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陈威、李福、杨霖还有赵扬这四个逆贼拿下!”“是!”数十名官军轰然应诺,迅速抢上前来把陈威四人摁倒在地,这一记闷棍够狠地,陈威、李福、杨霖和赵扬直接就懵了,朱传齐也是瞠目结舌,有些不敢相信地望着赵六斤,吃声说道:“赵副总兵。你这是……你这是……”“赵副总兵你是不是不想活了!?”坐在朱传齐身边地王詹事霍然起身,厉声喝道,“你竟敢背叛王爷?别忘了酒楼下还埋伏着王爷的三百死士呢。只要王爷一声令下,你和王朴都活不了!”“嘿嘿。”赵六斤狞笑一声,伸手一指王詹事。再度喝道,“来人,把这狗头也拿了!”“是!”两名官军答应一声,虎狼般扑了上来把王詹事摁倒在地。王詹事挣扎不脱,急侧头望着朱传齐,哀声道:“王爷,王爷“来人,快来人!”朱传齐急扯开嗓子吼道。“快来人“不用喊了。王爷。”王朴滋地吸干了杯中酒,起身冷然道,“你府上的三百死士现在已经到阎王爷那喝酒去了,你就是喊破了大天他们也听不到。”“啊?”朱传齐惨然道,“你……”赵六斤趋前一步,问道:“将军,这几个狗头怎么处置?”王朴轻描淡写地问道:“以下犯上,谋害一方总镇,你说该怎么处置呀?”“卑职明白了。”赵六斤转身回头。大喝道。“来呀,把这几个狗头拖下去。当街砍了!”“是。”数十名官军轰然回应,拖起陈威、王詹事等人就走,王詹事顿时杀猪般嚎叫起来:“王爷,救命哪,救命……”朱传齐刚想喝阻,可他一触及王朴冷冰冰的目光顿时就把话硬生生地咽回了肚子里,这回他是真信了,这个王朴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哦不,是个敢把天捅个窟窿地主,这厮要是耍起横来,把他朱传齐一刀宰了也不是没有可能。人说愣的怕横的,横地怕不要命的,朱传齐贵为藩王,平时在大同那是横着走,可这回遇上了王朴这样胆大包天不要命的人,还真是心里犯怵,在王朴面前,朱传齐亲王地威风是一点也抖不起来。(“王爷,你纠集陈威、李福一伙叛逆阴谋杀害本镇,已经触犯了藩王不得干预地方军政的律条!”。”王朴阴阴一笑,目光转向张子安,问道,“张公公,藩王要是触犯了不得干预地方军政的律条,该如何处罚?”“轻则幽禁,重则削藩……”张子安说此一顿,急忙解释道,“不过这得上报京师,由宗人府裁定,然后由万岁爷下旨才行。”“现在兵荒马乱的,上报京师就不必了。”王朴冷然道,“赵六斤,你这就带人请王爷回府吧,再把王府地前门、后门还有侧门统统砌死了,派兵严加看守,不准任何人等出入,至于王府日常生活所需,由大同府派人供给。”“是!”“是!”魏大本和赵六斤同声应是,赵六斤完了又向朱传齐肃手道:“王爷,请吧。”赵六斤算是看出来了,王朴虽然还没有明目张胆地扯旗造反,可他做的那些事根本就跟造反没什么两样,王朴现在就是大同的土皇帝,他手里有钱有枪,还有一支骁勇善战,所向无敌的强兵,跟他做对那就是找死!等赵六斤押着朱传齐走了,张子安才对王朴说道:“驸马爷,您这么做怕是有些不妥吧?”“本镇已经说了,非常时期当用非常手段,这都是为了大同百姓着想,也是为了替万岁爷守好大同。”王朴舒了口气,忽然说了句不着边际的话,“当然,这事公公您可以如实向宫里陈奏,万岁爷要是怪罪,自有本镇担当。”张子安翻了翻白眼,没话说了。