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十一 光复会出击(五)燃文 更新时间:2012-11-5 15:04:16 本章字数:10476距离1864年曾国藩攻克南京四十四年之后,南京城的城门口挂了不少人头。当然,以数量来说,1908年的这些人头远比不上曾国藩那时候。当年湘军杀进太平天国的首都后,纵兵屠杀,纵火焚烧,,被改名为“天京”的南京城内积尸如山,血流成河,死亡人数以几十万计。现在好歹南京城还是在满清手里,所以杀人远没有达到当年的程度。几百颗人头仅仅是作为威慑而存在,即便如此,也的确把南京城内外的百姓给吓坏了。因为悬首示众的时间比较久,人头的皮肤已经变成了黑褐色。偏偏试图用这些人头示众的人又想长时间保持人头不腐烂,就用石灰多次腌渍过。黑褐色的皮肤上层层沾染着的白灰,与那惨白的眼球,以及歪斜口腔内的黑色舌头搭配起来,反倒让这些死者的脑袋看着有些凄惨和扭曲的生气。杀这些“乱党”是两江总督瑞方的命令,亲自执行者乃是江南提督张勋。江南提督本是江苏的官职,权限限于下江各府县本标、协、营外,江南提督还节制狼山(含扬州营、泰州营)及苏松(驻崇明,辖本标三营及川沙、吴淞各营)两镇总兵。到了组建新军后,名义上新军第九镇归属张勋统制,实际上第九镇基本上并不是张勋的直接统辖。陆军部一直视新军为自己的禁脔,哪里肯让江南提督直接掌管。于是在江南提督与新军第九镇之间,陆军部不伦不类的又插了进去。这也是满清的一个传统,为了能够最大程度的玩弄权术,满清官职混乱,兼差横行。直到人民党崛起之后,满清对新军开始不放心,张勋才得到了命令,“监视江南新军”。张勋才算是暂时得到了新军第九镇的全部统辖权。此时张勋还是不是复辟满清的辨帅,不过张勋对满清的忠诚还是一模一样。1908年2月19日,一大早,张勋就召集自提督衙门议事。等部下到齐,张勋问道:“徐绍桢最近有何动静?”徐绍桢是新军第九镇统制,上上下下都知道,此人就算不是个革命党,至少也是坚决反清的。两江总督瑞方对徐绍桢极为忌惮。忌惮归忌惮,没有确凿的证据,瑞方也好,张勋也好,都不能真的把一位新军统制给轻易拿下。“提督大人,南洋新军中本来就乱党甚多。徐绍桢到底怎么想已经无关紧要。”防军统领王有宏答道。王有宏是防军统领,也是张勋的铁杆。他统辖的江防军现在驻扎在南京城各处关隘,承担起监督新军第九镇的主要任务。“南洋新军!”张勋几乎是咬着牙说道。新军第九镇的渊源与北洋军毫无关系。绪三十一年(1905)七月,署两江总督周馥奏拟在江宁先练新军一镇,建议拟名为“暂编南洋陆军第九镇,步队名为暂编第十七、十八等协,第三十三、三十四、三十五、三十六等标,马炮工程辎重各队补足后名为暂编马队炮队第九标,工程队辎重队第九营”。练兵处核议照准,并予“暂编陆军第九镇”番号。十月,周馥保荐苏松镇总兵徐绍桢为第九镇统制。满清在洋务运动兴起之后,就分为北洋与南洋之分,两方不仅仅是以地域为界,还代表了两股不同的势力。北洋是淮军以及直隶的派系,而南洋则是两广与湘军的合流。北京的朝廷对南洋新军从来是不信赖的,屡次进行过打击削弱。凡是冠以南洋新军的,从心理上自然与北方有着极大的隔阂。庚子事变中,南方诸省提出了“东南自保”,这就是一种表态。江南提督张勋是绝对忠于满清的,在这方面他与南洋新军一系之间有着极大的分歧。不仅是张勋,张勋的嫡系江防军同样如此。江防军的忠诚心源自对饭碗的担心。不久前在防守杭州的时候,浙江各地的绿营、防军能坚守杭州。因为他们知道,甚至不用满清倒了,只要杭州巡抚完蛋了,他们的饭碗也就完蛋了。防军们负责各地关卡,各种商路,上头吃肉,下头怎么都能喝汤。一旦饭碗没了,想再找这等营生绝对不现实。“江南新军吃着朝廷的粮饷,却做着反朝廷的事。提督大人,对这种吃里爬外的东西,我们绝对不用客气。”王有宏沸腾的忠诚心绝非虚情假意。“光复会的乱党在浙江作乱还没做够,现在又来打南京。诸位对此有何应对之法?”张勋现在最关心的是此事。“大人,现在我们诛杀的乱党,大部分都是外地人。”王有宏答道。这个暗示的内容可是相当的毒辣,张勋一听立刻恍然大悟。正如王有宏所说,新军第九镇里头的革命党大都是外地人。本地新军扛枪吃粮后生计大为改善,哪里有那么多反清的心思。即便是对现状不满,生计改善之后,大多数也是抱持着自扫门前雪的想法。而那些外来的革命党人则拼命煽动反清思想,把所有的问题与矛盾都给推倒朝廷头上来,这才煽动的新军心浮气躁。即便如此,由于张勋听了王有宏的建议,在几次关键时刻都用“宣布即将发饷”的方式来平息新军士兵的浮躁心态。履险如夷的渡过几次极有可能爆发的新军叛乱。这样的策略不仅平息了新军造反的危险,更让革命党人暴露出来。张勋有计划的连吓带杀,革命党人要么逃走,要么就被张勋砍下脑袋挂在南京城门,成了威慑其他革命党人的材料。张勋明显能够感觉到,凡是清洗掉了外地人的新军第九镇部队,明显听命的多。“王统领有何想法?”张勋问。“提督大人,上次调新军对付安徽乱党的时候,虽然诸军都很胆怯,却没有勾搭的意思。卑职看来,新军对革命党并也是挑人的。江苏人看不起安徽人,即便安徽乱党如此势大,新军里头的乱党却没有联手的打算。”王有宏分析道。不仅是张勋,连其他的江防军的将领也忍不住点头。调兵防守人民党攻打的芜湖时,新军虽然逡巡捕赶紧,却没有哗变的迹象。“所以,卑职认为,现在对新军既要用,也要防。用就用他们打革命党,防则是尽诛新军内的外地乱党。只要没有外地乱党联络,新军本身打乱党就会用力。不管新军里头怎么想,与乱党打些仗,杀得乱党越多,新军就越不可能站到乱党那边。到时候,大人对有功者重赏,通敌者杀,自然可以将新军收服的服服帖帖。”王有宏说到这里,张勋已经是拍案赞道,“说得好。袁项城说过……”说到这里,张勋觉得自己有些失言。这种口口相传的御下之术本来就不该当众说出。不过转念一想,此时根本就没有那么多顾及可言。若是南京丢失,张勋自己就会失去一切。与其相比,这点子权术告诉众人有什么大不了。张勋接着说道:“袁项城说过,他统兵就是两手,听话的赏,不听话的杀。对于江南新军我们也得这么办。敢打革命党的,赏钱升官。不敢打的,降级乃至杀头。赏罚分明,不由新军不服。若是没有朝廷给的粮饷,靠革命党的那群人能发出军饷么?”“提督大人高见!”王有宏立刻说道。其他的将领也纷纷赞美张勋的真知灼见。张勋是个秉性豪爽之人,听了手下这番马屁,心里头也觉得相当的满足。等部下马匹拍到了一个段落,张勋问道:“王统领,这次光复会乱党前来攻打南京,你有何看法?”王有宏早就等着这个问题,他连忙答道:“这次乱党看似来势汹汹,人多势众。我们却可以各个击破。探马来报的消息里头,乱党们各不相属,前军与后军拉相距很远。我们不用动用新军第九镇的全部军队,而是让徐绍桢调出一部人马来,击破当头的乱党。提督大人对这部新军按功行赏后,先不要把他们给放回。而是再从第九镇里头调出一部人马进击乱党。卑职等人加紧对新军的看守,凡是试图给乱党送信,或者鼓动新军的乱党,有啥错没放过。如此几回,新军第九镇自然就服服帖帖了。”“若是徐绍桢不给兵呢?”其他将领看王有宏大大露脸,忍不住也出来表现一下。张勋冷笑一声,“我乃江南提督,朝廷明令由我统领新军第九镇,徐绍桢不听调遣,这是想造反么?”徐绍桢真的想造反,接到了张勋的命令之后,徐绍桢紧紧的盯着文书,脸上的表情阴沉的几乎要滴出水来。张勋调集的部队正是革命党势力被清除的最干净的一支新军部队。在新军第九镇里头,革命党都是外地来的。同盟会与光复会同时在渗透新军第九镇,同盟会派遣的人多是广东与湖南湖北人,而光复会派来的革命党则是浙江与安徽等地人。瑞方与张勋大杀革命党,他们不太敢杀本地人,只好大杀外地人。这反倒是误打误中。革命党的势力遭到了重大损害。而且张勋听从了王有宏的建议之后,竟然用了打草惊蛇的手段。他们对外地出身的革命党下手前,会先放出风声来。结果不少革命党要么就吓得跑了,或者吓得狗急跳墙的准备提前发动起义。结果起义没有发动起来,革命党组织的联动倒是被破获了。然后张勋杀人倒是真的“证据确凿”。王有宏还说动了张勋,对于本人新军,只要没有确凿的证据,甚至只要牵连不深,他们就放其一马,甚至宽宏大量的告诉本地人出身的新军,他们被革命党人煽动蛊惑情有可原,只要不再犯,既往不咎。一手硬一手软的策略,极大的破坏了新军第九镇的革命党组织。更加气人的是,不少革命党看局势如此巨变,他们自己为了自己的安全溜之大吉。这无形中坐实了张勋的宣传“外地革命党人就是骗咱们江苏人给他们卖命的。”在士兵阶层中,不同地域之间的深刻矛盾也是难以弥合的。满清特别注重跳动省界矛盾,这也是满清权术的基本要点。若是各省之间没有矛盾,满清朝廷就会感觉坐立不安。所以各地人之间互相看不起,是满清朝廷喜闻乐见的。其结果就是,张勋通过对士兵宣传省际对抗,极为有效的让不少倾向于革命的新军中立起来。“徐统制,不知您何时可以调派部队。”前来传令的军官恭敬的问道。“你这怎么给上官说话的?”徐绍桢严厉的问道。他不得不这么说,从制度上,徐绍桢是没有理由拒绝张勋的这种调动命令的。以徐绍桢的聪明,他看得出张勋的想法,革命党与新军一旦厮杀起来,结了仇,徐绍桢并不相信革命党能有那个容人之量对此毫不在意。为了拖延时间,徐绍桢只能鸡蛋里头挑骨头。刚发完火,却听得外头有人应道:“说的对,怎么能对上官这么说话呢?”随着话音,张勋大踏步走进了徐绍桢的指挥部,二话不说,张勋左右开弓就给了传令军官两耳光。打完之后,张勋一脚踹在传令官身上。“还不给我滚出去。”那传令官是张勋的心腹,他知道张勋这么做根本就是故意给徐绍桢看得。张勋事前专门与传令官说过,所以他虽然因为被打生气,却是把全部怨气都放到了徐绍桢身上,狠狠瞪了徐绍桢一眼,传令官捂着脸出去了。张勋好歹也是徐绍桢的上司,不管心里头怎么不愿意,徐绍桢不得不起身相迎。行了礼,张勋说道:“徐统制,浙江佬攻打咱们江宁。局面危急,请速拨兵马前去平乱。这件事还请徐统制抓紧。”“这……,卑职知道了。”徐绍桢不得不敷衍说道。张勋性格豪迈,这次来新军军营的时候,他就没带几个兵。此时张勋大大方方坐下,笑着对徐绍桢说道:“徐统制,不仅是浙江乱党,我更担心安徽乱党进攻江苏。两江总督瑞方大人和我都觉得,能对付安徽乱党的,非你徐统制不可。近几日,我准备调徐统制带兵前往芜湖,防备安徽新军。现在我来请徐统制与我一起去见瑞方大人。