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那客厅里面的陈克,不过是二十五岁。但是听你方才所说,他随时随地都能找到门路,找到关系。连你这等五品官,都要求到他门上。你觉得这是为何?”何汝明从来没有用这样的角度看待陈克,思忖了片刻,何汝明才说道:“他是个留学生,你也知道,这些年留学生都好混日子。”听了何汝明的话,何倩颇为失望,自己的哥哥到现在居然没有明白这个问题,以前的时候自家大哥可不是这样。难道庚子年之后,大哥的骨气都被消磨光了?何倩忍住不满,细声细气地继续说道:“我看那陈克就从来不求人。”“他不求人,还找我来合作蜂窝煤?”何汝明反唇相讥道。听到妹妹赞扬陈克,他立刻气不打一处来。“朽木不可雕!”何倩暗自说道。但是这话怎么都不能明说,何倩依旧试图点醒自家大哥,“他求到大哥门上,不正是大哥有陈克想要的东西么?”到这话,何汝明觉得气顺多了。“只要大哥你有自己的长处,别人想办成事情,自然要找大哥你。这陈克制药,作曲,写书,想来都是他自己做的。一个年轻人尚且如此,大哥你当年在天津制造局也是响当当的人物,旧识这么多,为何一定要在乎一个连家呢?若说你欠了连家的人情,以后还他们就是了。为何一定要让何颖受这个苦?”第59章第59,到网址正文 第60章燃文 更新时间:2012-9-29 15:57:43 本章字数:8701第60章何汝明瞅着自己的妹妹何倩,兄妹俩长得很像,都和他们的母亲一脉相承。何倩小时候,何汝明经常带她上街玩,那时候凡是见到两人,只要能搭上话的,都会说两人一看就是兄妹。当然也有不长眼的,会询问两人是否父女。但是何汝明并不这么感觉。在他看来,妹妹何倩性格更像是自家老爷子。现在妹妹何倩劝说断了与连家亲事的神色,在何汝明看来,和他父亲几乎是一模一样。都有种隐隐的居高临下的味道。这是何汝明最不喜欢的感觉。“大哥,那亲事断然是不能再应允了。现在出了这事情,若是那连家还知道些羞耻,他们该主动和你谈。反正聘礼还没有下,这事情也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看着何汝明还是没有下定决心,何倩干脆就把话挑明,“他们若是不知道好歹,一定还要提及此事。大哥你一定要把这件事情给回绝了。染了这个病,足见他们家的儿子决非什么好东西。他们要是再提及亲事,这是看不起你啊。咱们家的姑娘怎么就这么贱,就找不到好人家嫁了?”听到会被人看不起,何汝明倒是有点振奋起了精神。不过片刻之后,他又皱起了眉头。何倩知道何汝明是担心靠不上连家,这未来的官途定然受损。就因为知道这件事,她更加怒火万丈了,“大哥,这官场上说白了,还是使个钱的事。不靠他们连家,咱们不是没别的机会。在外头就有座金山,你去挖啊。”“外头?”何汝明不解的问道。“你若是拿到这药,咱们也在天津有些铺子,光卖这药能挣多少钱?”何汝明这才明白,自家妹妹已经把主意打到了陈克身上。这么想倒也是一条生财的道路,但是那陈克可不是毫无背景的普通留学生,就现在知道的,他背后有严复撑腰,想敲诈陈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怎么才能让这陈文清乖乖拿出药来。”他向妹妹问道。“他现在不就求到你门上了么?”“那个蜂窝煤?”朽木不可雕啊!何倩对大哥的这个反应之迟钝实在是无语。看过陈克的书之后,何倩虽然没有和陈克见过面,但是她已经能肯定,陈克不可能为了蜂窝煤这件事才要和何汝明合作的,他必有其他所图。陈克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何倩倒也不太清楚。想从陈克这里获取利益,靠自己大哥只怕是不行,看样子自己还得屈尊见陈克一面才能知道。确定思路之后,何倩说道:“大哥,你留陈克吃顿午饭,我来问问他。”“这不方便吧。”“他好歹也是个海外留学生,钢琴能弹的这么好,而且听大哥说,他貌似也颇有学问。应该是在海外多年,外国男女也不避讳见面,这没有什么不方便的。”何汝明听了妹妹的提示之后,倒也觉得陈克有点像能够压榨的对象了。但是真的去压榨陈克,他却没有立刻能想出来的好办法。既然妹妹肯出面,何汝明倒感觉压力小了不少。“就如此吧。”“那连家的事情呢?”何倩追问道。其实何倩态度这么坚定,不仅仅是为了何颖。若是何家被人看不起,她身为何家一个未出嫁的姑娘,也会被人看不起。为了何家,何倩必须保卫家族的尊严。“就按你说的做吧。”何汝明答道。兄妹俩人为了家族的利益讨论完毕,何汝明先回了客厅。只见陈克正和卜观水趴在桌上,在纸上写着什么。“到这个音符的时候,插入号。演奏这么一段。”陈克一面说,一面写。何汝明凑上去一看,有些熟悉,那是家里面买钢琴的时候随带的几本乐谱上的奇怪符号。陈克刷刷点点的写了一段,然后有在上面用笔勾出几个重点,“这部分要用锣来伴奏。大概就是如此了。”卜观水看着桌面上的十几张纸,每张上面都是不同的乐器演奏的乐谱。“文青兄,组织军乐队倒也跟打仗一样,各部运行方式截然不同。”“干什么都一样。没有良好的合作是不行的。”“那我先拿着这些回去,找军乐队演练一下。”“观水兄,你若是想省事,最好找外国的军乐队,让他们帮着排练一下。咱们的军乐队跟着学习,会更快些。”听了这话,何汝明觉得陈克口气好大。外**乐队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调动的。见卜观水面色犹豫,何汝明觉得卜观水也是这个想法。没想到卜观水接着说道:“找外**乐队也没什么。但这毕竟是北洋自己的阅兵曲,找了外**乐队,只怕被人耻笑我北洋无人。”听了这话,何汝明对卜观水也不满起来。他立刻给两个年轻人加上了“不知天高地厚”的评价。“若是观水兄有需要的话,来找我就可。一定要在上午,我下午要求京师大学堂讲课。”“知道了。我定会来麻烦文青兄。”说完,卜观水又让陈克完整的弹奏了两遍《苏维埃在前进》,这才起身离开。和陈克一起站在门口,目送卜观水离开,何汝明说道:“文青,舍妹听过你弹的曲子之后,想看看文青怎么弹琴的。可否劳烦文青?”“倒是可以。”陈克不明白何汝明想做什么,但是也没有理由拒绝。再回到客厅,何汝明让妹妹进来,大家见了礼。陈克打量着何倩,又忍不住看了看旁边的何汝明,这兄妹俩人长得颇像。何大帅哥很像是超越了器材境界的陈老师,何倩的容貌只是用秀丽来形容了。她梳了少女们特有的那种长辫子,倒是身上的丝绸衣服,陈克很不能接受。那是满清流行的那种服饰,也就是说花里胡哨的一堆玩艺,小领,宽大的上衣,长裙也是那种讨厌的直筒样式。对这身衣服,陈克感觉是很像丧服。怎么看怎么不舒服。在陈克打量何倩的时候,何倩也在打量陈克。陈克的个头在这个年代算是很高的了。衣服虽然有些陈旧的样子,但是以女性的眼光看,布料光泽极佳。不过何倩注意到陈克本来看自己的目光里面还有些欣赏,很快他的态度立刻就冷淡了下来。对这种微妙的变化,何倩觉得有点不满。只要见过自己的人,从来都是称赞何倩颇为漂亮。陈克的目光一开始和别人没什么不同,但是打量了自己的衣服之后,这态度就变了。难道自己还不如一身衣服让人注意么?忍不住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服饰,这套衣服已经很像是满人的服装,何倩觉得有点明白了。看陈克的书之后,何倩就能判断陈克是个革命党,联系了陈克对自己衣服的态度,何倩现在绝对能够确定陈克的政治倾向。“不知何小姐想听什么曲子?”陈克问。何汝明一听登时变了脸色。哪有抛下别人的兄长直接问女性的做法。这也太不合乎礼数了。“陈先生第一首曲子可否弹奏一下?”何倩倒也没有太在意。果真如她所想,陈克根本不再看她,坐在钢琴边就弹奏起来。乐曲很美,不过大家的心境已然不同。最先听到这首曲子的时候,何倩还是在欣赏音乐,现在她只是在观察陈克。等这首弹完,陈克又弹了几曲之后,何倩问道:“陈先生在海外学的难道是音乐?”“我学的是化学。”“怪不得听家兄所说,陈先生要在京城做蜂窝煤的生意。”陈克听到这话,转头看向何倩。他突然注意到,何倩的神态很熟悉。那是一种非常坚定认真的表情,在陈克与人谈判的时候,对手们往往就是用这种态度来讨价还价的。陈克笑了。他认真地看着何倩的眼睛说道:“不知何小姐有何见教。请直说。”何汝明看着这两个青年,他们都是态度沉稳,目光有力。神色虽然看着亲切,但是偏偏给人一种深藏不露的感觉。这一瞬间,何汝明只觉得这两人看上去很像。“不知陈先生为何会找到我大哥合作此事?”“我需要找到踏实肯干,又懂机械的人手。听说何大人既然在天津机械局工作多年,这方面的人才自然是认识很多。让我通过其他渠道来找,也可以找到,只是肯定不如让知根知底的何大人来找方便。”“不知家兄作了此事,却有何好处。”何倩问道。何汝明正在喝茶,听了这话差点一口把茶喷出来。自己妹妹也未免太直白了吧。“那何小姐想要什么呢?”