魏大本还算是个好官,可他同时也是个圆滑地人,王朴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他还有什么好说地呢?再说了,连朱传齐都被幽禁了,张子安说话也不管用,他一个小小的知府就算有心干预可是干预得了吗?只要王朴不造反,只要王朴不和大同的百姓过不去,魏大本根本不想和王朴唱反调。王朴的目光忽然转向魏大本。微笑道:“魏大人。”魏大本赶紧抱拳作揖道:“下官在。”王朴道:“各卫所堡所属旱地、水地的丈量和分配,就劳烦你了。”魏大本道:“这是下官份内之事,下官自当尽心竭力。”“哈哈。”王朴大笑两声再度坐了下来。说道,“该杀的杀了,该抓的也抓了。可这顿酒席却不能浪费喽,来,张公公,魏大人。我们接着喝。”北京,紫禁城。在建极殿和乾清宫之间有道门,叫云台门,这就是著名地平台了,大明朝的皇帝一直就有在平台召对大臣问策地制度。崇祯帝曾经在这里两次召见袁崇焕。袁崇焕“五年可平辽”地大话就是在这里放出来的。当时崇祯帝才刚刚即位,还只是个十八岁地小青年,听了这番大话之后可真是热血激荡,当时就任命袁崇焕为蓟辽督师加兵部尚书衔,再赐尚方宝剑,对治下地方官员有先斩后奏,生杀予夺之大权。可惜地是,袁崇焕这书生最终并没能在五年内平辽,反而自作主张杀了东江镇总兵毛文龙。建奴在没有了后顾之忧后。遂于次年破关而入,缺乏军事指挥能力的袁崇焕又犯下了一连串的军事指挥错误。致使建奴大军直趋京畿,给年轻的崇祯帝还有京师百姓造成了极大地震动,最终也给自己惹下了杀身之祸。凭心而论,袁崇焕是个深受儒家理学熏陶的封建儒生,忠君思想在他脑子里早已经根深蒂固,他不可能放着好好的大明臣子不当,却主动投靠建奴当个奴才,袁崇焕也不是个拥兵自重的军阀,假如袁崇焕真想当个拥兵自重的军阀,崇祯帝要想杀他就没那么容易,他也不会在牢狱中劝祖大寿回救京师。袁崇焕算得上是个有胆有识地忠臣,他地悲哀在于他只有背负百斤的能力,却自不量力硬要挑上千斤重担,最后被压垮了,他之所以被有些所谓的“史学家”鼓吹为大仁、大智、大勇、大廉的民族英雄,其实是因为他的下场太惨,最值得同情,仅此而已。崇祯帝又要在平台召对大臣了,这次是孙传庭。崇祯帝望着坐在自己面前的孙传庭,心情是复杂的,一方面他希望孙传庭能够力挽狂澜击退北京城外的建奴,可另一方面假如孙传庭真的击退了建奴,那么崇祯帝当初支持杨嗣昌却把孙传庭下入大狱不就错了吗?崇祯帝问道:“孙爱卿,三十万建奴云集北京城下,局势危如累卵,不知爱卿可有什么良策能击破建奴?”孙传庭自信满满地说道:“万岁,建奴虽号称三十万,臣以为最多不过十万,假如建奴像前两次毁关入寇一样,只想在中原掳掠一番,臣未必奈何得了他们,可建奴如果不自量力想强攻北京,臣却有十分把握令其铩羽而归!”兵部左侍郎倪元潞问道:“孙大人怎么就敢肯定建奴最多不过十万?”孙传庭道:“建奴不过是辽东一个野人部落,人口不过二十余万,再加上连年征战,族中壮丁最多也就五、六万人,再加上所谓地汉军八旗和蒙古八旗最多也就十五六万人,大同一役,王总兵斩首四万余级,由此可以断定,北京城外地建奴最多也就十万左右。”群臣听得连连点头,孙传庭这番话听说有理有据,至少听起来满像回事。崇祯帝道:“就算建奴只有十万,那也非同小可,爱卿还没说退敌之策呢。”孙传庭道:“臣的退敌之策很简单,京师各府、各县所有百姓、牲畜、粮食一律撤入城内,深沟高垒不与战!