去之前请徐统制把兵拨给我。”听完这话,徐绍桢心里头立刻生出一种强烈的杀意。张勋的话里头已经把以后的安排说的明明白白。什么请去见瑞方商量,这根本就是变相的剥夺徐绍桢兵权。可除非此时完全与张勋翻脸,否则的话也只有听命于张勋。心里头几次想喊出亲兵出来抓了张勋,但是徐绍桢却始终下不了这个决心。在革命党被极大破坏的现在,就算是抓了张勋又能如何。新军第九镇根本没有准备,是不可能跟着徐绍桢一起起义的。心里头挣扎了好一阵,徐绍桢不得不同意了张勋的命令。张勋来徐绍桢这里之前,颇有些置生死于度外的打算。见徐绍桢屈服了,张勋更是笑的开心。得到了调动部队的手令之后,张勋拉着徐绍桢一起去见瑞方,路上张勋大声说道:“徐统制,安徽乱党在安徽杀戮地主士绅,犯下了滔天罪行。对这帮穷凶极恶之徒,你一定要担起保住咱们江苏士绅的重任啊。”见徐绍桢勉强的点头答应,张勋就大讲起安徽乱党具体的种种恶行。张勋大讲的内容若是被人民党听到,相信人民党的同志虽然不会赞同张勋对人民党“穷凶极恶”的定论,但是也会惊讶于张勋叙述的事实还算是颇为准确的。不用说人民党的高层会如此,此时,距离南京城南一百多里之处的人民党医疗队政委黑岛仁也会认同。这次医疗队的成员总数远比上次要多。除了一百名医生护士之外,人民党专门派遣了两个连四百多人的护卫部队。上次支援医疗队是去杭州,光复会已经夺下了杭州,整个路途上还是安全的。这次南京战役面临的是战区,人民党绝对不肯让自己辛辛苦苦培训出来的军医队伍遇到危险。不仅派遣了随队的两个连四百多部队,还有一个营的部队调到了人民党解放区的边境上,假如得到了任何消息,这支千余人的部队立刻就会前去接应。在出发前,陈克专门与政委黑岛仁谈过话,“黑政委,这次的支援过程中肯定会遇到很多问题,我希望你一定要把握住局面。不要被任何其他势力煽动。”黑岛仁现在的中国名字是“姓黑,名岛人。”大部分战士根本就不知道黑道仁是个日本人,更不知道黑岛仁的原名“黑岛仁一郎”。黑岛仁自己甚至也开始忘记自己日本人的身份。对于陈克直白的发言,黑岛仁很是不明白。“陈主席,这话怎么讲?”黑岛仁问。“黑政委,你认为我们人民党与光复会之间的区别在哪里?”陈克问道。黑岛仁一直没有从事对外工作,在这点上,他真的不知道。他迟疑着不敢回答。“那我问你,我们人民党怎么看待反清?”陈克降低了问题的难度。对这个问题,黑岛仁回答的很流利,“为了进行人民革命,为了建立起社会主义新制度,为了拯救人民群众,所以要推翻满清的反动统制。”陈克点点头,“对,推翻满清不是我们人民党的目的。而是革命事业的进行中需要完成推翻满清统制这么一个步骤。而对光复会而言,推翻满清是他们的目标。他们认为推翻了满清,他们以为的革命就完成了。”听了陈克的话,黑岛仁脸上忍不住露出了诧异的神色,“这不是开玩笑么?”“你觉得这是开玩笑,但是光复会他们不这么认为。驱动这些人起来反清的原因,是他们感到了痛苦。生活上的痛苦,精神上的痛苦。看到洋人横行无忌,他们感到痛苦。看到对外战争屡战屡败,丧权辱国,他们感到痛苦。看到自己的一身才华不能施展,他们感到痛苦。看到百姓生计坚信,他们感到痛苦。在洋货冲击中国市场,让地主和地主士绅开办的手工作坊受到致命打击,他们感到痛苦。”陈克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一点激动的表情都没有。反倒是黑岛仁却感到了一种兔死狐悲的痛苦感。光复会这些革命者们感受到的痛苦,黑岛仁在日本的时候,有过不少相同或者类似的感受。即便是日本经历过明治维新,经历了一次次的胜仗,但是日本国内的民众生活并没有改善的迹象,不仅如此,原先的社会解构被破坏之后,压迫者们表现出更加凶残的一面来。大财团们生活穷奢极侈,穷人沦落到只有进入工厂遭受极大摧残才能混口饭吃的地步。而且大财团们不仅凶残的剥削穷人,更让大批原本日子过得去的中小资产阶级沦为无产者。黑漆漆的仿佛看不到劲头的未来,让黑岛仁感到既痛苦又绝望,如果不是如此,他也不会远渡重洋到中国来寻求革命道路。陈克平静的说道:“对光复会来讲,他们把一切痛苦都推倒现在的当政者,推倒满清朝廷身上。他们认为推翻了满清朝廷,一切痛苦都会结束。我并不是要替满清来辩解,我要指出的是,推翻了满清之后,这痛苦也不会消失。甚至会更加痛苦。”听了这话,黑岛仁连连点头。可以说人民党的同志里头,对此最有实际感触的莫过于黑岛仁。“我之所以要你来当这次医疗队的政委,就是希望你能够辨清这些非常容易混淆的事情。希望你能够在思想上帮助同志们看清光复会的问题,不要让这些同志对咱们人民党的革命行动产生什么误解。”陈克说完,黑岛仁立刻答道:“是。我一定努力完成工作。”回答完了之后,黑岛仁却又迟疑了,他沉吟了一下又问道:“陈主席,那么怎么才能消除这些痛苦呢?”见陈克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用明亮的目光看着自己,黑岛仁连忙更详细的解释道:“陈主席,我感觉大部分投身革命的原因都是因为感到了痛苦,为了摆脱痛苦不得不通过参与革命来解决各自的痛苦感觉。所以我想问问,怎么看待痛苦和革命之间的关系。”这个问题有点大,陈克觉得有点为难,即便是陈克自己也不能说自己真的解决了这个问题,他想了想才答道:“想解决痛苦,每个人的途径都会不同。这点请黑政委先确定。没有两片相同的树叶,也没有两个完全相同的人。我的方法或许适合我自己,但是未必适合别人。就我自己来说,我认为解决痛苦的要点莫过于两点。第一,要睁开眼睛看世界。第二,成为一名战士。”黑岛仁非常认真的听着,对他来说加入了人民党之后,已经在很大程度上解除了以往的痛苦,但是新的问题与痛苦却在不断产生,如果能有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黑岛仁自然是希望能够尽早了解到。“睁开眼睛看世界,就是能够实事求是,而不是试图去把世界幻想成自己认为的模样。那样,你知道痛苦与艰辛不可避免,你就不考虑痛苦的问题。因为考虑这些痛苦不痛苦完全没用。”陈克的答案实在是大出黑岛仁意料之外,虽然陈克的话的确有道理。不过这种因为知道感觉痛苦没用,所以根本不考虑痛苦的态度,实在是有些“掩耳盗铃”的味道。黑岛仁觉得自己未必能接受。“第二,作为一名战士。求的是做事,我们通过尝试,通过摸索总结,发现事情的规律,能够控制这些事情。然后也能最大程度上减少不必要的痛苦感觉。当然了,从另一个角度,当你全身心去做一件事情的时候,头也不痛,蛋也不痒,根本没有心思去感觉痛苦不痛苦这种事情。”陈克说完之后,又觉得这些道理还是没有真正说出自己的感觉,他又思考了一阵,这才补充说道:“当然,我觉得对我现在来说,痛苦不痛苦根本不在我考虑范围之内。我只是努力去实事求是的办事,根本不是为了摆脱痛苦,或者考虑能否摆脱痛苦。在我的感觉里头,根本没有痛苦这个概念。我试着去理解痛苦,仅仅是为了去理解别人。对于我自己而言,我没有这种感觉。”这话实在是超出了黑岛仁的理解范围之外。当黑岛仁发现陈克好像能够轻松解决任何痛苦的时候,却听到陈克说自己根本没有痛苦的感觉。这种极大的反差让黑岛仁怀疑陈克是不是一个正常的人类。不过这种怀疑并没有维持太久,陈克突然有些恍然大悟的说道:“黑政委,我刚才没注意到一件事。我们首先有一个误区,就是对痛苦的定义。我是把看到那些无法接受事实后的感觉都归于痛苦。不知道你是不是也是如此的感觉?”“是的。”黑岛仁的脸上立刻有了光彩。“那这个问题就是可知与为止。”陈克答道,他边说边拿起笔画了两个同心圆,指着同心圆,陈克说道:“你看,当你能够控制和接受的范围只有小圆这么大的时候,这个小圆外头的都是未知与不接受。不管你接受不接受,你必然会看到和接触到。当你的能力扩大,到了这个大圆的水平,那么你能接受的东西多了么?的确是多了,但是你会看到和接触到更多不能接受的事实。”黑岛仁看着纸上的两个圆,陈克的解释在纸上表现的如此清楚,根本没有辩解的余地。陈克同情的看着黑岛仁,黑岛仁提出的问题陈克都遇到过。而要跨过这条线,留给陈克很多很多的回忆。陈克固然现在没有痛苦不痛苦的评价,但是那些回忆里头绝大多数都是失败,一次次的失败,几乎看不到头的失败。陈克曾经无数次的怀疑,自己这辈子能成功一次么?直到陈克跨过那一条线之后,他才彻底相信了毛爷爷的那句话,“历史是螺旋上升的。”黑岛仁没有走回到原点,完成第一个轮回的时候,他是很难理解这个道理的。不管黑岛仁是否理解了陈克的话,陈克能看出的是,责任感最终回到了黑岛仁身上,他的目光又开始明亮起来,不经意间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来。“陈主席,关于给同志们讲述我们与光复会区别的要点是什么?”“要点就是,我们人民党讲的是做事。要掌握的是事情本身的规律,利用已经掌握的一部分规律来更好的做事。而光复会要的是事情的结果,至于事情本身的规律是什么,并不是他们追求的。当他们相信靠武力可以推翻满清的时候,他们就会起来造反。假如他们相信吃斋念佛能够达成目的的时候,他们也会立刻抛下手里的武器去吃斋念佛。这点一定要向同志们讲清楚。”陈克做了总结性的发言。正文 十二 光复会出击(六)燃文 更新时间:2012-11-8 13:24:44 本章字数:5649“兄弟们,浙江人打到咱们江宁了。*”王有宏对着新军第九镇三十六标的军官问道。三十六标是清除外地革命党最彻底的一个标。也是王有宏向张勋建议重点拉拢的一个标。军官们围坐在酒桌前,却远没有足够的热情,王有宏对此也毫不在意。新军作为野战军,专门从事军事训练,自认为能打,所以看不起作为防务的江南巡营,这是公开的矛盾。“诸位兄弟,浙江人喊着革命的号子,打到咱们江宁。他们真的是为了革命,肯定不是。他们看中的是咱们江宁商贾云集,看中的是咱们江宁坐收的税。”王有宏大声说道。既然定下了分化新军与革命党的计策,王有宏也根本不在乎把话说的直白。如果能说服最后战斗力的新军站到张勋这边,王有宏并不在乎分些好处给新军里头的军官。“浙江本来就不穷,和咱们江苏一比,毫不逊色。而且江宁两面受敌,安徽人和浙江人不打过来,咱们可就阿弥陀佛了,哪里有心思去打浙江。可传回的消息里头,浙江革命党说是怕咱们打到浙江去。又说谁能先克江宁,就给极大的封赏。兄弟们,大家都是明白人,你们觉得这些浙江佬打到咱们江宁到底是图的什么?”