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洪承畴能不去吗?不能,崇祯帝已经下了圣旨了,就算明知此去必死无疑洪承畴也只能去,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哪……“行了,什么都别说了。”洪承畴摆了摆手,低声说道,“你去把孙将军和卢监军请来。”“是。”唐士杰应了一声,领命去了。很快,京营总兵孙应元和监军卢九德就来到了洪承畴的行辕。在前来行辕的路上两人已经知道了崇祯帝地旨意,京营总兵孙应元大声道:“大帅,不能去天寿山哪。”监军卢九德却皱眉说道:“咱家也以为去天寿山不妥。可这毕竟是万岁爷的旨意呀。”洪承畴摆了摆手,说道:“天寿山一定要去,不过本帅只带五百亲骑去。九千京营精骑仍旧驻防宛平不动,在曹变蛟、白广恩、刘泽清三镇大军赶到之前,绝不可轻举妄劝!还望孙将军和卢公公以国事为重。共赴国难。”“大帅!”孙应元急道,“你身系大明安危,可不能轻身犯险哪。”“对呀。”卢九德也道,“只带五百亲骑去天寿山护陵,洪大人这是不是太冒险了?”“本帅心意已决。”洪承畴断然道,“孙将军和卢公公就不必再劝了。”孙应元急道:“大帅……”“孙应元!”洪承畴霍然起身,瞠目大喝道。“你是想要陷本帅于不忠不孝之地。留下万世骂名吗?”“这……”孙应元与卢九德对视一眼,再不敢劝。大同,雷公山。李岩挥手屏退了荆茂成、李虎、李玄等人,真诚地对刘宗敏说道:“将军,你刚来大同,还不知道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如果你知道了事情的始末,末将深信以将军您地睿智。是绝不会再去攻打大同的。”“哦?”刘宗敏道,“这里发生了什么?”李岩然道:“就在半个多月前,将近二十万建奴毁关而入大举进攻大同!”“啥?”刘宗敏吃了一惊,失声道,“二十万建奴?”对于建奴刘宗敏可不陌生,对建奴的深刻印象来自于共同地敌人——大明边军。李自成、刘宗敏率领的义军可是吃足了大明边军的苦头,可就是这支把义军打得落花流水的大明边军,却被关外的建奴打得溃不成军。由此可见。关外的建奴那是相当厉害的。远要比大明边军厉害。“对。”李岩肃然道,“二十万建奴。”“你撒谎。”刘宗敏不信道。“真要有二十万建奴进攻大同,建奴在哪里?大同城怎么还在官军手里?”“这正是末将要说地。”李岩吸了口气,沉声说道,“二十万建奴大举进攻大同,却被王朴挫败了,还歼敌近五万人!建奴遂兵分两路,留下三万人继续围困大同,剩下地大军已经杀奔北京去了。”刘宗敏还是不信道:“那留下来的三万建奴呢?”李岩道:“就在将军到来之前,那三万建奴已经被末将和王朴联手干掉了,将军要是不信,可以去问山上的每一名将士,还有,将士们身上的铠甲,手里的兵器,还有那八千匹战马,统统都是从建奴手中缴获的。”刘宗敏目光幽幽地望着李岩,凝声问道:“李岩,你和官军合作?”李岩道:“是和王朴合作,不是和官军合作。”刘宗敏道:“王朴就是官“不。”李岩摇头道,“王朴的军队和别的官军不一样,别地官军都是朝廷的鹰犬而王朴不是,王朴是想坐地称王,当割据一方的诸侯!所以,末将才劝将军您不要急于进攻王朴,有王朴在大同守着,对我们陕西义军的发展和壮大只有好处。”刘宗敏有些吃惊地望着李岩,忽然间觉得眼前这个小白脸看上去有些陌生了。