待天气转暖,建奴粮草耗耗殆尽,不战便可尽退其兵。”陈新甲道:“建奴如果强攻呢?”孙传庭道:“建奴敢强攻那是自己找死,北京城头地两百门红夷大炮可不是吃素的。”周延儒道:“建奴如果效仿大同之役掘地炸城又该怎么办?”孙传庭道:“建奴能炸开大同城墙,是因为大同守军事先缺乏防备,北京保卫战我们能提前做好准备,又岂能让建奴得逞?退一步讲,就算建奴真的炸开了城墙又能如何,只要有红夷大炮守着,建奴还是进不了城!”经孙传庭一通分析。崇祯帝和一班大臣终于放下心来。崇祯帝的心思很快就转到建奴退兵之后的长期国策上来,接着问道:“孙爱卿,建奴退兵之后。又该如何?”孙传庭整理了一下脑子里的思路,肃容说道:“万岁,臣以为当务之急是恢复万历新政。只有恢复了万历新政国库才会充盈,只有国库充盈了,才有足够的钱粮编练新军,才可能平靖辽事。剿灭流贼。”所谓万历新政就是指万历年间由内阁首辅张居正领导地一次变革,这次变革包含改革吏治、推行考成法、清丈土地、清理王公贵戚、士林豪强隐瞒的庄田并推行按亩征银的税收一条鞭法。大明立国以来,皇亲国戚是不用缴纳田税地,中过秀才的士林诸生,不管有没有中举。有没有当官。他们的田产也是不用向国家缴纳田税地,到了崇祯年间大明朝共有二十多万皇亲国戚以及近百万士林诸生。可以做个简单的计算,假如平均每个皇亲国戚拥有田庄一千亩,二十多万皇亲国戚就拥有两亿亩田庄;假如平均每个士林诸生拥有田庄一百亩,百万士林诸生就拥有田庄一亿亩,两者相加就是三亿亩田庄,而大明朝全国的土地也不过八亿多亩。这两个庞大的特权集团霸占了全国大量地土地,造成国库税银的大量流失!万历之后,大明朝天灾不断。兵祸连结。以致国库空虚,入不敷出。朝廷既要对建奴用兵,又要镇压流贼,迫不得已只能加赋,多出来的税赋当然只能加到普通百姓头上,这时候最荒唐的事情出现了,许多地方的百姓辛苦一年居然还不够缴税,他们居然要赔钱种地!大量拥有土地地百姓不堪重负,只能把土地卖给不用缴纳田税地特权集团,然后给他们当佃农,因为向地主缴纳的份额要远远低于向国家缴纳的份额,要国家种地百姓们只能饿死,给地主种地却还有一口饭吃。这就形成了一种恶性循环,特权集团的土地越来越多,普通百姓的土地却越来越少,结果就造成了国库收入的进一步缩小,造成了大明朝财政状况的进一步恶化,朝廷迫于无奈,只好继续加赋,百姓们为了纳税就只能继续卖地……如此周而复始,到了崇祯十五年,全国一半以上的土地已经落入两大特权集团名下,大明王朝的税源相比建国初期已经缩减了将近四分之三,以如此恶劣地财政状况,却要维持庞大地官僚机构运转,要供养近二十万皇亲国戚,还要对建奴、流贼用兵,崇祯帝要不破产那可真是见了鬼了。看出问题症结所在的不只孙传庭一个,却一直没人愿意提出来。崇祯帝也不是没想过恢复万历新政,却几乎没人支持他,大臣们为什么不支持崇祯帝?原因很简单,因为这些大臣也都是士林中人,套用一句现代术语,这些人都是即得利益者,他们怎么可能自己革自己地命?所以,当孙传庭提出要恢复万历新政时,崇祯帝虽然表面上漠无表情,可内心却还是很激动的,崇祯帝一直就想恢复万历新政,却苦于无人可用,现在孙传庭提出来了,崇祯帝也终于有人可用了。但是很快,崇祯帝和孙传庭就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万岁,万历新政断不可行,否则必将天下大乱。”