陈克同样直白。“陈先生的药不知怎么卖?”陈克想了想,“十天为期,如果何大人能够找到十个人,我就卖给何大人一百人的药。能找到二十个人,我就卖给何大人二百人的药。我的药,在上海卖,是二十两一个人。若是何大人找来的人,我认同五个,我给何大人的药价就是十八两一个人的剂量。认同十个人,就是十六两,若是认同二十个人,我就给何大人十二两一个人的剂量。而且我保证,三个月之内,绝对不会有其他药物流到北方来。何大人卖多少钱,我一概不干涉。”何汝明知道,别说二十两,现在就是卖五十两,那些急着看病的人也会给。如果是两百个人的剂量,按照陈克所说的,他少说也得挣超过三千两银子。这年头,北京周围一座好庄园,也不过是两三千两的价格。这么一笔买卖就能赚到了。但是陈克和自己妹妹如此的谈判,让何汝明觉得十分不自在。这哪里是大家闺秀和留学生啊,两人根本就是一对豪迈的商客。“十天时间只怕来不及。”何倩说道。“最多十三天,我不能等太久。”“那大哥的意思呢?”何倩转头问道。“二十天吧。”何汝明答道。“何大人,我最多等十三天。”陈克毫不客气地答道。何汝明瞅着陈克,看他毫无退让的意思,何汝明眉头就皱起来了。不过瞅了妹妹一眼,只见妹妹微微点头。何汝明这才说道:“那就十三天吧。”谈妥了事情之后,陈克就起身告辞。何汝明没有挽留。等陈克走了之后,他问何倩,“这陈克到底什么意思?”“他已经说了啊。”何倩坐到钢琴旁,手指轻轻敲击了一下键盘。“你相信他?”何汝明追问了一句。“那大哥准备怎么办?要么干,要么不干。大哥你自己拿主意吧。”说完之后,何倩在键盘上敲击了一下,钢琴奏响了单调的一个音节。听了陈克方才流利的弹奏,何汝明觉得这声音实在是不好听。回到住处,陈克见大家正围在陈天华周围。过去一看,却是铁匠把定做的模具送来了。打煤器做的颇为粗糙简单,但是陈克此时要的是时间,外面的铁圈够不够圆,零件之间的公差够不够高已经不是陈克追求的要点。此时原子里面已经堆了新买来的碎煤,陈克和大家带了口罩,把煤尽量敲成煤粉,然后混合了黄土,用打煤器打成了蜂窝煤。打完了二十块煤,这东西远不如后世的打煤器那么方便,陈克为了追求时间,采用了最简单的模式。而且一开始大家都不熟练,不仅出煤慢,中间还打碎了不少。他们黑乎乎的手背在汗淋淋的脑门上,脸上胡乱擦了汗,结果把脸弄得更脏。陈克问道:“天华,你看咱们费这劲,如果能买蜂窝煤的话,大家宁肯买煤了吧?”陈天华也累了,敲煤,和泥不是个轻松的劳动。他揭开瓦罐上面的布,对着瓦罐的嘴喝了一通水。“这可未必,百姓们对花钱可是很谨慎的。本来就挣不到几个钱,哪里有钱可以花。”“现在是咱们自己干,所以雇用工人的成本太高,以后用机器生产,成本就能低到比烧煤球还低。”陈克自信满满的答道。陈克站起身,开始在那个粗糙的炉子里面填放木柴,昨天半夜,陈克已经开始在炉子里面烧木柴,慢慢的蒸干土里面的水分。现在土也干了不少。陈克这次点起了木柴之后,就放了一块蜂窝煤在上面,烧木柴的轻烟逐渐散去,陈克等了一阵,终于笑容满面地说道,“蜂窝煤烧起来了。”锅碗瓢盆都买了,陈克从十八岁之后就没有用过蜂窝煤,但是怎么用还没有忘记。蓝色火苗在锅下面燃烧着,趁着火旺,一气把菜炒好。大家围坐在桌边开始吃饭。“我昨天和北洋军搭上了关系。”陈克平静的说道。除了武星辰之外的所有人听了这话,都愣住了。陈克本来准备再晚点说这件事,不过方才他想了之后,觉得还是早说更好。如果晚点说的话,万一被大家先发现,那可就说不清楚了。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情来。反正无论什么时候说,都会弄出问题来。干脆现在就直说,反倒避免了不可预期的事情。“陈克,你这是什么意思?”庞梓啪的放下了筷子,他果然先发作了。“北洋军现在正在河间操练。如果咱们运气好的话,还能亲眼看到他们操演。那时候,北洋军的虚实,大家就能见识了。”陈克毫不为所动的说道,“庞兄你不是想报仇么?能够亲眼看看北洋军的虚实,不好么?”“你!”庞梓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武星辰沉声说道。“什么他妈百战不殆!”庞梓怒气冲冲的说道,“一个个把他们做了不就行了。”“庞兄,你……”“什么庞兄,我不是你大哥。”庞梓一听到陈克和北洋军有勾结,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正要发作,武星辰啪的一掌拍在桌子上。厉声喝道:“庞老三,你想干什么。你想说什么?你就这么和文青说话?景大叔当年怎么教你的?”庞梓看来有些怕武星辰,被这么一吼,登时就没了气焰。“文青,你对庞梓不用这么客气。该骂你就得骂,他还翻了天了!”武星辰严厉的说道。陈克一笑,也没有说别的,只是把如何与北洋军联系上的情况说了一下。庞梓中间几次想开口,被武星辰一瞪,倒也不敢那么放肆。“这么说,文青是想在北洋军举行阅兵式的时候,让我们去看看?”武星辰缓缓地说道。“阅兵式最能看到北洋军的虚实。而且如果运气好的话,我们还能够看到北洋的真正实战演习,这机会可不多。”“庞兄,你不是一直想报仇么?你要是想在河北造反,肯定避不开北洋军的围剿。而且山东的几位兄弟,大家一旦闹大,也都避不开合北洋军打仗。现在看看北洋军的实力,以后遇到北洋军,也有一个准备。”陈克说道。“到底有多少北洋军在操演?”武星辰问道。“不是北洋的全部兵力,我听说抽调了两万多人。”陈克随随便便的回答道。“嘶!”已经有人倒吸了一口冷气。庚子年的时候,北洋六镇还没有完全成军,剿灭山东起义,袁世凯动用的北洋军兵力还不到一万。而义和拳就被杀的落花流水。听陈克的说法,北洋军的实力比以前强大得多,几位山东好汉是大吃一惊。就连庞梓低下了头不敢吭声了。“武兄,这几天我们要抓紧讲课。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弄去帮他们排演阅兵曲。如果有机会能够去看北洋演习的话,我们一定要在去看演习之前,知道该怎么才能打败北洋军。”听了陈克的说法,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在陈克脸上。“我只能给大家讲一下基本的东西,都是纸上谈兵。如果这些都没有明白,就去看演习,大家只怕会被北洋军给吓坏。”陈克毫不在意的对众人现在的实力作了评价。“对了,我们今天还要给上海发个信。让他们给我们运来些东西。嗯,就让谢明弦负责带东西过来吧。”第60章第60,到网址正文 第61章燃文 更新时间:2012-9-29 15:57:45 本章字数:8075第61章游缑是个很有趣的女孩子,陈克一直这么认为的。如果他看到游缑一耳光抽在男生脸上,他肯定会认为自己有先见之明。那个男生年纪比游缑还小些。却是一个北方汉子。游缑和陈克学过一段时间的搏击。在作坊院子里面就树了一个人形靶子,陈克对着靶子教过游缑一些基本的斗殴术。陈克认为,与其让游缑搞什么搏击术,抽耳光倒是更加简单的技巧。抽完之后,就是一个窝心脚,比啥都起效。一般来说,男性对女性的防范意识比较薄弱。这种招式更容易得手。脆生生的耳光抽完之后,游缑觉得心情大爽。游缑自己在家里面也弄了一个同样的人形靶子,每天晚上她都回抽出一个小时,对着裹着厚厚棉花的目标拳打脚踢。几个基本的套路练的颇熟。抬脚正准备踹过去,突然就被人拉开了去。扭头一看,出手的是齐会深。齐会深上前一步,指着挨打的那位喝道:“你就这么和游老师说话?什么叫做狗买办?老子我也是买办出身呢!”被打的那位真的被这一记耳光打懵了,他方才正在和旁边的两个同学带着一种极为不屑的笑容讽刺“狗买办”都是群忘记了祖宗的人。其间穿插着对游缑个人的恶毒嘲笑。他们没有想到的是,旁边的那间屋子里面,游缑和齐会深正在里面低声谈事情。学校宿舍楼刚修好,黄浦书社就来了个大搬迁,全部移到了宿舍当中。大概是在作坊那种地方习惯了,学生们说话的声音颇大,丝毫没有注意到,他们嘲讽的对象就在一墙之隔的地方。听到了争吵,已经有其他宿舍和办公室的人好奇的出现在门口。游缑看这架打不起来了,干脆对外面的人喊道:“准备开会,讨论分组问题。”自从党会上达成了第一个民主表决的决议之后,齐会深不得不按照决议来走。陈克三令五申党的纪律,坚决服从组织决定。齐会深也不敢阳奉阴违。在那之后,召集的会议上,大家就开始讲述陈克的那几篇关于中国经济形势的判断。关于棉花问题,是游缑亲自讲述的。中国的专业棉农数量极低,即便是纺织业发达的上海,松江,也同样如此。伴随着中国纺织业的迅速发展,对于棉花的需求日渐增长,直接导致了棉花价格的上升,棉花价格的上升,又导致了纺织业开始对外国廉价面纱的购买。这种购买,极大地影响到了江浙地主们的利益。本来期望能够通过棉花上涨捞一笔的地主,自然是极为不满的。而且经营一些手工业的地主,对于外国廉价商品的冲击也极为不满。上海就出现了各种抵制洋货的运动。