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千建奴铁骑从北边突然出现,这绝不会是一件偶然的事情。毫无疑问,大队建奴正从北方越过长城杀奔大同而来,而这支骑兵只不过是建奴的先头人马而已,这样一来义军原定的行军路线就必须做出调整了,要不然再往北走肯定会和大队建奴迎头相撞。剩下的两万多义军真要和大队建奴遭遇,结果只能是全军覆没。往北是肯定走不通了,往东、往南也未必能走得通,显然,这次建奴大举入关还会像前两次那样大肆掳掠,整个山西还有京师只怕都是建奴的目标,义军要是向这两个地方转进难免又要和建奴遭遇。看起来,义军似乎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那就是原路返回陕西,可所有人都知道那也是一条死路,因为陕西实在是太穷了,就这样空着两手回去,最后大伙都得饿死,这就成了一个死结,义军似乎是穷途末路了。就在众人束手无策的时候,李虎闪身进了行帐,对李岩说道:“大哥,外面有个官军奸细要见你。”“官军奸细?”李岩神色一动,问道,“人呢?”“已经带来了。”李虎道,“就在帐外。”李岩道:“请他进来。”“是。”李虎领命而去,很快就押着一名布衣汉子进了行帐,那汉子身材健硕,脸上还蒙着块黑布,显然李虎是担心他窥探义军的虚实。出于保护李岩地考虑,红娘子本能地抢前半步,以自己的身体挡在了李岩面前。李岩挥手示意,李虎便上前揭去了那汉子脸上的黑布条,那汉子霍然睁开双眼,目光灼灼地在帐中的义军将领们脸上团团扫了一圈,最终落在了李岩身上,沉声问道:“足下便是李岩将军吧?”李岩淡然道:“正是本帅,不是足下尊姓大名如何称呼?”那汉子抱拳道:“在下小七,王家家丁队地队长。”“咦?”“啊?”“是王朴的人?”小七话音方落,帐中的义军将领们便纷纷变了脸色。李岩举手制止义军将领们的窃窃私语,沉声问道:“壮士深夜探营,不知道有何指教?”小七往大同城方向抱拳一揖,朗声说道:“奉我家将军之命,前来接引李岩将军及麾下大军上雷公山暂且安身,只要将军上了雷公山,山上的两万石粮食还有八百多万斤腊肉便全是将军您的。”“啊?”“这……”“还有这等好事?”帐中的一众义军将领再次变了脸色,一个个脸上全都流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荆茂成差点死在大明官军手里,所以一直以来就不信任官军,当下冷然问道:“我们凭什么相信王朴?谁知道这会不会是个陷阱?”“对,谁知道这里面有什么名堂?”“老子就不信官军会安什么好心。”“王朴肯定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其余地义军将领纷纷出言附和,只有李岩默然不语。小七淡然道:“信与不信那是你们地事,在下只负责传讯和领路,要是李岩将军不相信,那在下这便告辞了。”“等等。”李岩肃手道,“本帅相信王朴将军的诚意,不过……这总得有个理由吧?”小七这才说道:“我家将军说了,若是李岩将军问起,现由只有一个,那就是建奴太强大了,仅靠大同城内地官军是不可能挡住建奴进攻的,所以,我家希望能和李岩将军联手,两军合作,共抗建奴。”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 这一战是很难第二天天还没亮,甄有才就回到了大同。