“万岁,万历新政按亩征银,拿皇亲国戚、士林缙绅与市井升斗小民等同看待,简直有辱斯文。”“万岁,纵观历朝历代,士林诸生从来就不纳粮,倘若我大明朝开此先河,岂不令天下读书人心寒?”以周延儒为首的大臣们群起反对,坚决抵制万历新政的“反攻倒算”。隆庆——万历年间的新政改革能得以推行,是因为有徐阶、高拱、张居正、海瑞等一班富有远见卓识的名臣,可崇祯朝有什么人呢?除了孙传庭一个戴罪之身,还有谁真正愿意替朝廷考虑,替崇祯帝分忧?所谓众怒难犯,崇祯帝也只能退而求其次,擢孙传庭为太子少师,加兵部侍郎衔,进左佥都御史,总督山西、陕西、京师、山东、河南五省军务,至于推行改革之事,却是只能等到建奴退兵之后再想办法了。陕西,米脂。刘宗敏正搂着抢来的两个女人在帐里喝酒,义子兼头号心腹刘诚忽然进帐禀道:“义父,李岩走了。”刘宗敏脸色一变,一把推开了怀里的女人,沉声问道:“真走了?”刘诚道:“真走了。”刘宗敏道:“带走了多少人马?”刘诚道:“只带走了五百骑兵,不过……”“不过怎样?”“不过李虎、李玄还有荆茂成都跟着李岩走了。”“这几个人走了倒好。”刘宗敏道,“反正跟我们不是一条心,留下来反而碍手碍脚,不过这个李岩说走就走,两万多精兵还有八千骑兵,他居然一点也不心疼,这气度,这魄力,没说的,俺老刘佩服他。”正文 第156章 快叫声爹孙传庭说对了,现在的建奴的确还不具备进攻北京的实力。平台召对的第二天,建奴就向广渠门发起了一次试探性的进攻,最后却连护城河都还没有靠近,就被城墙上的红夷大炮轰死了好几百人。多尔衮立即停止了正面进攻,紧急召集范文程和宁完我商议对策。范文程道:“主子,看来我们严重低估了北京的防御力度,北京各门装备的红夷大炮足有两百多门之多,几乎是宁远城的十倍哪!”宁完我道:“掘地道炸城墙的办法怕是也不行了,嘿,这可怎么办?”“嘿嘿。”多尔衮阴阴一笑,说道,“打不下北京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范文程和宁完我对视一眼,失声道:“主子难道一开始就认为打不下北京?”“没错。”多尔衮道,“从一开始本王就不对打下北京抱有任何希望,北京是大明的国都,哪有那么容易打的?不过,连大同都打不下来,却是有些出乎本王的预料,还损失了四万多大军,好在损失的都是些包衣奴才和蒙古人,我们八旗精锐并没有受到太大的损失。”宁完我道:“原来这一切早在主子的算计之中了,主子深谋远虑,奴才佩服。”多尔衮道:“这次入寇中原,活捉王朴和崇祯小儿只是幌子,本王真正的目的是要对八旗铁骑的势力重新进行整合,借机削弱两黄旗的实力并补强两白旗的实力,然后再血洗京畿、山东,再挟裹大量的人口财物从登州渡海返回辽东,以弥补王朴带给我们大清的损失。”范文程道:“豪格兵败大洞,所属三万大军灰飞烟灭,镶黄旗的九个牛录,正黄旗的十三个牛录,还有正蓝旗地七个牛录已经分别划归武英郡王的正白旗和豫亲王的镶白旗。子您地第一个目标已经实现了。”“嗯。”多尔衮点了点头,沉声道,“所以。我们不必再在北京和崇祯小儿纠缠下去了。明天就兵分十路,沿运河杀奔山东,狠狠洗劫一番,然后带着我们需要地奴才和牲畜财物返回辽东。”崇祯十五年四月至八月。建奴从大同毁关而入,过京师下山东,最后从登州渡海返回辽东,一路转战数千里,大明百姓遭受了一场史无前例的浩劫。