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铎闻言又吃一惊,失声道:“什么?”多铎虽然天纵其才,可他毕竟还年轻。在政治上还不如多尔衮老辣,或者说还不如多尔衮狠毒,因此没有想到这一层上去,不过多尔衮话刚说完,多铎就已经会过意来了,接着多尔衮的话茬说道:“十四哥是说,济宁之战后,蒙古人会背叛大清?”多尔衮伸手抚着多铎的肩膀,黯然道:“十五弟。认清现实吧,我们大清已经遭受重创了,蒙古人背叛大清是早晚的事,更严重的是,王朴和大明是绝不会放过我们女真人的,自从先汗起兵以来,我们女真人杀了太多汉人,两个民族之间地仇恨太深太深了……将来王朴也许会放过蒙古人,却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女真人。无论老幼。无论妇孺!”多铎凝声道:“十四哥,我们女真人不会束手待毙的。”“当然。”多尔衮沉声道。“所以朕要把这十几万蒙古人葬送在济宁城下,只有这样草原上的蒙古人才会元气大损,将来有一天,我们女真人在辽东立不住脚地时候,你还可以带着族人深入大漠,汉人也许会占领整个辽东,却绝不可能占领整个大漠,大漠将是我们女真人最后地栖身之所。”多铎惨然道:“十四哥,论声望、论能力,小弟都远远不如你,不如你带着正白旗的一万精兵撤回辽东吧,济宁之战就交给小弟吧,小弟别地不敢说,但绝不会给祖宗丢脸,一定会和南明蛮子血战到最后一刻……”“十五弟,你别傻了。”多尔衮轻轻摇头道,“正因为朕的声望、资历比你高,所以才镇得住八旗将士和蠢蠢欲动的蒙古人,假如朕走了,不但八旗将士不会听你调谴,蒙古人更是有可能立刻翻脸。”多铎急道:“可是……”“别可是了。”多尔衮怅然道,“十五弟,赶紧走吧,别忘了把留在东平州、聊城地八旗将士也全带上,假如北京城还没有陷落,把北京城内的两千健儿也带上,不要犹豫更不要抱有任何侥幸心理,立即穿过山海关回辽东去吧……”多铎惨然道:“十四哥……”“还有……”多尔衮想了想,又道,“把军中的十几万匹战马驱赶到东平州之后就全部杀掉,且记一定要全部杀掉,然后步行赶往聊城,朕在聊城留了六千多匹战马,每两名将士差不多还能分到一匹坐骑,摆脱明军地追杀应该不成问题。”多铎仆地跪倒在地,泣不成声道:“十四哥……”多尔衮神色凝重地把多铎扶起来,肃然道:“老十五,女真人的将来就靠你了。”济宁,总督行辕。一名五花大绑的蒙古人被押进了大堂,看到坐在堂上的王朴,那蒙古人忽然剧烈地挣扎起来,还用蒙古语呜里哇啦说了一大通话,王朴不由得蹙紧了眉头,把目光转向身边的刀疤脸,刀疤脸和大胡子在投军之前在草原上干过很长一段时间的马贼,能听懂蒙古话。刀疤脸忙道:“侯爷,这家伙说他奉了蒙古大汗之命来见您,呵呵。”王朴挥手道:“给他松绑。”早有两名中央军将士上前给那蒙古汉子松了绑。王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刀疤脸赶紧以蒙古语翻译过去,等那蒙古人说完,刀疤脸又翻译回来:“这家伙说他叫忽鲁温,就是那个什么鸟人额哲的侍从队长。”那蒙古人又说了几句。刀疤脸听了脸色立刻大变,接着说道:“侯爷,这家伙说建奴天亮以后就要攻城了。”“什么,建奴要攻城?”王朴有些难以置信道,“多尔衮凡么疯?不赶紧逃命居然还想困兽犹斗?”