和甄有才一起回城的还有唐胜、张和尚的两个千人队,因为魏大本已经带着民壮把大同城的四座城门全部给堵死了,所以他们是顺着云梯爬进城来的。对于王朴把雷公山大营让给流贼的举动,甄有才是一百个不明白。顺着马道下了城墙,小七和甄有才就翻上跨上早就准备好的快马,纵骑直奔王朴的总兵行辕而来,唐胜和张和尚则带着两千火枪手直接去驻地了。小七和甄有才赶到行辕时,王朴刚刚起床,正在洗漱。“卑职参见将军。”两人见了王朴,赶紧抱拳作揖,王朴摆了摆手,赶紧胡乱擦了把脸,又顺手把毛巾递给身边的嫩娘,急问道:“小七,有才,一切都还顺利吧?”小七点头道:“还算顺利。”甄有才看了看左右,低声说道:“将军,我们还是帐内说吧。”“唔。”王朴点了点头,当先进了大帐,甄有才和小七也跟着进了大帐,在帐外守卫的吕六立刻抢前两步挡在了帐门外,警惕的眼神不断地搜视着四周,除了嫩娘,谁也不许擅自靠近王朴的总兵大帐。大帐里。甄有才低声问道:“将军,把雷公山大营还有山上地两万石粮食以及八百余万斤腊肉全部让给流贼。这事是不是有些过了?”王朴淡然反问道:“有才为什么会这样认为?”甄有才道:“将军,这事知道的人太多了,隐瞒肯定是瞒不住的。”王朴道:“为什么要隐瞒?”甄有才道:“将军。这可是通贼呀,要是让人捅到了万岁爷那里,可是灭九族地大罪呀!”“灭九族?”王朴脸上忽然浮起一丝揶揄的笑意,淡淡地说道,“那得万岁爷有那能力才行,嘿嘿。”“嘶……”甄有才霎时倒吸一口冷气,失声道,“将军。你该不会是真的想造反吧?”“造反?”王朴微笑摇头道,“傻瓜才会造反。”甄有才蹙眉道:“那卑职就不明白了,将军既然不想造反,又为什么要做出这种公然和朝廷作对的事情呢?”王朴淡然道:“有才认为我这么做是公然和朝廷作对吗?”甄有才道:“难道卑职说错了?”“有才,我给你举几个例子吧。”王朴淡然道,“大明东江镇总兵毛文龙,你总该知道吧?那可是挂着将军印的总兵。”“知道。”甄有才道,“天启年间,毛文龙可是建奴的心腹大患。”王朴道:“据我所知,毛文龙在担任东江镇总兵期间。经常把大明朝的盐、铁、丝、棉等战略物资私卖给建奴,以便从中牟取暴利,这么做算不算是私通建奴,算不算是跟朝廷作对?可天启帝和崇祯帝并没有把毛文龙怎么样。”“嗯。”甄有才点头道,“的确是这样,要不是出了个袁崇焕,没准到现在毛文龙都还当着他地东江镇总兵呢。”“还有祖大寿。”王朴道,“大凌河城被建奴重重围困,城内粮尽弹绝,生人相食。守军全军覆没,唯独祖大寿活着回到了锦州,难道就没有御史言官在崇祯帝跟前搬弄是非,说祖大寿曾经投降过建奴?当然有。可最终崇祯帝不也没把祖大寿怎么着?”“咦。”甄有才又点头道,“好像也是这么回事。”“还有姜让、姜镶两兄弟。”王朴道,“姜家世代盘踞榆林,常年开设马市与蒙古人互通往来,难道崇祯帝就一点也不知情?这当然不可能,陕西三边总督换了一个又一个,可姜家却牢牢把持着榆林这一亩三分地,有才你知道是为什么吗?”甄有才凝声问道:“为什么?”“四个字。”王朴拿起毛笔在纸上一挥而就。甄有才跟着念了出来:“养贼自重!”“对。就是养贼自重。”王朴道,“天启帝和崇祯帝不敢把毛文龙怎么着。是因为他们要靠毛文龙牵制建奴;崇祯帝没把祖大寿怎么着是因为祖家是辽西豪族,崇祯帝还要靠祖大寿在锦州抵抗建奴;同样的,崇祯帝没把榆林姜家怎么着,也是因为姜家是榆林豪族,崇祯帝还要靠他们抵挡北边的蒙古人。”