逾百万人惨死在建奴的屠刀之下。近百万人被掳往辽东为奴,无数的村庄化为废墟,无数地集镇被夷为平地,损失的钱粮财物更是不计其数。还有上千万人沦为无家可归的难民,衣食无着。遭此浩劫之后,大明朝的国势更加衰弱,而建奴却通过血腥的掠夺迅速恢复了元气。在朝中御史言官地弹劾声中和兵部雪片似地塘报催促下,孙传庭率曹变蛟、白广恩、刘泽清三镇兵马与建奴浴血拼杀,终因粮饷匮乏、士气低落败下阵来。不但不能阻止建奴流毒中原。反而连大明朝硕果仅存的那点边军精锐都差点折损殆尽。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就来到了崇祯十五年的九月。大同的天气热了又凉了,陈圆圆也给王朴添了个儿子,二爷王桦给他取了个古怪的名字,叫“王法”,长枪营和辎重营也编练完成了,虽然还没有正式上过战场,可看上去已经挺像那么回事了。今年的年景还算不错,大同府在魏大本的治理下更显井井有条,出门逃荒的与往年相比明显少了,在王朴的铁腕打压下,大同境内地响马盗和土匪完全销声匿迹,与大同府相邻地太原府的治安也跟着好了许多-这几个月刘宗敏在陕西闹腾得很厉害,平凉、庆阳、延安三府已经完全被流贼攻陷,姜让、姜镶兄弟守着榆林、固原,左良玉、贺人龙守着西安、汉中,眼睁睁地看着流贼坐大就是按兵不动。这些个军阀都是无利不起早,不见兔子不撒鹰地主,朝廷不给他们钱粮兵械,不给他们加官进爵,他们是不会主动出兵去和流贼拼命的,兵部的公文和崇祯帝的诏书在这些武夫眼里就是个屁,一文不值。大同城北大营王朴正在校场上检阅新编的长枪营和辎重营。长枪营、辎重营的编制和火器营一样,采用的都是王朴改进后的营哨制:五人为伍,设伍长;二伍为什,设什长;二什为队,设队长;五队为哨,设哨长;十哨为总,设千总;五总为营,设营总(满编为五哨)。按王朴的构想,长枪营和辎重营都是火器营的辅助兵种。辎重营的主要装备是战车、鹿角和战刀,战时的主要任务是在火器营的两翼和前后构筑车阵、鹿角阵,形成阻挡敌军步骑冲锋的第一道防线,长枪营的主要装备是超过两丈长的长矛,战时的主要任务是依托车阵构筑长枪阵,形成阻挡敌军步骑冲锋的第二道防线。在没有大炮的前提下,凭借火器营、长枪营和辎重营的组合阵形,王朴有信心在野战中摧毁当今世界任何军队的攻势,建奴的八旗铁骑也不在话下。看着校场上操练得热火朝天,一会行进,一会列阵,一会变阵的三军将士,王朴的眉头却是紧紧蹙在一起,他心里实在是高兴不起来,手底下没个炮营他总缺得少了些什么,这心里也终究是底气不足。可要组建炮营又谈何容易?铸炮?想都别想,满大同就找不出一个会铸炮的工匠,怎么铸炮?花银子买?银子倒是有,可上哪买炮去?大明工部是别指望了,王朴也不放心它们的土炮质量,王朴想要的红夷大炮只能去澳门买,可从澳门到大同不远万里,就算能买到也没办法运回大同呀。王朴正愁得不行时,眼角余光忽然看到魏大本满头大汗地跑上了阅兵台。王朴愕然道:“魏大人,你不在府衙办差,跑城北大营干吗来了?”魏大本喘息道:“驸……驸马爷,有……有人找……找您。”“有人找我?”王朴越发愕然道,“谁找我?还得您魏大人亲自来传话?”魏大本深吸了口气,平息了一下语气,说道:“那人正在府衙等着呢,驸马爷您去了就知道了。”“嗬?”王朴诧异道,“敢情这人还来头不小?”魏大本苦笑道:“驸马爷,您就别难为下官了。”