刀疤脸又用蒙古语和忽鲁温交流了几句,向王朴道:“侯爷,这家伙还说多尔衮已经派他的弟弟多铎带兵把军中的十几万匹战马全部赶去了东平州,还说什么要学项羽破什么釜沉什么舟,要与我大明中央军决一死战。”“这就有点意思了。”一边地柳如是忽然说道,“看来马瘟已经爆发了,多尔衮把军中的十几万匹战马赶去东平州应该是想隐瞒事实,因为马瘟爆发的消息一旦传开,就算建奴能够处惊不乱,蒙古人肯定会军心崩溃,所以多尔衮才要赶着攻城,因为再怎么隐瞒,这消息最终还是会传开的,留给多尔衮的时间已经不多了。”王朴点了点头,忽然问刀疤脸道:“你刚才说多尔衮派他的弟弟多铎带兵把十几万匹战马赶去东平州?”刀疤脸又问了忽鲁温几句,肯定地点头道:“没错,就是多铎,还带了一万多正白旗的铁骑。”“还带走了一万多正白旗的铁骑?”王朴的眉头霎时皱紧了,凝声道,“多尔衮要真想破釜沉舟与我中央军决战,就应该全力以赴,又怎么会让最精锐地一万正白旗铁骑离开?难道多尔衮想保留实力?可他的八旗大军都覆灭了,留下这么点骑兵还能有什么用?”一边的柳如是忽然说道:“侯爷,奴家有种直觉,多尔衮这么做很可能是在安排后事。”“你说什么?”王朴道,“安排后事!?”正文 第291章 把明军诱出来柳如是道:“奴家也不敢肯定,这只是一种直觉。”“直觉么?”王朴蹙眉凝思了片刻,忽然说道,“不管你的直觉灵不灵,也不管多尔衮是不是在安排后事,既然存在这种可能性就必须加以提防,无论如也也不能让多铎带着这一万建奴活着回到辽东。”说罢,王朴霍然转向身边的柳轻烟,凝声道:“轻烟,立即飞鸽传书给红娘子,让她立即率领骑兵进攻聊城,切断建奴退路。”柳轻烟领命去了。王朴又把目光投向忽鲁温,沉声问道:“蒙古人,说说你们的计划吧。”忽鲁温侧头困惑地望着刀疤脸,刀疤脸又把王朴的话翻译成蒙古语。听了刀疤脸的翻译,忽鲁温立刻以蒙古语说道:“我们大汗说了,女真人进攻济宁要在天亮之后,所以我们行动应该在天亮之前!天亮之前我们大汗会说服土谢图部和喀尔喀部同时起兵攻击女真人的城北、城西、城南大营,等我们蒙古人动手之后,希望城内的明军也能够主动出击,策应我们蒙古人对付女真人。”刀疤脸又把话翻译给了王朴。王朴欣然道:“没问题,只要城外乱起,我们大明中央军就会立即出城策应!”得到王朴的答复之后,忽鲁温放心地出城复命去了目送忽鲁温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刀疤脸闷声说道:“侯爷,卑职觉得鞑子不可信。”王朴摆了摆手,肃然道:“天底下没有无缘无故的友谊,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欺骗,我相信这次额哲是真的要和我们联手对付女真人。”“没有无缘无故地友谊。也没有无缘无故地欺骗?”柳如是喃喃低语了两句。望着王朴地美目里忽然泛起一丝异彩。刀疤脸坚持道:“侯爷。这会不会是多尔衮设下地陷阱。目地就是诱我军出城?”“不。”王朴摇头道。“这个额哲可是蒙古最后一位大汗林丹汗地嫡长子。他原本应该是大蒙古帝国地可汗。可现在却只能忍气吞声当建奴地奴才。你说他会甘心吗?现在机会摆在他地面前。他又能当蒙古地可汗了。你认为他会轻易放过这次机会吗?”刀疤脸默然。如果他是额哲。也地确不会错过这样地好机会。济宁城北。清军大营。