这也不仅仅是上海一地,伴随着中国被迫打开了门户,各地经营手工业的地主们都有同样的不满,在1905年,除了广东之外,其他的通商地区都有本地商人抵制洋货的运动。陈克对这个问题分析的还是很透彻的,不过对于21世纪的中国而言,自由贸易的利益极大,美国经济衰退之后,中国义无反顾地扛起了全球化的大旗,成为了鼓吹与领导自由贸易的第一国。所以陈克本人并不反对自由贸易,他只是反对对中国无利的自由贸易。所以,在分析这个问题的时候,陈克倒是颇为中肯的。游缑和齐会深家里面都是买办,他们倒是很能接受陈克的态度。不幸的是,黄浦书社的同学,出身以地主和官员为主。对于地主,他们自然是坚定的反对工业化的冲击,对于官员,那来势汹汹的洋鬼子绝对是他们所厌恶的。这两种人虽然都不满,但是毕竟不敢直接对洋鬼子下手。于是乎迁怒的对象就成了依附洋鬼子的买办。更加讽刺的是,游缑这个身为买办的女子,向大家讲明白了棉花问题,讲明白了经济方面的深层道理之后,这些学生就加倍的痛恨买办。连带着,对游缑也很不客气了。听到游缑的命令,门口探头叹貌的人立刻跑开了。他们叫上其他的同学,向着充当会议室的屋子奔去。又过了片刻,游缑意气风发的走进教室,一站上讲台,游缑就在黑板上写下了四个大字,“实事求是。”转过头,她情绪饱满的说道,“有人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我现在正式告诉你们,咱们比比头发,你们比我的长。”为了下乡,游缑前几天刚剪了头发。短短的刘海,刚及肩头的秀发,配合了这身西装,游缑看上去像是个俊俏的男生。“实事求是嘛,所以,我不想听到你们以后再说些对女性不敬的话。”游缑做了总结性的发言。下面的男生们面面相觑,这话听着可笑,但是偏偏没法反驳。这年头剪辫子的人还不是太多。即便剪了辫子,他们也多数是外国那种分头,长发,或者不少人干脆留了马尾长发。最大的区别就是脑袋前头不再露出那么一个光瓢。但是和游缑的头发一比,这帮人还真的是长发。其实不少人都不怎么喜欢这位女先生,但是比学问,特别是洋学问,他们自知相差甚远。这帮人是“敢怨而不敢言。”见游缑如此趾高气扬的发话,同学们左顾右盼。“后天我们就要下乡进行实际调查,大家都准备好了么?”游缑问道。“游先生也要和我们一起去?”有人问道。“没错。”“一起住?”那厮不知死活的问。“分开住。”游缑可没有被这样的嘲笑吓唬住。下面的人好歹也是学生,口头上占占便宜也就是他们的极限,当众耍流氓,这些人也做不出来。听游缑这么说,也没人敢再多说话了。“这次的课题大家都拿到了,我们的目的是什么?”熊铭杨操着四川话回答道:“调查外国工业品是如何冲垮小农经济的。”一个月前的中秋节,熊铭杨对着陈克发作了一次。之后甚至在复旦公学大肆散布陈克的坏话。等过了几天他冷静下来,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中国真正落后的原因,这不就是陈克向大家讲明的么。既然陈克能够讲清楚这些,那么以后未必没有更加实际的行动。果真,继续参加听课,就从游缑这里得到了中国现状更加深刻的分析。现在又要搞社会调查,熊铭杨反倒没有先前的激动了。他毕竟是官僚家庭出身,这些年也算是走南闯北的,总算知道些世情。如果想扭转外国纺织品的冲击,最好的办法就是中国能够生产比外国纺织品更加廉价的产品出来。如果没有听课之前,熊铭杨还觉得这种事情应该很简单,听了课之后,他反而不这么感觉了。这天下的事情,并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的。“我们要调查的对象是上海周边的农村,这些地区受到的工业品冲击最大。时间也比较长,所以农村结构的变化大异于其他农村。我们将按照水路交通线的远近分成十二个组进行调查。”“为何要按照水路?”安如山问道。他最近功课比较忙,缺席了不少黄埔书社会议。之所以参加了今天的会议,是因为复旦公学为社会调查大开绿灯。马相伯先生也算是比较开明的一个人,复旦公学里面参加了黄埔书社的学生们,不少人为了参加此次社会调查向学校请了假。得知了这次调查的事情之后,马相伯先生把齐会深叫去询问了一番,后来又和严复商量了此事。经过讨论,他们干脆就允许学生请假,而且还抽调了一批学生加入了调查队伍。这帮人虽然不是黄埔书社的成员,但是也会去听课,对社会调查也很有兴趣。与其让他们整天不安心的念叨着出去调查的同学,还不如让他们也参加此事。既然学校都同意了,一直犹豫不决是否参加的安如山自然就参加了。因为前几次会议没有参加,他自然不知道这种分配的理由何在。“水路在上海周边是最便宜的运输手段。大部分外国来的洋货,都是通过水路在其他地方中转,销售。所以,我们通过水路运输的辐射范围进行调查,可以得出一个比较性的结果。”安如山不知道“辐射”这个词啥意思。他干脆就直接问了。游缑解释了这个词的字面意思之后,看安如山还是一脸迷惑。她说道:“说白了,就是运的越远,价格越贵。这个你明白么?”安如山点头。“货物价钱越高,来买的人越少。货物价钱越低,来买的人就越多。这个你能明白么?”安如山继续点头。“那么,我们要分段调查,就是看不同的价格,在每个地区的销售量。以及这些洋货的不同销售情况,对于当地的社会结构的改变。”这个解释足够清楚,安如山总算是明白了。“游先生。我有一个问题。”路辉天举手要求发言。“说。”“那么内河水路港口和航线的变化调查,这是为了什么?”“有些地方因为大量商品的涌入,成为了一个新的集散地。专门从事商品运输和销售的人就多了起来,到那里做工的人就多了起来。港口和航线的变化就直接能够表明这些地区商品交易的活跃度。如果遇到变化很大的地区,就针对这些地区的变化进行研究。你们会发现很多有趣的事情。”游缑相信这些同学定会发现很多有趣的事情,游缑家就是买办起家。她的祖父从江浙一个破落小地主,以贩卖铁钉和灯油开始,一步步地发家了。和这时代的其他人一模一样,游缑不喜欢向别人说起自家的家世。但是既然生在买办家族,她对于生意上的事情也不是一窍不通。自从和陈克他们在一起开创事业,游缑本人学了这么多东西之后,对于以前只是隐隐明白的道理有了从理论到实践的全面认识。那些曾经令游缑觉得烦不胜烦的“生意经”,现在却有了如同化学方程式一样清晰明了的理论解释。游缑觉得自己真的是受益匪浅。台下的学生们无论对女先生有什么不满,在这样清晰的解说和分配之下,他们也知道自己绝对没有这等见识。又问了几个问题之后,游缑宣布进入自由讨论时间。她走下讲台,出了教室大门。笑着对这门外站了一会儿的秋瑾说道:“秋姐姐,你刚才怎么不要进来?”“打搅你也没什么意思。在外头也听得很好。”秋瑾笑着答道。“去我办公室坐吧。”游缑边说,边拉着秋瑾往走廊另外一头去了。秋瑾是来参加社会调查的,于右任身为复旦公学的教师,这次社会调查他很清楚。他也来过陈克和齐会深的学校,见到这么大一片校区,颇为羡慕。秋瑾和于右任一直有办学的计划,但是缺乏资源。两人商量之下,觉得干脆和陈克一起办学算了。陈克现在不在上海,直接向齐会深提出这个要求,估计齐会深也会看陈克的意思。所以当秋瑾得知这次社会调查,游缑一个女生也要参加,就表示愿意与游缑同去。游缑当然不会拒绝,为了这次能够去社会调查,她还买了把匕首和一支手枪。游老爷子对女儿在家练武,已经是气得不理游缑了。这几天,游缑对着靶子练起了匕首,她的哥哥也不敢再过来和她说话。游缑实在是没有勇气把手枪亮出来。在家练手枪,估计老爷子会把游缑关在屋子里面不让她出来。秋瑾自称精通武艺,游缑和秋瑾约好了,两人在学校的空地上练习手枪射击。小心的关上门,插上门闩,游缑这才打开抽屉的锁,拿出用布仔细包好的一支手枪。这是毛瑟军用手枪(妈us儿迷litaryl)。毛瑟厂在1895年12月11日取得专利,隔年正式生产。由于其枪套是一个木盒,在中国也称为匣子枪;如配备20发弹夹则被称为大肚匣子。其枪身宽大,因此又被称为大镜面。有全自动功能的,又称快慢机,毛瑟厂则称之为速射型(schnellfeu儿),在1931年5月量产。桌子上的这支手枪自然不是1931年量产的速射型。但是瓦蓝的枪身,漂亮的木手柄,实在是丑得可爱。手枪是游缑托王斌代购的。花了38两银子。一见到枪,秋瑾立刻拿起来,枪身有两斤多重,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反倒有让秋瑾感觉意外的安心。她拎着手枪就开始四处乱瞄。这么生猛的举动把游缑吓住了。她连忙按住秋瑾的手臂,“秋姐姐,文青说过用枪的第一条要旨。无论任何情况下,绝对不要让枪口对着自己人。”听游缑这么说,又见游缑那紧张的神色,秋瑾哈哈一笑,把手枪放回桌面上。“那第二条要旨是什么?”“第二条,没有学会拆装枪支,就不要去学习射击。”“哈哈,文青的话你倒是记得清楚。”秋瑾打趣地说道。游缑对这话倒也没有深想,她拿出一枚黄橙橙的子弹,开始拆卸枪支。陈克反复强调,枪支保养意味着战斗时候保命的第一要素。