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科状元杨廷鉴忽然出班跪倒在丹墀之上,朗声道:“万岁,孙阁老病倒固然是大明朝的莫大损失。可内阁不能没人主持啊。臣请万岁立刻下旨当殿会推阁员,再由万岁从诸位阁员中钦点一人主持内阁。”孙传庭抱床在家,内阁首辅的位置就空了出来,只靠钱谦益和吕大器两个人显然无法主持内阁繁重的政务,增补内阁阁员是理所当然的事,不过内阁首辅地位置按惯例却应该由钱谦益或者吕大器顶上去才是。毕竟现在隆武帝还年幼,又没有亲政。他地威信还远不足以和崇祯帝相提并论,钦点内阁首辅人选似乎有些逾制,就像万历朝的内阁首辅张居正,就是在高拱倒台后顶上去的,而不是年幼的万历帝钦点的。杨廷鉴话音方落。几乎所有人的目光就全落在了钱谦益和吕大器身上。假如钱谦益和吕大器足够强势,他们完全可以凭借内阁次辅的权威把新科状元杨廷鉴地谏议驳回去,也完全可以利用内阁无上的权威操纵、控制即将上演的内阁会推,他们甚至可以暗中操控最终入阁的人选。可钱谦益和吕大器却三缄其口,居然默认了杨廷鉴的谏议。这让东林一系地官员很泄气,高弘图一系的官员却神情振奋,钱谦益、吕大器的隐忍退让从侧面印证了传言:钱谦益和吕大器在内阁只是孙传庭的应声筒,一旦孙传庭垮台,他们就什么都不是。隆武帝欣然颔首道:“既然钱阁老、吕阁老都没有意见,那就按规制由诸位爱卿推举合适的人选吧。”“臣推举高弘图高大人。”隆武帝话音方落。杨廷鉴就跪地奏道。“高大人为官清廉,且能力出众。论资历论名望足堪入主内阁。”“臣附议。”“臣也附议。”“臣等皆附议。”杨廷鉴话音方落,姜曰广、王铎以及所有新科进士出身的官员纷纷出班跪倒在地,少数不属于高弘图系也不属于东林系的官员犹豫了一下,也出班跪倒丹墀,史可法、马士英面无表情,东林系的官员则面面相觑,没有钱谦益、吕大器的指示,这些东林官员不敢随意表态。钱谦益、吕大器眼观鼻、鼻观心,对这一切恍若不察。高弘图比孙传庭无耻,孙传庭当初被人推举的时候好歹还假意推诿了一番,可高弘图却连这道基本地程序都省了。不可否认,高弘图是个清官,为官任上地确廉洁自律,从未贪墨过一两银子,可这并不意味着他就是好官,他死守清廉只是为了博得名声,博取名声只是为了谋求更高的职权,而内阁首辅无疑是人臣地极限,高弘图渴望这把椅子很多年了!隆武帝环视一圈见没有反对,便欣然颔首道:“既然诸位爱卿都极力赞成,钱阁老、吕阁老也没有不同意见,那这事就这么定……”“万岁!”隆武帝话未说完,史可法忽然昂然出班跪倒丹墀,朗声道,“老臣有本奏。”高弘图的眼皮猛地跳了一下,工部尚书马士英微闭的眼睑也忽然睁开了。那表情似乎有些吃惊,武将班中的王朴更是心头狂跳:乖乖,史可法这老家伙搞什么鬼?别是要阻止高弘图入主内阁吧?那可要坏王朴好事。“史爱卿,所奏何事?”隆武帝的眉头已经蹙紧了,金口玉言被臣子打断,换谁做皇帝都会不高兴,隆武帝还能忍着称史可法为爱卿,修养功夫已经很不错了。史可法却全然不顾自己已经触即了龙颜。高举牙芴昂然道:“万岁,老臣以为高弘图心胸狭窄,无容人之雅量,委实不足以主理内阁。”高弘图闻言顿时气得脸色铁青,却强忍着没有出班反驳,这时候他要是出班反驳,岂不正好应了史可法那句“心胸狭窄、无容人之雅量”地评语?想到这里,高弘图赶紧放松脸部肌肉,极力装出一副恬淡的神情。“高大人无容人之雅量?”隆武帝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史可法是前朝老臣。身份非同小可,“史爱卿,你知道你所说的这两句话的份量吗?”“老臣惶恐高弘图知道为自己辩解的机会到了,没等史可法回答就抢出班来跪倒在地,朗声道,“老臣为官数十年,虽无建权却也能洁身自爱。