刘宗敏虽然是个粗人,可这并不代表他就没有心计,李岩明目张胆地和王朴合作,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反对,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李岩已经完全控制了这支军队,原本革左五营一系的将领已经全部遭到了清洗。来此之前,刘宗敏还真没想过,李岩这小白脸会有这魄力。刘宗敏忽然间明白,要想从李岩手中顺利接过这支军队可能不会那么容易,要是操之过急结果很可能会适得其反,假如李岩真的翻了脸,以刘宗敏带来的五千人,无论如何也打不过李岩地两万多人。“哈哈哈……”刘宗敏大笑着抱住李岩肩膀。朗声说道,“李岩兄弟你说得对,既然王朴这厮想当割据一方地诸侯。那我们就先不动他,我们先回陕西,先打下平凉、庆阳、延安三府。然后再打下西安,怎么样?”李岩道:“平凉、庆阳、延安还有西安是一定要打地,不过不是现在,现在军粮已经筹到了,有了山上地粮食已经足以度过这个荒年了,所以现在地当务之急是抓紧时间练兵,尽快训练出一支精锐之师。”“对。当务之急就是练兵。”刘宗敏大声附和。然后试探性地问道,“要不李岩兄弟你别去河南了,留在陕西帮助本将军练兵吧?”“那怎么行。”李岩摇头道,“既然大王见召,末将怎能不回河南?”刘宗敏道:“那……李岩兄弟你打算什么时候走?”李岩道:“等返回米脂交割完了军务,末将就会动身。”大同,总兵行辕。王朴正和甄有才正说话时,张和尚进了行辕。向王朴抱拳作揖道:“将军您找卑职?”“坐吧。”王朴摆了摆手,示意张和尚坐下,问道,“和尚,荆茂成是不是找你来了?”“没错。”张和尚道,“荆茂成说他们明天就要拔营回陕西了,特意来向卑职道个别。”王朴道:“流贼在城外抢劫这事,荆茂成有没有说起?”“哦。说了。”张和尚道。“荆茂成说来了个叫刘宗敏的,好像还要夺李岩地兵权。城外抢劫的事就是刘宗敏的人干的。”“刘宗敏?”甄有才道,“将军,这家伙好像是李自成手下的头号大将,看来闯贼已经对李岩起了疑心,要真是这样,那我们之前给李岩的好处岂不是全白给了?这个刘宗敏未必就会认我们的好哇。”“无所谓。”王朴淡然道,“既然是养贼,养谁不是养?”甄有才道:“将军,你说李岩会不会乖乖地交出兵权?”“这个还真不好说。”王朴摇头道,“不过,只要他们回了陕西,最后谁掌兵权都无所谓,我现在最担心地还是京师地安危,京师要有个什么闪失,万岁爷要是有个好歹,咱大明朝只怕立刻就要天下大乱了。”甄有才凝声说道:“将军的意思……是要出兵解京师之围?”王朴长长地舒了口气,答非所问地说道:“现在还不到天下大乱的时候哪……”“这……”甄有才听了个满头雾水。他隐隐听出王朴似乎有出兵解京师之围的念头,却不知道王朴为什么要这么做?更不知道王朴刚才说的那句“现在还不到天下大乱的时候哪”话是什么意思?甄有才看不明白,现在王朴的根基还是太浅了,要是大明朝现在就陷入天下大乱、四五五裂的局面,以王朴地实力是很难有什么作为的,固守大同一隅最后不是被建奴吃掉,就是被李自成灭掉,要想在夹缝中求存,可能性微乎其微。王朴想了想,霍然说道:“有才,现在有两件事必须马上去办。”甄有才道:“请将军吩咐。”王朴道:“第一件事,大同镇各卫、各所、各堡全部裁撤,所驻卫所军也就地裁撤,这些垃圾对外不能御敌于国门之外,对内却只会祸害当地百姓,裁撤了反倒省心,隶属各卫所的军户一律转为当地百姓,归入大同府辖下!”甄有才道:“卫所军裁撤不难,可撤下来的那些守备、千总和把总要怎么安置?”王朴道:“先让他们回大同,在赵六斤那里呆着。”