王有宏说的是实话,在座的军官也不是傻子,分辨基本的实话与瞎话的能力还是有的。虽然心里头鄙视防营,但是不少军官对浙江革命党也生出了不少反感。看到自己的话成功的在军官中引发了共鸣,王有宏接着说道:“兄弟们,到现在为止,咱们的军饷少发过么?每月不都是按时按数发放?朝廷在一天,我就敢说这军饷绝对不会少了大家的。若是让浙江的革命党打下了江宁,大家还信这军饷能按时发放么?浙江佬空着手,只拿着枪来咱们江宁,他们会给大家送钱不成?而且战火一起,商路断绝。安庆先是落入岳王会手里,再后来落到人民党手中之后,到现在做买卖的基本不去安庆。整个城里头的百姓几乎活不下去。更不可能有什么商税。大家当兵吃粮,还要养活一家人。不用说多,三个月没有军饷,大家的日子怎么过?”如果只提打仗,新军第九镇的军官或许还觉得颇有自信,可是提及军饷和家人。军官们第一次开始互相对视了。革命什么时候都能革命,但是一天不吃饭可是不行的。这些军官们好不容易混到了现在的地位,家里面不仅以他们为荣,而且好多军官家里的生计实实在在是靠这些军官的军饷过活的。“兄弟们,徐统制禁赌,禁嫖,兄弟我是很佩服的。男人么,有时候玩几把骰子,推几把牌九,玩几个女人,这都是喜欢的,不过也都是要花钱的。禁赌禁嫖之后,大家能寄回家去的钱实实在在多了不少。这是对大家好。不过若是被那些乱党煽动革命,革命之后大家的军饷怎么办?那些革命党们说过么?他们说的什么推翻朝廷,赶走洋人,听着好听。这些真的做到了,能让大家涨一文钱的饷?下次大家再遇到革命党,不妨问一问。*大家听听他们能说出像样的话么?”“王统领,你到底要说什么?”有军官问道。王有宏笑了一声,“我要说什么?我要说的是,若是现在天下都反了,大家要反,我什么都不说。可现在除了安徽与浙江之外,这天下根本没人反。咱们江苏人何必掺这趟浑水呢?而且有人说朝廷不好,可现在朝廷马上就要推行立宪。立宪之后,各地士绅,各位兄弟的亲朋好友当了议员,这说话可就算数了。大家不信朝廷,总信得过自己的乡亲父老吧。咱们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却偏偏跟着革命党走。这不是给自己找别扭么?”听了王有宏对未来的描述,原本几乎全部是木雕泥塑一样的军官们终于开始活跃起来。有人下意识的摸着自己的下巴,有人皱起了眉头,有人忍不住摸着上嘴唇的髭须,有些人则是呈现出一种坐立不安的模样。看到自己的话起了作用,王有宏说道:“兄弟们,我也不要大家做什么。既然诸位是新军,那好歹有个保境安民的责任。若是让这些浙江佬杀进咱么江苏,大家觉得他们真的秋毫无犯?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在座的兄弟里头只怕有些人认识这些革命党,若是有认识的兄弟,不妨派人前去劝告他们不要攻打咱们江宁。咱们江苏人绝对没有打浙江的意思,这战火一起,得多少商家做不了生意。若是想弄钱,上海比咱们江宁更富,浙江佬何必舍近求远,来打咱们江宁呢?”这话说的诚恳,新军官兵其实都知道,到现在为止新军第九镇也好,还是张勋的嫡系也好,根本就没有出兵浙江的打算。江北提督王士珍全军覆灭之后,江南新军和新军第九镇的兵力甚至不够布防整个江苏,更无力对付西边安徽的革命党。在这种局面下哪里有精神去对付浙江的光复会。已经有军官开始交头接耳,低声的说起自己的担心。王有宏说的没错,江宁一旦打起来,定然会有不少损失。新军的军官们并没发现,在清除了外省人之后,江苏本地地方主义很快就能引发新军江苏出身军官的共鸣。王有宏立刻趁热打铁,“兄弟们,若是人民党打过来,咱们打不过就且不说了。但是岳王会曾经占据过安庆,他们还是本地人就把安庆折腾惨了。大家不是没听说过安庆到底变了什么样子。咱们不说别的,难道诸位就眼睁睁的看着浙江佬把江宁也给折腾成那般模样么?就眼睁睁的看着浙江佬裹了咱们江苏的钱财去么?咱们江苏人的钱,怎么也得咱们江苏人自己给花了吧。”安庆在岳王会治下的惨状早已经传遍了长江流域,这是很多商人都亲眼看到的。若是光复会在江宁也这么来一次,江苏出身的新军军官绝对不能接受。“王统领,您到底有什么想法?”这次提问就友善的多。王有宏大声说道:“我的想法很简单,咱们是新军,自然就要保境安民。光复会想谈革命,没问题,等他们拿下上海,咱们可以和他们谈么。若是他们拿不下上海,反倒拿下了咱们江宁,大家不觉得光复会的人会让大家去打上海么?”军官们互相交换着眼神,有军官问道:“王统领,若是光复会不肯离开咱们江苏怎么办?”听到这话,王有宏心中大喜,脸上却丝毫不露出喜色。他用一种极为煽动的语气答道:“怎么办?诸位兄弟,大家可是新军啊,整日里专心操演,日日训练。大家真的觉得自己打不过光复会的那些乌合之众?难道因为那些乌合之众们嘴里喊着革命,大家就不用试试看他们有多少斤两,就这么乖乖听命于光复会不成?”新军既然是军人,对抗意识自然是强过其他人,王有宏的话彻底挑动起新军军官的争斗心。当即就有军官喊道:“没错,光复会想在咱们江苏做主,这也得先问问咱们新军才行。”王有宏获得了极大的成功,新军内部经过一番激烈的争执。在没有外省革命党的串联煽动,又没了新军第九镇统制徐绍桢的存在,新军第九镇三十六标里第二营的军官表示想“会一会”光复会。其他的军官即便不想与光复会打仗,同样也不想让光复会这么轻易的就自由进出江苏。在地方主义情绪高涨的局面下,新军第九镇三十六标摇摇摆摆的站到了光复会的对立面上。张勋对王有宏的汇报将信将疑,在他看来,新军都是革命党,至少也是革命党的预备队。让新军与反贼们火并,计策上虽然好,却未免有些一厢情愿。由于这话题很是机密,屋里面只有张勋与王有宏两人。“提督大人,卑职有话想对大人言说。请大人先恕卑职不敬之罪。”王有宏说道。“王统领,但讲无妨。”张勋相信王有宏是真心忠于朝廷的,自然是相当的宽容。“提督大人,现在天下乱党四起,卑职觉得朝廷不能容人就是原因之一。”王有宏语气虽然谦卑,但是内容却尖锐的很。张勋是个性格豪爽之人,虽然对王有宏很是信赖,又事前表过态。听了这尖锐的话,他脸色依旧立刻就阴沉下来。一双眼睛里头寒光四射。王有宏既然提及了这个话题,自然也没什么再怕的,他完全无视张勋那想吃人一样的眼神,继续坦然说道:“提督大人,革命党既然能煽动众人,难道他们说的就没道理么?朝廷屡战屡败,各种事情也层出不穷,百姓生计并不好过。咱们忠于朝廷之人若是真的想给朝廷尽忠,恰恰不能文过饰非。太后老佛爷努力兴办洋务,筹措立宪。不就是想通过这些措施富国强兵。重立大清在百姓心里头的声望。卑职觉得,越是此事,我们当臣子的越要让天下平静。让这些措施能够显出其好处来。对于乱党,我们自然绝不能放过。但我们却不能逼人造反啊。”张旭紧紧绷着嘴,因为牙齿咬的死死的,腮上的肌肉高高鼓起。张勋有两道浓浓的眉毛,还蓄了两撇浓浓的八字胡,因为强忍激动,眉毛与八字胡仿佛要倒立起来,而且还在微微抖动。很明显,各种念头在张勋脑海里激烈交战,过了良久,张勋脸上神色才放松下来,他用那口江西官话缓缓的说道:“庚子年的时候,八国联军打进北京。我随从保驾,“回銮”后,太后老佛爷在颐和园仁寿殿召见我。我那时候心情感动,一时连自己姓什么叫什么都忘了。此时我只叫出了一个臣字,就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正好抬头看见殿上匾额写着“仁寿殿”,就拍拍自己胸脯伸出大拇指说,臣仁寿殿,……”若是别人,此时只怕就要陪着笑,王有宏只是静静的听着,他知道张勋此时并不需要任何人来应和。就见张勋深深叹口气,才接着说道:“当时殿上的人想笑又不敢笑。按理说,这是失礼,应受处罚的,就是把我推出去杀头也不稀奇。太后老佛爷跟没听见一样,若无其事地问了我几句话便让我回去了。人说宰相肚里能撑船,太后老佛爷的心胸比山高,比海深。我张勋对老佛爷忠心不二。若是为了这大清的天下,我就是容了那些被革命党糊弄的混账又能如何。”张有宏心里头刚刚放松下来,就听到张勋厉声说道:“我现在容了这些混账,可不是说以后就容他们这么下去。王统领,这点你给我记清楚。若是他们还是不知检点,不尽忠朝廷。我张勋以后可绝不会放过他们。”“提督大人,此时不是兴事之时。只要新军和乱党打起来,他们有什么想法,咱们都得容了。现在安徽和浙江大乱,咱们江苏两面受敌,若是咱们自己也乱了,那从湖北到上海,这沿江之地朝廷再也没有立足之点。提督大人深明大义,对朝廷忠心耿耿,若是只有一时之快,却坏了朝廷的大事,咱们都是朝廷的罪人啊。”王有宏说的极为干脆。张勋点点头,“就依王统领的法子,如果新军对乱党作战有力,我绝对不会吝惜打赏。”听张勋说了最关键的话,王有宏终于把心放到肚子里头。能给名正言顺给新军打赏的只有瑞方与张勋。瑞方再打赏也不可能让新军官兵归心,剩下最合适的人选自然是张勋。而张勋若不是真心明白了打赏的道理,那总不免会带出不满之意,那还不如不打赏算了。王有宏的想法是,无论怎么费尽口舌,也得让张勋出于对大局的考虑,放弃对新军的偏见。没想到张勋自己竟然这么快就明白了事情的关键,这份心胸让王有宏很是高兴。在两人确定了这基本要点之后,张勋却有些怀疑新军会不会与乱党打起来。王有宏对此有着极大的信心。他认为新军出城布防的三天内,就绝对会与乱党开战。但是事情的进展远比想象的快的多。在第二天就传回了消息,新军三十六标的二营,连续击破了三路进犯的乱党。王有宏预言应验,不仅他高兴,张勋也是颇为兴奋。由于担心这是新军编造的消息,张勋派人调查,并且去战场查看。传回来的消息反复印证了第二营的确与敌人展开了激烈的野战,乱党死了起码四十余人,还抓了三十多俘虏。“赶紧拷问俘虏。”张勋把拷问两个字咬的又响又重。正文 十三 光复会出击(七)燃文 更新时间:2012-11-8 13:24:46 本章字数:4814“什么?你确定是新军,不是巡防营?”陶成章几乎是咆哮的喊道。他的额头上炸起了青筋,神色看上去很有些狰狞。事情的变化实在是大出陶成章意料之外,虽然张勋在新军里头大杀革命党,但是徐锡麟始终认为新军还是肯革命的。他万万想不到,进攻南京城最先遇到的对手居然是新军,而不是负责防卫工作的江防营。“确实是新军。”逃回来的先锋部队也是一脸悲愤莫名的神色。这次出兵前,光复会始终认为新军会投靠革命,遭到新军猛烈打击也大出这些人意料之外。