然与孙阁老》大人相比则犹如萤火之比皓月,老臣自愧弗如,这内阁首辅之职老臣万不敢当,老臣以为史大人高风亮节不输孙阁老,足堪内阁首辅之重任。”站在一边的马士英撇了撇嘴。嘴角绽起一丝鄙夷。武将班中的王朴由不由喝一声彩,心忖高弘图这手以退为进耍得漂亮,就算蒙不过史可法、马士英这些官场老油子,却至少给了隆武帝一个借题发挥地由头。果然,高弘图话音方落,隆武帝就大声说道:“高爱卿敢当众自谦能力不如孙阁老和史爱卿,更不计较史爱卿当殿质疑,反以恩报怨推举史爱卿入主内阁,此等行为岂能说是无容人之雅量?史爱卿,你说呢?”史可法黑瘦的老脸霎时涨成了猪肝色。这时候他越说高弘图无容人之雅量。结果只能更加说明高弘图有容人之量,这真正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史可法一身正气,两袖清风,可论心计他还差得远。“哈哈哈。”隆武帝大笑道,“诸位也都看到了,高爱卿是何等风骨何等雅量?古之国士也不过如此,这样的贤能之士若不足以主理内阁,又还有谁有资格入主内阁呢?朕意已决,就由高爱卿总理内阁。”“老臣惶恐。”高弘图连忙高举牙芴,脸上摆出诚惶诚恐的表情,恭声说道,“既然万岁金口已开,老臣不敢不从,老臣唯有效仿孙阁老之高风亮节,克己奉公、勤俭自律,时刻以朝廷为念,时刻以江山社稷为念,时刻以天下苍生为念,绝不敢稍有懈怠。”隆武帝欣然道:“高阁老,现在你已经是内阁首辅了。”“万岁。”高弘图朗声道,“老臣以为姜曰广、王铎两位大人资历、能力皆可服众,可俱老臣、钱阁老、吕阁老预机务。”王朴的眉头跳了一下,这结果有些出乎他的预料,他原以为这次跟高弘图一起入阁的必然是马士英和史可法,还真没想到史可法最后居然会跳出来反对高弘图,而马士英则又一次被晾在了一边。大局已定,接下来就该清除孙王集团在朝堂上的残余势力了,新科状元杨廷鉴向高弘图投来垂询地一瞥,高弘图却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杨廷鉴愕然,缩进左衣袖中地右手便抽了出来,那封百官署名的奏疏便没有取出来。龙椅上的隆武帝忽然打了个呵欠,张子安赶紧上前喊道:“时辰已到,百官退朝……”是夜,孙传庭府邸。孙传庭正对着一桌好菜大快朵颐,王朴在一边笑道:“老爷子,圆圆的手艺不赖吧?”“不赖,真是不赖。”孙传庭嘴里含着饭菜,含糊不清地说道。“没想到圆圆的厨艺大有长进啊,小子,知不知道你好福气啊?也不知道上辈子敲破了多少木鱼才修来这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好媳妇儿。”“哈哈。”王朴不无得意地笑道,“那是,佛说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能换来今生地擦肩而过,要想娶到圆圆这样的好媳妇,光靠敲木鱼是敲不来的,嘿嘿。”一边的钱谦益是江左有名的风流教主。闻言也不无艳羡地说道:“那是,江左名士谁不羡慕侯爷地艳福?门下听说除了圆圆夫人和小宛夫人,侯爷在军中还有两位国色天香的红颜知己,李十娘、李香君、顾眉、寇白门等南曲名媛只怕也对侯爷芳心暗系呢。”“呵呵,不说这些,我们说正事,说正事。”王朴打了个哈哈把话题敷衍开去,李十娘、李香君她们是不是对他王朴芳心暗系这不要紧,要紧的是现在她们已经是逍遥仙境地合伙人了。所以她们迟早得成为王朴的禁脔。要不然王朴怎么放心让她们去打理逍遥仙境的生意?言归正题,吕大器关心地问孙传庭道:“孙阁老,你的身体真的没事吗?”孙传庭呵呵一笑,反问道:“吕阁老,你看老夫像是重病缠身的样子吗?”“不像。”钱谦益讨好道,“孙阁老的面色红润着呢。”“那是。”王朴调笑道,“老爷子龙精虎猛。收拾逍遥仙境地小妖精都绰绰有余。”“去去。”孙传庭闻言老脸一红,恼羞成怒道,“老子不好那口。”