甄有才点了点头,问道:“那客兵和募兵呢?”王朴道:“这正是本将军要说的第二件事,那些客兵想回原藉的就发给路费打发他们回去,愿意留下就挑选其中的精壮敢战之士转为募兵,再从大同民壮中招募壮丁,凑足八千人组建长枪营和辎重营,作为火器营的辅助兵种。”“是。”甄有才应了一声,又问道,“卑职这就去办。”“唉。”望着甄有才匆匆离去地瘦削身影,王朴忍不住摇头长叹一声,一个越来越突出地问题正困拢着他,那就是他手下堪可一用的人才太少了,甄有才既要打理兵器作坊,火药局,又要负责裁撤卫所军以及招募民壮地事情,实在是太难为他了。可急切间,王朴也不知道上哪去延揽人才,因为大同本来就是文人的贫瘠之地。榆河河畔,洪承畴正率领五百亲骑如风驰电掣般往前疾驰。此去天寿山可以说是迫不得已,因为崇祯帝下了圣旨,洪承畴身为臣子就只能遵旨,否则就是大逆不道,就是有悖臣子之礼,但洪承畴也不是傻瓜,他知道这是建奴的圈套,所以只带了五百亲骑飞身前往,九千京营精骑却在宛平按兵不动。其实,洪承畴也抱有侥幸心理。五百轻骑目标小,速度快,就算建奴在通往天寿山的路上埋下了天罗地网,也未必网得住他洪承畴,只要到天寿山附近兜一圈再回宛平,就算最后建奴真的毁了帝陵,洪承畴也能向崇祯帝交待了。但洪承畴还是小觑了范文程这个铁杆汉奸,更低估了他自己在建奴心中的份量!就在洪承畴刚刚离开宛平没多久,建奴的奸细就已经把消息传到了广渠门外的建奴大营,多尔衮当即飞骑传檄,让在清河店、大榆河、小榆河、玉泉山一带掳掠的建奴各部做好准备,张网以待。洪承畴的五百轻骑刚刚赶到榆河河畔,还没来得及渡河北去,闻风而至的建奴铁骑就已经从十几个方向同时压了过来。正文 第154章 还有孙传庭紫禁城,建极殿。崇祯帝正在宴请国丈周奎、国舅田弘遇、成国公朱纯臣、保国公朱国弼等皇亲国戚,建奴大军压境,北京城危如累卵,正是急需京营将士卖命之时,要想让京营将士卖命就得有足够的赏银,可崇祯帝把内府司钥库翻了个底朝天也只找出三万两银子。至于国库,早在半年前就已经空了,甚至连京师官员的禄米也已经三月未发了。不得已,崇祯帝只能召集这些皇亲国戚,以九五之尊恳求他们慷慨解囊,扶助国难,所有皇亲国戚中最富的当数成国公朱纯臣、国丈周奎还有国舅田弘遇三人,其中成国公朱纯臣的家资数以百万计,可这位国公爷却只是象征性地捐了五千两银子。国丈周奎和国舅田弘遇各捐了三千两,其余的皇亲国戚有捐两千的,也有捐一千两的,更有甚至只捐了五百两,最后王承恩实在看不去了捐了一万两,加上内库的三万两,才勉强凑足了十万之数。望着面前好不容易才凑足的十万两纹银,崇祯帝神情阴郁。想他九王之尊,富有四海,却居然要为了区区十万两银子厚颜求人,更可叹的是,就算他厚颜相求了居然还是求不来银子,国势艰危一至如斯!遥想太平年景,朝廷每年得拿出多少银子养着这些皇亲国戚?可到了国难当头,这些皇亲国戚却一个个吝啬至此!崇祯帝神情阴郁,朱纯臣等人却显得心安理得。这些被俸禄滋养得脑满肠肥的皇亲国戚们认为保卫京师是朝廷的事,是大明朝的事,和他们个人并没有什么关系。他们个人愿意捐出几千两银子就已经算是识大体了、顾大局了。崇祯帝幽幽说道:“王承恩。”王承恩上前应道:“奴婢在。”崇祯帝道:“把这十万两银子拿去给京营将士分了,告诉将士们,只要击退了建奴,朕还有重赏!”“奴婢遵旨。”王承恩应了一声,赶紧向身后的小太监道,“快去叫人套车,把这十万两银子拉去大营。交给高公公。”“是。”那小太监应了一声匆匆去了。就在这个时候。