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坐在这么大地房间中,还真有点冷清。楚思游目四顾了片刻,忽然发现,这里之所以显得冷清,却是因为少了几个侍女。平素里,这些世家弟子无论处于哪种场合,身边总少不了侍酒弹琴的美人。而现在这里却只有他们三人。司马岳持起酒壶,给谢安和自己面前满上酒,悠悠的说道:“安石,楚思被慕容恪那蛮夫纳为了侍婢,你当真无感乎?”这话直是开门见山!楚思警惕的感觉到,司马岳叫两人前来,怕是另有事要说。难怪他连侍女都使出去了。在司马岳的盯视中,谢安垂下眼敛,淡淡的,冷冷的说道:“有感又如何?无感又如何?请恕安石愚昧,琊王殿下不如明说吧。”他这话也很直接。司马岳笑了笑,他低下头,慢慢的端起桌上的酒杯,轻轻的含了一口。他的每一个动作都舒缓,从容,脸上始终带着笑,不过在楚思看来,他是在思考着如何用词。半晌后,司马岳看向楚思,笑眯眯的说道:“刘巾帼独坐无味,何不到外面走一走?”这家伙,要赶我离开怎么不早说?楚思暗中骂了一句,她也不想掺合到这些事里面去,对她来说,谢安的决定永远不会错。笑了笑,楚思站起身来,微微一礼:“既如此,那小女子告退了。”她刚走到门口,谢安开口了:“刘巾帼!”楚思停步,谢安回过头来吩咐道:“小心点。”“是。”当楚思走到门口,把房门带上时,她功力聚集的双耳清楚的听到司马岳低声说道:“安石,小王在这里明说吧。我皇兄病体日益沉重,怕是时日无多。到时继位为帝的必是小王,这点是无庸置疑的。王导过世不久,王家后人无杰出之辈,而安石在年轻一辈中,是少有的智勇双全之大才。当世良机,安石愿助我否?”顿了顿,他又说道:“安石兄不妨好好想一想,如谢安门阈再提升一个档次,当日的楚思,哦,不,王家云娘,她与安石的婚事又怎么会一波三折?如此绝代佳人,又怎么会落入蛮夫之手?这其中的原由思来想去,还是安石的家族根基不够啊。”室内又是一阵沉默,很久都没有听到谢安的回答。第234章 崔习要死了饶是楚思走得再慢,听到这里时她也已走到了一楼中。渐渐的,房中的对话声已不能入耳。司马岳在拉拢谢安?楚思皱起眉头,她暗暗想道:我怎么觉得他的诚意不够?如果在他的心中,谢安真的如此重要,他怎么不是登门求见?这般路上遇到了强行把人约到这种地方来说事,感觉真是不那么尊重。甩了甩头,楚思把这些思绪都丢到了脑后:谢安比她聪明百倍,她用得着为他担这些无谓的心么?一楼大堂中,坐着十来个一边用餐,一边欣赏着美人歌舞的世家子弟。楚思走过时,只觉得空气中的香浓得呛人。正在这时,一个说话声传入了她的耳中:“风雨欲来啊!世事当真难以预料,这一转眼世家第一美人完了,京城三璧中的崔习也要完了!”什么?崔习要完了?楚思的心突突的一跳。她有点不敢置信的呆在当地。崔习怎么可能会出事?那个文凤公主不是很爱他吗?崔家的天下世家中不是名声霍霍吗?怎么可能他会出事?“砰----”地一声,一个人重重的朝她撞来。就在那人将要撞上之际,楚思脚步一掠,优美的一个转身。只听得“碰---”地一声,那人撞倒了塌几后,冲过楚思,重重的撞到了门板上。那声“碰----”地重物落地声不谓不小。大堂中的众人都闻声看来。这一看来时,一阵大笑声哄堂响起。那人却是个醉汉,他颠颠倒倒的撞到了门板上后,居然扑通的摔在地上鼾声大作!众人这么一笑,却使得角落里的谈话声也中断了。楚思这时已向角落里走近了几步,找了一个塌几坐了下来。她一眼扫过。见到说话的人是个二十五岁地青年。这青年一张圆脸。双眼骨碌碌地转动着,薄唇,一副很喜欢说话的模样。此时这个青年正对着醉倒在地上的汉子,拍着桌子大笑不休。而坐在他旁边的两个二三十岁的青年,也是笑得不可开交。看来,短时间他们是不会重复那个话题了。楚思坐下的地方。靠近三个青年。她刚一坐下,一个侍女便走到她面前。跪坐着为她斟酒备筷,服侍得极为殷勤。楚思慢慢地抿了一口酒,思绪还处于震惊中!她实在无法想象,如崔习那种阳光的,骄傲地,既得到了公主芳心。