看游缑笨拙但是有效的把手枪拆开,然后用一套明显是自己制作的工具擦拭枪管,弹簧,还有其他零件。她一面帮忙,一面问道:“文青何时从北京回来。”“他也没说。估计怎么都到春节了。”“文青家是北方的,春节估计会回家看看吧。”“他说不会,想来就不会。”游缑低头专心擦拭零件。毕竟是学习化工出身的,游缑知道枪支上附着的枪油可以防腐。虽然手上的油渍并不令人舒服,但是她很仔细的把每个需要防腐的零件都用油脂涂好。然后又很不熟练的把手枪装起来。刚装好,就见秋瑾手里面还拿着一个零件。“秋姐姐,你……”一把夺过零件,游缑又把手枪卸开,拿出说明书,一一对着检查了,看到没有缺失。游缑才继续装手枪。“文青走这么久,也不知道怎么样了。”缑心不在焉的说道。“他走这么久,你也不想他?”“嗯?为什么?”游缑专心的组装手枪,随口问道。“有人说你们两个……”“呵呵。”游缑嘲讽的故意干笑两声,还是专心装枪,“随他们说去。我和文青只是同志,没有别的关系。”秋瑾到有些吃惊了,她和陈克一起见到的游缑,倒是感觉陈克和游缑颇为投缘的样子。后来倒也听说了一些风言风语。这年头,对这种说法,大家都是“宁信错,莫仿过。”那怕本人身为一个着名的革命者,秋瑾也无法免俗。所以她想从游缑这里套出些陈克的近况。看游缑这洋的表现,秋瑾到有些奇怪了。“那妹妹为何这个年纪还不成亲?”秋瑾准备曲线进攻了。“嫁人有什么好的?”游缑终于装好了手枪,“若是嫁个英雄豪杰,我可不肯受他的摆布。若是嫁了个不中用的,我也懒得去搭理他。文青说过,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我干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哪里有闲功夫去照顾丈夫。”一面说,游缑举起了手枪,对着前面的墙壁瞄了过去。秋瑾看着游缑拿枪的姿势很另类,毛瑟手枪横着平放。她颇为好奇的问:“为何这么拿枪。”“文青说,这种枪后座力很大,射击的时候,枪口会猛地抬起。所以必须这么拿,才能够打得准。”秋瑾实在是不解,游缑虽然坚持认为自己和陈克毫无关系,但是说起话来,总是提及陈克。正要说话,却听到外面脚步声传来。很快就有人敲门。游缑也不着急,仔细地收好了手枪和子弹。把布包放回到桌斗里面,锁上了锁。这才起身开门。门外是齐会深,看样子他也等的有点急了,一开门,齐会深就拿着张纸进来。看到秋瑾,他愣了愣,打了招呼之后。齐会深把一封信交给游缑。信上面内容很简单,向大家问好。而且让谢明弦带四百人剂量的药进京。至于自己的近况,陈克只是说正在发展党员。看了看齐会深,又看了看秋瑾。游缑决定,还是先和秋瑾练枪去。第61章第61,到网址正文 第62章燃文 更新时间:2012-9-29 15:57:47 本章字数:7793第62章陈克没有什么骑马经验,虽然不至于如同电视剧里面那种在马背上歪歪斜斜,甚至陈克自己还感觉已经能够“某种程度”上掌握了马匹的驾驭,但是明眼人可以从那些细微的处理上看出,陈克根本就是个很有骑兵发展潜力的菜鸟。几天前,经过紧张的排练,阅兵曲《北洋新军在前进》总算是获得了阶段性成功。《两只老虎》则是彻底完工。卜观水指挥着军乐队熟练的演奏了改编后的《两只老虎》,得到上了上峰的首肯。然后卜观水就带队赶去参加“河间秋操”。陈克请求同往,卜观水大胆的自作主张,带了陈克还有陈天华、武星辰,还有庞梓等人一块去了。现在,众人已经完成了对河间秋操的观察,正在回北京的路上。大家算是并辔缓行,陈克与卜观水走在最前面。其他七人远远落在后面。不用回头,陈克就能够想象到背后庞梓等人的脸色。根据史记记载,据说燕国有一个年轻混混,名叫秦舞阳,太史公的《刺客列传》中写道“燕国有勇士秦舞阳,年十二,杀人,人不敢忤视。”这位光凭眼光就能让人不敢“忤视”的勇士,见到威严的秦廷之后,“色变振恐”,以至于“群臣怪之”。荆轲不得不连忙解释,“北蕃蛮夷之鄙人,未尝见天子,故振慑。”从太史公的记载来看,秦舞阳肯定没有能够靠近秦王,如果秦舞阳能够帮上忙,虽然不至于改变燕国的命运,但是“恐怖主义行径”肯定能够改变秦王嬴政的命运。众人在河间演习场所待了不到两天,就现在来看,庞梓和那几位山东好汉当中的大多数,和秦舞阳颇为相近。军乐队先去了驻扎营地,对卜观水态度冷淡的庞梓一看到那连绵的营房,就浑身不自在起来。两万多新军的联营扎出去几里地去。周围不时出现巡逻的侦察骑兵。倒也是有些刁斗森严的味道。这次演习的主持人之一是号称“北洋三杰”的王世珍。卜观水对此人评价甚高,认为他是真正能够理解现代军事的军官。陈克觉得现阶段,王世珍的军事水平肯定在自己之上。不过既然要在1905年开始造反,以后和这位王世珍肯定会打交道。他请卜观水给自己讲讲王世珍到底厉害在何处。毕竟是年轻气盛,卜观水倒也没有怎么夸奖这位“北洋之龙”。仅仅是说此人思维细密,大事小情都能考虑到,倒是有些诸葛武侯的意思。交接了军乐队之后,陈克饶有兴趣的问:“那么卜兄觉得在建军方面,王大人有何不足?”“跟我来。”卜观水这些天和陈克谈天论地,也知道陈克的确是有真材实料的。他带着陈克随便进了一个大帐篷,帐篷里面光线不是太明亮,行军床倒还算是规整。在帐篷里面相当于屋子摆放太师椅的位置上,有一块牌位。陈克仔细看了,却是袁世凯的“长生禄位”牌。“就这么一个营房有么?”陈克明知故问。“怎么可能,每个营房都有。北洋军现在已经是袁大人的私军,根本不是什么正规军。大家玩命操练,不过是为了升官发财。若是北洋新军这么搞下去,怎么能够打败外**队?”“我看北洋军倒是生龙活虎么。”陈克笑道。“文青又在开玩笑。”卜观水和陈克相识不到十天,但是他很清楚陈克这话不是真心,“我现在对北洋军的评价就是两个字——暮气。”被卜观水评为“暮气”的北洋军,已经吓住了庞梓等好汉。卜观水私下带着陈克等人前去观看操练。在一个小高地上,隐隐能够看到远处奔驰的战马,还有长长的军阵。陈克倒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用卜观水的望远镜看了一番,比近代“排队枪毙”,看着好了很多。但是瞅见了几条直通通几乎延伸到天边的战壕。陈克无语了,也不知道这是北洋军演习的时候嫌麻烦,不肯按照现代战壕的模式挖掘,还是北洋军根本就是这么一个水平。把望远镜交给庞梓,陈克问卜观水,“战壕挖的这么直,就不怕真的战争爆发,炮弹落进去,立刻炸翻好多人么?”“文青也是这么看么?”卜观水兴奋的问道。“欧洲一贯重视炮兵,就现在看,火炮的密度在不久的将来必然会达到一个空前的密度。普法战争的时候,军队还靠机动力。那时候炮兵的火力覆盖密度不大。现在军事装备日新月异,士兵们的冲锋必然要冒着以前几倍,几十倍,甚至几百倍密度的炮火覆盖。还这样挖战壕,根本就是儿戏啊。”“可不仅仅是火炮,变革多着呢。”听陈克如此通宵军事,卜观水立刻觉得找到了知己。“你是说马克沁重机枪?”陈克笑道。“不愧是在欧洲和美国都读过书的。”卜观水赞了一句,“我和文青说过,我在北洋军里面也不受重用,只是给让我负责翻译外**事着作。所以,我闲来无事,也自己设计一些战术。后方有远程炮,阵地有炮兵部队。加上战壕上配备大量的马克沁重机枪的火力点,就现在的步兵冲锋,来多少死多少。就是骑兵集团冲锋也占不了便宜。”“骑兵集团冲锋?”陈克听到这个说法,忍不住笑了。“怎么?我说错了什么?”卜观水问。陈克知道,一战的时候,俄国曾经对德奥联军玩过骑兵集团冲锋。然后成了一个大笑话。他笑道:“我只是觉得卜兄说的很对。我都不用步兵防守,只要设一个很大的纵深阵,各个重机枪火力点层层排布。把放骑兵冲进来,用炮兵阻断步兵的跟进。重机枪对骑兵,那就是大屠杀。”“文青兄,你真的没有上过军校么?”“我有些朋友是军校的,喝酒的时候大家也在讨论这些东西。听他们给我讲述这些,我觉得很对。”“他们是中国人么?”卜观水有些兴奋的问。“外国人。”听了陈克的话,卜观水失望的叹了口气。听陈克他们大谈军事,庞梓脸色铁青的看着下面的北洋军演习,此时望远镜已经被武星辰抢走了。他低声嘟囔着,“敌进我退……”,才嘟囔了几个字,就觉得后腰剧痛,转头就看到武星辰对他怒目而视,方才那一拳是武星辰打的。在来看演习前,陈克讲过的游击战的精华——“十六字诀”。庞梓和北洋军打过仗,他很清楚北洋军的利害,想到当年几千人,几万人的队伍,被北洋军杀得落花流水,再瞅着望远镜里面那荷枪实弹,队列森严的队伍。还有更远处影影绰绰的炮兵阵地,庞梓只觉得浑身都僵直了。当年那么多人,都打不过北洋军,现在庞梓根本没有拉起队伍,根本不是这些北洋军的对手。仅仅是看到了这些场面,他就觉得心窝里面冰凉,呼吸都困难起来。但是庞梓这人就是如此,明知打不过,嘴上却不肯认输。听到卜观水大谈军事,他忍不住就把陈克讲过的课程说出来,给自己壮胆。幸好武星辰在陈克的交待下,一直很注意盯着庞梓等人。发现庞梓开始胡言乱语,武星辰立刻出手阻止。