王朴得意道:“老爷子,我怎么瞧着你有些心虚啊?”孙传庭还真有些心虚,他还真地隔三差五就去逍遥仙境。倒不是贪图逍遥仙境里姑娘地美色,而是贪图那泡澡地爽快,孙传庭平生最喜欢泡澡,逍遥仙境的服务让他找到了家一样,去了一回就迷上了。另外,孙传庭每次去逍遥仙境点的都是最高级别的“天上人间”,虽说年岁大了些,干那事有些力不从心,可要说一点荤腥都没沾那是不可能的,反正王朴给了他一张“金卡”。孙传庭腐败起来心理上没什么障碍。钱谦益、吕大器相视大笑。两人的神情都很暧昧,说起来他们两个也经常去逍遥仙境风流快活。因为他们手上也有王朴送的“金卡”。笑罢,吕大器道:“侯爷,孙阁老,我们这么做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啊?本来嘛,只要阁老你在内阁一天,朝堂上还有谁能翻了天去?中央军又牢牢控制在侯爷手中,外镇军队要敢轻举妄动,左良玉就是他们地榜样。”“是啊。”钱谦益也不无担心地说道,“有道是过犹不及,万一高弘图真靠着内阁首辅的身份弄出点事来,那就反为不美了。”孙传庭点了点头,目光转向王朴,语气凝重地说道:“虽说前天早朝老夫猜到了你的用心,也配合你演了一出戏,可老夫也还是觉着钱阁老、吕阁老的担心不无道理,朝堂上能弄出事来的也就高弘图、马士英》可法廖廖几人,严加监控就是了,又何必这样大费周章呢?”王朴肃然道:“爹,两位阁老,有句话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过?”孙传庭问道:“什么话?”“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王朴凝声道,“高弘图、马士英》可法在明处,不可怕,真正可怕地是那些隐藏在暗中的对手,千万不要因为他们位卑言轻就小看他们,有时候,一个小人物就足以改变整个世界!”高弘图府邸。姜曰广、王铎、杨廷鉴等心腹也正与高弘图议事。杨廷鉴问道:“今日早朝,高阁老为何不让学生把那份百官联名的奏疏上呈万岁呢?高弘图摆了摆手,凝声道:“上朝之后老夫又慎重考虑了一番,觉得现在还不到和王朴撕破脸的时候,孙传庭、王朴在江南虽然根基不深,可中央军却是王朴的嫡系,真要撕破了脸,老夫担心王朴会破罐子破摔,那就反为不妙了。”姜曰广忙道:“高阁老所虑甚是,要想扳倒王朴的确不宜操之过急。”王铎也道:“对对对,这事还需从长计议。”杨廷鉴在心里暗骂三个老家伙江湖越老胆子越小,脸上却不得不摆出一副受教之色,恭敬地说道:“是学生冒失了。”“冰如,这不能怪你。”高弘图摇手道,“老夫也是考虑不周之处。”杨廷鉴道:“高阁老,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高弘图道:“当务之急还是更改国策,派谴议和使团前往北京,然后再想办法瓦解孙王集团与东林复社之间的同盟关系,最后再想办法瓦解掉王朴的中央军,不过后两桩急不得,最要紧的是议和,冰如,此次议和就由你担任正使如何?”杨廷鉴忙道:“门下愿效犬马之劳。”高弘图拍了拍杨廷鉴的肩膀,和声说道:“冰如哪,此次议和地底线是割让长江以北地区,南直隶地江北各府能不割让最好还是不要割让,毕竟这几个府还在中央军控制之下,议和的条件是五年之内不动刀兵!”正说着,管家高福忽然进来凑着高弘图地耳畔轻轻耳语了几句。高弘图微微色变,起身对姜曰广、王铎、杨廷鉴道:“姜阁老,王阁老还有冰如,今天就议到这里,你们各自回府准备去吧。”“如此,门下等告辞。”姜曰广三人纷纷告辞而去,高弘图送出大门外又折了回来,问高福道:“高福,这人是谁?”正文 第253章 黄泉路上也好搭好伙“不知道……”高福摇了摇头,说道,“他只说是东林复社的人。”高弘图道:“人在哪里?”高福道:“说在前街茶楼上等你。”