“明白了。”甄有才凝声说道,“就算将军给了流贼粮食,万岁爷不会也不敢把将军怎么着,因为王家是大同豪族,万岁爷还要靠将军你来维持大同局势,抵御建奴要靠将军,镇压流贼也要依靠将军。”王朴微笑道:“就是这么个理儿,只要流贼还在,只要建奴还在,只要我没有公然扯旗造反,哪怕我在大同闹翻了天,哪怕那些御史言官在朝堂上吵翻了天,万岁爷不会也不敢把我怎么着,给流贼一点点粮食又算得了什么?”“可是,为什么要把雷公山大营让给流贼,并且把山上的粮食给他们呢?”甄有才又问道,“难道将军真的以为流贼会和我们联手共抗建奴?”“不好说。”王朴摇头道,“李岩这个人我还不是太了解,我只听说他是个挺讲信义的人,按说我救了他一次,又把雷公山大营还有粮食给了他们,相当于又救了他一次,如果他真是个讲信义的人,就很有可能会和我们联手,不过,我这么做也并不全是为了要和流贼联手共抗建奴。”甄有才道:“那是为了什么?”王朴说道:“不管怎么说。这些流贼也都是汉人,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在建奴地屠刀之下,如果不把雷公山大营和山上的粮食给他们。他们跑又跑不掉,打又打不赢,最后难免要被建奴屠戮殆尽,还有……”“还有什么?”“还有,这个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地朋友,眼下我们和流贼是敌人,可谁知道哪天会不会真的成为朋友呢?现在给李岩和流贼卖个好。万一以后时移势易,不也多一条路走么?”有句老话说得好,叫狡兔三窟。王朴从来就没想过要给大明朝当什么忠臣孝子,万一哪天李自成真像历史上那样成了气候,而王朴又没来得及打开局面,那么暂时改弦易帜先投入闯贼旗下,然后徐图发展也不是不可以,毕竟闯贼也是汉人,而不是建奴。“高!”甄有才很快就领会了王朴的用心,恭维道。“将军高瞻远瞩,卑职远远不及。”雷公山大营。李岩正在红娘子的陪同下查点粮仓里的粮食,望着眼前堆积如山的粮食,红娘子不由感慨万千,对李岩说道:“相公,没想到王朴真的把这座固若金汤的大营让给了我们,还有这许多粮食和腊肉,奴家真不敢相信这是真地。”“是啊。”李岩点了点头,喟然道,“王朴又救了我们一次。”红娘子不解道:“可他为什么要救我们呢?”“这个问题我也想了很久了。”李岩道。“王朴内心真实的想法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不过我想,他也许是为了养贼自重,也许是看在大家都是汉人地份上。不愿意看到我们被建所屠戮吧。”红娘子又道:“相公,那我们真要和王朴联手共抗建奴吗?”“娘子,你太高估义军的实力了。”李岩摇头苦笑道,“王朴恐怕没指望我们能给他帮什么忙,不过话说回来了,能不能帮忙和有没有心帮忙是两回事,不管能不能帮上,这个忙我们还是一定要帮的。做人……不能没有信义。”红娘子不无担心地说道:“可万一有人告密。这事让闯王知道了。”李岩淡然道:“君子坦荡荡,用不着别人去告密。这事我会自己向大王禀报的,以大王地雄才大略,他会理解的。”次日上午,两路建奴大军同时进至大同城下,多尔衮当即下令安营扎寨,十七万大军分别扎下四座大营,把大同四门堵了个水泄不通。当天下午,多尔衮又下令环绕大同筑起一道栅栏,彻底隔绝了大同与外界的联系。