或许是看了这么多人之后,庞梓再瞅武星辰,倒也不觉得有多可怕了。他眼一瞪,嘴一撇就想争辩。武星辰也不多说,只是举起望远镜继续观看北洋军。庞梓总算是有基本的理智,却也没有继续说话。“那么卜兄到了安徽之后,却准备如何训练安徽新军?那里可不比这里,北洋军都用的是新式装备,安徽新军只怕连汉阳造都没有配起,更别说炮兵了。”陈克问。卜观水和陈克说过,他已经要调去安徽新军任职。文书已经下过,这次阅兵曲的差事,是他在北洋军最后的一次任务。“那就得靠步兵的战术了。我一直在想,面对这样的火力,步兵应该怎么灵活出击。若是正面的鏖战。肯定没有前途。”卜观水叹道。“故齐之技击,不可以遇魏氏之武卒;魏氏之武卒,不可以遇秦之锐士;秦之锐士,不可以当桓文之节制;桓文之节制,不可以敌汤武之仁义。”陈克应道。这不是陈克说的漂亮话,很小的时候,陈克也曾经幻想过自己身负绝顶武艺,以特种兵的装备大杀侵略者。那时候,陈克还很认真地计算过,自己一个人得花费多长时间才能够杀一个步兵师的敌人。再后来,他又幻想过,自己作为一名绝顶的狙击手,在战场上大展神威。杀人如探囊取物。但是伴随着年纪和知识的增长,陈克知道那不过是自己的美丽幻想。一个人的力量在组织的力量面前根本什么都不算。归根结底,政治制度才是最重要的。这是荀子《议兵篇》的内容,卜观水读过。他见陈克神色郑重,倒也笑了。“文青,我可不是什么西学中用的人。”“现在那些所谓西学中用,这个中么,不过是效忠朝廷现有的制度。那自然是不行。但是我堂堂中华文明,却不是满清这么点微末道行。卜兄千万不要弄错。”卜观水虽然也算是官宦出身,但是成长中见识了满清这么多丧权辱国的事情,又在海外读过了军校,加上回国之后,自认为不含糊,不肯对袁世凯本人效忠,在北洋军里面混得很不如意。他不至于对满清有什么私人的敌视,不过这忠诚心么,也基本上没有。听了陈克的话,卜观水倒是点点头。“不知古代先贤们若能起于地下,能否挽救中华。”陈天华听着两人讨论军事,倒也插不上嘴。他不太想和其他的好汉们争夺望远镜。此时想起陈克要在学校建设玻璃厂的建议。若是玻璃厂建成,想来能够生产望远镜。行军打仗没有望远镜,可就太不方便了。关于军事,陈天华虽然有自己的想法,但是卜观水身为德**校留学生,陈克身为21世纪的传阅者,军事方面的知识远高于他。他们的谈话因为对方都能够听懂,所以言简意赅。在陈天华听来,那就是云山雾罩,完全不明白就里。等两人谈到政治,陈天华忍不住插嘴了,“卜兄,当今天下既然不是先贤所希望的盛世,那我们自己亲手建一个就好了。你也是文武双全,何必这么沮丧。”听道这话,卜观水转过头来。他虽然和陈克关系越来越好,和陈天华他们却没有怎么打交道。好歹大家也互相通报过姓名,他笑道:“星台兄说的是。我只是在海外待过,知道欧洲和中国的差距。看现在朝廷不思进取,才有此一叹。”“不知卜兄可否看过文青的书?”陈天华问。“文青还着的有书?”卜观水大感兴趣。“一点子愚见。等咱们回了北京,我送卜兄一套。”陈克答道。“那就等着回京一观。”正说话间,却见山下驰来了两匹马,却是两名侦察兵。两人很快到了众人面前,看清楚了卜观水的军装之后,侦察兵倒也不敢说话了。卜观水知道自己这一堆人在这里观看,肯定被注意到了。他对两位侦察兵喊道:“我们马上就下去,你们先回去吧。”“不知统领怎么称呼?我们也好回去禀报。”侦察兵有些胆怯的问道,但是既然自己上来了,不问清楚就回去了,那也没办法交待。“文青兄,你们先下山等我。我和他们去一下就回来。”说完,卜观水上了马匹向山下奔去。两名侦察兵跟着卜观水去了。庞梓他们也想上马,陈克喝道:“牵着马下山。”说完,他自己率先把这个命令施行了。“文青,你准备拉这位卜兄入党?”陈天华跟过来问。“我有此意。但是这种事情,也不能太着急。”正说话间,武星辰也靠过来问,“文青,既然我们要去安徽,这位卜兄也要去安徽。莫非是天意?”“天意再好,也得看人为。听天命,尽人事。”陈克说完,瞅了瞅后面的庞梓他们距离尚远,他低声说道:“武兄,看好庞兄他们。我是让他们来长见识的。他们若只是被吓住了,结果什么都没有学到,那这趟来的可就太可惜了。”“文青,你是不是不放心我?”武星辰直截了当的问。“你是质疑我不相信同志了。”“没错。文青,我也知道自己的表现不是那么可靠。但是,回来和庞梓他们相处了这么一段,对于文青你,我现在服了。我想召开党会。”根据人民党的纪律,凡是一个地方有三名党员,就要召开党会。武星辰提出这么一个要求,陈克倒是很高兴。“那么今天抽个时间,找个安全的地方吧。”众人下了山,又等了好一阵,卜观水这才赶了回来。他神色间有些兴奋,“文青兄,今天晚上咱们就要当众演奏阅兵曲。赶紧回去排演一下。”到了晚上,陈克他们身为外人自然是不方便参加北洋军的事情。卜观水把他们安排在营房一处角落的帐篷里面。看来这党会是开不成了。却没想到,武星辰先去看了看周围没有什么人,他回来之后神色严肃地对庞梓说道:“老三,你现在服了没有?”庞梓没有说话。武星辰却没有放过庞梓的意思,“老三,我当时就说,文青不是一般人。你现在看了北洋的军阵。你可服气了?”在来这里之前,陈克向大家讲述了人民战争的基本概念,以及一些基本的战术。面对兵力、装备、训练,都远超过起义军的情况。起义者必须把自己变成人民的军队,而且还得在敌人实力最薄弱的地方发展壮大才行。当时庞梓就很不服气,认为自己是地头蛇,不怕什么北洋强龙。武星辰之前不是没有训斥过他,那时候庞梓还一直嘴硬。但是今天就这么短短的一阵观望,他的气焰完全不见了。“你个大老爷们,说话啊。”武星辰逼问道。庞梓咬咬牙,阴沉着脸说道:“陈先生,我庞梓错了。以前我对不起你的地方,我这里赔不是了。”“混蛋!”武星辰气的七窍生烟,“文青说你,你这还不服气了?你是不是觉得文青有什么别的心思?嗯!他有别的心思,就跟满清当年骗咱们一样,只是夸你多能干,多中用。若果不是为了你好,文青为什么要说那么多你不爱听的?你骂了文青几次,文青计较过么?”庞梓被武星辰骂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但是他就是硬着脖子不再吭声,摆出一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气得武星辰挥拳就想打。旁边的山东兄弟们立刻拉住了武星辰。那位叫柴庆国的山东好汉埋怨道:“老三,你倒是说话啊。武大哥也是为你好。你有啥事情要说的,直说。兄弟们之间有什么不能说开的?”庞梓憋了一阵,在大家的目光中,他终于开口说道:“陈先生不是我们自己人。他说的虽然没错,但是我就是不能奉他为主。”听了这话,武星辰呆住了,陈天华稍微有点失望的神色。其他几个山东好汉则是有点赞同的意思。却听陈克笑道:“庞兄说的没错。的确不该奉我为主。”第62章第62,到网址正文 第63章燃文 更新时间:2012-9-29 15:57:48 本章字数:8545第63章听到庞梓明确表示,“不会奉陈克为主。”武星辰并不意外。而陈克对此毫无异议的接受,而且表示了赞同。武星辰也不意外。但是看到庞梓,其他几个山东兄弟露出的那种释然,武星辰感觉到一种真正的失望。但是他已经不能再说什么,如果他此时如同前些日子那样,劝说庞梓听从陈克的话,那怕庞梓只会用一种狐疑的眼光看着武星辰,然后问道:“武大哥,你到底站在哪边?”武星辰很想对庞梓说,“兄弟,我是站在你这边的。”但是武星辰说不出口,因为他自己现在也在怀疑,自己到底站在哪边。确切的说,武星辰对陈克没什么好感,这点他知道,他知道陈克也知道,所以武星辰从不掩饰这件事。武星辰很清楚自己仅仅是对人民党的理论感兴趣,这才加入人民党的。他也很清楚陈克清楚这些。所以,这就构成了武星辰极大的困惑。如果换在武星辰待过的各种组织里面,这可是一件大事。下属对上司毫无好感,仅仅是基于共同的目才集结在一起,这本身就是一种大罪。下属必须千方百计地遮掩住这种态度才能够在组织中生存。但是人民党不同,在这个小小的政党里面待了这么久,武星辰逐渐生出一种奇怪的感受,“人民党”真的要造反么?陈克提出的一切政治纲领,还有各种思路,的确是要造反。为了避免各种失败的可能,陈克的措施都很谨慎。这点武星辰对这些很了解,也很支持。武星辰自己觉得完全明白陈克希望的“人民革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如果革命能够成功的话,人民党会领导人民获得最终的解放。基于上面的了解,武星辰更加清楚身为人民党的党员的义务何在。而这些认识就是武星辰觉得自己很难做到的地方。是的,如果革命成功,那么自己会成为元勋,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物。