“走。”高弘图挥手道,“我们去会会这个神秘人物。”高弘图心中有些兴奋,如果这个暗中来找他的人的确是东林复社的人,那可是天大的好事,这意味着东林复社内部已经开始不和谐了,只要瓦解了东林复社,孙王集团在朝堂上的势力就会被彻底清除。“老爷。”高福却有些担心地问道,“要不要让云彪带几名护卫?”“不用。”高弘图摆了摆手,说道,“没这个必要。”说罢,高弘图便兴冲冲地奔着前街去了,高福不敢怠慢急步跟了上去。就在主仆两人离开不久,高府斜对面那条小巷的暗影里忽然鬼魅般闪出了一道身影,一闪又消失在长街一侧无尽的黑暗中。前街,来一碗茶楼。高弘图带着高福刚刚进门,一名家丁装束的小头老头满脸堆笑迎了上来,低声说道:“高阁老,我家老爷正在楼上雅间相候。”高弘图目不斜视地越过那家丁小老头,昂然登楼。上了楼梯就是一溜的雅间,只有一间雅间的大门敞开着。门口还站着另一名家丁,向高弘图做了个请地手势,高弘图拂了拂衣袖昂然直雅间里很清静,弥漫着沁人心脾的龙井茶香,而且是极品雨前龙井。一道略显瘦削的身影背对门口端坐在椅子上,听到了高弘图的脚步声,那人没有回头,只是遥举手中的茶盏,向高弘图说道:“下官听说高阁老喜欢茶道,不知是否品尝过这来一碗茶楼的雨前龙井?”高弘图不答。迈着方步踱到八仙桌边。待看清那人面貌的时候,高弘图却不由一怔,愕然道:“是你?”那人长身而起,向高弘图长长一揖,恭声道:“高阁老不必惊讶。常言道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这也是人之常情嘛。”“哈哈哈……”高弘图闻言大笑起来,欣然道,“好一个人往高处走,你很识时务,老夫很欣赏你。”孙传**府邸。王朴正和孙传**、钱谦益、吕大器闲聊时。小七忽然走了进来,凑着王朴耳朵轻轻耳语了几句,王朴霍然起身,目光掠过孙传**三人脸上,狞笑道:“好啊,呵呵,这么快就有人按捺不住跳出来了。”钱谦益、吕大器面面相觑。王朴道:“刚刚小七的人看到高弘图连夜出了高府。去了前街来一碗茶楼,你们猜,他去见谁了?”钱谦益问道:“谁?”王朴微笑道:“钱阁老,吕阁老,说出来你不要慌,在来一碗茶楼跟高弘图见面的是你们东林党的人。”“啊?”“怎么会这样?”钱谦益、吕大器相顾骇然。两人正要解释时,王朴却霍然举手阻止,沉声说道:“钱阁老、吕阁老不必解释,正所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本侯相信东林党内地多数人还是明事理的。但谁也不能保证东林党就是一潭清水。更不能保证里面就不会有败类。”钱谦益神色尴尬地说道:“可东林党内出了这样的败类,老夫和吕阁老还是脸上无光啊。”“是啊。出了这样的败类简直就是全体东林党人的耻辱!”吕大器气得胡子都竖起来了,沉声道,“侯爷,不知道这个败类是谁?”“这事等会再说。”王朴摆了摆手,回头吩咐小七道,“小七,继续派人严密监视高弘图和高府,还有,从今天开始姜曰广、王铎还有刚刚那个人也纳入监控,只要与监控对象有过接触,哪怕是一只耗子你也得弄清来龙去脉!”“是!”小七并拢双腿啪地向王朴敬了记军礼,然后转身扬长而去。等小七走了,钱谦益再忍不住,着急地问道:“侯爷,那个败类究竟是谁?”王朴神色凝重地说道:“钱阁老,吕阁老,你们得有思想准备,这次被牵扯出来地可不是个无名小卒,而是你们东林党内地重量级人物,他就是复社盟主——张天如!”“什么?张天如!”“竟然会是他!?”钱谦益、吕大器闻言同时色变。老实说,刚刚听到这消媳王朴跟钱谦益他们一样吃惊,要知道张溥和钱谦益、吕大器一样也是受过王朴威胁的,王朴手里分明还捏着张溥的把柄,可张溥却还敢暗中与高弘图接触,是不是他已经有了什么凭仗?张溥可以无视王朴手中捍着的把柄,是否意味着钱谦益和吕大器也能这么做?