这一次,多尔衮是势在必得,不管有多困难都必须打破大同生擒王朴,这不仅仅只是为了替皇太极报仇,更是为了替自己树立威信,因为这是多尔衮当上摄政王之后首次率领大军出征,多尔衮必须有所建树。多尔衮行帐。多尔衮正与范文程、宁完我议事时,多铎忽然大步而入,朗声说道:“十四哥,小弟已经打听清楚了。”多尔衮闻声抬头,问道:“那一仗究竟是怎么回事?”多铎道:“和十二哥大战一场的不是什么明军,而是陕西地流贼,在我们到来之前,流贼已经围攻大同两天了,还在南门外恶战了一场!”“原来是流贼。”多尔衮皱眉低语道,“不是明军。”对于肆虐中原的流贼,关外的建奴早有听说,早在皇太极时代,就曾想和中原的流贼联手共同对付大明王朝,只可惜山高路远,消息难通,这事才耽搁了下来,没想到今天却在大同撞上了,还稀里糊涂恶战了一场。“主子。”宁完我神色一动,媚声说道,“流贼要造大明朝地反,和官军是死敌,不妨给他们一点好处,先利用他们消耗一下大同守军?多尔衮欣然点头道:“这倒是个主意。”多铎道:“可我们和流贼刚刚恶战了一场。他们会答应合作吗?”宁完我道:“豫亲王有所不知,流贼都是些贪图绳头小利地鼠辈,只要给他们一点好处。他们就会连自己的祖宗都卖了。”“嗯。”多尔衮点了点头,问多铎道,“这伙流贼现在哪里?”多铎道:“已经查明,就驻扎在北面地雷公山。”“好。”多尔衮向宁完我道,“这事就由完我先生去办,先生可带两千石粮食、两百只肥羊以及五十匹好马前去,事成之后便是大功一件。”“喳。”宁完我急起身单膝跪地,奴颜婢膝地说道。“奴才绝不令主子失望。”多尔衮微笑道:“那本王就在在这里静候先生佳音了。”“奴才告退。”宁完我又向多尔衮叩了个头,才转身屁颠屁颠地去了。等宁完我走远了,多尔衮又对范文程道:“文程先生,刚刚佟养性用红夷大炮朝大同北门轰了两炮,结果发现王朴果然和祖大寿一样用石块堵死了城门,看来城门是轰不开了,眼下也只能挖地道了。”范文程道:“这也是意料之中地事情。”多尔衮道:“先生以为该从哪里开挖?”范文程道:“虚虚实实。”多尔衮道:“虚虚实实?”范文程道:“兵法上说,虚则实之,实则虚之,主子可使佟大人架炮猛轰大同东墙。暗中则派人于地下挖掘地道,直通东墙之下,架炮轰城即可掩盖挖掘地道的响声,又可吸引守军地注意,让他们不会留心地下。”多尔衮道:“然后呢?”范文程道:“大同土软,不出十日必可掘至东墙之下,待地道挖好,火药埋好,主子再暗中调集重兵集结于西门之外,再故意卖个破绽让官军发现我军的调动。诱使王朴把守军的主力调集到西门防御,而主子则暗中埋伏一支劲旅于东墙之外。”多尔衮听得连连点头,情不自禁地赞道:“好计,好计!”范文程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捋了捋颔下地山羊胡子,接着说道:“再然后,轰,东墙炸开,主子埋伏的劲旅趁机抢夺城墙地缺口,而守军的主力已经调往西门,我军趁虚而入,王朴就插翅难飞了。”大同东门。当多尔衮和范文程商量破城之策时。王朴、甄有才还有赵信、唐胜等人也相携登上了箭楼。正在顶层远眺城外建奴军营的虚实。王朴道:“有才,北门、西门、南门和小东门的情形都已经看过了。再加上东门,以你估计,这次建奴总共来了多少人马?”甄有才沉思片刻,凝声答道:“卑职以为,这次建奴至少出动了十五万大军!”“差不多。”