自身又有雄厚后台,又对政治不感兴趣的世家弟子会有生命危险!她在这个世界上,并没有交到几个朋友。不管是崔习还是卫映以。还是王思之,在她的心目中。都是她的知交好友。慢慢的把酒吞下,楚思暗暗忖道:不行,一定要把这件事弄个明白。这时,地上那醉酒睡倒的青年已被人扶走,而旁桌地那三个青年已从狂笑中冷静下来。楚思慢慢的站起身来,端着一杯酒水走到三人的塌几旁,扬了扬酒杯,轻笑道:“醉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三位刚才笑得好不开心啊,一看便知是风流之士,却不知在下有这个荣幸结识否?”三人抬起头来,认真地打量着楚思。不一会,那薄唇圆脸的青年惊讶地叫道:“你好生面熟!啊,是了,琊王婚宴上,那个令得整个建康有龙阳之好的人大为伤心的女子便是你!”这青年一句话吐出,他身边的两个青年都大感兴趣了。不但是他们,连得旁桌的一个青年也向楚思频频注目。对着他们笑逐颜开的脸,楚思洒脱的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颇有点洋洋得意的说道:“不错,正是我。三位兄台,让我们为了这世上所有的可笑之事干上一杯如何?”“妙极妙极!”“哈哈,此言大合我意!”“看来姑娘实是一个妙人儿,啧啧,真令某倾倒不已!”在三人的大笑声中,楚思喝下了手中的酒,同时坐在了一旁的塌几上。自在的从圆脸青年的塌上拿过酒壶,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酒后,楚思笑道:“哈哈,我平生没有什么嗜好,最喜欢的就是凑热闹了。对了,适才听到兄台说到京城三璧中的崔习也要完了,却不知此言何意?”她心里有点急,便直接开门见山的询问起来。圆脸青年对她这样一开口便询问的行为,倒是一点也不介意。他咧嘴笑道:“还不是这次世家第一美人瘐家小娘遇刺的事,被人查出与崔家和几个世家有关呢。崔习是崔家嫡子,不得不出来承担这个责任。”刺客的事与崔习有关?开玩笑呢!楚思想道:谢安说了,那事是司马岳的原配妻子氏所为,这其中还有谢安自己的推波助澜。看来崔家也罢,另外几大世家也罢,便是这次权势交替中的牺牲者了!她一边默想着,一边慢慢的喝着杯中的酒。抿了两口后,那圆脸青年诧异的说道:“姑娘似乎对此事特别的感兴趣?”他目光闪亮,一副八卦的模样:“呵呵,崔习崔公子生得俊美,姑娘对他的事感兴趣也是正常。”楚思笑了笑,居然点头说道:“是啊,天下的女娘,哪个没有听说过京城三璧的名头?小女子早在家乡时便久仰了,真没有想到一到建康,便出了这种事。”见那圆脸青年饶有兴趣的凑过来还要详问,楚思忽然提高声音叫道:“有酒怎么无乐?店家,乐声怎么停了?”她这话一出,三个青年这才发现,一堆人围在大堂的中央,连乐伎们都向那里看去。难道发生了什么事?三人连忙站起身来便向那里冲去。楚思慢条斯理的拿起茶水漱了一下,朝那些围在一起的人看了一眼后,转身便向门外走去。崔习的事,显然闹得人尽皆知,楚思不费丝毫力气便知道了他现在被囚禁在王宫中。至于那个对他一往情深的扬凤公主,听说求情不得而被司马衍给关了起来。她大闹一场后被逼令削发作了道姑了。她在外面转了一圈,细细的把崔习所关押的地方和相关的情况弄清楚后,便转身向遗香楼走回。第235章 准备伸手刚走到遗香楼所在的街道上,便看到一个护卫急急的向她跑来。那护卫面目清瘦,楚思在谢安的身边见过好几次。转眼护卫便气喘吁吁的跑到了楚思身前。他急急的停下,对着楚思行了一礼,恭敬的说道:“姑娘,公子甚是担心你呢。”楚思一怔,谢安担心我?好好的又没有出现暴乱刺客的,他为什么要担心我?跟在护卫的身后,楚思向前走去。她才走了几步,一个急匆匆的身影出现在遗香楼的门口。一袭黑袍的谢安,披散着长发,站在门口静静的看着。在看到她的第一眼时,他墨黑的眼中清楚的流露出一抹放松。身材修长的谢安站得笔挺笔挺的,脸上带着淡笑,仿佛是一株立在春风中的青竹,挺拔而淡雅,楚思的心在一瞬间变得宁静下来。