仔细细找了好几遍,才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一个人。如果不是李玄这双专攻对眼的锐眼,还真发现不了他。这家伙随便往那一蹲,就跟不存在一样,毫不起眼,甚至引不起人的注意。 李玄摇了摇头,没有一个看的上眼的。他转身向自己的太牢走去。 四兄弟一起微笑着拦住了他:“足下留步。” 李玄留步。 四兄弟锦衣玉冠,手中摇着一把白纸折扇,上面画着极清雅的山水。这四人生的都很俊美,面如冠玉,又带着种儒雅之气,本应看着很顺眼,但李玄偏偏就觉得有些不顺眼。 他并不是不喜欢风采照人之人,只是不喜欢将风采当作招牌的人而已。他总觉得风采是很内在的东西,若是摆在表面上,那就不是风采了,简直就是恶俗。他李玄李大人就从不这么肤浅。 四兄弟笑道:“从今日起,咱们就是同学了。” 李玄点头,不错,是同学。 四兄弟说到这句话的时候,有些扬扬自得。能进入摩云书院的人,当然都有资格得意。 四兄弟道:“既然成为同学,那就有一件大事,就是分配宿舍。” 他们指点着众人道:“玄冥常傅说过,每个宿舍住两个人,先入门为大,就请足下挑选同住者,我们好分配下面的。” 李玄笑了:“你知道先入门为大?” 刚说过的话,四兄弟倒也不必置疑,就点了点头。 李玄道:“既然先入门为大,你们都该听我的。” 他指点道:“你们爱怎么瓜分就怎么瓜分,那边还有几座上锁的,你们能通过摩云书院的甄选,想必也有几把刷子,不妨将锁扭开了用。反正我的房间不允许任何人进入。” 四兄弟一怔,道:“这……这怎么可以?” 李玄悠然道:“为什么不可以?你们是亲生兄弟么?” 四兄弟一齐摇头,道:“不是!他是卢长涣,我是卢长龄,他是卢长适、卢长庄。” 李玄皱眉道:“你们既然不是亲生兄弟,为什么名字这么相象?” 卢长龄道:“我们是堂兄弟,只不过是同一天出生的。所以,虽不是兄弟,却胜似兄弟。” 还有这种事?李玄笑了:“那你们想必不愿分开住,是不是?我若是要你们其中一人跟这家伙住在一起,你们想必也很不愿意,是不是?” 他手指着的,正是封常青。 卢家四兄弟齐齐怔了怔,看了封常青一眼,彼此对视一眼,道:“这个自然。” 李玄淡淡道:“那你们又何必强我所难。” 卢家四兄弟折扇轻摇,沉吟点头道:“如此……如此也似乎甚有道理。” 他们摇头晃脑地走进了紧挨着的两间宿舍里,稍事整理了一阵子,就将他们的行李搬了进去。 他们的行李很多,一半是书,另一半却是四面巨大的铜镜。看来这四兄弟最大的爱好就是照着镜子看书。 因为他们都姓卢,所以李玄给他们的宿舍起了个共同的名字:“太庐” 然后,他用凌厉地眼神逼视着封常青,封常青脸色苍白,一言不发,转头进入了另一间房子。而那个一不小心就看丢了的同学,也低头跟着他进去。 李玄很满意地为他们的号起了个名字:“太素”。 太者大也,素者白也。其实李玄很愿意直接叫他们“小白”,但他必须要照顾到统一性,太素就太素吧,反正他知道他们是小白就行了。 他同样很满意地回到了太牢中,门也不闭,就躺在了床上。有了可欺负的对象,这个书院生活才像是有了点姿彩。他满意地进入了梦乡,但他实在没想到,刚闭上眼睛没多久,他就被整个地从床上掀到了床下。 他头晕脑涨地爬起来,就见三位少女手叉着腰,一脸恶狠狠的样子,猛盯着他。若不是她们都生得绣面芙蓉一般,李玄还真以为是碰到了凶神恶煞。但就算不是凶神恶煞,李玄也不愿招惹。所以他不想多费口舌,从地上爬起来,想回床再睡。 哐啷一声,他的床被砸成了稀烂。李玄陡然吓了一跳,完全清醒过来。三女显然很满意他的反应,冷笑开口:“你就是李玄?” 李玄苦笑:“三位女神又是谁?” 三女一齐开口:“崔蔼然!”“崔嫣然!”“崔翩然!” 李玄笑得更苦了:“你们是三姊妹?那你们应该去隔壁太庐啊。” 崔家三姊妹显然不知道他说些什么,娇斥道:“快说,你是不是李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