王朴点了点头,说道,“这次建奴来势汹汹,兵力至少在十五万以上,不过建奴终究人少,就算加上汉军八旗和蒙古八旗,二十万也已经是他们的极限了,所以,兵力应该在十五万到二十万之间。”“将军,形势非常严峻哪。”甄有才凝声道,“建奴可不比流贼哪,他们能骑善射,还有攻城利器红夷大炮,以至少十五万大军对付我们不足八千的守军,兵力几乎是我们地二十倍,相差太悬殊了!”“是啊,这一仗地确很难,可我们别无选择。”王朴心里同样没底,超过十五万的建奴大军压过来,那种大山一样地压迫感足以让人窒息,如果可以选择,王朴当然不愿意这么早就跟建奴决战,可世间事并不会因为人地意志而发生转移,多尔衮更不会因为王朴的意愿就放弃进攻大同。这一仗打得赢要打,打不赢也要打!王朴从没想过要给大明朝当忠臣孝子,从没想过要给崇祯帝当烈士,可他同样没有想过要给建奴当包衣阿哈,成天拖着跟猪尾巴,满嘴喊着“主子”“奴才”,那绝不是王朴想要的生活,就算是死也不想。“将军。”唐胜忽然说道,“要不要先出城干他一下,灭了建奴的锐气?”“不行。”王朴摇头道,“建奴可不是流贼,贸然出城太冒险了。”“是啊,千万不要出城。”甄有才也连声说道,“我军兵力本来就不多,可不能冒险。”“怕他个鸟。”大胡子大声道,“建奴的骑兵牛吧,可他们根本就冲不到我们跟前,就全被弟兄们摞倒了。”“那是因为建奴大意。”王朴皱眉呵斥道,“别以为打了场小小的胜仗,杀了几个建奴就天下无敌了,火器是厉害,可不只我们有火器,建奴也有,而且他们有的还是更厉害的红夷大炮!”“轰!轰!轰!轰!轰!”王朴话音方落,大同城外便响起了震耳欲聋的轰鸣声,紧接着又是一阵巨大的撞击声,似有重物重重砸在了城墙上,大同城地整道东城墙都开始轻微地晃动起来,立足箭楼上的王朴等人也感到脚下一阵晃动。大胡子的脑袋立刻耷拉下来,不敢说话了。“是红夷大炮。”赵信脸色一变,沉声说道,“炮弹应该打在东门和小东门之间。”甄有才的眉头霎时蹙紧,摇头低语道:“难道建奴真打算用红夷大炮轰开城墙?”“不会。”王朴断然道,“要想用红夷大炮轰塌大同地城墙,至少也要两个月的时间,建奴不可能在大同耽搁这么长时间。”甄有才道:“那他们为什么要打炮?”王朴摇头道:“不知道,不过大战才刚刚开始,建奴也许是在探我们的虚实吧。”“不对。”甄有才摇头道,“这里面一定有文章。”“别想那么多了。”王朴拍了拍甄有才的肩膀,又转向大胡子等人,大声道,“在大举进攻之前,建奴估计还得有好几天的准备,这几天一定要让弟兄们吃好,喝好,睡好,把精神和体力都养足了,好和建奴拼命!”“是。”“是。”“是。”大胡子、刀疤脸还有唐胜等人轰然应诺。雷公山大营。穿着马褂,留着金钱鼠尾的宁完我被两名义军将士领进了李岩的行帐,宁完我拍了拍衣袖正准备打千时,猛然想起对方不过是个流贼头目何用大礼叩拜?当下便大剌剌地往帐中一站,傲然道:“本使远道而来,为何连个座位也没有呀?”“放肆,见了我家元帅竟敢如此无礼!”李虎闷哼一声抢上前来,一脚狠狠踢在宁完我的腿弯处,厉声喝道,“跪下!”宁完我杀猪般惨叫一声,仆地跪倒在了李岩面前。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 没有人能救我们太原,山西总兵行辕。在多尔衮率大队建奴杀到大同城外之前,王朴就已经谴数骑快马把建奴从大同毁关而入的消息同时送往太原、榆林、固原、京师各地,山西总兵周遇吉是前天傍晚接到的消息,流贼进攻大同,周遇吉可以装聋作哑不予理会,可建奴破关而入,他却不敢掉以轻心。