京营监军高起潜却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跪地惶然道:“万岁爷,不好了,出事了,出大事了。”崇祯帝皱眉道:“出什么事了?”“洪大人……”高起潜吸了口气,喘息道,“洪承畴大人率兵前往天寿山护陵,结果在榆河遭到建奴伏击。全军覆没,洪大人也被建奴生擒活捉了。”崇祯帝闻言顿时感到眼前一阵发黑。险些一头栽倒在地。幸好王承恩眼疾手快,抢上前来一把扶住了。崇祯帝晃了晃晕乎乎地脑袋,急声说道:“快,快召周阁老和陈新甲进宫!”很快,周延儒和陈新甲就被召到了乾清宫的东暖阁。崇祯帝喝了碗参汤之后已经缓过气来,这会正阴沉着脸坐在御案后面,用一种很莫名的眼神望着周延儒和陈新甲,崇祯帝心里充满了怨气,要是当初周延儒或者陈新甲肯站出来说句话。他是绝不会让洪承畴带兵去天寿山护陵的。洪承畴不带兵去天寿山护陵,他就不会出事。现在洪承畴被建奴活捉了,让谁来统率留在宛平的九千京营精骑?让谁来统率即将赶到京师的八万精锐边军?又靠谁去对付北京城外那三十万建奴大军?放眼满朝文武。崇祯帝再找不出一个可用之材。周延儒和陈新甲低着头,两人心里同样充满了怨气,臣子难当啊!他们要是站出来反对,洪承畴当然是不用去天寿山护陵了,可建奴要是真的挖了帝陵毁了龙脉呢?这个罪名该由谁来承担,让万岁爷承担吗?这当然不可能,万岁爷永远都不会有错地,最后这罪名只能落在出头反对地周延儒和陈新甲头上。老奸巨滑的周延儒和陈新甲可不愿意给崇祯帝背这个黑锅。正史中,也不乏这样的事例:1、大明朝两线作战,兵力捉襟见肘,崇祯帝曾经想和建奴议和,他希望陈新甲能在廷议时提出来,这样就算议和失败也能把责任推到陈新甲头上,可陈新甲不愿当秦桧,不愿背黑锅,结果议和不成;2、崇祯帝曾想迁都南京,结果遭到朝中所有言官的反对,满朝文武竟然没有一人愿意站出来坚持这个提议,崇祯帝找不到替罪羊又害怕自己承担历史责任,迁都南京之事只好不了了之。崇祯帝的确是个罕见的勤政皇帝,可他太迷信权术,缺乏承担责任的勇气,这是他用人屡屡失误的根本原因。“周阁老,陈爱卿,洪承畴兵败被俘了。”崇祯帝长长地舒了口气,把心中地怨恨收了起来,建奴兵临城下,现在正是用人之际,还不是和周延儒、陈新甲算帐的时候。周延儒道:“臣等已经听说了。”崇祯帝道:“洪承畴出事了,曹变蛟、白广恩、刘泽清三镇精兵还有留驻宛平地九千京营骑兵互不统属、群龙无首,很可能被建奴各个击破,这四路精兵一旦溃败,京师就将危如累卵,不知道两位爱卿可有应对良策?”陈新甲低着头向周延儒使了个眼色。周延儒会意,奏道:“万岁,除了洪承畴还有一人可退建奴。”崇祯帝道:“谁?”周延儒道:“孙传庭。”大同,总兵行辕。王朴问甄有才道:“有才,裁撤卫所军地事情怎么样了?”甄有才道:“将军,除了大同左卫、安东中屯卫、阳和卫、高山卫和天成卫还剩下几千老弱病残,其余的卫、所、堡其实已经是个空壳子了。再加上这些卫所堡的守备正好都在大同城内,事情还算顺利,不过……”王朴道:“不过怎样?”甄有才道:“不过按大明朝的规制,将军您是没权力裁撤大同镇地卫所军的,而且各卫所的守备意见都很大,这次卑职是用武力把他们的反对意见强行压了下去,可难保日后不会惹出什么乱子来。”“没权力?”王朴冷然道。“谁的拳头硬谁就有权力!”甄有才道:“可那些个守备……”“他们当然有意见。”王朴道。“本将军裁掉卫所军,还要把所属地军户转为当地百姓,这些卫所地守备当然不乐意,因为他们不但要把侵吞地卫所田产吐出来,从此以后再不能把军户当成奴隶来役使了,本将军这是断了他们地财路哪。”