不过这些和自己将要付出的东西相比,其实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当你认识到,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人民,而不是为了自己的功名利禄,当你认识到你要经历的一切困苦,都是为了别人而奉献。那么正常人都会感到一种不能认同。而这也是武星辰最困惑的地方,这种理念让武星辰无法拒绝,但是武星辰却觉得自自己的奉献偏偏不能让自己关心的这些兄弟受益。如果陈克能够指出如何进行革命的具体步骤的话,只要能够说服武星辰这些是正确的,那么武星辰就会毫不迟疑的执行。但是陈克没有,他只是告诉大家,这天下要革命了,必须建立一个全新的制度。然后就是对这些东西的解释。那些读过书的人对此非常有兴趣,但是武星辰对这些玩意的兴趣不大。他需要的不是这些理论,他需要的是实践的方法。想到这里,武星辰看向陈克,在这个年轻人脸上看不到丝毫的遗憾。这个人即使有愤怒,他也会把情绪掩盖在一个笑容之下。武星辰这几个月的观察中,已经能够确定这些。但是身为人民党党员之后,武星辰自己知道对这个党并的忠诚心基本没有。也从没有从这个党的利益角度发表过任何发言。所以武星辰知道,即便是陈克有足够的方法,他也不会热切的告诉武星辰。并不是因为陈克对武星辰有什么意见,而是陈克本人并不相信武星辰真的会接受。再瞅了瞅庞梓和其他几个兄弟,除了柴庆国还有些惴惴不安的神色之外,其他几个人好像终于放下了心中的重担。武星辰眉头皱了起来,如果这些人真的想造反的话,就武星辰所知道的人当中,只有陈克一个人能够给这些兄弟们指点。如果陈克放弃了他们,那么这些兄弟的起义,必然是会以失败告终。难道这些人不知道么?正在此时,一阵军乐队的演奏声远远的传来,正是陈克新编的《北洋新军在前进》。这首美国人以苏联音乐风格编写的音乐,其实仔细分辨的话,和苏联的军乐不同。苏联军乐走的是东正教“圣徒”风格。这首在红色警戒三里面的音乐,仅仅是音乐的编排上完全和苏联传统的军乐不同。凶猛有余,而悠扬不足。但是以现在的中国人听来,倒也算是符合虎狼之师的气势。帐篷里面的其他人都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曲子,听完了第一遍,庞梓笑道:“这打仗还用吹着祥器。”听了这句俏皮话,有几个人都哈哈大笑。陈克也跟着笑了几声。武星辰,陈天华还有柴庆国都没有笑。看来军乐得到了北洋军指挥官的认可。演奏了两遍之后,军乐停了下来,很快就是一阵人喊马嘶的声音。等这片骚动结束,《北洋新军在前进》再次奏响,不仅如此,好像有种拍手一样的伴奏步点。陈克仔细听来,那是步兵方阵行进的声音。庞梓也听到了这种异动,他好奇的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要不咱们出去抽抽。”“不许出去。这是军营,乱跑要出事的。”武星辰喝止了庞梓。看着武星辰那严肃的神态,庞梓没好气地答道:“知道了。”但是庞梓并没有太在意此事。他知道,陈克带他们来这里,是要杀杀他们的锐气。也就是打杀威棒的意思。庞梓在沧州倒也听过说书,林冲进了监狱那就要先来一顿杀威棒。这种事情糊弄不住他。而且庞梓倒也没有真的为此埋怨陈克。亲眼见了北洋军的军容之后,庞梓真的感到一种震撼。在这点上,他承认陈克前些天讲课时候说的,如果正面作战,起义军绝对不是北洋军的对手。在庞梓看来,陈克想要的就是收复自己这些兄弟,然后陈克对他们发号施令。武星辰看样子已经跟了陈克,处处替陈克说好话。当年被那些满清王爷们派来的读书人坑的那么惨,武星辰就没有吸收教训么?那时候可是武星辰第一个看出满清靠不住,大家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这才逃出性命。怎么武星辰现在还不如以前,竟然被陈克这个读书人给骗住了。庞梓准备抽空好好和自己的“武大哥”聊聊天,让武大哥明白过来。靠得住的还是自己的兄弟,而不是那些外人。只有自家兄弟才会真心相待,不让自己人吃亏。只有钓住这些人的胃口,他们才会给你好东西。对待陈克不就是如此,这陈克又是请吃饭,又是帮着偿还饭钱,又是带大家里看北洋军的虚实。不就是看上大家的江湖名声么?庞梓得意的瞅了陈克一眼。自己方才把话撂明,不会奉陈克为主,陈克不照样得听。对付这些读书人,就是一点好处都不能给他们。庞梓突然想,这个陈克看样子也不穷,方才自己驳了他的面子,这种读书人都是爱记仇的。这两天自己应该给陈克些面子,然后趁陈克洋洋得意的时候,挤兑他一下,能从陈克身上多诈点钱也是好的。而且陈克也说了,想拉一批兄弟,没钱没粮是肯定不行的。这种废话还用陈克说么?但这也是很好的借口,既然陈克支持自己造反,那么就请给钱粮吧。想到这里,庞梓又瞅了瞅其他几个兄弟,这件事得和兄弟们好好商量一下。自己一个人肯定是不行的。自以为成功压制住了陈克,尽管庞梓努力压制住自己的心情,但是在陈天华看来,庞梓那满脸的喜色根本没有能隐藏起来。陈天华今天正好30岁,论见过的世情比起庞梓来只多不少。这点子小把戏根本瞒不住他。让陈天华感到捉摸不透的是陈克的神色。从与陈克相识以来,陈天华对陈克的情绪就完全把握不了。换了别人,讲道理的时候往往会心情激动,眉飞色舞。做起具体的事情反倒没有那么昂扬。而陈克与其他人不同,他做起事情的时候,那种认真的态度真的可以说是全神贯注。跟着陈克一起干事从来是非常轻松的。倒是讲起道理来,陈克总是态度凝重,简直是深思熟虑。陈克对庞梓的这些做法,应该是心知肚明的。从武星辰的神色中可以看出,武星辰是明白的,而陈天华也是明白的。按理说,陈克也该是明白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陈天华感觉陈克好像根本没有明白庞梓这种做法意味着什么。这样莫测高深的态度,实在是令陈天华不解。此时若是放纵庞梓这么搞,就意味着放弃了北方有可能拓展的革命局面。若是按照黄兴和宋教仁的一贯态度,他们不可能放弃这么好的机会。但是陈克现在的行动,摆明了是要放弃。陈天华很想提醒陈克,这么做不合适。不过好歹陈天华也有基本的判断力,在北洋军的军营是不能胡言乱语的。万一被人听到什么,只会带来危险。只有等回到北京和陈克再商量此事了。想到这里,陈天华真的忍不住想现在就召开党会。人民党的会议那真叫个多,天天的例会让大家都感觉有点厌烦了。可是在庞梓等人来了之后,在北京的三个人民党党员还没有开一次真正的党会,很多事情仅仅是在推行,而没有一个沟通,让陈天华实在感觉很受不了。强忍住自己的心情,陈天华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又过了好一阵,军乐终于停了。再等一会儿,应该是北洋军开始回营休息。营地开始由远到近的热闹起来。走动声,叫喊声,进出帐篷的声音,越来越多。突然帐门一开,卜观水大踏步走了进来。一进门他就笑道:“文青兄,多谢了。这次的军乐大受好评。最后连袁大人都被惊动。他派人来说,明天要来一次行进阅兵。”“袁大人说什么?”“他说此曲威武雄壮,配得上北洋新军。后天就事阅兵,他特意让明天上午抽出一会儿空,先让北洋军一镇临时阅兵,熟悉一下军乐。”“哦?那卜兄可是要出名了。”陈克笑着打趣道。没想到听了这话,卜观水只是叹了口气,“明天一早我们就回去。”看卜观水这样子,加上这个话,陈克大概能猜得到,卜观水的上峰想独吞功劳,如果留着卜观水继续在这里,万一袁世凯刨根问底,那肯定要把卜观水叫到面前亲自嘉奖。早早把卜观水打发走,功劳肯定就能独吞。“卜兄,来一趟也不容易,我们能不能偷偷去看看?”陈克笑着说道。“这个我来安排。”卜观水看样子也不是太甘心自己的努力就这么没有结果,他一口应承下来。他又出了门,让人弄来了些稻草和行军被褥。“简陋了些,毕竟是出门在外,请大家将就将就。等回了北京,我做东,请大家吃饭。”到最后卜观水看样子也不想丢了自己的身份。一夜无话,第二天,卜观水早早的把众人安排到了一个小高地上。虽然有些远,但是北洋军的阅兵式还是能看得清清楚楚的。而且这里也有些哨兵在首位,有他们在,反倒可以避免了很多麻烦。一个参领亲自来向北洋军的哨兵安排交待,哨兵自然是满口应承。而且检查过陈克等人没有带什么武器,哨兵自然不愿意多事。等了没多久,一支支部队开始向高地远处的一片空地上集结。轰隆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看得庞梓等人不敢吭声。评书里面爱说“兵上一万,无边无沿”,居高临下,只见上万人列成密集队列,这也排出去一里多地。北洋军毕竟算是当时中国训练最好的军队,上万人就那么站着,却无人喧哗,整个军阵鸦雀无声。军乐团在队伍中央,在他们对面有一个土堆,看样子也是用新土临时垒过,颜色和别的地方颇不相同。又过了一阵,就见几个骑白马的军官从队列前驰过。接下来,几匹马驰回来,停在那个土堆上,军乐队开始演奏《北洋新军在前进》,一队队的北洋新军依次通过土堆。