陶成章定了定神,即便是得到了确定,他依旧不能相信这个事实。“你们到底怎么和新军打起来的?”陶成章追问道。“这……”逃回来的先锋部队立刻有些支吾。不过这里头也有反应快的,立刻有人辩解道:“我们见到新军在路上设卡,就上去让他们参加革命。结果这些人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向我们开枪。”“对,新军那些人根本就是满清的人。说好了投靠革命的,结果说话根本不算数。”“陶统领,新军是诳咱们的。”听着这些人七嘴八舌的数落着新军的“背叛”,陶成章突然生出一种冲动,他紧紧握住拳头,才没有冲上去给这群先锋们一顿耳光。光复会打先锋的这群都不是光复军,而是各个地方上的会党。陶成章下了命令,凡是敢打头阵的统统都重赏。这可是刺激了地方上的会党,自认为骁勇善战的人从来是有的。这些人一马当先走在头里,想来他们认为新军就是内应,只要打出光复会的旗号,新军就会兴高采烈的投奔过来。当事实没有如他们所想的那般发展后,这些人就把所有的怨气都推到了新军头上。“现在那些新军在哪里?他们打得旗号是哪个营的?”陶成章问道。不管对面开打的新军是谁,既然对方敢动手,事情肯定就不会善了。“这个……,大伙退的快,没看到。”逃回来的先头部队说的很是含蓄。陶成章觉得再也不能继续问下去,倒不是担心从这些先头部队问不出什么来,而是陶成章不知道再问下去,自己会说出些什么来。“陶统领,你们可要给我们报仇啊。那些新军下手太狠了。”这些人完全没有感受到陶成章的心情,而是一个劲的嚷嚷着要报仇。“我知道了,你们先下去。有伤的赶紧到救护营治伤。”陶成章还能压住自己的情绪。而且提起救护营,这位光复会的首领觉得心里头好受多了。人民党并没有食言,在光复会的大部队进抵南京前,救护队赶上了。好不容易让这些人下去,陶成章立刻把负责与新军联络的干部找来,他们都是新军里头的军官,战前的时候就让他们去和新军联络。“陶公,张勋现在封锁了道路。我们实在是难以联络。而且把守各处的巡防营只要见到没辫子的就抓,我们已经损失了几个同志。”联络干部一个劲的诉苦。第九镇新军多数剪了辫子,特别是倾向于革命党的进步军官更是如此。平日里这是他们的骄傲,现在却成了他们的致命伤。“就没有一点消息?”陶成章也觉得局面颇为棘手。这次南京战役里头,光复会认为新军即便不会立刻起义,好歹也会两不相帮。偏偏张勋在各处关隘把守的极严,一点消息都没有透露出来。正说话间,外头突然闯进来几个百姓。这几个人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倒是把陶成章等人给吓住了。仔细一看,却是派出去联络新军的同志。顾不上管这些人这么做是不是无礼,陶成章等人连忙问道:“联络上了么?”喘息了一阵,这几个人才稍微缓过来劲,他们焦急的答道:“陶公,出大事了。新军统制徐绍桢大人被迫带了一个标的部队去了芜湖,说是要他们防卫芜湖,提防人民党夹击南京。其他的部队都落到了张勋手里头。而且我们冒死混进了军营,却听新军里头的同志说,现在新军里头流传着一个谣言。说咱们攻打南京是因为没钱了,又因为咱们怕了洋人,不敢打上海,于是就来打南京。”听了这个消息,陶成章的眼睛忍不住瞪大了。没等他发问,回来的同志继续说道:“新军里头不少人都信了这话,都说浙江人凭什么来抢江苏人的钱。也有人说,若是光复会能打下上海,再来打南京,他们才肯投降。不然,就请咱们光复会先回浙江去。”对这些地方主义的话,陶成章倒没有生气。他见过那么多人,比这更加神奇的话陶成章听的多了。“和咱们打的到底是哪里的部队?”这才是陶成章最关心的。“什么?已经打上了?”前去联络的同志大吃一惊。听了其他同志们解释之后,这些同志想了一阵,“应该是第三十六标的。他们的军官被张勋给弄走了,我们去的时候,没见到他们的人。”“好,知道是谁就好。不管他们怎么说,咱们这次一定要打下南京城!”陶成章大声说道。“陶公,怎么打?”新军出身的同志一时还不能接受光复会与新军正面打起来。“谁挡在咱们前头,咱们就和他们打。”陶成章回答的很是干脆。陶成章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确定了打法,他立刻开始组织进攻。南京地区南北长、东西窄,成正南北向;南北直线距离150公里,中部东西宽50~70公里,南北两端东西宽约30公里。南面是低山、岗地、河谷平原、滨湖平原和沿江河地等地形单元构成的地貌综合体。光复会这次走的是沿江的路线,如果走南边的山区隘口,缺乏火炮的光复会很难实施突破,虽然沿江地区水系纵横,但好歹是平原,与敌人打仗的话,可以充分利用光复会的兵力。既然决定了进攻,光复会大队就开始行军。很快,沿江道路就被大批的光复军给占据了。此时打仗的消息早就传遍了南京周边,路上根本没有行人,倒是减轻了盘查可疑人物的功夫。雷明顿?丘吉尔中校是英国远东舰队母鹿号的舰长。与其他舰长大致相同,雷明顿的这个官位是买来的。皇家海军的传统里头的卖1官制源远流长,不仅是海军,陆军部队也是如此。只要肯给钱,弄到了官位之后就可以充当各个部队的长官。在这个殖民时代,可别小看这些官位。通过战争,还有各种干涉,军官们都可以通过各种手段与战利品大捞特捞。卖1官的钱很容易就能弄回来。至于战争么,在战无不胜的英国人面前,有什么真正的敌人么?而且只要副舰长与大副是能干的军人就行。作为舰长,作为指挥官,更需要的是外交手腕与商业头脑。近期长江流域的局面变化的很快,英国远东舰队不得不加强了在长江的巡航。中国的长江流域是英国人的势力范围,这点上英国人是绝对不会有丝毫马虎的。不过雷明顿中校出发前,司令部也有指示,暂时不要介入到中国的内战中来。舰队司令长官的训令很明确,“近期清政府对英国的态度很强硬,在这个时期,等着满清政府对不了叛军之后,他们会自动求到大英帝国门上来的。”对这个训令,雷明顿中校很赞同。不过他也有自己的看法。接到命令进行巡航任务之后,雷明顿中校就表现出与以往不同的作风。他很少待在自己舒适的舰长室里头,而是经常出现在指挥岗位上。他甚至会出现在了望哨上,举着望远镜对着长江两边观察。当长长的光复会队伍出现在江岸道路上的时候,雷明顿中校正举着望远镜里观察着他们。很快,雷明顿中校就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他很轻松的对着副舰长发布命令。“对着那些人开炮!”“什么?”副舰长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且不说这是雷明顿中校第一次发布战斗指令,而且这个指令实在是令人感到相当意外。“您说什么?”副舰长问道。“向那些黄猴子开炮,听明白了么?”雷明顿中校答道。“为什么?”副舰长几乎是下意识的问道。“为什么?因为我是舰长。”雷明顿中校给了明确的回答。“可他们并没有对咱们发出任何挑衅。”副舰长还是很不解。司令部并不希望现在参与到中国的内战中,虽然副舰长早就看到了那些江岸上行走的武装力量,但是他们除了和其他人一样好奇的看着军舰之外,并没有丝毫的敌对行为。“我看他们不顺眼,所以向他们开几炮,你觉得有问题么?大英帝国向中国人开炮需要理由?副舰长先生,您在给我开玩笑么?”雷明顿中校诧异的问。虽然心里头有着疑问,不过雷明顿中校的解释也没错。在亚洲,大英帝国想向谁开炮就可以向谁开炮。副舰长唯一担心的是不好向司令部交代。军舰自行开炮的事情司令部自然不可能知道,不过炮弹的补给可是很难瞒过去的。但是雷明顿中校的神态明显说明,他是坚决要开炮的。身为副舰长,只有在事关生死的重大问题上才有与舰长讨论的可能,而向中国人开炮明显不是这个范畴内的工作。雷明顿?丘吉尔中校来头很大,背景很深。副舰长觉得自己没有必要违背他的命令。一面感到不解,副舰长一面开始下达指令。很快,驱逐舰上的各个炮位开始迅速进行调整。又过了片刻,母鹿号上的主炮喷吐除了火焰。炮弹呼啸着飞向了光复会的行军队伍。正文 十三 光复会出击(八)燃文 更新时间:2012-11-9 0:15:46 本章字数:4270突如其来的的炮弹轰击顷刻就打乱了光复会的行军队形,雷明顿中校在舰桥上看得清楚,长蛇一样的队伍在炮击开始后先是迟钝了片刻,转眼间就以炮击落点为中心,整个队伍如同受惊的蚁群般散开来。军舰上的主炮副炮炮门全开,射速不快,每发炮弹都向着密集的人群发射。十分钟不到,就打出去四十几发炮弹。“停止炮击!”雷明顿中校命令道。驱逐舰的炮弹携带量并不大,虽然有自己的想法,不过雷明顿中校知道,若是自己把炮弹全部打出去,回到基地的时候也没办法交差。炮击顷刻就停止下来,虽然在舰桥上听不清楚,不过江岸上伤兵的惨呼,还有逃跑者发出的惨叫声,都隐约能够听到。带着一脸混合着得意的冷笑,雷明顿中校命令军舰全速前进。破开长江的江面,军舰速度很快就提升了。“副舰长,那是红十字旗么?”雷明顿中校突然问道。副舰长也举起望远镜,只见在江岸混乱的人群中,有身穿白色军医服装的人,在一面白底红十字旗的带领下向炮击点跑去。在一片混乱的背景下,这面红十字旗是如此醒目。以至于副舰长突然想命令军舰退回去看个究竟。“的确是军医会的红十字旗,难道这些中国叛军里头有外国人。”副舰长答道。英国人也在军医部门采用了红十字旗,这标志对军舰上的人相当熟悉。雷明顿中校脸上也没了冷笑,这个发现实在是大出他意料之外。如果有别的外国势力率先介入中国内战,那英国的情报部门效率可就未免太低了。“去南京停靠。”雷明顿中校发出了命令。炮击给与光复会的打击太重了,虽然只有四十几发炮弹,但是顷刻间就造成了数百人的伤亡。在部队里头最受刺激的莫过于人民党部队里头的炮兵成员,五百人的援助队伍里头除了医护人员与护卫队伍之外,还包括炮兵、测绘兵等技术兵种的成员。人民党已经是非常注重军事训练的部队,炮兵部队炮弹虽然不多,也尽量能够维持实弹射击。为了提高部队对战场的感觉,炮兵实弹训练的时候,步兵也尽可能去感受一下。英国人军舰的炮击水平之高,让部队里头的炮兵瞠目结舌。在直瞄状态下,射速之快,着弹点之精准。人民党炮兵们就是在最大的想象中也无法达到,更别说自己能够打出这样的水平。大家吞着口水互相对视着,在其他同志们的脸上,炮兵仿佛都能看到“不可思议”四个字。不管人民党怎么看这次炮击,光复会的部队彻底乱了。有些人被吓得远远的逃开,有些则是悲愤莫名,扛着枪就想追上去对英国船射击。