甄有才道:“那这些人……”“让他们闹吧。”王朴眸子里忽然掠过一丝狰狞的杀机,阴恻恻地说道,“乱世用重典。该杀的一定要杀,绝不能心慈手软。本将军已经替他们掘好了坟墓。就等着他们自己往里面钻了,哼哼。”大同,副总兵赵六斤府邸。两天前,张子安通过司礼监上的奏章已经批复了,赵六斤已经正式被任命为大同镇的副总兵,现在的大同,除了总兵王朴就数赵六斤的军职最高了,这一来,赵六斤的地位立刻变得举足轻重起来。今儿晚上。赵六斤正喝小酒呢。与他有些交情地几个守备就同时找上门来了。这几个守备分别是高山卫守备陈威,阳和卫守备李福。天成卫守备杨霖还有安东中屯卫守备赵扬。“哎,哥几个都来了?”赵六斤赶紧让座,“来来来,都坐。”赵六斤一面让座,一边赶紧让家将重新摆酒,又让厨房重新准备下酒的小菜,今儿赵六斤地高兴劲还没过去,当然想和这些老兄弟们乐一乐。高山卫守备陈威一屁股坐了下来,颇有些泄气地说道:“人比人真是气死人哪,想当初我们兄弟几个差不多都是同时入地行伍,如今赵兄都已经混上副总兵了,离一方总镇也就一步之遥了,可哥几个呢?嘿,都快要出门乞讨喽。“是啊,赵兄。”阳和卫守备李福也说道,“赵兄你去跟王总兵求求情吧,好端端的裁撤什么卫所军嘛?还要让各卫所的军户全部转为当在百姓,王总兵真要是这么做了,哥几个可就真的没了活路了。”“求,求个屁!”天成卫守备杨霖啐了一口,骂道,“他王朴也就是个总兵,又不是内阁部员,凭什么说撤就撤了?他有那个权力吗?要我说,赵兄你就该带着哥几个去闹,把事情闹大了,看王朴怎么收场。”赵六斤皱着眉头没有吭声,王朴下令裁撤卫所军并把所属军户转为当地百姓的事他是知道的,虽然他内心对王朴的做法也感到不以为然,可他毕竟只是个副总兵,而且当上还没两天功夫,总不能现在就跟王朴公然唱反调吧?“闹?”高山卫守备陈威阴恻恻地说道,“那是找死!王朴是什么人?是个圣旨都敢抗,法场都敢劫的主,你跟他闹,他一声令下就把你们都宰了!别以为咱老陈在吓唬你们,这世上没有王朴不敢做的事情。”安东卫守备赵扬道:“那依陈兄地意思……”高山卫守备陈威道:“王朴真要把事情做绝喽,逼得弟兄们没了活路,那我们就只有反抗一途,不过这事得从长计议,而且一定要一击必杀,绝不能出任何纰漏,否则你我兄弟全都死无葬身之地!”“闭嘴。”赵六斤拍案而起,作色道,“你们是不是活腻了?就凭你们手下那三两千老弱病残,也敢向王朴叫板?你们这么做根本就是鸡蛋碰石头!”“那也未必。”高山卫守备陈威冷然道,“王朴手下地火器营的确勇不可挡。如果硬拼我们是没有一丁点地胜算,可我们不跟王朴硬拼,我们设个圈套把他诱杀了!只要王朴一死,他手下那几个千总都是有勇无谋的莽夫,根本就不足为惧。”“行刺?”赵六斤冷然道,“算了吧,就凭你们手下那几十号窝囊废。也能杀得了王朴?”高山卫守备陈威道:“凭哥几个手下那几十号家丁地确杀不了王朴。可有人杀得了王朴,而且就在大同城内。”赵六斤神色一变,凝声道:“陈威,你究竟是个什么意思?”陈威说道:“赵副总兵,哥几个手下的几十号家丁是杀不了王朴,可代王府上蓄养的三百死士呢?他们杀得了王朴吗?”“代王?”赵六斤摇头不信道,“他会对王朴下手?”陈威阴阴一笑,忽然说道:“赵副总兵。还有诸位兄弟,事到如今也不必再隐瞒了。实话对你们说了吧。这事还是代王府的王詹事先找的我,不过代王只想逮住王朴,然后把他秘密解送京师。”赵六斤犹豫道:“这么做不太好吧?