城北的清军大营又分为三座相对**的军营,分别驻扎着建奴正红、镶红旗的一万多八旗兵,科尔沁班克图部的两万余人,以及蒙古土谢图部的三万余人,土谢图亲王不知所踪,城北大营的三万多部众就由他的弟弟伯颜暂时统领。此时伯颜正在营外野地里准备攻城器械,毕竟多尔衮已经下令。天亮之后八旗各部、蒙古各部就得向济宁城发起猛攻。伯颜正带人打造云梯时,侍从队长忽然上前禀道:“王爷,喀尔喀亲王和察哈尔亲王正在营中大帐等候。”“喀尔喀亲王?察哈尔亲王?”伯颜愕然道。“天亮就要攻城了,他们不抓紧时间打造攻城器械,跑到本王营中干什么来了?”侍从队长环顾左右无人,压低声音说道:“两位王爷说与亲王有关。”侍从队长嘴里说的亲王指地就是去了趟多尔衮大营之后便不知所踪的土谢图亲王,伯颜听了脸色微变,凝声道:“两位亲王真这么说?”侍从队长重重点头。伯颜略一思忖,沉声道:“走,我们回营。”济宁城北,建奴大营。驻扎在北门外的建奴是正红、镶红两旗地一万余人。原来的正红、镶红旗主岳托和多尔衮一样是摄政王,可后来却在和多尔衮的政争中惨败,最后被多尔衮圈禁致死,萨哈廉虽然是岳托的三弟,可他是多尔衮的亲信,因此得以从岳托手里继承正红、镶红两旗。不过如今的正红、镶红两旗跟代善当旗主时已经没法比了,那时候的两红旗是八旗中的大旗,势力仅次于皇太极亲领的正黄、镶黄旗,可现在地两红旗在八旗中实力只比正黄、镶黄两旗强那么一点点。多尔衮突然到来时。萨哈廉正在帐中饮酒。虽说天亮之后就要攻城了,可萨哈廉也知道一开始肯定是蒙古人先上,除非蒙古人打残了或者死光了,否则是轮不到八旗兵攻城的,至于攻城所需要的器械,当然也由那些低贱的蒙古人打造了。看到多尔衮,萨哈廉赶紧放下酒杯,单膝跪地向多尔衮打千道:“奴才给主子请安了。”多尔衮摆了摆手,走到萨哈廉刚才坐的位置上。淡然道:“罢了。起来吧。”“谢主子。”萨哈廉起身,恭恭敬敬地立于一侧。大气也不敢喘一声。多尔衮忽然回眸,阴睛不定地望着萨哈廉,问道:“萨哈廉,土谢图部没有什么异常吧?”“没有,挺好啊。”萨哈廉忙道,“伯颜正带人打造攻城器械呢,天亮之后就得攻城了。”“朕是说……”多尔衮道,“巴颜没有回营,土谢图部没有什么流言吧?”巴颜就是土谢图亲王,伯颜的兄长。“没有。”萨哈廉不假思索地应道,“巴颜不是奉了主子的旨意去聊城了吗,这事大伙都知道,怎么可能有流言呢?”“是么?”多尔衮目光忽然转为阴冷,凝声道,“可朕怎么听说,察哈尔亲王额哲和喀尔喀亲王阿思兰已经来了土谢图大营?”对于林丹大汗的嫡长子额哲,曾经的黄金家族,多尔衮从不曾放松警惕,要不是为了照顾蒙古人地情绪,多尔衮早就把额哲给宰了,不过就算不能杀额哲,多尔衮对他也是百般提防。从来就没有放松过警惕。多尔衮摄政之后,就把察哈尔部从大漠迁到了辽西义州一带,还找了许多借口把原本属于察哈尔部的大部份部众分割给了科尔沁各部,大大削弱察哈尔部的实力之后,多尔衮还是不太放心,又在额哲身边安插了不少眼线。被额哲派去城内和王朴接头的忽鲁温就是多尔衮安插在额哲身边的奸细。额哲的一举一动其实全在多尔衮的监视之下,额哲还想着背后下刀子,灭亡建奴之后再和明军议和,然后回师大漠,重新恢复黄金家族地荣光,却不知道他已经死到临头了。“什么?”萨哈廉闻言愕然道,“额哲和阿思兰来土谢图大营了?这事奴才怎么不知道?这两个家伙这时候来土谢图大营做什么?”多尔衮阴恻恻地问道:“你说呢?”