“好吧,这就走。”王朴点了点头,对身边的副总兵赵六斤道,“六斤,你接着操练。”“是!”赵六斤应了一声,从王朴手中接过了令旗。王朴和魏大本乘快马离了城北大营,一路疾赶,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就赶回了府衙。在府衙后院的偏厅,王朴见到了那个能让魏大本去传话的家伙,这家伙穿着普通的儒衫,面容瘦削,看上去五十来岁的样子,有些面生,可隐隐约约间又似乎有些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嘿。”王朴挠了挠头,对那人说道,“我们好像在哪里见过?”“臭小子。”那人笑指着王朴,骂道,“快叫声爹。”“原来是你这老小子?”王朴立刻就把人认了出来,这不是他蹲天牢时的牢友么?当下大喜过望道:“嘿嘿,没想到老小子你就是孙传庭,更没想到你也能活着出天牢。”崇祯帝重新起用孙传庭的事,王朴早就从塘报上知道了,他只是不知道当初和他一起蹲天牢的那个老囚犯就是孙传庭罢了。魏大本听了咋舌不已,心忖普天之下也就王朴能当面这样和孙传庭说话了。“臭小子你能活着出天牢,凭什么老夫就不行?”孙传庭皱眉佯怒道,“还有,老夫这一把年纪了,再说现在也是正儿八经的五省总督加兵部侍郎再加左佥都御史了,你小子别再一口一个老小子的乱叫,真是一点都不懂得尊老爱幼。”“行。”王朴乐道,“那以后就叫你孙老头。”“叫爹。”孙传庭板起脸孔,一本正经地说道,“老夫是你爹。”不知道为什么,孙传庭就是觉得王朴特别对他的脾气,当初还在天牢里的时候,孙传庭就发现自己打心眼里欣赏这个年轻人,觉得这个年轻人有胆有识、有勇有谋,他当时最大的梦想就是认王朴做干儿子。正文 第157章 你想当曹操?孙传庭娶有一妻二妾,却只有两个女儿,没有儿子,所以遇到像王朴这样有胆有识又对自己脾气的年轻人,就显得格外喜爱,要是真能认王朴当自己的干儿子,多少也可以弥补一下膝下无子的遗憾。王朴贼笑道:“认你做干爹也不是不行,不过……”孙传庭急道:“不过怎样?”王朴道:“不过你得给我弄十门红夷大炮来。”“嘿,你个臭小子。”孙传庭道,“你可真会狮子大开口,一伸手就要十门大炮?”魏大本的思维开始有些跟不上了,孙传庭和王朴的交流方式让他感到难以适应,毕竟这个时代人与人之间的交流是很讲究礼仪和方式的,儒家倡导的礼节在所有人心中已经根深蒂固,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尤其讲究排场。“孙大人,驸马爷,下官是不是先行告退?”魏大本实在看不下去了,像王朴和孙传庭这种市井无赖式的交流方式让他感到无所适从更无法理解,他觉得还是离开为好。孙传庭挥了挥手,魏大本便识趣地离开了。魏大本无法理解孙传庭和王朴之间的讨价还价,可孙传庭却十分享受这种无拘无束的交流方式,他和王朴本来就是在天牢里结下的交情,当时特殊的身份让他们能以特殊的方式进行毫无拘束地交流。现在时过境迁。王朴已经官复原职并且成了准驸马都尉,孙传庭也已经成了五省总督,可两人却还是很默契地维持了天牢里时的那种相处和交流方式,两人的接触其实不多,可两人都能感觉到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更要命的是,两人都对自己的阅人能力非常迷信。