昨天晚上庞梓还嘲笑北洋军“吹祥器”。现在亲眼看着一队队士兵步伐一致的行进,庞梓彻底变了脸色。成千上万的军人以统一的步伐行进,那种气魄,配合了这首杀气腾腾的军乐,真的是威严。观看的众人不敢像上次那样,牵着马驻足观看。这次都趴在山坡上,只露一个脑袋。正步走的震动从地面传过来,众人的触觉神经都能感受到。庞梓感觉真的有些地动山摇的味道。原本心中还残存的与北洋军一较短长的心思,彻底被放弃了。他知道,就这么一万多人这样压过来,不用说别的,就算是当年景廷宾大叔领的那几万人,看到这样的景象估计就能吓跑很多人。越是看的久,庞梓就越觉得后怕,几年前和北洋军交手的回忆也多来越多的回想起来。幸好当年北洋军没有这么多人,若是当年兵力就如此雄厚,庞梓肯定是逃不掉的。陈克到一点都不怕,见识过几次惊世骇俗的国庆大阅兵,就北洋军这点动静,陈克感觉也就是大学军训的那个队列水平。当年大学还没有扩招,一届学生不过两千多人,但是和北洋军一比,绝不逊色。唯一让陈克觉得有些味道的,倒是那几位骑白马的军官身上的披风,马匹跑起来的时候飘啊飘的,挺有些美感。是不是等以后建成了红军,也给军官这么装束?不过陈克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这个念头。红军的特色就是一个字——“土”。这固然是和当时没有财力能够生产更好的装备有关,但是这种“土”的特色,倒是能让人民群众更容易接受这支军队。想想看,如果红军都是呢子大衣,呢子马裤,长马靴,这人民百姓能把这样的军队当成子弟兵么?这是临时的阅兵,部队直接向着演习地而去,上万人很快就走的干干净净。哨兵们也都撤了。不知道是因为趴了太久,还是吓得,陈克见庞梓他们几个起身的时候,腿都有些发软。该看的看完了,一行人回到军营牵了马,踏上了归途。一路上,庞梓他们刻意和陈克拉开了距离,陈克也想招揽卜观水。没有庞梓他们搅和,倒也方便。卜观水虽然被人夺去了功劳,不过这在北洋新军里面倒也是常态。而且从公文上,他现在已经是安徽新军的副参领。参领在北洋新军里面自然不算什么,但是这毕竟是北京。在安徽,这参领的头衔可绝对是排得上号的高级军官。“文青,我这一离开北京,可就没有太多机会见面了。好不容易能遇到文青这样的人物,我可是颇不想这么离开的。”“我也不想这么早和观水分开。不过若说见面不易倒也未必。”“怎么讲?”卜观水来了兴趣。“我明年想去安徽那边,既然观水也在安徽,咱们兄弟倒是能常见见。”“果真?文青兄要去了安徽,一定要去找我。”“我若是找你,肯定是有事求到你门上。而且我肯定要求到你门上,你倒是可莫要嫌我烦。”“能帮上文青的忙,我求之不得。若是有事还不去找我,你这才是不够意思。”说了会儿闲话,大家又讨论起军队的问题。卜观水好歹也是正规军校出身,陈克的水平也就是读完了《孙子兵法》,《战争论》这书都没有怎么看完。他的军事知识,都是红军和解放军的,放到这个时代完全不合适。说起了红军那等军纪,卜观水就笑道:“文青,你这就是纸上谈兵,纯粹是书生的看法。谁不知军纪的重要?但是谁真的能把军纪做到岳家军那样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抢劫?北洋军的军纪虽好,可你别忘了,这可是大笔的金银在喂着。没有朝廷的军饷,嘿嘿。”陈克知道这话没错。即便是红军和八路军,照样是有军饷的。而且因为没有吃空饷的缘故,红军和八路的军饷甚至比国民党军的实际收入还要多些。而且到达陕北之后,八路军的骨干都是经历了长征淘汰锤炼的精锐,遍观中国历史,甚至可以说遍观人类历史。在那样困苦的环境下锤炼出来的军队可以说一支也没有。自己想要在这个时代组建那样的军队,实在是有些奢望了。见陈克不说话,卜观水以为自己的话有些重了,他又安慰道:“文青的说法也不是没有道理。不过中国现在的问题是工业落后,军备无法自己生产,若是以后和外国打起来,若是被他们断了军火供应,这可是大事。但是国内军工企业生产能力有限,我一直觉得这个很头痛。”见卜观水这么说,陈克干脆就和卜观水谈起了外国工业建设的问题。这可是投了卜观水的心思。这方面卜观水是外行,听着陈克深入浅出的讲解,卜观水很快就彻底被吸引住了。陈克讲课这么久,说起这些轻车熟路,他倒没什么。倒是卜观水,他本来就对陈克印象极佳,现在听了陈克的讲述,只觉得困扰了自己很久的问题,一一被解释清楚。对陈克的好感更是飞速提升。陈克口干舌燥的停了下来,拿起水壶猛灌一通。卜观水突然正色问道:“文青,你到安徽准备做什么?”“做些买卖。”“那要我帮什么忙?”“我准备办些工厂,组建商队。这些若没有观水帮忙,肯定是不行的。”“这样吧,看你对工业如此熟悉。你到了安徽之后,干脆联络一帮人搞军火制造吧。我到了安徽新军之后,好歹也算是有些地位。只要文青你的东西好,我就一定买你的。绝对让你挣钱。至于组建商队,其实就是得有军事骨干。到时候你找人,那些人我来帮你训练。绝对不会让文青失望。训练的钱我一分都不要你的。”听了这话,陈克真的很高兴。这些天的交往中,陈克能感觉到卜观水还没有到了***年纪,所以本性还是希望能够做出事业来的。他既然这么说,应该也会这么做。陈克连忙说道:“大恩不言谢。观水如此美意,我只能说,我绝对不会让观水你失望。”“自家兄弟,情投意合的,说这些做甚。倒是文青你方才说的这个联动生产,我还不甚明白,文青你得详细说了。”一路上卜观水问了无数的问题,住店的时候也一定要和陈克一起住。回到北京,他立刻就要请陈克喝酒。陈克婉言谢绝了。双方约在后天中午见面。这才分手。回到住处,庞梓他们一路也累了,直接去睡了。陈克向武星辰和陈天华都没去睡,他们仔细的关上门,查看没人会来打搅,这才正式召开了北京党小组第一次会议。第63章第63,到网址正文 第64章燃文 更新时间:2012-9-29 15:57:50 本章字数:7830第64章1905年北京党小组会议一召开,立刻就进入了剑拔弩张的程度。音量虽然有所压抑,但武星辰的发言当中火药味十足。他直接质疑陈克到底准备对庞梓怎么样。陈天华对这件事情也非常在意,他盯着陈克。只听到陈克用一贯的平静语气说道:“我不能去推动一次必然失败的起义。那对谁都不负责任,那是在害人。”尽管语气平静,但是这话却针锋相对。与陈克平时颇为温和的态度大相径庭。“你这是说庞梓他们是在找死?”武星辰也对陈克这种态度极为不习惯,他有些吃惊的反问。“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陈克的目光明亮尖锐的落在武星辰脸上,武星辰仿佛受不了陈克的这种态度,稍带心虚的低下了头。不过陈克没有放过武星辰的意思,他问道:“武兄,你觉得庞兄弟他们到底要干什么?他们造反的目的是什么?”武星辰没有回答。陈克也没有一定要追问出结果的意思,他自顾自的说了下去,“无外乎报仇之类的。甚至说个不好听的,当年景大叔在世的时候,庞兄弟的社会地位比现在高很多。而现在庞兄弟或许是想追回当年的那些开心日子也说不定。”听了这话,武星辰和陈天华同时变了脸色。这是诛心之论,若是这么说,已经意味着陈克不会有丝毫的客气。一种战栗感从武星辰心中生出。没错,这才是武星辰一直所畏惧的那个陈克。从第一天见到陈克开始,无论陈克的态度是如何诚恳或者温和,但是武星辰总是隐隐的感觉到在这些表象之下,有一个冷酷无情的陈克。这不是因为陈克虚伪,恰恰是陈克并不虚伪,在党课上,陈克非常理性的向大家讲述世界的真相。如果仅仅是一个温和的人,绝对不会有这样的认识。理性的人说出完全出于理论计算的结果时,一定是陈克现在的模样。武星辰并不认为陈克错了。在来河北之前,武星辰的想法是联系这些好久不见的老兄弟,然后共图大事。结果和兄弟们一接触,武星辰立刻就觉得失望了。他第一感受就是,这些兄弟们还不如以前呢。以前的时候,好歹兄弟们还有热情,有那种天真直率的情谊。经历了失败之后,兄弟们固然没有被彻底打倒,但是一个个变得深沉了不少。更不客气地说,是阴鸷了不少。武星辰能够理解这些,只是因为他自己也经历了这样的日子。如果没有遇到陈克,如果没有听了人民党的党课,武星辰只怕也无法从这样满腔怨毒的情绪中解放出来吧。庞梓的小算盘武星辰很清楚,陈克的应对,武星辰大概也能够猜的出来,不过是敷衍一下,然后大家走各走自己的阳关道与独木桥。武星辰绝对不希望庞梓失去这个机会,走上一条注定失败的道路。“文青,庞梓不懂事。不懂得革命,但是我懂一些。你能不能把该怎么做告诉我。我来进行革命。”武星辰做着最后的努力。陈克从不讲具体做法,武星辰其实有些怀疑,陈克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去推动革命。听完了武星辰的话,陈克的神色突然柔和下来,一种发自内心的欣喜笑容浮现在他脸上。这让武星辰和陈天华都感觉很惊讶。“可以。我们现在就开始讨论这个问题如何?”陈克微笑着应道。“太好了!”