萨哈廉激泠泠地打了个冷颤,他已经从多尔衮的声音里听出了冷森森地杀机。土谢图大营,巴颜行帐。喀尔喀亲王阿思兰和察哈尔亲王额哲正等得不耐烦时。伯颜终于掀帐而入。论爵位伯颜不过是郡王,低了额哲和阿思兰一级,便向两人打千行礼道:“两位亲王不在营中督造攻城器械。来我们土谢图大营做什么?”喀尔喀亲王阿思兰默然不语。察哈尔亲王额哲道:“伯颜,知不知道你大哥已经被多尔衮杀了?”“你说什么?”伯颜闻言大惊道,“我大哥被摄政王杀了?不,不能吧,我大哥不是被摄政王派去聊城了吗?”“笑话。”额哲冷然道,“多尔衮为什么要派巴颜去聊城?派他去聊城做什么?就算多尔衮要派巴颜去聊城,又为什么不让他回营交待一声就走,伯颜,你不觉得这很可疑。很不符合常理吗?”“这……”伯颜噤声,忽然觉得额哲说地还真的很有道理。“伯颜。”额哲沉声说道,“知不知道你和你地族人已经死到临头了?你们真要听从多尔衮地军令去强攻济宁城,就别再想活着回到草原,明军的大炮和火枪可不是吃素的,你们都会战死!”“可……”伯颜嗫嚅道,“可摄政王已经下了军令,怎能不服从?”“为什么要服从?”一直没有说话的喀尔喀亲王阿思兰忽然说道,“为什么要服从多尔衮的军令?我们大蒙古的勇士足有十几万人。就算科尔沁四部是多尔衮的鹰犬,就算只有我们喀尔喀、土谢图和察哈尔三部,我们也有七万多勇士,凭什么要听多尔衮的?女真人现在只有不到四万人,论兵力只有我们一半!”伯颜颤声道:“你……你们什么意思?”额哲凛然道:“伯颜,带着你的族人战斗吧,不过不是去攻打济宁城,而是去反抗女真人地奴役,我们已经受够了女真人的奴役。我们大蒙古帝国的勇士。伟大战神成吉思汗地子孙,岂能受女真人的奴役?”“不……不可能。”伯颜颤声道。“我们不可能打赢女真人,还有科尔沁人也不会帮我们的,他们会帮着女真人对付我们的,我们都会死的。”额哲冷笑道:“科尔沁人?哼哼,别忘了科尔沁人也是战神成吉思汗的子孙,班克图、察罕、索噶尔和满朱习礼心甘情愿当女真人的奴才,可科尔沁四部的勇士们未必愿意当女真人的奴才,更何况……我们并非孤军奋战,我们还有强援!”“强援?”伯颜凝声道,“哪里来地强援?”“明军!”额哲一字一顿地说道,“不怕告诉你,本王已经和明军达成了协议,我们替明军灭亡女真人,明军帮我们大蒙古帝国复国!”“噗噗……”额哲话音方落,帐蓬顶上忽然传来一阵异响,下一刻,急促的马蹄声响起,紧闭的帐蓬顷刻间四分五裂,额哲、阿思兰和伯颜急定睛看时,只见帐蓬外火光熊熊,刀枪林立,耀眼的寒芒几乎迷乱了三人的眼睛。亮如白昼的火光中,神色阴沉的多尔衮傲然屹立,多尔衮身后则是数百名挽弓搭箭的八旗精兵,冷森森的箭簇已经瞄准了中间地额哲、阿思兰和伯颜三人,额哲的目光一下子就落到了多尔衮身后,目光闪烁的忽鲁温就站在多尔衮身后。一看到这场面,额哲和阿思兰就知道事情已经败,两人立刻就像霜打的茄子蔫了。伯颜吓得仆地跪倒在地,膝行爬到多尔衮面前,泣声道:“主子,奴才可没有背叛你呀,借奴才天胆也不敢背叛大清呀……”多尔衮神情阴冷,瞧也不瞧痛哭流涕的伯颜一眼,沉声道:“拿下!”十数名戈什哈蜂拥而上,把阿思兰、额哲和伯颜摁倒在地,额哲可能预感到这次是在劫难逃了,突然凄厉地高喊起来:“大蒙古帝国的勇士们,伟大战神成吉思汗的子孙们,你们该醒醒了,我们要当草原的主人,我们绝不当别人的奴仆,绝不……”多尔衮狞声道:“把他地舌头绞了!”