假如钱谦益、吕大器不再忌惮王朴手里的把柄,他们还会选择与孙王集团合作吗?东林复社会不会倒向高弘图?毕竟,高弘图背后有隆武帝的支持!一旦失去了东林复社这个强大地盟友,孙王集团虽不致垮台,可在舆论上肯定会处于极其不利的境地,对南直、湖广以外浙江、江西、福建、云南、贵州、广东、广西等省的控制也将大大减弱,搞不好还会四分五裂!孙传**思忖再三,还是说道:“小子,张天如夜会高弘图虽然可疑。可他真实目地如何我们目前还不得而知……”“这个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王朴摇头道,“张溥为什么要隐匿形迹夜会高弘图?很显然他心里有鬼!”钱谦益也道:“虽然张天如是东林党人,可门下也认为侯爷说的在理。”王朴道:“不过大家也别把问题想得太严重,张溥虽然是复社盟主,可在东林党内的地位还无法和钱阁老、吕阁老相提并论,而且这也只是张溥个人地取舍,与整个东林复社并无什么关联,本侯相信大多数东林党人还是明事理的。”“对对对。”吕大器赶紧道,“侯爷所言甚是。”王朴又道:“更何况这不正是我们所期望的吗?我们之所以要演这出戏就是为了扫除一切隐患,现在张溥头一个跳出来了。我们应该感到高兴才是,要不然让这样一个危险人物隐藏在我们中间而不自知,那才是最糟糕的事情。”钱谦益、吕大器闻言释然。“这样……”王朴沉吟片刻后说道,“我们给这些隐藏极深的对手再下一剂猛药,从明天开始钱阁老、吕阁老也不用去上朝了。由得高弘图他们闹去。然后派可靠之人暗中冷眼旁观,看有哪些人为虎作伥并记录在案。”武昌,提督行辕新任湖广提督赵信上下打量着眼前的陌生中年男子,打破了头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这家伙。那中年男子却忽然笑了,说道:“督台不必再想了,这是你我第一次见面。”赵信神情一冷。沉声道:“却不知先生为何要冒充本督故人?”“这也是无可奈何。”中年男子苦笑道,“如果不是这样,在下根本就见不到督台大人。”赵信凝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费尽心机来找本督又是为了什么?”中年男子微笑道:“帮助督台大人成就大业之人。”“成就大业?”赵信闻言凛然道,“你什么意思?”中年男子不答反问道:“大明律有明确规定,武将不得干政,总兵更不可能成为朝廷地封疆大吏,那么在下请问督台大人。王朴从一介小小的大同总兵却得以成为权倾天下的五省总督,靠的是什么?”赵信凝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督台大人不想说?”中年男子微笑道,“那就让在下替你说吧,王朴靠地是他手下那支骁勇善战、无往不利地大同精兵!如果没有这支精锐军队,王朴根本不可能有今天,那么督台大人有没有想过,假如你手里也有了这样一支无往而不利地精锐军队,你是否也能成为下一个王朴呢?”赵信勃然色变,铿然抽刀道:“住嘴!”“督台大人不必激动。”中年男子淡然道,“姑妄言之。姑妄听之。督台大人要是觉得有道理那就接着听下去,督台大人要是觉得在下说地没道理。不听就是了,又何必动刀动剑呢?督台大人行伍多年,总不会怕了在下一介书生吧?”赵信深吸一口气,竭力平抑住心中的震惊,凝声道:“说,你接着说。”中年男子道:“督台大人虽然行伍出身,可三国演义总该听说过吧?”“听过。”赵信颔首道,“说书的。”“这就好。”中年男子道,“既然督台大人知道三国,那么就该知道现在的天下大势与东汉末年极其相似,同样的贼盗蜂起,同样地帝室衰微,唯一所不同的是,汉末没有外族入侵,而此时却有建奴寇关。”赵信道:“接着说下去。”