事实上。孙传庭信奉地是阳明心学,对儒家理学所倡导的三纲五常还有诸多规矩和条条框框是很不以为然的。阳明心学提倡“心即理”,认为一切道德规范都应该先于内心修炼然后形诸于外,而儒家理学则倡导“存天理,灭人欲”。强调的是制订诸多的道德规范来强行约束人地行为,儒家理学旨在禁锢人们的思想,让整个社会变成一潭死水,而阳明心学则提倡以自我为中心,旨在解放思想。因此。孙传庭无视儒家理学所倡导的那些礼节其实也在情理之中。“行。”孙传庭点头道,“你先叫声爹,老夫就给你十门红夷大炮。”“先给炮。”王朴道,“然后我再叫你。”孙传庭笑道:“臭小子还跟牢里一样,真是一点没变。”王朴也笑道:“老小子你也差不多,死活不肯上当啊。”“那你就赶紧跪下来叫爹吧。^^孙传庭道,“十二门红夷大炮老夫已经拉来了。现在应该已经运到城北大营了。”孙传庭说的是真的。他这次来大同地确带来了十二门红夷大炮,而且就是准备给王朴的。当然,孙传庭把十二门红夷大炮送给王朴绝不是为了收他当干儿子这么简单,孙传庭其实还有更深层次的考虑,说俗气点其实就是要笼络王朴!别看孙传庭现在已经是陕西、山西、河南、京师、山东五省的总督了,名义上五省的兵马都归他节制,可他其实是个光杆司令。曹变蛟、白广恩两镇精兵虽然受他调谴,可这两人都是洪承畴培养出来的亲信,孙传庭指挥起来终归不是那么得心应手。京营完全是万岁爷的军队。只有王承恩和高起潜才指挥得动。山东总兵刘泽清是个人精。而且他手下地那支军队也是支乌合之众,不说也罢。左良玉、贺人龙、猛如虎和姜镶算得上能征善战。四人手下也各有一支劲旅,可这几个人都是拥兵自重地军阀,不给他们足够的好处他们根本不可能听从孙传庭的调谴!所以说,孙传庭根本就没有一支真正属于自己的嫡系部队,这是很要命的,手上如果没有一支足够强大的精锐部队,他就很难节制左良玉、贺人龙、猛如虎、姜镶这些骄兵悍将,剿灭流贼就更加无从谈起了。孙传庭想到了王朴,想到了王朴手上的大同精兵。孙传庭最终选择王朴当自己的亲信,不仅仅因为王朴有胆有识、有勇有谋,是个难得一见的少年英雄,更因为王朴敢作敢为,敢爱敢恨,更因为孙传庭自己也是个敢作敢为,敢爱敢恨地人。所以,建奴刚刚退回辽东,孙传庭就带着十二门红夷大炮来到了大同。听了孙传庭地话,王朴愕然道:“孙老头,你说的是真地?”“当然是真的。”孙传庭道,“老夫知道你的火器营厉害,可火器营只有火枪没有大炮可不行哪,这不,建奴才刚走,老夫就巴巴地把大炮给你送来了,你这臭小子,还不快跪下来认老子?”“嗳。”王朴大喜过望,真的在孙传庭面前跪下了,语无伦次道,“我就你老子,哦不,你就是我老子,你是我亲爹,爹!”别说孙传庭真的送来了十二门红夷大炮,就算没这十二门炮,认他这样一个千古名臣当干爹那也是件长脸的事情。跪下来叩个头算什么?就当是跪拜民族英魂了。“嗳,好儿子快起来。”孙传庭结结实实地应了一声,赶紧抢上来扶起了王朴。孙传庭地眼角居然有些湿润了。^^^^他想着有个儿子已经想了快三十年了,今天总算是如愿以偿了,虽说不是亲生的,可能收王朴这样的少年英雄当义子,也算是祖坟冒青烟了。“爹。”王朴扶着孙传庭在椅子上坐下了,巴巴地问道。“你老人家这次来大同,该不会是专门给儿子送大炮来的吧?”“哼哼。”孙传庭冷笑两声,说道,“你小子闯大祸了知不知道?”“闯祸?”王朴不以为然道,“儿子闯什么祸了?”