“喳!”一名戈什哈轰然应诺,立刻拔出锋利地匕首戳进额哲的嘴里一通乱搅,额哲顿时惨叫一声,嘴角鲜血四溅,等戈什哈抽回匕首地时候,额哲已经再说不出完整的话了,只能含糊不清地啊啊出声,每次啊一声就会吐出几块模糊的血块,状极凄惨。多尔衮霍然回头,对身后的班克图、索噶尔、察罕和满朱习礼道:“喀尔喀部、察哈尔部还有土谢图部的部众从现在开始就归属科尔沁部麾下,朕希望你们以额哲、阿思兰和伯颜三人为戒,千万不要做对不起大清的事情。”班克图四人急翻身跪倒在地,朗声道:“奴才等誓死效忠主子,誓死效中大清。”“好。”多尔衮轻轻颔首道,“很快你们就有向朕表示效忠的机会了。”班克图四人慨然道:“奴才等恭听主子差谴。”多尔衮道:“额哲和王朴之间有约定,额哲、阿思兰会在天亮之前起兵叛乱,只等城外一乱,城里的明军就会出城夹击,这是上苍赐给朕,赐给大清的机会,大清军能否打破济宁,能否击败明军,就看你们的了。”班克图四人慨然道:“奴才等愿意为主子赴汤蹈火,在所不惜。”“用不着你们赴汤蹈火。”多尔衮摆了摆手,淡然道,“朕只要你们科尔沁部乔妆察哈尔部、土谢图部和喀尔喀们发动叛乱,把城里的明军诱出来!”正文 第292章 玩火自焚济宁城内,总督行辕。忙碌了大半夜,直到凌晨王朴才有机会打个盹,可他才刚眯眼,吕六就匆匆进了行辕,大声禀道:“侯爷,城外有动静了。”“哦?”王朴闻言急翻身坐起,喜道,“蒙古人真的起兵了?”吕六点头道:“嗯。”王朴急声道:“走,看看去。”在嫩娘、寇白门的服侍下匆匆穿好礼服,然后在吕六和数十名卫兵的簇拥下来到了济宁北门,站在箭楼上往外望去,果然看到城外的建奴大营已经乱成了一团,无数的身影正在大营内狼奔豕突,兵器的撞击声…骂声、喝斥声交织成一片,还有好几处营帐已经起火,滚滚黑烟冲天而起……很快,刀疤脸、李成栋、郑成功诸将以及参谋部的参谋们也纷纷来到了北门楼上。刀疤脸举着单筒望远镜遥望片刻,向王朴道:“没想到那个叫什么额哲的蒙古人真的起兵叛乱了,侯爷,是现在就立刻出兵夹击建奴?还是先等会,等蒙古人和建奴拼个两败俱伤再出兵?”王朴微笑反问道:“你说呢?”刀疤脸狞笑道:“依卑职之见,当然是等蒙古人和建奴拼个两败俱伤再出兵。”“这就是了。”王朴狞笑道,“瞧好戏吧。”王朴虽然当面答应了额哲地使者忽鲁温。可他只说等城外乱起就会“马上”出兵。至于这个“马上”究竟有多久。那就得王朴说了算了。从快了讲这个“马上”可以是一柱香地功夫。从慢了讲。这个“马上”却可以是一天两天。甚至是十天半个月。事实上从一开始。王朴打地就是隔岸观火地盘算。这世界上还有看比看着建奴和鞑子混战更美妙地事情吗?建奴和鞑子拼个两败俱伤才是王朴最愿意看到地结果。和鞑子合作共同对付建奴?只有傻瓜才会这么做。只要王朴地脑袋没有被门夹过。他就绝不会做出这种愚蠢地决定。济宁北效。多尔衮在数十骑戈什哈地簇拥下肃立在距离建奴大营不远地一座小山包上。站在小山包上往下望去。正好可以把“浑乱”地城北大营尽收眼底。此时地城北大营只能用一片狼藉来形容。乔妆土谢图部地科尔沁部正和萨哈廉地两红旗“混战”。听着大营里传来地惨叫声、厮杀声。多尔衮虽然明知道这是在演戏。可他心里还是不免有些紧张。多尔衮知道他自己在玩火!让科尔沁部乔妆土谢图部和两红旗地八旗兵混战是个非常冒险地决定。