可江面上的船看着移动不快,却破开江面逆流而上,很快就把靠两条腿的光复会战士远远抛在后头。陶成章等人很幸运的不在射击范围内,可整个行军队伍如此大乱,他知道根本无法继续行军。不得已,陶成章只能下令,部队回到出发点。好一通折腾,部队总算是回到了出发点。陶成章立刻召开军事会议,虽然干部们不断聚集,却没人说话。没见到炮击地点惨状的干部,都是一脸困惑的神色。英国人的介入实在是大出意料之外,突然出现的强敌让光复会感到一种茫然失措。见过炮击地点惨状的干部除了困惑之外,还有一种悲愤。血肉横飞,残肢断体的炮击点上,绝大部分光复会的干部都本能的因为浓厚的血腥味呕吐起来。战争远远超出了这些干部的想象。这些人要么脸色发白,要么下意识的僵直了身体,有些人甚至当众咬起了指甲。咯吱咯吱的细微声音总算让会场里头有了点响动。“咱们不走江边了。”陶成章强压住心头的震惊,用尽可能平静的声音说道,“咱们避开英国人的军舰,从南边打。”“陶公,英国人向咱们开炮。难道是上海的洋人准备攻打咱们浙江了么?”有干部颤抖着声音问道。听到这话,好多干部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们不怕清军,因为出发前,光复会在上海的同志也探听了上海清军的消息,上海清军一日三惊,现在光想着自保。根本没有出动的打算。但是这些同志对洋人的动向可就不清楚了。看着神色惊恐的同志们,陶成章知道自己必须说话,如果任由恐慌的气氛扩展开来,别说攻打南京,只怕队伍自己就敢散了。强忍住心中的不安,陶成章说道:“我早就说过,我们动手革命的时候,外国人不来帮扶满洲,我们一概客礼相待。兵力所到的地方,无论他是传教的,做商人的,来中国游历的,都要好好保护;或是不愿在我们交战的地方久居,我们就送他出境。等我们平定了满洲,立格外优待的条约,无论何国,都是利益均沾。若是有人帮助满洲,不要说是外国人,越是汉人的奸细,越要杀他尽绝,外国是不用说了。但我们所杀的,是和我们打仗的外国人。”这是《龙华会章程》里头的内容,与会的大部分干部都读过。听陶成章这么复述了一番,不少人心里头都明白过来。陶成章的态度很明确,“你要战,我便战。”可一艘军舰就给光复会这么大的打击,如果继续打下去……“同志们,英国人的军舰怎么都开不到岸上来。咱们走江边会遇到英国船,那就不走江边,我方才说了,避开英国人的船,从南边打。”“若是英国人上岸和咱们打,那怎么办?”干部对英国人出兵这件事相当的担心。听了这畏首畏尾的话,陶成章怒吼起来,“他们和咱们打,咱们就和他们打!怕什么?这么几百兄弟被英国人打死打伤,咱们就这么当做没看见么?”说完这话,陶成章腾的站起身来,“从投身革命开始,我陶成章就没有怕过死。哪位怕死的就给我站出来,现在就赶紧带人滚蛋。我光复会里头容不下胆小怕死的人!”徐锡麟原本心里头也是有着千百种想法,听陶成章这么一吼,一股子血性也涌了起来,他也猛地站起身,“让满清打死也是个死,让外国人打死也是个死。反正都是个死,怕什么?诸位要是怕了,那就跟在我们光复军敢死队后头,让我们先上。不管是满清还是洋鬼子,谁挡在我们前头,不是我们死,就是他们死!这仗一定要打下去!”众人本来是瞻前顾后失了方寸,见陶成章与徐锡麟下了决心,原本惊恐之心一去,悍勇之气立刻就占了上风,干部们纷纷起身喊道:“打!和他们打!给咱们的兄弟报仇!”光复军调整了进攻方向,部队选择了远离江边的路线,从东南方向重新选择了进攻路线。这场炮击不仅没有压制光复会的进攻精神,却因为完全没了估计,部队重整心态之后,战意反而更加强烈起来。第二天,在徐锡麟的带领下,光复军敢死队混合了其他敢战的部队,向着南京继续挺进。首先与之对抗的则是王有宏带领的部队。王有宏不仅是个嘴把式,他竭尽全力让南京方面的满清各部队尽可能达成了固守南京,抵挡光复军进攻的共识之后,就亲自带着部队上了前线。他麾下的这支混合部队不仅仅是有江防营,还有新军第九镇的部队。第九镇有步、骑、炮、马、辎、工等兵种以及卫生、气球、军乐、电讯队,与当时的旧军,即八旗、绿营等相比,堪称完备。步兵的枪支多半购于外国,有日本三八式、德国毛瑟式,也有为数不多的汉阳造。炮兵所用的炮有日本的平射炮和德国的管退炮。第九镇额定为12512人。(镇即师)下辖第十七、十八两协(旅),十七协下辖步队第三十三标(团)、三十四标;十八协下辖三十五、三十六两标;另有马标、炮标各一,并工程、辎重两营;后又有宪兵三营,设宪兵司令。新军第九镇统制徐绍桢被“流放”到芜湖去,走的时候带走了革命党最多的三十三标,剩下的三十四、三十五、三十六标都落入了王有宏指挥下。得知光复军气势汹汹的从东南扑来,王有宏带着三十六标顶在了前头。在卡出大路的一处丘陵布下了阵地。气球观察部队的气球高高升起,这个庞然大物升上天空之后,即便是经常见到观测气球的新军们也都忍不住仰头看着。这对士气的鼓舞是毋庸置疑的。而对面见见聚集起来的的光复军们却好像视而不见,只见在军官的带领下,光复军们举着武器就发动了第一轮冲击。王有宏就在最前线上,他刷的抽出了指挥刀,高喊道:“开火!”正文 十四 光复会出击(九)燃文 更新时间:2012-11-11 13:46:45 本章字数:5106“冲!”伴随着命令,光复会的突击队直着身体就冲向对面清军的阵地。清军则以排为单位,在一条阵线上整齐排成了多个密集火力点。每个作战单位之间距离十几米。在第一道阵线后面十米,是机枪阵地,机枪阵地后十米处,清军以十人为单位蹲靠在一起,步枪统统平举着朝向前方。医疗队战斗部队的政委黑岛仁在望远镜里头看得清楚,虽然是防守阵地,这样的阵地看着整齐划一。很是有点法度森严的味道。在黑岛仁旁边,医疗队的护卫队里头的指挥员统统举起单筒望远镜。他们一个个神色凝重,大家都知道,不要说是光复军,就算是工农革命军突然面对这样的阵列发动冲锋,伤亡也绝对不会小。甚至极有可能付出巨大的伤亡也无法正面击破这些清军。即便如此,工农革命军的指挥员们也一声不吭。对光复会指手画脚绝对是没用的,黑岛仁在全体会议上要求医疗队所有同志绝对不要说与医疗无关的任何话,以免造成任何不必要的误会。而且工农革命军的指挥员们其实还有些自己的想法,他们想看看这种清军阵列的作战效果。即便是作战指导思想完全不同,但是谁也不能保证以后不会遇到这种局面。假如人民党不得不硬冲这种阵地的话,怎么才能达成最大效果。不亲眼看看清军表现的话,工农革命军的指挥员心里头也没有数。“清军各个部队之间为什么要排开这样的距离?”工农革命军的低级指挥员还是忍不住问道。人民党的班排战术中各部队阵地之间距离并没有这么大。一个连二百多人甚至可以构成二百多米的连绵阵线。“不分开的话就不好观察,更不好指挥。这种太过于整齐的队列一旦遭到近身肯定会混乱的。”有中级指挥员低声答道,“所以咱们各部队的指挥官都是在前线的,你看清军的指挥官。”在望远镜里头可以看得清楚,清军的指挥官全部在士兵后面。工农革命军的指挥员不约而同的想起了狙击手。这次工农革命军大整顿,各个排都选出了神枪手。各个连队都有狙击手。在战斗中,他们在前线可以不参与排枪射击,有优先射击敌人指挥官的小小灵活性。大家忍不住看向政委黑岛仁,黑岛仁没有吭声。甚至连望远镜就没有放下。其他同志也纷纷举起望远镜继续看着这场战斗。新军第九镇的确是训练有素,在敌人进入射程前,即便光复军冲了过来,他们也没有进行射击。光复军子弹不多,队列训练更少,不可能玩什么队列行进射击。他们必须杀近敌人之后才能进行进攻。就在他们冲近了出发前预定的射击地区前,清军阵地后方传来了火炮的轰响声。炮弹带着特有的尖锐呼啸划过空中,在地上炸出一团团的泥土碎石与烟雾。虽然时机还算是准确,但是炮弹的落点实在是无法恭维,十几发炮弹没有一发命中光复会的进攻队列。着弹点分部很大。众人昨天见过英国军舰那凶猛的炮击,清军与之相比就太过于儿戏了。炮击实战效果不大,却给光复会的战士们造成了不少的心理压力。很明显,有些人加紧冲锋,有些人则是有些腿软。在光复军举起步枪之前,新军第九镇的队列开始向着对面的光复军开火了。弥漫的硝烟与爆豆一般的射击声中,光复军纷纷中弹。没有中弹的光复军战士则毫无畏惧的开始还击。密集的清军队伍与零散的光复会对射,其结果根本不用看。已经有工农革命军的低级指挥员放下了望远镜,极力眺望着着惨烈的一幕。在面对死亡的时候,这些战士依旧向着敌人扣动扳机,然后冒着横飞的子弹填装弹药,试图再次对敌人射击。子弹集中这些无畏的战士,将他们的动作定格在被子弹击中的那一瞬,或者因为子弹的冲击,将这些战士挣个往后掀去。即便如此,却没有一个人逃走,相反,有战士甚至不再装填子弹,吼叫着向着清军的队里冲去,随即被敌人的攒射打倒在地。“好好打啊!”低级指挥员们几乎是感同身受,忍不住大声喊道。即便战死的结局根本不会有什么扭转,可光复会表现出的战斗精神给这些指挥员极大的刺激。即便是打过大大小小几十战的工农革命军战士,也没有经历过如此悬殊的敌我力量对比。不管战斗怎么激烈,敌我力量巨大的差距早就决定了这次冲锋的结果。这些战士的伤口都在正面,没有一个人是背后受伤而死的。“黑政委!”已经有指挥员喊道。不知何时,他们的眼眶已经红了。黑岛仁放下了望远镜。他的嘴唇也在微微颤动。能被派来的部队都是相当有战斗经验的,为了保护医疗队的医生护士,部队必须得有战斗力。这等悲壮让黑岛仁忍不住想起甲午战争之后日本人对中国军队的评价,投降、逃跑、不堪一击。是否不堪一击黑岛仁无法确定,可眼前所见的一切彻底粉碎了这些嘲讽。哪怕是仅仅只有眼前已经牺牲的战士,中国军人或者从事战争的战士们的确有着勇敢、无畏,有着视死如归的精神与态度。如果不能帮这些真正的战士一把,黑岛仁觉得于心不忍。黑岛仁下定了决心,他走向不远处的徐锡麟那里。徐锡麟眼睛里头闪动着锐利的目光,正在指挥部下进行第二次冲锋。光复会的士气并没有被这次打击击垮,相反的,光复会沸腾着战意,“看来满清的兵力都在这里了,绕到他们背后发动进攻。”“徐先生,让我们也走一路。”“徐先生,我们正面上。”不停的有人请命出击。他们仿佛完全不知道这样的战斗要面临何种生死考验,只是想站出来参加战斗。黑岛仁排开众人到了徐锡麟身前,“徐先生,我们想帮忙操纵炮兵。您觉得可以么?”在杭州战役里头光复会俘虏了一些大炮,但是这次战役开始时候却没有炮兵懂怎么射击,几次试射中甚至还损失了一门大炮。