当天晚上,周遇吉就谴快马飞奔山西各卫、所,紧急召集各地驻军向太原集结。到了今天早上,最近几个卫所的军队就已经赶到了太原城外,领军的几个守备正在总兵行辕里和周遇吉议事呢,山西巡抚汪乔年就在几个山西地方官员的陪同下匆匆地走了进来,急声问道:“周总兵,听说建奴毁关入寇大同了?”山西总兵周遇吉冷冷地瞄了汪乔年一眼,并没有立即答话。说起来流贼大举攻大同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周遇吉也早就派人到巡抚衙门传过话了,可汪乔年就是躲着不肯见人,原因很简单,他是怕周遇吉伸手要粮要饷,可这会建奴毁关入寇了,这位巡抚大人却又坐不住了!“周总兵。”汪乔年急道,“本官问你话呢,建奴倒是有没有入寇啊?”汪乔年是真急了,流贼再怎么闹他都不担心,有王朴和周遇吉这两员虎将分别坐镇太原和大同,他不认为流贼能掀起什么风浪。他这个山西巡抚还是能够稳稳当当地当下去,可建奴入寇就完全不一样了。建奴比流贼可凶残多了,流贼闹事其实就是百姓起哄。只要把他们击溃了,或者年景好转了,那些百姓就都会乖乖回到原地继续当他们地顺民,可建奴入寇就完全是两码事了,建奴过后,那可真是生灵涂炭,寸草不留。事到如今,汪乔年也只能自降身价主动来见周遇吉这个武夫了。现在他只能指望周遇吉这个武夫能力挽狂澜,拒建奴于大原府外,要是周遇吉守不住太原,那汪乔年这个巡抚也就当到头了,闹不好还要人头落地。想当年,建奴两次入寇中原,沿途所过上百府县,多少地方官员没有死在建奴手中,却因为守土无方被崇祯帝给砍了,汪乔年不能不担心自己的命运。“汪大人。”周遇吉冷然道。“两天前建奴大军就已经杀到大同城外了。”“啊?”汪乔年大吃一惊,失声道,“这么说建奴真来了?”周遇吉把王朴发来的塘报呈给汪乔年,冷然道:“这是大同总兵王朴发来地加急塘报,汪大人请过目。”汪乔年一目十行匆匆阅罢,颤声问道:“周总兵,假如建奴击破大同之后继续南下寇掠太原,不知道太原城能不能守得住?”周遇吉心中冷笑,表面上却不能不给汪乔年面子,答道:“如果连大同都守不住。那太原就更不用守了。”“啊,这可如何是好?”汪乔年一听就变了脸色,急道,“那……汪总兵赶紧向附近的固原、甘肃、宁夏三镇求援哪。特别固原总兵姜镶,听说是员虎将,手下有一支训练有素的精兵,还有,周总兵应该赶紧向京师发加急塘报,请万岁爷调拔京营前来助战。”“汪大人。”周遇吉忍不可忍,出声打断汪乔年道,“你认为陕西三边和京师有可能派来援军吗?”汪乔年已经完全乱了方寸。急道:“那就赶紧招募民壮。你要多少粮饷,本官立即让人从藩库调拔。”“好。这可是汪大人你自己说的。”周遇吉总算是听到了一句让他开心的话,当下说道,“王总兵在塘报里已经说了,这次建奴调集了二十万大军,可以说是来势汹汹,末将已经算过了,要想守住太原,至少需要募集五万民壮,至少需要二十万两饷银和十万石军粮。”“好。”汪乔年咬了咬牙,说道,“饷银和军粮交给本官去筹办,募集民壮的事还请周总兵抓紧时间,一定要赶在建奴打破大同之前募集起来呀,唉,也不知道王总兵在大同还能支撑多久……”榆林,姜家大院。固原总兵姜镶策马疾驰到大门外猛地一勒马缰,胯下坐骑顿时人立而起硬生生止住了冲势,姜镶一个漂亮的鹞子翻身从马背上跃落下来,随手把马缰一扔,早有家丁抢上前来接过马缰,把他的坐骑牵到马房去了。