这把烈火最终会烧着自己还是烧着明军,完全是不可预知的,但凡有选择的余地,多尔衮是绝不会做出这样冒险的决定的,可是现在多尔衮别无选择,他现在就像个疯狂的赌徒,只能押上全部筹码和王朴赌这一把。这场赌博只可能有两种结果。第一种结果是多尔衮所期望的。那就是王朴上当,大明中央军出城夹击,结果陷入蒙古人和八旗军的包围之中最终全军覆灭。大清军因此反败为胜,大清国也将绝处逢生,消灭了王朴地大明中央军之后,南明朝廷将再没有人能够抵挡大清军的兵锋,女真人君临天下的时代也将正式到来……第二种结果是多尔衮所不愿看到地,那就是王朴没有上当,躲在城里隔岸观火,然后四门大营里不明真相的喀尔喀部、察哈尔部和土谢图部真的开始骚乱、哗变,最终引发蒙古各部真正的叛乱。其实多尔衮很清楚。一旦北门的“叛乱”不能在短时间内“平息”,那么察哈尔、喀尔喀、土谢图三部的蒙古人肯定会发生叛乱,这是不容置疑的事情,事情真要到了那一步,那么多尔衮的命运也就注定了,那就是玩火自焚!是绝处逢生,还是玩火自焚?多尔衮不知道结果。此时的多尔衮就像是个在赌桌上押出最后筹码地赌徒,正战战兢兢地等待着命运之神的审判!是一把就连本带利都赢回来,还是彻底赔个精光?就这一把。就看这一把了……倏忽之间,多尔衮握紧刀把的手心里已经沁出了冷汗。济宁北门,城楼之上。王朴正透过单筒望远镜遥望着五里开外的建奴大营,一丝狰狞的冷笑不知不觉间就在他的嘴角凝固,忽然回头对身边的刀疤脸说道:“刀疤脸,你说额哲现在正在干什么?”刀疤脸不假思索地应道:“那还用说,当然是在和建奴拼命了。”“不。”王朴摇了摇头,狞笑道,“额哲肯定在破口大骂。骂我背信弃义。骂我们汉人言而无信,完全没有礼仪之邦应有的泱泱气度。嘿嘿。”“这个……”刀疤脸不知道该怎么接腔了。一边的柳如是忽然反问道:“侯爷,你觉得大汉民族不需要礼仪和泱泱气度吗?”“不,大汉民族当然需要礼仪廉耻和泱泱气度。”王朴摇了摇头,肃然道,“但我们需要地礼仪廉耻不是充满奴性的礼仪廉耻,不是对蛮夷毫无底线的忍让妥协,我们大汉民族需要的泱泱气度是雄视天下的强势,而不是量中华之物力、结与国之欢心的奴颜婢膝和委曲求全。”“量中华之物力,结与国之欢心?”柳如是凝声道,“说这话的人该处以磔刑。”王朴狰狞一笑,没有回答。如果没有王朴穿越,如果历史没有出现偏差,建奴就会入主中原,整个大汉民族就会彻底沦为满人的包衣奴才,然后再过两百多年,那个人千夫所指、万世唾骂的建奴女人就会出现,她将堂而皇之地喊出“旦中华之物力,结与国之欢心”。济宁城北,小山包上。多尔衮握紧刀柄地手心已经被冷汗濡湿了。他地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济宁城的城门,不止一次在心里企盼着,企盼着那紧闭地城门会突然间打开,然后大明中央军就会源源不断地从城门里开出来,参与城外的“混战。”可现实是残酷的,半个多时辰过去了。济宁城内的明军还是没有任何动静。难道说王朴这家伙背信弃义?他明明答应了额哲,只等城外乱起就立刻挥师出城夹击,难道他说过地话都是不算数的?这些该死的汉人自栩礼仪之邦,自栩泱泱气度,难道他们就是这样言而无信的吗?多尔衮在心里用最恶毒的满语诅骂着王朴,王朴断然没有想到,他的确被人骂成背信弃义、言而无信,但骂他地人却不是额哲,而是多尔衮!这一刻。多尔衮是多么的希望王朴是个言而有信的文明人啊……济宁北门,城头。