现在只运上来两门炮,捣鼓了半天也没有弄出个方法来。“不用帮忙,大炮就交给你们,靠那些人根本就解决不了问题。”徐锡麟现在根本不管黑岛仁是不是人民党的人,他命令传令官领着黑岛仁前去炮兵那里。工农革命军炮兵部队分成两队,一队开始寻找炮兵阵地,另一队开始对大炮进行检查。大炮居然是格鲁森五七山炮。能看出来的是好久没人对大炮进行保养维修了。炮身因为搬运反倒干净些,炮口内灰尘和锈迹,还有各个缝隙之处积累的污垢,都能证明大炮问题极多。工农革命军的炮兵们拎着工具拆开了大炮。所幸的是,部件既没有缺少,也没有损坏。只是多次炮轰之后根本就没有清理,污垢让很多部件运行失常。这次来之前,部队里头各个兵种准备的相当充分,维修清理工具一应俱全。按照训练多次的规范,部队开始清理大炮。大大小小的猪鬃刷子沾了油开始对大炮各部分进行整理,简单的除锈、除垢、擦拭、上油,一系列工序之后,大炮的零件重新组装起来。在这个过程中,炮兵阵地早就选好了。一个小山包后头有一片平地,说很平倒也谈不上,但是距离清军比较近。草草的用麻袋垒起了炮位之后,测绘兵已经大概测出了距离。五七山炮是人民党缴获最多的火炮。部队平日里训练的极为熟练,诸元调整一下,就开始了试射。清军明显没想到光复军这里也有火炮,第一发炮弹划出了长长的轨迹落在清军阵地前的时候,井然有序的清军阵地上终于有了些波动的迹象。徐锡麟明显感觉到了这种变化,他连忙问道:“两翼夹击的同志有消息了么?”这次部队分为三路,准备同时进攻。尽可能打清军一个措手不及。现在火炮已经对敌人造成了威慑,现在已经有了可以准备进攻的可能性。“还没消息。”有人答道。正说话间,又听到了一声闷响,接着就是炮弹在空中呼啸的声音。光复会的同志们一个个屏息凝神,都看向了敌人的阵地。这次炮弹直接落入了清军阵地。“我了个去!”观察的炮兵队队长突然喊道。这发炮弹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新军部队中间的空地上。虽然炸起了好大一碰尘土与灰烟,炮兵队长依旧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为什么新军要以十米左右为单位排成阵形了。原本大家以为这样的布局是为了解决观察视野与部队调动问题。现在炮兵队长发现,且不说重炮的炮弹,五七炮的炮弹根本不能对直径十米圆外的敌人造成什么特别有效的杀伤。而清军各个密集部队的间距就在十米左右。除非直接击中敌人,或者炮弹距离敌人很近。否则的话根本无法有效的杀伤敌人。看着炮弹在阵地上爆炸,实际上杀伤效果还未必比手雷直接攻击大太多。如果炮够多,炮弹也够多,用火力覆盖的模式也不是不可以。问题是只有两门炮,炮弹不到五十发。天知道光复会是怎么考虑炮兵的。这么点子火力根本就不够产生致命的结果。很明显,工农革命军的炮兵队长有点误解了清军的战斗意志。当炮弹准确打入清军阵地的时候,炮兵队长看到的是“无法有效的构成杀伤”。清军看到的则是“无法有效的避开炮弹”。这一发炮弹没有打伤什么人,这是运气。下一发炮弹呢?下下一发呢?就在此时,空中又传来了尖锐的呼啸。清军心里头一惊,接着却发现是自己这边的炮兵开始轰击了,目标自然是对方的炮兵阵地。开炮容易,问题在于大家根本看不到是哪里放的炮,只好随便的轰击。在清军的炮击中,光复会的炮弹也开始还击。也就在此时,清军阵地两边突然升起了几只烟花。这是信号。光复会两翼进攻的队伍抵达了约定的地点。徐锡麟一声高喊,“诸家兄弟,冲,给兄弟们报仇!”光复军的敢死队们根本没有迟疑,随着命令,他们义无反顾的再次冲向了清军阵地。工农革命军的炮兵们也没有办法详细商量,“把炮弹打一半出去。”炮兵队长命令道。双方的炮兵都开始卖力的射击起来,光复会是不顾一切的往前冲,凭着一腔无畏的冲劲,光复军距离清军越来越近。光复会这边虽然只有两门炮,每一发炮弹都打进了清军的阵地,原本还尽力维持着森严秩序的清军已经开始动摇。不少人的枪口再也不是对着前方,下意识的缩进身体之后,步枪的位置不再是令人关心的问题。这轮进攻很快就进入了步枪交火的阶段,密集的射击声再次响起的时候,徐锡麟瞪大了眼睛看着前线。正文 十五 光复会出击(十)燃文 更新时间:2012-11-11 13:46:47 本章字数:6074“用五连发绝对可以打开缺口!”面对激烈的交战,黑岛仁尽量压低声音说道。不管他如何压抑自己的声音,扼制不住的微微颤抖依旧出卖了黑岛仁的情绪。这次战斗是在两座丘陵之间的平地上展开的,光复会与新军之间的战斗进行的极为激烈。从第二次进攻开始,没过太久,厮杀已经到了白热化的地步。新军第九镇固然训练得力,但是装备实在不够。能够填装五发子弹的汉阳造数量太少,最重要的是,这支部队完全没有直瞄的概念。清军三列的射击之后,光复军的攻势丝毫不减。光复军根本不顾前面纷纷倒下的战友,呐喊着继续向前冲,片刻间就到了极为接近的距离。光复军的敢死队们注重使用炸弹,这点上人民党更是如此,战斗中非常注重手雷的使用。光复军冲近了清军,炸弹带着一溜火星就飞向清军队伍里头。跟在后头的抢手们也不断向清军开始射击。由于距离很近,就算直瞄水平再烂,枪口方向角度没有偏移的话,总是能打中敌人的。不管伤口位置致命还是不致命,敌人还是会失去战斗力。原本看着森严的队列也出现了极大的混乱。这已经是关键时刻,参加过十几场战斗的黑岛仁看得清楚,射击也好,投弹也好。只要能够再加大一下火力,只要再来几排子弹或者一轮手雷,清军的队形绝对会被彻底粉碎。接着就是近身肉搏战,光复会里头拿着冷兵器的战士数量可不少。清军的步枪上并没有上刺刀,没有刺刀的步枪与明晃晃的冷兵器作战,其结果可想而知。人民党好多次战斗,都是这样彻底获得胜利的。可黑岛仁失望了,新军第九镇被称为南洋模范军不是浪得虚名。即便在这样危急的时刻,第九镇的部队居然还能继续上子弹,并且维持最起码的排枪射击。这时候的准头自然极差,可排枪还是能够把冲在最前面的光复军战士打倒。即便少数几个光复军战士已经冲到了第九镇的新军前面,用手里的武器对着新军士兵猛烈攻击。可他们数量太少了,根本无法对战局造成决定性的影响。黑岛仁亲眼看到,一个光复军战士长枪挺进,就刺入了一个清军的小腹。那清军剧痛之下,用力抓住了枪杆。光复军战士试图抽出长枪,却根本做不到。就这么片刻之间,已经填装好子弹的几名清军用枪口顶在这个光复军战士的胸口开了枪。这位勇敢的战士被几发子弹穿透了身体,他先是如同雷击一般僵硬了一下,接着就软软的倒在地上。如此的情景反复上演,两军的距离越来越近,可阵线每一步的接近,都意味着光复军要付出十几条人命的代价。与此同时,清军两翼也出现了喊叫声与枪声。夹击的光复军部队也已经开始进攻。黑岛仁心里头百感交集,看透了清军的战斗力水平,黑岛仁大概想出了战斗的方式。可这次看,光复军玩命的进攻只怕很难达成击败清军的目的。就在这时候,两门大炮声轰击的声音突然停住了。从方才,光复军仅有的两门大炮就起到了很大作用。倒不是指真正的杀伤性,而是指对于光复军进攻的士气鼓舞,以及对清军士气的打击。工农革命军的炮兵射击水平马马虎虎,好歹每一发炮弹都在清军的阵地上头炸开。这也是光复军只用面对清军最前面一线部队的根本原因。炮声轰响的的时候,大家只顾看着第一线的激烈战斗,倒也没有特别的感觉。炮声一停,很多人立刻就发现了异变。“怎么回事?”黑岛仁喊道。炮兵队长高喊着:“政委,炮弹已经打出去一半了!”这是战前说好的,炮弹只打一半。毕竟往后还是有战斗的,这次把炮弹用光,以后怎么办?可眼前的局面到了关键时刻,若是这次战斗都赢不了,那也不会再有什么以后的战斗问题了。“继续开炮!”黑岛仁立刻命令道。就在炮声再次响起的时候,一连长和二连长同时靠上来,“政委,要不要我们出击帮忙?就这么打,实在是不行。”黑岛仁咬着牙叹道:“来不及了。等你们赶上去,光复会的部队只怕就拼光了。陈主席是让咱们护卫医疗队的,不是让咱们冲锋陷阵来的。”“就眼看着这么多人白白死了?”二连长很是不忍。“他们本来就不该打这仗。”一连长的态度倒是很端正。人民党对于攻打大城市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如果不能控制广大的农村,而仅仅去控制一座城市。工农革命军的指挥员有着无数的办法能让城市里头的军队全军覆灭。在军校里头,大家学到的就是“农村包围城市”的战略。陈克向大家讲述其他各种战略战术,目的都是要证明这套战略的正确性。正说话间,突然周围观战的人群中猛地爆发出一阵欢呼。黑岛仁他们连忙看向战场,却见新军靠在一起的两个队列居然瞬间崩溃了。从队列位置还没散尽的烟雾中看得出,两发炮弹居然奇迹般的同时集中了这两个队列。“有机会了!”黑岛仁和两位连长几乎同时喊道。果然,光复军根本没有放过这个机会,已经相当薄弱的前线队伍从这个大缺口中一拥而入。之间各处刀枪闪动,肉搏战正式开始了。长长松了口气,工农革命军观战的指战员们都知道,现在的局面已经进入了对光复会有利的局面。肉搏中冷兵器自然是大占上风,清军现在前线队列不仅仅要面对正面的攻击,侧面的攻击也让他们无法保持队形。横队如果从侧面开始崩溃的话,一场连锁反应几乎不可避免。工农革命军甚至专门进行过多次测试。如果清军指挥官是个聪明人的话,现在要么就孤注一掷的投入兵力。要么就开始尝试撤退。毕竟部队并没有完全与光复会纠缠在一起。撤退还是有机会的。光复会已经投入了更多的兵力,从山坡上看下去,一股股的队伍汇成人流,向着清军已经开始散开的阵线上冲了过去。整个战场上呐喊声惊天动地,看到了战斗胜利的曙光,所有光复会的战士都疯狂了。由于占据着压倒性的人数优势,在清军前线开始混乱崩溃的时候,各个部队都发动了猛烈的进攻。工农革命军指挥员的神色却恢复了平静,这场战斗让大家达成了一个共识。无论如何都不要打这种仗。除了无意义的消耗人命之外,实在看不出这种战斗的必要性。即便是工农革命军震动天下的现在,全部正规部队实际上也只有两万多人。若是从建军时期就这么消耗,这两万人只怕早就死光了。“停止炮击。”黑岛仁命令道。此时清军前线在光复军的猛烈攻击下开始迅速崩溃,中间的部队也试着用机枪射击,却因为混杂着双方战士的人群难以区分,根本就没有打几枪就停了下来。正在局面向着光复会迅速倾斜的时候。对面新军占据的山坡上出现了另外一支新军部队。他们迅速在山坡上布阵。一开始是步兵,没多久,炮兵,机枪兵也出现在山坡上。