中年男子道:“汉末黄巾贼被镇压之后,接着就开始了群雄并起的时代,然后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最终一统中原,现在流贼虽未剿灭,可群雄并起的时代却即将到来,督台大人难道就不想当个割据一方的诸侯吗?”赵信默然。中年男子又道:“督台大人相貌奇伟,英姿勃发。手中又掌握着三万最精锐地中央陆军,其中还有五千无坚不摧的火枪队,就算督台大人自己愿意屈居人下,那也得替手下三万将士着想不是?”赵信皱眉道:“这话怎么说?”中年男子道:“难道督台大人不觉得当个割据一方地诸侯能带给手下将士更大的荣华富贵吗?想想吧,你现在只是个提督,甚至没有任免麾下将领的权力,可你要是成了割据一方的诸侯,你就能随意任免麾下将领,如果打下了五个省的地盘,那么督台大人也和王朴一样。就是五省总督了,督台大人手下的亲信也就能当上提督了。”赵信凛然道:“你在挑唆本督造反?”“造反?”中年男子神色如常,摇头道,“不,在下绝无此意。当初王朴还在大同当总兵的时候督台大人就跟着他了吧?王朴的所作所为督台大人应该很清楚。崇祯帝和朝廷有说他造反吗?”赵信沉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还是那句话。”中年男了淡然道,“帮助督台大人成就大业之人。”赵信沉吟片刻,突然喝道:“来人!”亲兵队长应声而入,敬礼道:“将军有何吩咐?”“把这人带下去……”赵信地目光刀一样落在中年男子身上,忽然道,“好好招待。”“是。”亲兵队长应了一声。向中年男子肃手道,“这位先生请。”一丝淡淡的笑意在中年男子嘴角绽起,向赵信拱了拱手,跟着亲兵队长出门去了。南京,孙传**底邸。钱谦益和吕大器已经告辞去了,孙传**神色凝重地说道:“小子,张溥如果真地暗中投靠了高弘图。此事非同小可。”“无妨。”王朴淡然道,“一切仍在你我掌控之中。”“小子。”孙传**皱眉道,“大意不得啊。”王朴道:“老爷子你想,张溥为何要在前街来一碗茶楼与高弘图见面?这说明他不想让人知道他和高弘图有来往,这又说明他心有顾忌!他顾忌地是什么呢?当然是顾忌捏在我手里的把柄,只要我把那封密信公之于众,他就得身败名裂,死于葬身之地!”孙传**道:“有所顾忌又如何?”王朴道:“只要他心有顾忌,他就不敢公然和我们撕破脸,没有和我们公然翻脸。他就不可能发动整个复社倒戈。只要复社不倒戈,嘿嘿。高弘图这老小子就玩不出什么花招!所以,只要不把他逼太急,不要逼得他狗急跳墙,事情就没什么大不了地。”“倒也在理。”孙传**道,“不过高弘图真要利用内阁地职权弄出点事来,譬如撤销你的五省总督,甚至是调你去山东督师,你准备怎么办?”“怎么办?”王朴淡然道,“好办,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该干吗还干吗,小爷手里有钱有粮,有兵有饷,高弘图能拿我怎么办?他让我去督师,我身体有病啊,他要调谴中央军,嘿嘿,行啊,让户部拨下钱粮器械先。”“你呀……”孙传**摇头道,“真像个无赖。”“这不是无赖。”王朴笑道,“这叫手中有枪,心里不慌。”孙传**沉吟片刻,又问道:“小子,你就真的不怕玩过火,局面失去控制?”“局面失控?”王朴摇了摇头,眸子里忽然掠过一丝狰狞,“老爷子你放心吧,局面绝对不会失控的,我早就安排好了一切,甚至连最后的归宿都已经给他们准备好了,多几个人陪高弘图上路,黄泉路上也好搭个伙,哼哼。”正文 第254章 赵信的忠诚接下来的几天,王朴、钱谦益、吕大器都托病不再上朝。高弘图等人接连办了三件大事:头一件就是派出以新科状元杨廷鉴为使节的议和使团,前往北京与建奴议和;第二件大事则是加税,向浙直两省百姓加征未来三年的税赋,第三件大事就是紧锣密鼓地准备开始甄选秀女了。钱谦益、吕大器找来时,王朴正在逍遥仙境泡澡。