王朴目光灼灼地掠过刀疤脸、李成栋、郑成功诸将脸上,大声说道:“我们大汉民族得有礼仪廉耻。得讲信义,但是对于建奴、鞑子这些野蛮人,这些没有开化的野蛮民族却不需要讲什么礼仪廉耻,更不需要信义二字。”刀疤脸等人很认真地看着王朴,很认真地听讲。王朴接着说道:“因为这些野蛮民族并不懂得什么叫礼仪廉耻,更不懂得信义二字,我们如果对他们讲礼仪廉耻,他们就会觉得我们大汉民族没有血性,就会认为我们大汉民族软弱可欺。他们就会举起屠刀来屠杀我们的同胞。”“不能让他们屠杀我们的同胞。”郑成功愤然道,“我们为什么不用屠刀去杀光他们?”“对。”王朴欣然道,“对付这些野蛮民族,我们只有两个办法,一个就是举起更加锋利的屠刀,把他们屠尽灭绝,另一个就是用屠刀把他们征服,然后让他们融入我们大汉民族,让他们成为大汉民族的一份子。”济宁城北。小山包上。大半个时辰过去了,济宁城内的明军还是没有任何动静,王朴这家伙就像深水大渊中地千年老鳖,镇定得让多尔衮咬牙切齿却又无计可施!沉住气,一定要沉住气!快了,王朴就快出兵了!多尔衮拼命地在心里暗示自己,脸上的表情冷得像块玄冰,旁边侍立的戈什哈们根本不知道他们主子地心里早已经翻江倒海了。“报……”凄厉的号子声骤然从小山包上响起。多尔衮心头剧然一跳,急低头看时只见一名戈什哈正从山脚下疾奔而上。虽然还隔着老远。可多尔衮却从那名戈什哈的脸上看到了清晰的惊慌之色,多尔衮的一颗心立刻沉到了九幽地狱。底牌终于要揭晓了吗?赌神的审判终于要有结果了吗?“主子!”那名戈什哈疾步奔行到多尔衮面前,仆地跪倒在地,颤声道,“不好了……”多尔衮深吸了一口冷气,语气平静得有些诡异:“讲!”戈什哈颤声道:“城北、城西、城南大营的喀尔喀部、土谢图部还有察哈尔部突然开始骚乱,现在正在攻击八旗大营,科尔沁四部中也有不少小部落开始骚乱,正在疯狂地攻击我们大清国的八旗子弟。”多尔衮不得已下,让科尔沁部乔妆土谢图发动叛乱终于酿成了恶果。失去了可汗的土谢图部、喀尔喀部和察哈尔部并不知道真相,在躁动和不安中煎熬了大半个时辰之后,终于有一队察哈尔蒙古人骚乱起来,很快,这场骚乱就席卷了整座城西大营,然后又风一样波及了城南大营和城北大营。“呼……”多尔衮长长地舒了口气,结果终于揭晓。虽然不是多尔衮所期待地结果,可是这一刻,多尔衮的心里却同样充满了平静,事实上他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之前的期待和不安只不过是心存侥幸而已,梦想中的奇迹终究没有发生,多尔衮终于还是赌输了,纵火者必自焚!“传令……”多尔衮吸了口气,开始平静地下令,“各营八旗大军协同科尔沁各部立即剿灭各部叛军,斩尽杀绝,鸡犬不留!”事到如今,多尔衮知道最后的机会也已经丧失了。大清军已经永远没有打败明军的机会了,大清国很快也将分崩离析,多尔衮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葬送掉济宁城外的蒙古人,替女真人争取一片理想地栖息地。多尔衮一声令下,剩下不到三万八旗兵立刻像下山猛虎般扑向了躁动不安的喀尔喀、土谢图、察哈尔部蒙古人,喀尔喀、土谢图、察哈尔部的蒙古人群龙无首,只能各自为战,但他们人多,兵力足有女真人的两倍还多,女真人虽然占据绝对的优势,却也很难在短时间内击溃蒙古人。