他们并没有呆在原地干看,火炮,机枪,也开始投入射击。有他们加入,加上光复军也战斗了一阵,体力有些下降。正面的新军抛下了武器,玩命的逃向新出现的这支新军的阵地后,光复军的追击很快遭到了火炮和机枪的打击。经过一两次尝试之后,光复军的进攻不得已停止了。拖着新军丢下的很多武器,光复会好歹占据了方才的战场。伤兵们开始被运回了医院这边。部队已经在后方建成了战地医院。运输伤兵的工作由黑岛仁他们承担起来。近万光复军面对一千多敌人,伤者数量超过了四百。至于死者因为没有运过来,暂时还不能统计。根据观察,工农革命军的指挥官们普遍认为,新军那边的伤亡大概在三百的样子。“不是说咱们安徽民风彪悍么?怎么看着浙江人更不怕死。”指挥员们低声讨论着。“所谓民风彪悍,那是勇于私斗,而怯于公战。其实咱们淮北人最怕官府了。”安徽籍的指挥员刘正孝说话那是相当的直爽。“让我和光复会这样直着身子冲过去,我是干不了。”“那是咱们训练的多,一开始的时候,大家往前冲的时候谁不是直着身子?猫着腰小步快跑,练了多少次。刚练的时候,地上得用白灰画出每一步落脚点。不然连步子怎么迈都不知道。”指挥员们回想起了以前的日子。黑岛仁回想起以前的日子,忍不住苦笑了一下,那时候陈克作为全军指挥官和作战训练官,告诉大家怎么站,怎么走,怎么跑,怎么爬。不仅仅教,还开会讨论。经过一次次的训练总结与作战总结,战术动作与战术理念逐渐的结合起来。陈克最早提出的东西已经被修改了很多。两年多前开始的军事训练中,同志们被操练的颇有生不如死的感觉。现在就是把同志们杀了,也不可能让他们不遵守战术动作。“我认为现在没办法帮光复会提高作战水平。大家觉得呢?”黑岛仁问道。“没错。”“的确是帮不了。”“让他们这种战术动作更有效的办法,咱们没练过啊。”“我觉得光复会没有战术动作这个概念。”同志们七嘴八舌的答道。所有人都赞同黑岛仁的看法,同志们嘴里没有明说,心里头都确定一个注意事项,“在军事上不能对光复会胡说八道”。“光复会这么打下去,他们能打多久?”有同志低声问。刘正孝答非所问的回答道:“也不知道陈主席到底是怎么看光复会结果的。”大家没人应和这句话。同志们听得出这话里头的胆怯,如果这么打下去,别看光复会上万人,也消耗不了太久。这种顾虑并非刘正孝一个人才有的,每个同志对此都有些担心。远在凤台县的陈克此时正面对着军委同志们的询问,大家对光复会这次战斗的未来都不乐观。陈克没有丝毫不乐观的模样,他原本就不认为光复会能够胜利。“就我们得到的情报,南京城里头有四万多清军。有些清军固然没什么战斗力,这却不等于光复会能赢。就现在看,江苏的士绅可没有支持光复会。”陈克的话音刚落,章瑜就问道:“那江苏士绅准备跟满清不成?”“预备立宪马上就要开始了,江苏士绅又没到走投无路的地步。反了朝廷又能如何?如果这次咱们没干掉北洋军,或许江苏人还会起来闹闹。现在他们只是担心兵灾,哪里肯轻举妄动。”陈克答道。“那咱们放了王士珍和段祺瑞,江苏人岂不是会认为咱们和北洋勾搭连环么?”章瑜继续问。听章瑜说完,陈克笑道:“章瑜同志,扩军还得再忍忍。此时还不是大扩军的时候,咱们的兵源地在大别山,而不是在新解放的地区。”章瑜本来像拐弯抹角的把话题拉到扩军上,陈克这么一次性说破,他反倒觉得轻松不少。“陈主席,现在安庆的兵力严重不足。而且军委还在考虑复原。我觉得这时机不对。”“现在有很大一部分战士并不符合咱们军队的要求。何必一定要把他们留在军队里头呢?”“大别山的那些群众就符合军队的要求么?”章瑜从来不会简单的就去附和陈克的话。“你说的没错,大别山的群众符合的多。他们面临着更残酷的阶级压迫,进行过更多次的自发斗争。咱们部队里头的很多同志,当兵就是来吃粮的。在现在这个危机四伏的阶段,我们不能仅仅以组建一支国防军为目的,我们要的是一支革命的军队。如果部队不是对旧制度深恶痛绝,如果参军的目的不是为了保卫革命成果,那战斗力会大打折扣。咱们的部队不仅仅是一支军队,他还是一支宣传队,工作队。”陈克的回答也十分直白。近些日子来听陈克这么说过很多次,但是军委的同志对此颇为不解。陈克从未到过大别山区,他这种没有充分调查的结果令大家觉得不太靠谱。陈克的话里头很确切的在指责根据地不少人并不“革命”。虽然普通群众没有为革命舍生忘死的义务,可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人民党靠的就是老根据地的百姓才有的今天,陈克这说法总给人一种“没良心”的印象。正文 十六 基层(一)燃文 更新时间:2012-11-12 3:28:05 本章字数:4163陈克对大别山区的钟爱完全来自对历史的继承,这片生活艰苦的地区拥有很多红色县,将军县。在革命事业中,大别山区贡献了数十万优秀儿女。而这片地区的总人口不过五六百万。如果不是被生活逼迫到不革命就活不下去的程度,绝对不可能有如此之多的群众走上革命道路。之所以以前没有对这里发展,陈克不是担心群众不革命。他担心的是人民党不够革命,不能真正的将这些群众的发动起来。对于先遣队,陈克是精挑细选。既要最大程度保证队伍的革命性,还要保证这支队伍里头有足够的冲劲。要保证队伍里头的干部战士们有着对受苦群众的真正理解与共鸣。如果是“山外人”带着怜悯与高高在上的态度去开展革命事业,那还不如不去呢。“一定不能傲慢!绝对不允许用高高在上心态的看待当地群众。大别山地区的确很穷,但是穷不等于人格上就低人一等。我们不是去高高在上的领导群众,而是要沉下去,要发动群众。”陈克对军委的同志们再三强调,但是他还是不放心。其实这些日子以来,陈克一直在认真的考虑,是不是自己亲自带队前去大别山地区。“陈主席,已经安排何足道同志前去大别山地区,这还有什么能不放心的?”华雄茂很少看到陈克如此焦虑,他忍不住说道。“何足道同志或许更合适在根据地主持复原工作。”陈克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军委的同志其实对安排何足道去大别山工作很是不解,听陈克这么说,好几个人都露出了喜色。“我觉得实在不行的话,由我亲自带队或许更合适。”陈克接下来的话让军委的同志们大吃一惊。“陈主席,你不在的话,谁来主持工作?难道大别山地区就这么好?”军委会议立刻就炸了锅。陈克挥了挥手让大家静下来,“同志们,我现在觉得我自己已经开始脱离群众了,对于即将推行的工作完全把握不了。我现在需要亲自到各地去实地考察。而且根据地有党委,我就算是不在中央,大家按照民主集中制的原则通过党委来完成工作,我觉得应该没有任何问题。”“和北洋谈判,机械生产的问题,对外关系判断。陈主席你走了谁来主持?”华雄茂立刻出来反对。陈克答道:“这些要点我都和大家谈过,即便我不在中央,大家按照自己的理解来工作就行了。大家有什么担心的?”“我们担心办不到陈主席你这种程度,完全由我们来办,肯定会有纰漏。”华雄茂说的很是直白。军委的同志并没有生气,这是所有同志的观点。“同志们,大家的这个态度很对,至少知道谦虚谨慎了。一个知道谦虚谨慎的同志,一个知道自己干不好工作的同志,就不会犯冒进的错误。但是,现在的工作就在这里摆着,虽然我现在坚决要求把根据地建设好,可是我们最终还是会解放整个中国,那时候大家要负责各个省的工作,那时候怎么办?大家现在就要通过工作来提高自己的能力。”陈克的话并没有让同志们感到轻松,如果说以前同志们还有同志对陈克不太服气,现在这种同志再也没有这种傲气。军委的同志纷纷劝说陈克不要离开中央。甚至有人表示,陈克想到地方工作,必须通过党中央的决定才行。“同志们,这个说法很好。”陈克忍不住笑出声来,党中央被抬出来压制陈克个人的独断专行,这的确是很好的做法。“我到地方上工作,这不仅仅是我对大别山地区有特别的看法,我自己也需要在实际工作中积累经验,我以前的经验中并没有发动群众这一项,这是我的短板。现在咱们并没有受到外部的巨大压力,我不在中央不会导致灾难性的结果。方才华雄茂同志提到的出错问题,我想和同志们谈谈这件事。我们不能接受出错,但是我们能接受失败。如果以前我们不能接受失败,现在我们终于能够承受失败的冲击了。我想和大家讲讲这个问题。”陈克举得例子很简单,这次与北洋谈判。可以说,人民党连续两次谈判失败,在见袁世凯的时候失败了一次,并没有达成希望的结果。第一次与王士珍谈判也失败了一次,同样没有达成希望的结果。但是人民党通过分析这两次失败,也摸到了北洋的想法,最后这件事整体谈成了。人民党得到了自己最希望得到的钢铁,某种意义上还与北洋袁世凯达成了某种互信。“所以有人说,失败乃成功之母。失败一点都不可怕,其实做事失败的多,成功的少。我这次去大别山地区,我早就有在一开始遭到失败的心理准备,谁可能一上手就能成功的?”陈克总结道。“那陈主席,咱们刚到安徽的时候,为什么一直没有失败过?”有人问道。“怎么叫作没有失败过?最早的时候,咱们组建船队,大家上了船桨都划不好,第一次出船的时候船都翻了,那不叫失败么?”陈克答道。会议室里头众人哄堂大笑,这里头的人当时要么就在船上,要么就亲眼看着一个个腰里头绑着绳子的同志因为翻船的原因掉进水里。当时同志们可是吓坏了,现在回想起来却觉得那种苦难的日子却是如此令人振奋。“咱们经历了一次次的失败,不断开会总结,不断进行研究。不断找人请教,才能有今天的成功。以后的工作中,我们犯下的错误只会更多,不会更少。”提起过去,陈克也有着同样的昂扬,“但是,同志们。我们能有今天,是因为我们没有犯错。失败是因为我们没有掌握事情的规律,自然会失败。而犯错是个路线问题,如果我们没有坚持人民革命的路线,如果我们坚持反对剥削的路线,那么我们就是犯错。如果犯下这种错误,我们绝不可能有今天的成功。就如同我们没有那么多失败的积累,也绝不可能有今天的成功一样。”华雄茂微微点头,现在回想起来,大家的确经历了太多的失败,却从没有犯过错误。“陈主席,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们抱着高高在上的心态去发动大别山的革命运动,那就是犯错了?”“对,这绝对是大错误,这中心态就是对人民革命的背叛。我们要依靠人民群众,发动人民群众。人民革命的本质在于,是人民需要通过革命来解决他们遇到的问题。所以革命本身就已经孕育在人民之中,我们要做的就是帮助人民来实现革命。这并不是说光杀几个土豪劣绅,打倒地主分了土地就是革命。