姜镶疾步穿过门房、照壁、回廊直奔上房而来。上房,榆林总兵姜让正背负双手来回踱步,姜直挺挺地站在一旁,眼神跟着姜让地身影来回转动,被王朴派来榆林传讯的不是别人,就是姜家老三姜,忽听得门外脚步声响,哥俩急回头看时,身材魁梧的姜镶已经昂然直入。“二弟。”“二哥。”姜让和姜急迎了上来。姜家是榆林势力最大的豪族,姜让虽然是家主,可姜家事实上的主心骨却是姜镶,因此接到王朴的加急塘报之后,姜让不敢擅自做决定,遂以快马传讯固原的姜镶,等姜镶赶回来之后再做决定。“大哥。”姜镶顾不上见礼,问姜让道,“这么急着把小弟召回榆林,不知道有什么急事?”姜让道:“有大事,因为事关重大,所以大哥没敢让老九告诉你详情,想等你回了榆林再亲口告诉你。”姜镶道:“什么大事?”姜让道:“建奴出动了二十万大军。正在围攻大同,大同总兵王朴已经发来了加急塘报,请求我们派谴援军。”“什么!?”姜镶色变道。“建奴出动了二十万大军围攻大同,此事是真是假?”“千真万确。”姜大声道,“大同边军都已经和建奴地先头骑兵干了一仗了,一口气灭了他们两千多骑兵,这都是小弟亲眼目睹的。”“这么说真有这事?”姜镶的脸色沉了下来,低声说道,“王朴袭破了盛京又活捉了皇太极,万岁爷又把皇太极千刀万剐了。建奴为了报仇雪恨,尽起所有军队力大举进攻大同也是合情合理,不过在攻破大同之后,建奴却未必会分兵向西进攻榆林,分兵向南掳掠山西各府倒是很有可能,不过,建奴接下来地主要目标肯定是京师,所以榆林不会有事。”“这就好。”姜让闻言舒了口气,只要建奴不来攻打榆林,他也就放心了。姜道:“二哥。那我们派不派援军?”“三弟你傻啊?”姜镶皱眉道,“出动大军需要粮饷,谁来出这笔粮饷?陕西各府还是大同府?难道让我们姜家出粮饷?更何况建奴不是流贼,这次一口气又来了二十万建奴,就算我们姜家把所有的家底都掏出来也不过两、三万人,就这点人马还不够建奴塞牙缝的,去了不是送死么?”姜道:“这么说,二哥是不打算派援军了?”“眼下陕西三边正在全力围剿庆阳、延安、平凉三府的流贼,没有援军可派。”姜镶道,“不过王朴能在这时候让三弟你回榆林来。却是很够意思,我们姜家欠他一份情,他要是能躲过此劫,来日必有一报。”姜让点了点头。喟然道:“二弟说的对,我们也只能这样了。”京师,乾清宫。崇祯帝接到王朴的加急塘报只比周遇吉和榆林姜家晚了十几个时辰,崇祯帝刚刚批阅完所有的奏章,正准备呷一口参汤解解乏时,兵部尚书陈新甲就跌跌撞撞地进了乾清宫,这回陈新甲是直接闯进来的,两个小太监还跟在后面拉拉扯扯地。想阻止他进宫见驾。这是崇祯帝赋予大臣们的权力。崇祯帝刚刚登基地时候。就订了一条前所未有的规矩,但凡有军国大事。朝臣可不必经过通报直接闯宫见驾,而且没有任何时间地点的限制,事后也不会追究大臣的责任,单从这一点来讲,崇祯帝其实是一位了不起地贤君,也很有革除陋习、重振大明的决心和勇气。看到陈新甲慌里慌张的样子,崇祯帝吃了一惊本能地站起身来。正好陈新甲进殿的时候被门槛绊了一脚,险些摔个狗吃屎,王承恩赶紧抢上前来扶住了陈新甲,尖声说道:“哎哟喂,陈大人你倒是小心些,别磕坏了您地脚。”陈新甲顾不上向王承恩道谢,也顾不上擦一擦额头上的汗水,赶紧从衣袖里取出一封火漆鸡毛信,语不成声地说道:“八……八百……里加急,大同……同塘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