科尔沁四部很快也被迫卷进了混战,多尔衮的本意是希望科尔沁四部和女真人联手解决掉喀尔喀、土谢图和察哈尔三部,然后再腾出手来解决掉科尔沁四部,这样一来,女真人就能稳操胜券。如果明军一直龟缩不出的话,多尔衮没准还能带着相当一部份女真人逃回关外。可局势从一开始就失去了控制,不少原本属于察哈尔部,后来才被皇太极、多尔衮兄弟划归科尔沁各部的小部落纷纷阵前倒戈,加入了叛军,毕竟,这些蒙古人身上还流淌着战神成吉思汗的血液,黄金家族地自豪感不是那么容易遗忘地。济宁城外的建奴和蒙古人之间终于爆发了混战,这次是真正地混战再不是演戏。济宁北门,城楼之上。“奇怪,太奇怪了!”正举着望远镜监视建奴大营的郑成功忽然大叫起来,“城外的建奴和鞑子都已经混战两个多小时了,按道理人也死得差不多了,怎么这会混战好像变得比原来更加激烈了,这是怎么回事?”刀疤脸听了赶紧举起望远镜,望了片刻也纳闷道:“对啊,这事可新鲜了,建奴的整座城北大营估计也就驻扎了五六万人,混战两小时这五六万人还能剩相少?就算没死光估计也早该逃光了,可看这架势,少说还有六七万人在混战哪!”正文 第293章 擒斩多尔衮“咦?”王朴也惊咦了一声,失声道,“这事还真透着蹊跷。”柳如是美目一转,凝声道:“难道说……这真是额哲和多尔衮串通好了的阴谋?”“不太可能。”王朴断然道,“以额哲的身份和地位,他应该是真心想和大明合作。”柳如是道:“那就是额哲的行动不小心败,被多尔衮知道了,然后多尔衮才将计就计设下陷阱,想把我中央军诱出城外围歼,结果却真的引发了蒙古鞑子的叛乱,多尔衮这么做也算是玩火**了。”不能不佩服柳如是的判断力,看似简单的一番分析,却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猜了个**不离十。北直隶,大名府。卫河河畔,两头肥嘟嘟的水獭正躺在河边的草地上晒太阳,正眯眼享受冬日的阳光时,两头畜生忽然感到了一丝异样,然后吱的一声钻进了黑暗潮湿的洞穴里。原本平静的大地忽然间开始颤动起来,卫河平静的水面也开始泛起层层涟漪,水面上的涟漪逐渐扩大,紧接着有隐隐的隆隆声从西方天际响起,仿佛远处的惊雷,沉闷却蕴含着令人敢悸的恐怖威势。隐隐的惊雷越来越响,最终化成响彻天地的轰鸣声。铺天盖地的轰鸣声中,黑压压的骑兵从荒芜的地平线上冲了出来,无数的马头正在起伏攒动,长长的鬃毛在马颈后面波浪般起伏飘荡,无数的马蹄正在荒原上翻腾,滚滚烟尘正从无尽的铁蹄下渐扬渐起,迷乱了灰暗的天空……黑压压的骑兵阵前,一匹通体赤红,四蹄雪白的骏马奔行如飞,骤然间引吭长嘶一声,清越的马嘶声霎时刺破了长空。那骑骏马身后,无数地战马跟着昂首长嘶起来,无尽的马嘶声霎时响彻天地。一身红色劲装。头包红色绢帕地红娘子就跨骑在这匹火焰般地骏马之上。两条浑圆修长地大腿挺得笔直。浑圆丰腴地美臀已经完全离开了马鞍。婀娜健美地娇躯几乎从立而起。直直地挺立在马背之上。倏忽之间。宽阔地卫河映入了红娘子地视野。“吁……”红娘子骤然一收马缰。胯下地红色骏马顿时悲嘶一声人立而起。然后转向往北疾驰而去。一直冲出百余步之后才缓缓收住马步。最终停在了冰冷地旷野上。红娘子身后。四万骑兵也纷纷跟着减速。最终停在了卫河西畔。两天前。红娘子就接到了王朴地飞鸽传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