革命是要推翻旧有的制度,建立新的制度。这就需要对旧制度有着充分的认识,有着对人民群众的深刻理解与同情。”同志们听着陈克阐述着理论方面的认识,方才的激动情绪也平复下来。陈克好像并没有让同志们恢复平静的打算,他接着说道:“在这方面,我虽然知道,但是我做的不够。我在这方面的的觉悟远不如很多同志。现在的我在制定制度上有我的优势和长项,但是我太久没有在基层工作了,也从来没有去过大别山区,因为缺乏实践,我有着理论和实践脱节的问题。所以我需要到地方上去实际工作。”到此,陈克已经说服了军委的同志,即便大部分同志依旧不愿意让陈克去大别山区。可是同志们也承认陈克到地方上工作的理由是有道理的。陈克看同志们开始理解了自己的说法,心里头也松了口气。在根据地得到极大发展的事情,陈克越来越发现自己最致命的缺陷。他在二十一世纪接受的所有知识,所有培训都是要把陈克塑造成一个“能干的职业技术官僚”,而不是一名真正意义上的职业革命家。这也就是陈克为什么能够在知识青年中轻松的得到支持的原因。这些青年本来就是旧式官僚体系里头的人,他们与陈克真的是“臭味相投”。即便有着对世界不同的看法,那也不过是基于科学知识与社会见识的差距。本质上,人民党最早期的那群人完全是一个阶层。想扭转这种缺陷,除了亲自去一线工作之外,别无他法。其实陈克也担心很多工作会有纰漏,不过这些工作都是对外工作。也就是说“客大欺店,店大欺客”的问题,只要人民党能够保持自己的强势地位,对方在彻底改变双方实力对比之前,很多事情捏着鼻子他们也得认。可想保持人民党的优势地位,唯一办法就是继续深化人民党的党建和根据地建设。陈克坚信,如果自己想提高自己的理论水平,只有靠大量的实际工作。说服了军委的同志之后,陈克又召开了政治局留守常委的会议。经过一番讨论,同志们也接受了陈克的意见。同意陈克亲自带队去地方上工作。至于在外头的常委,陈克肯定要与他们打交道,不用多说,至少六安县县委书记就要和陈克长期搭班了。正文 十七 基层(二)燃文 更新时间:2012-11-13 0:08:42 本章字数:4170“我家里头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一下,今天我不想加班了。我能先回家么?”陈克这句颇具人性的话一说出口,立刻震惊了中央的政治局的同志。他们本以为陈克会如同以往那样,通宵达旦的处理公务。在这几年中,陈克在工作与家庭里头,从来是优先选择工作的。大家都知道陈克家里头的那点子烦心事,被释放北洋军的战俘里头,有着陈克的“姑父”孙永胜,而陈克的“姑姑”何倩现在还住在陈克家里头。亲戚往往比直系亲属更加难伺候,大家都知道。可陈克居然因为亲戚的事情选择了暂时不加班开会。这种合情合理的事情反倒令人感觉相当意外。大家互相看着,完全想不出反对陈克的理由。陈克有点误解了同志们的态度,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等谈完了事情,我就会回来继续处理工作。会议明天一早就继续进行。”这种工作狂的态度让大家忍不住对陈克生出了一种强烈的同情。身为人民党主席,陈克对自己的要求未免太苛刻了。如果陈克是个沽名钓誉之辈倒也罢了。可陈克的表现不是为了给同志们施压,而真的是觉得自己为自家办事会耽误革命工作。这种单纯的惭愧反倒让不少同志感到不好意思。“陈主席,你如果真的想不耽误工作,那请你务必先把家里头的事情彻底处理完,然后再来工作吧。你可能会在工作的时候不想你家的家务事,可是我现在忍不住会想起你家的家务事。所以求你了,你别折磨我们好不好?”与普通同志的同情心态不同,齐会深的话说的极为透彻。游缑是女性,她早就对陈克的一些生活态度和做法感到不满意,这次终于找到了机会,游缑干脆坦率的把自己的不满清楚明白的撂到了明处,“陈主席,你身为咱们人民党的主席,你不能给党做一个错误的表率。工作不是逃避你家庭问题的避风港,你哪怕明明知道你解决不好家务事,也得去尽最大努力解决。害怕和逃避是没用的。如果你不能竭尽全力去解决,做到问心无愧。你以后绝对是会后悔的。”这话若是别人来说,或许还有些震动人心的感觉。可是在众多男性干部眼里头,游缑自己也没有能处理好自家的家务事。游缑的哥哥几次来根据地劝说游缑回家,还有游缑家给游缑找的那个上门女婿,居然对游缑完全没有死心的意思,每次都跟着游缑的哥哥一起来根据地。陈克的做法在男性看来或者能称为“律己过甚”,游缑的表现在男性们看来就很有些不可思议了。“同志们说的对,因为我自己没能及时处理家务事,的确是给大家填了麻烦。那我今天就不加班了。现在散会。”陈克明白,千万不要给人添麻烦。有时候添麻烦并不是真的在于实质性的让同志们做什么。既然陈克作为党主席,他就有义务把自己的事情给干好,家务事上的鸵鸟主义行径也是对革命工作的不负责任。而且游缑说的很对,陈克其实是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自己的家务事,所以他有些害怕而已。何颖没想到陈克会主动回家,她也不顾心里头对陈克的怨怼,上前一把拉住陈克,“文青,你可回来了。你也帮我劝劝姑姑。”“姑姑一定要回去么?”陈克对这件事很是挠头。“你们进来吧,在外头嘀嘀咕咕算什么。”何倩在屋里头喊道。既然何倩喊话了,陈克与何颖一起进了屋子,三人坐下之后,何倩坦率的说道:“文青,我知道你没有把我当你的亲戚,更不可能把永胜当作你姑父看待。这点上说白了我与永胜和你一样,我们也没有把你当亲戚看。所以文青你也不用虚情假意的想着怎么装腔作势给外人看。男子汉大丈夫,行事对得起良心即可。若是太在乎别人的看法,不过是自寻烦恼而已。”这话说的极为明白,陈克觉得心头的一块大石头顷刻落了地。正如何倩所说,陈克是用理性来告知何倩与孙永胜是自己的亲戚,可是他的感情完全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所以才会进退失据。而何倩如此坦承,陈克反倒对何倩生出些敬意来。“姑姑,你说的没错。我做人方面太差,本来这等事我装也得装的像。可我实在是装不出来。我小家子气的地方,让姑姑见笑了。”这是陈克第一次毫不感觉难受的叫何倩姑姑。既然态度已经端正了,陈克说起话来毫无以往扭捏的样子。“何家上下都已经下狱,姑姑你若是回去保不准就会遭到牵连。等我们推翻了满清,姑姑你想去哪里就能去哪里。那时候再回去也来得及。”“我已经不是何家的人了,我现在是孙家的人。我现在是孙何氏。”何倩的声音里头有一种隐隐的警惕。陈克哪里懂得1908年的婚姻关系,对于何倩的态度更是完全不理解。即便被当头一盆冷水浇下来,陈克依旧不明白何倩的意思。他继续劝道:“孙永胜跟着北洋能有什么前途?姑姑你何必跟着孙永胜给北洋和满清陪葬呢?”这话刚说完,何倩面带嘲讽的冷笑一声,“嘿嘿。”而旁边的何颖已经被气的脸色有点发青了。“文青你好大口气。你不过是赢了这么几仗,就跟你现在已经进京当了皇帝一样。”何倩冷笑着说道,“既然文青你提起何家,那就是说你把我与何颖当作何家的的女儿。那我问你,我家何颖什么时候知道你是个反贼的?”“呃?”陈克对这个问题很是讶异,他其实也有些奇怪,即便是一年多前何颖就清楚明白的知道自己要起来造反,但是何颖对待自己的态度却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毫不犹豫的跟随着自己。“你刚起来造反的时候有多大点地盘,有多少兵马。我家何颖难道不知道么?可何颖怕过么?有没有因为你人单势孤就弃你而去?”何倩的声音里头充满了讥诮,“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既然认为我与何颖都是何家的女儿,我何家的女儿可没有因为害怕,就弃了自家夫君逃命的家教。”被何倩这么一通嘲讽,陈克脸上立刻感到一阵发烧。但是他此时羞愧的心情远没有敬佩的情绪强烈。不管何倩这种封建礼教的顽固也好,或者是认不清形势的愚昧也好。光这份个人的忠诚态度,就不能不让陈克感到敬佩。而且陈克能感觉得到,何颖绝非一个愚昧的人,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姑姑,我其实根本不在乎孙永胜的生死。何颖很爱你,很敬重你,很关心你。我也觉的我对你的个人安危是有一份义务的。你若是遭到了危险,何颖会很伤心。”何倩知道这是陈克的真心话,其实即便是陈克之前说的那些“大言不惭”的话令何倩颇感不快,但是她却没有对陈克本人有什么厌恶。何倩只是有些奇怪,陈克这种毫无城府,自以为是的人是怎么获得一次次不可思议的胜利的呢?为何袁世凯这样的大人物竟然会在陈克身上看走眼。陈克这种根本不懂人情世故的家伙居然在“反贼”这份毫无前途的职业上大获成功。除了“坦承”之外,何倩看不出陈克还有什么值得人追随的优点。一定要比较的话,孙永胜都远比陈克更符合这个时代的正面评价。但是,凡是符合这个时代正面评价的人,全部都败在了陈克手中。何倩突然觉得或许自己应该稍微了解一下陈克到底有什么能耐。“那文青到底希望我怎么办?”何倩问道。“姑姑,在我们根据地里头,按劳分配。每个人都有就业的权力。你看何颖现在靠工作也能养活自己。姑姑也是极有学问的,在学校当老师也好,或者在工厂、政府、医院里头就业也好。都能有自己的发展。我是觉得,你就算是不和孙永胜离婚,那留在根据地里头工作。等以后事情平息了,再说以后的事情。没必要现在就回北京去。不知姑姑意下如何。”如果何倩原本因为陈克情真意切的提到了何颖,所以还准备听听陈克的建议。在陈克提到了“离婚”这个建议之后,何颖的脸色变得要多难看就多难看。“离婚”这个次何倩没有听过,不过她能听明白这个词的意思。原本的耐性被彻底飞到了九霄云外。“陈克。你怎么不去死呢?”何倩给了陈克一个极为明确的答复。如果何倩原本因为陈克情真意切的提到了何颖,所以还准备听听陈克的建议。在陈克提到了“离婚”这个建议之后,何颖的脸色变得要多难看就多难看。“离婚”这个次何倩没有听过,不过她能听明白这个词的意思。原本的耐性被彻底飞到了九霄云外。“陈克。你怎么不去死呢?”何倩给了陈克一个极为明确的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