王朴毕竟是一镇总兵,而且要是失了手……”“赵副总兵。”陈威凝声道,“别人可以犹豫,唯独你不能犹豫,因为你才是这次行动最大的受益者!只要王朴一死,大同总兵的位置就只能由你来座了,还有王朴手下那支骁勇无比地火器营。从此也将对你惟命是从。”赵六斤沉默了。看样子是心动了。地确,一镇总兵是个不小的诱惑。王朴手下那支强兵对赵六斤来说更是致命的诱惑,要是真能得到这支强兵的效忠,赵六斤甚至敢向崇祯帝伸手要一枚将军大印!贺人龙和左良玉的将军大印不就是这样要来的吗?北京,天牢。王承恩手捧圣旨进了地字一号囚室,尖声唱道:“圣旨下……罪员孙传庭接旨。”蓬头垢面,胡子拉碴的老囚犯急忙翻身跪倒在地。这位曾经与王朴当了几天邻居的老囚犯就是孙传庭。孙传庭也是李岩口中仅有地两个真正体恤百姓的大明官员中地一个,李岩其实并没有与孙传庭谋过面,当李岩投入李自成麾下时,孙传庭早已经被崇祯帝下了天牢,李岩之所以会这样认为,是因为孙传庭当陕西三边总督地时候做了几件保境安民的大事。其中最让李岩印象深刻的当数孙传庭强行派饷事件,因为关中贫瘠,百姓不堪重负,孙传庭为了筹措军饷就向关中的豪强强行伸手,按田产摊派军饷,对于拒不缴纳饷银的土豪劣绅,孙传庭杀了不少,对普通老百姓孙传庭却是秋毫无犯,李岩由此认定孙传庭是个真正体恤百姓的好官。事实上,孙传庭的确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更难得的是对大明朝忠心耿耿!不过,孙传庭可不是个迂腐不知变通地诤臣,他更是个能臣,他敢明目张胆地杀害关中豪强以资军饷,就足以说明他地魄力和手腕了,尤其难得的是他还极具军事天份,简直可以说是上天赐给崇祯帝,赐给大明王朝地一把利剑。可惜的是就是这样一柄绝世神兵,却被崇祯帝束之高阁整整三年!假如孙传庭没有被下入大狱,他和洪承畴就能一主外,一主内,大明朝就算是两线作战,也未必就应付不过来!王承恩缓缓展开圣旨,尖声念道:“罪员孙传庭,要挟君上,大悖人臣之礼,实属大逆不道,论罪当幽禁终生,永不叙用,今建奴大兵压境,朕顾念国势艰危,正值用人之际,着以戴罪之身督师讨奴……钦此!”孙传庭长拜伏于地,长呼道:“罪员孙传庭叩谢天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正文 第155章 拖下去,当街砍了大同,醉归楼。建奴败亡,流贼退回陕西,大同保卫战胜利结束。代王朱传齐把醉归楼三楼的贵宾席全包下了,摆酒宴请王朴、张子安、魏大本、赵六斤、陈威、李福、杨霖、赵扬等大同镇的文官武将。“诸位。”朱传齐腆着肥胖的肚子,环视众人一圈,朗声说道,“此次大同保卫战,王总兵临危不惧,指挥若定,率领大同军民一举击退了建奴,杀敌七万有余,缴获无数,实属我大明自有辽事以来最大的胜利呀,来,我们共敬王总兵一杯。”张子安、魏大本、赵六斤等人纷纷跟着起身,举杯遥敬王朴。“不敢。”王朴举杯起身,淡然道,“大同保卫战能够打赢,靠的可不是我王朴一个人,靠的是大同军民齐心协力,奋勇杀敌,当然,王爷和张公公慷慨解囊,拿出家资粮食犒赏三军,也是居功至伟。”“干了。”“干了。”王朴与朱传齐重重碰杯,遥举一圈然后一饮而尽。“王总兵。”高山卫守备陈威举着酒杯来到王朴面前,微笑道,“卑职敬你一杯,敬完这杯酒,卑职还有话要说。”王朴淡然道:“有什么话你就先说吧,说完了再喝酒不迟。”“好,爽快。”