陈天华两眼发亮的说道,对这个问题,他非常渴望知道具体该怎么做。“我们革命党势单力孤,如果站出来和满清直接对抗的话,注定失败。但是满清的力量和人民一比,屁都不算。所以,我们必须推动人民革命。”这还是以前说了多次的废话,武星辰与陈天华都不在意。他们盯着陈克,等着下面的关键部分。“革命就要打仗,打仗就要死人。我想问一个问题,你凭什么让大家跟着你去死?武兄先说。”武星辰没想到陈克这么快就开始提问,其实这个问题,他也一直没搞明白。义和拳当年或者利用北京王爷的旗号,或者搞些刀枪不入的把戏,或者弄些神神鬼鬼的玩意,或者烧香拜把子,总的来说,无外乎动之以情,诱之以利,加上其他乱七八糟的哥们义气什么的。基本都是逼人去死。这样做的结果,武星辰亲自经历过,前期或许有效,但是这些乌合之众面对强有力的敌人,立刻是土崩瓦解。那些在地方上有号召力的人一死,这些组织就变成了过眼云烟,再也无法重整旗鼓。武星辰既然考虑不清,他干脆也不再费心。“文青,你说说怎么回事。”“我来举一下景大叔的例子吧。景廷宾大叔首先是武举人。这意味着他在乡间就有地位,有影响力。景大叔一贯在乡间主持公道,帮助大家分断是非。乡间的很多事情,景大叔说了就算,大家说这意味着什么?”武星辰和陈天华知道自己的说法肯定不是陈克的意思,干脆也不去费那神,他们一起摇头。“这说明,景大叔在乡间有了执法的能力。就是行政权力。”陈克看两位同志都没有弄清楚,又解释道:“就是说,景大叔在地方上,有权力,能够制定规矩,维护规矩。不管是朝廷的规矩,还是谁的规矩,在地方上,景大叔说他们的规矩不算,这些规矩就不算数。景大叔说什么规矩算数,这种规矩才算数。”“哎!果然如此。”武星辰点头称是。原先在武星辰看来,这不过是景大叔有号召力,但是听陈克这么一说,景大叔的力量竟然有了更深的意思。“这就是乡间的豪强。”陈天华也点头赞道。“所以呢,景大叔打教堂,大家都跟了去。第一,的确是教堂里面的恶棍们无恶不作。大家对他们恨之入骨。第二,景大叔既然是当地的规矩,他让大家怎么干,那么大家按照规矩来,也要跟着景大叔一起去。”武星辰此时已经没有原先的怨怼,一面听一面点头。“那么,我来说说革命怎么一回事。”陈克笑道,“革命的基本模样与景大叔一样,在革命区,在根据地,只有革命政府制订的规矩,没有别人制订的规矩。这就是革命。”“那该怎么干?”武星辰追问道。“人民党的纲领是什么?要建立一个什么样的国家?你弄明白了这些,就知道革命的规矩要定成什么样子。”听陈克这么说,武星辰当时就急了,“文青,我怎么知道你到底要弄成什么样子。你讲起未来的时候,滔滔不绝。光各种部门都有几十个,各个部门的那个什么狗屁职能都不一样。谁能记得住。我只想在一个县,几个村搞革命。你给我说起天下来,我可不行。”武星辰的这个抱怨让陈克回想起,以前有一次党会,大家一定要让陈克讲讲革命成功以后中国应该是啥模样。被逼无奈,陈克只好把21世纪中国的国家组织结构讲述了一遍。这套冗长的叙述,几乎让所有人都听得倒了胃口。想到这里,他嘿嘿一笑,“武兄,我为什么要带着大家去看北洋军的演习?一个县,几个村,上万北洋军一到,你就是把这些地方建的跟铁筒一样,照样不行。革命必须是整个天下的革命,一丁点的地盘能做什么?”“我知道地盘小了不行。但是我在这个村大家都认识,出了这个村,到别的村,谁都不认识我。我怎么去别的地方革命?”“不对不对,你这个想法就大错特错。”陈克轻轻的摇头,“武兄,你说起不同的村情况不同。那我问你,这天下,每个村都有些事情是一模一样的。你说说一样的东西是什么?”武星辰低头沉思,到底有什么是一样的呢?正思量间,就听到陈天华慨然说道:“这天下,欺负人的人每个村都有,还都是那么一批人。贪官污吏,地主豪强。被欺负的人也一样,都是些辛辛苦苦耕种的普通百姓。没错吧,文青。”听到这话,陈克感觉非常欣慰。不过是两个月前,陈天华还非常认真地询问,陈克主张的人民革命是不是要杀光地主。言语间对地主在革命中的安全颇为关注。现在,陈天华已经能够认识到官府和地主都是相加压迫百姓的阶级。这样的变化不能不让陈克激动。陈克以前从不敢采取洗脑式的教育模式对陈天华等人灌输“阶级斗争”的概念。毕竟人民党的同志们都是出身旧阶级,如果他们不能自发的认识到这些,哪怕是陈克口灿莲花,让他们能够从理论上明白这些。但是这些同志们的心里面却未必服气。也未必真的对地主阶级生出一种“不打倒不行”的决心。但是今天陈天华这么一说,已经证明陈天华已经能够自发的对地主们有了对抗的意识。“星台说的一点都不错。武兄,你说呢?”陈克问武星辰。出乎陈克的意料之外,武星辰却没有直接表态。他的眉头微皱,盘算着什么。见他这样,陈克也不着急。方才说了这么许多,陈克也在思考一会儿具体的革命步骤,到底应该怎么说。“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陈克在历史书上看到过关于农村的记录,他其实也很想去调查。可现在真的是抽不出空来。如果武星辰愿意在北方农村搞革命,陈克其实颇为支持的。而且他考虑,让陈天华先跟着武星辰去农村进行社会调查,应该是没有问题。陈天华既然能够认识到地主们是农村的压迫阶级,可以说是一个巨大的跃进。可以真正的对陈天华委以重任了。正在思考间,却听到武星辰迟疑的说道:“这都是乡里乡亲的,说革命,这可都是亲戚啊。”这个说法让陈克很无语。武星辰怎么会有这等念头?对于农村的宗族,陈克知道一些,最大的印象就是宗族势力必须彻底粉碎。因为农村的宗族们掌握了太多的权力。宗族长老开个会,就能够决定宗族成员的生死。这对于现代工业国家是不可接受的。现代工业国,国家机构拥有全部的行政与司法权力。宗族别说生杀大权,哪怕是兄弟俩斗殴,长辈也没有权力对成员进行强制措施。但是陈克能够理解武星辰的这种顾及,在1905年,国家对百姓根本没有义务。社会保障体系是从新中国开始之后才着手建设的。在光头政府统治下,抗战时期还曾经有过经把几十年后的税都给提前收取过的奇葩例子。所以宗族必须抱团才能够对抗政府的横征暴敛。但是,这种事例在宗族中也是少数。陈克觉得自己必须说服武星辰才行。不过这个问题最难缠,他准备换一个角度来说。“武兄,有句话叫做,不平则鸣。我用另外一句话,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在这样的压迫和反抗里面,你准备站到哪一方去?”“我自然是站到反抗的一方去。”武星辰毫不迟疑的说道。“那么现在反抗的这么多,有地主们反抗征税的,有佃农反抗地主夺佃的。有反抗高利贷逼人性命的。有些人既是压迫者,又是反抗者。你准备站到哪一边去?”陈克问。这下武星辰不吭声了。他其实真正想反抗的只有满清一家。对于地主们,他一面同情他们遭到了满清的压迫,一面又不满他们对穷人过于凶残。陈克的文化把武星辰带入了一个以前从没有想过的困惑当中去了。看武星辰不吭声了,陈克说道:“好吧,我们再换一个问题。既然武兄要革命,我们就更加简单些说。具体的执行方式。先不说怎么让大家跟着你舍生忘死,我们先说说怎么让百姓支持你。”听了这个武星辰又打起了一些兴趣。“第一,你得让百姓知道有人想为他们做主。而且,到底能在哪些方面为他们做主。其实景大叔当年就做到了这些。武兄若是下了农村,就必须要确定你到底要做什么。”听了这话,武星辰感觉颇为迷惑,到底要做到什么程度呢?按照他最初的想法,就是除暴安良。可是今天和陈克一番深谈,到底谁是“暴”,谁是“良”,他现在到有些迷惑了。“第二,你必须有一支部队来完成这个工作。凡是触及你规矩的人,一定要能够打倒他们。例如,你广放耳目,知道谁家被欺负了。你就半夜隔着门敲门,问问他们被谁欺负了,到底怎么被欺负了。然后你带着队伍帮他们去解决问题。这么做久了,你的名气自然就有了。人民也肯相信你,为你通风报信。有些人甚至会加入你的队伍。”看武星辰不说话,陈可继续说道:“第三……”“等等。”武星辰打断了陈克的话,“文青,这就是你的革命么?”“对,帮助群众,发动群众,团结群众。这就是我的革命措施。”“文青,这可不是一个小事。不说别的,你这么干起来。得得罪多少人?所谓墙倒众人推,到时候哪些人联起手来一起对付革命,那可绝对是大事。”陈克很坦率的答道:“我知道啊。上次我就给庞兄弟说过,他可以去按照自己的心思随意做,只要不是发动人民革命,他的下场注定是一败涂地,还会把自己的命白白的丢了。”武星辰不吭声了,原本他就担心陈克会放弃庞梓。如果庞梓得不到陈克的指点,贸然起来造反注定会失败。所以武星辰才想让陈克说出具体的革命步骤,在他想象中,只要能够得到这些具体的方法策略,即便陈克不搭理庞梓,武星辰自己也能帮得上忙。但是没想到,陈克居然会提出这等真正的人民革命。听了这些简单的讲述之后,武星辰就能够想象得出,这样的革命会造成什么样的激烈对抗。这已经不是革命,而是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