孙传庭扳着手指头说道:“你闯的祸事还少?第一。拿粮食接济流贼;第二,私下与流贼合兵;第三,私下与流贼交易,拿硝土换兵器铠甲;第四,擅自裁撤大同卫所军;第五。擅自幽禁代王!就凭这五桩你小子就是有十颗八颗脑袋也不够砍的。”“爹。”王朴叫屈道,“您这可冤枉儿子了。”孙传庭道:“怎么冤枉你了?”王朴道:“没错,这五桩儿子都做了,可每一桩每一件都是为了大同百姓,都是为了大明地江山社稷。”孙传庭道:“这么说你还有理了?”王朴同样扳着手指头算说道:“就说第一桩,儿子拿粮食接济流贼,那是因为留着这伙流贼有用。至少能牵制一下建奴。后来也正是这伙流贼帮了儿子大忙,要不然大同早就不保了,爹您到是说说,为了保全大同城内近十万百姓,这么做值不值?”孙传庭道:“说,接着说,看你小子能说出什么花来。”王朴又道:“第二桩、第三桩也是一样道理,儿子就不多说了,再说第四桩裁撤大同卫所军的事吧。爹您也当过陕西三边总督。应该知道这些***卫所军已经烂成什么样了,建奴来了他们跑得比兔子还快。可祸害起百姓来却比老虎还凶,这样的垃圾军队不裁了撤了那才叫天理难容!”孙传庭道:“再接着说。”王朴道:“再说第五桩幽禁代王这事,没错,儿子是做了,可这是为了保护代王,更是为了保护大同百姓!”“啥?”孙传庭道,“幽禁代王是为了保护他?这事倒新鲜。”王朴面不改色道:“爹你不知道,代王他要杀儿子,儿子死就死了也没啥,可儿子手下的火器营却不是吃素地,这些家伙不是响马盗就是老兵痞,要是儿子死了,就再没有人能约束得了他们,这些人要是造起反来,代王必死无疑,大同百姓也得跟着遭殃啊。”“听上去似乎有点道理。”孙传庭点了点头,接着话锋一转说道,“不过你的做法却大有问题,你这样肆意妄为,藐视朝廷,目无国法纲纪,你让万岁爷的脸面往哪搁?难道你想让万岁爷向你低头?”“乱世当用重典,非常时期就应该采取非常手段。”王朴一本正经地说道,“儿子这么做也许有些肆意妄为,也许让万岁爷很没面子,可只要最终的结果是为了大明朝,是为了天下百姓,就没有什么是不能做的。”王朴特意加重了百姓俩字地语气,因为他发现,在许多有见识的读书人心目中,百姓的份量其实是重过皇帝的,王朴相信孙传庭也是个有见识的读书人,要想把他说服,不把问题上升到天下百姓的高度,是不可能的。“哼。”孙传庭轻哼了一声,说道,“要不是看在你心里还装着大同百姓,行为虽然出格却始终把保护百姓放在第一位,就凭你做地那些大逆不道地事情,老夫就不会坐在这里和你好好说话了。”“其实儿子是被逼的。”王朴苦笑道,“爹你想听儿子的真话吗?”孙传庭道:“当然想听。”王朴道:“儿子的真话就是,大明朝是天下百姓的大明朝,而不是他朱家的大明朝,大明朝的皇帝可以让朱家的人来做,但他们必须得为天下百姓考虑,如果他们不愿意替天下百姓考虑,那我们就不必听他们朱家的。”这么快就和孙传庭说这话似乎有些唐突。其实却不然。这些话听起来虽然大逆不道,却绝不会比王朴地所作所为更加大逆不道,私通流贼、幽禁代王地事情都做下了,还怕和人说这些话?当然,王朴和孙传庭说这些还有个原因,那就是他觉着孙传庭这人不像个腐儒。这家伙敢在陕西总督任上劫杀土豪劣绅筹措军饷,足见他不是个死脑筋的人,要是能把孙传庭说服,以他五省总督地身份,没准还真能做出一番大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