陈威腾出右手翘起大拇指,大声说道,“王总兵,大明朝两京十三省皆设卫所屯兵以保护地方,这可是洪武爷定下的规制,到今天已经快三百年了,王总兵既没有万岁爷的旨意,也没有兵部的公文。怎么能把大同镇的卫所堡城说裁就裁了呢?”“非常时期当用非常手段。”王朴淡然道,“本镇身为大同总兵,一方最高总镇。当然有权这么做!”陈威道:“王总兵的意思,是不用万岁爷的旨意和兵部的公文喽?”王朴嘿嘿一笑,冷然道:“本镇说了。非常时期当用非常手段,不必事事循规蹈矩。”陈威道:“那卑职倒是要问一句了,这大同究竟是你王总兵地呢,还是万岁爷的?”“当然是万岁爷的。”王朴说此一顿。突然反问道,“本镇也想反问陈守备一句,这万岁爷又是谁地万岁爷呢?”陈威想也不想,答道:“当然是天下万民的。”“说的好。”王朴道,“万岁爷是天下万民地万岁爷。万岁爷是君父。身为君父哪有不爱惜子民的道理?孟圣人也说了,百姓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由此可见,只要是对大同百姓有利的事情,本镇尽可以放手去做,万岁爷也会全力支持!”魏大本听了不由轻轻颔首,虽然王朴的做法有些越权。但道理地确是这么个道理。陈威冷然道:“王总兵。照您的意思裁撤卫所是为了大同百姓着想,那卑职倒是要反问一句。您裁撤了卫所军,万一响马盗或者流民闹起事来,或者蒙古人、建奴毁关入寇,靠谁来保护大同百姓?你这是为大同百姓着想吗?”“哼哼,保护百姓?”王朴冷然道,“就凭你们手下那群不堪一击的乌合之众也配谈保护百姓?奄遏海一战,一万多人对三千蒙古骑兵,结果人家一个冲锋你们就全垮了,前不久让你们押运草料,也是一万多人,又让四千建奴一冲就垮,这样的豆腐渣军队也配谈保护百姓?你们除了会烧杀劫掠、祸害百姓还会干什么?你们除了会欺压军户,肆意盘剥还会干什么?你们这群败类,人渣,连流贼都不如,还有脸在本镇面前叫嚣,活腻了不是?”“啪!”赵六斤猛地站起身来,把手中的酒杯重重掷在地上,厉声大喝道:“来人!”急促地脚步声中,一队官军呼喇喇地涌上三楼,迅速堵住了门、窗以及楼梯出口,把在场地所有人都围了起来。。。。“哈哈哈。”陈威仰天长笑三声,再低下头来时眸子里已经杀机流露,望着王朴一字一句地说道,“王朴,活腻了的不是卑职,而是你!你知道吗?今天这顿酒席就是王爷摆下的鸿门宴,王朴你死定了!”“王爷。”王朴目光转向朱传齐,冷幽幽地问道,“是这样吗?”“咳……”朱传齐干咳两声站起身来,对王朴说道,“王总兵,你既没有旨意也没有兵部的公文,就擅自裁撤地方卫所,这的确与朝廷规制不符,本王身为藩王虽然不得干预地方军政,却也有责任维护皇家的尊严,藐视万岁爷的事是断然不会坐视不顾的,不过你不用担心,本王不会杀你,本王只想把你解送京师,交由万岁爷发落。”“呃……这!”魏大本满脸震惊地站起身来,吃声问道,“王爷,这是怎么回事?”张子安也同样被蒙在鼓里,起身讷讷地说道:“王爷,这么做怕是有些不妥吧?”“有什么不妥?”陈威厉声道,“王朴目无法纪,藐视天威,就是杀了他也不为过!”“对,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阳和卫守备李福,天成卫守备杨霖还有安东中屯卫守备赵扬跟着鼓噪起来。陈威目光转向赵六斤,厉声道:“赵副兵总,你还在等什么?动手啊!”赵六斤目光一厉,大声喝道:“来呀!”“在!”围成一圈的数十名官军同时踏前一步,轰然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