接到禀报之后,王朴屏退了正像母狗一样替他服务的布木布泰和海兰珠,然后让人把钱谦益和吕大器领进了浴房。“侯爷。”钱谦益、吕大器向王朴恭恭敬敬长揖到地,然后把高弘图刚做的三条新政说了一遍。“这可真是自作孽,不可活。”王朴沉声道,“将来给高弘图定罪的时候又可以给他加上这样两条,其一,卖国求荣,其二,盘剥百姓。”“呵呵。”钱谦益笑道,“可在朝堂之上,高弘图却说的很是冠冕堂皇呢,侯爷想不想听听他是怎么说的?”王朴问道:“怎么说的?”钱谦益道:“高弘图说谴使议和是为了大明朝的长治久安,是为了江南数千万百姓着想,更是为了江北数千万子民着想,还说再和建奴打下去,建奴就会迁怒江北的百姓,江北百姓就会遭到建奴的屠杀报复,只有议和,两家罢兵,让大明和建奴和平共处,才能给江北百姓带来福祉。”“无耻之尤!”王朴拍案怒道,“这种话竟然也说得出来!”“还有加赋地事。”吕大器义愤填膺道。“说什么再苦也不能苦了万岁。再穷也不能穷了宫里。还有脸张贴布告要求浙直百姓为大明做出贡献。勒紧裤带再苦三年。可是老天知道三年后还有什么苦难等着浙直百姓呢。”王朴来回踱了两步。凝声道:“议和地事就由得他去。说不定还能给建奴错觉。以为我们正忙着党争内耗而产生轻敌之意。不过加赋和选秀女地事必须阻止。还得幸苦钱阁老、吕阁老。立即设法通知浙直两省地复社儒生。让他们组织乡绅百姓抵制这两条新政。”“对对对。”钱谦益道。“现在是时候适当反击一下了。要是侯爷表现得太忍让。则反倒使人起疑心了。”王朴想了想。又问道:“上次本侯当殿提出要修改大明律。高弘图他们还没反应?”“没有。”钱谦益摇头道。“这事门下和吕阁老也正纳闷呢。要说这可是用来对付侯爷地杀手锏哪。按大明律甚至可以诛灭侯爷……呃。可高弘图他们隐忍至今没有发难。莫非他们也已经看出内阁只是个空架子。所以不敢轻举妄动?”“应该不会。”王朴摇头道。“要不然高弘图又怎么会处心积虑谋取内阁首辅这位子?本侯以为他们定然是还没有做好准备。或者一时还顾不过来。所以没有发难。”说此一顿,王朴又道:“事不宜迟,两位阁老还是赶紧去通知浙直两省的复社儒生吧。”钱谦益、吕大器拱手道:“既然如此,门下等先行告辞了。”送走钱谦益和吕大器,王朴也没心情泡澡了,正好陈大娘、李大娘、李十娘、李香君、顾眉、寇白门已经到了。王朴就让人把她们请进了逍遥仙境后院的雅轩,这几位鸨母或者秦淮名媛现在已经是王朴的生意合伙人了。由于暖阁阁、寒秀、眉楼的加盟,逍遥仙境已经一统江南地高档***场所,目前已经在苏州、扬州、杭州、绍兴开了四家分号。王朴刚刚查了逍遥仙境总号的帐,不到一年时间居然获利三百七十余万两!扣去开设分号、支付姑娘、伙计薪水等各项开支,余银两百九十余万两!看到这个数字的时候,连王朴自己都被吓了一跳,心忖****业和****业的利润还真高!不过仔细一想也就不奇怪了,大明朝的财富十之七八集中在江南。江南的财富十之七八集中在南京、扬州、苏州、杭州等繁华地大城市,尤其是南京,随便拎出一个勋戚都有几十万两的身家,像建安王、魏国公的财富更是无从计算。流贼能从北京城榨出上千万的巨银,整个江南的财富加一块更是个恐怖的天文数字,三百七十余万两只不过是榨出了一点毛毛雨而已。莺声燕语从雅轩外响起,王朴满脸堆笑迎出门外,只见李十娘、李香君、顾眉、寇白门等南曲名媛和陈大娘、李大娘两位鸨母已经翩然而至,走在最前面的顾眉冲王朴嫣然一笑。裣衽旋礼道:“小女子见过侯爷。”其余几位姑娘和嬷嬷也纷纷上前见礼。王朴打了个哈哈,说道:“不必多礼。几位姑娘还有嬷嬷里边请。”雅轩里早已经摆好了一桌丰盛的酒菜。王朴请几位姑娘、嬷嬷落座,再倒了杯酒微笑道:“在开席之前,请允许本侯先敬四位姑娘和两位嬷嬷一杯,以感谢四位姑娘和两位嬷嬷替逍遥仙境所做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