看到了楚思脸上露出的温柔笑意,谢安大步向她走来。一直走到她的面前,在那护卫退到一旁后,谢安轻声问道:“怎么出去了那么久?我很担楚思眼波如水的看着他:“担心什么呢?“谢安伸出手,握住了她的小手。他墨黑的双眼定定凝视着她,温柔的,缓缓的说道:“我担心你不辞而别!”楚思赫然抬头!她的心中掀起了波涛,一股说不出是苦还是甜美的感觉涌了上来。慢慢的,她低下头来,在低头的时候,她放在谢安大掌中的小手反握住了他的大手。她地感动是那么地明显。不过却没有说一句话。谢安低低地叹息一声。只觉得咽中涌出一种苦涩来。楚思虽然穿了男装。与谢安手牵着手。也没有人在意。包括建康在内地很多大城市里。贵族们喜欢美少年也是一种流行。他们地行为毫不出众。两人缓步走回。沉默中。楚思感觉到谢安包着自己小手地手掌温暖而有力。她笑了笑。感觉到自己手心在冒汗。不由很是无奈地想道:怎么每次在他地面前。我都感觉到自己和他还是处于初恋时?到了这个地步了。被他牵一下手手心也冒着冷汗。真是地。楚思不能否认。也许是前世地记忆。让她对谢安有一种崇慕心里。使得她自然而然地他地面前。怀着一种敬意。这种敬意和爱恋交织在一起地感情。使得她每次和他在一起。都有点激动。咽了一下口水。楚思问道:“刚才。司马岳是不是想要招揽你?”“是。”谢安说道:“不过我没有答应。”“为什么?”谢安语气淡淡的。带着一分无力:“他的心中,只信任瘐家的人。至于我,不过是他想平衡现在的局势。缓解世家们的不安而临时想出来的刀子而已。”摇了摇头,谢安长长地叹息一声,苦笑道:“已经很混乱了,我没有必要参上一脚。”转头对上楚思,他说道:“我们明天就上路吧,离开建康。”楚思一阵沉默。片刻后,她抬起头对上谢安,看着他认真的说道:“刚才我听人说,崔习崔公子出事了。被关在皇宫中。”樱唇动了动,她低低的,坚定地说道:“他对我有恩,我想试一试能不能帮帮他。”见谢安凝眉,楚思说道:“我有功夫在身,皇宫我也进出过,完全有自信可以自由来去,你不用为我担心。至于崔习,我。我只是觉得世事无常,有的人有的事可以尽一份力的,我还是试试的好。”她的话有点急,分明是在解释。谢安低叹一声,他伸出手抚上她的眉心,摇头苦笑道:“我的思儿啊总是这么热心。崔习的事你已听过,他现在是崔家抛出来地弃子。你要真能从皇宫中把他救出,他应该会很是感激。只是这件事事关重大,我们好好计划一下吧。”楚思摇了摇头。笑道:“用不着计划。皇宫我熟悉,要救个把人并不是一件难事。”楚思她又想道:自己在他的面前说要去救另一个青年男子。似乎不太好。便有点冷意的说道:“我想以楚思的面孔,去了结一些事。”对着谢安,她双眼明亮之极,脸上的笑容也透着一股傲然。这个熟悉的,令得他倾心的表情,在瞬间使得谢安恍惚起来。楚思扬着嘴角,愉快的说道:“上一次,我走得太郁闷了,我很想再回皇宫一次。”她坚定的说道:“你放心,我断不会做没有把握地事。如果一有不对我会立刻退走。以我现在的功夫,这个天下应该没有人拦得住想走的我!”以谢安的性格来说,这是不妥的。任何没有经过详细计划的行为都充满了危险。而且正如楚思所料,他也不想她再与崔习等人接触,那样他会吃味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对上楚思这般明亮的双眼,傲然的笑容,还有眉宇间露出来地洒脱和轻快,他地声音却有点哑了。顿了顿,他不受理智控制的点头道:“那好,你要小心,一定要小心。”得到谢安地同意,楚思大喜。她双眼快乐的弯了起来,这时刻,压在她心头的,数月以来的烦恼和顾虑和不安,都已烟消了大半!她眉眼弯弯的说道:“还是谢郎最好了。”她想道:你要是不同意,我也会偷溜出去,嘻嘻!转眼,她见谢安说出同意的话后,表情有点闷闷不乐。便又收了笑容,沉稳的说道:“谢郎,我现在成长很多了,你相信我,我决对不会乱来的,我会很珍惜自己的小命的,也不会让自己陷入麻烦中。”她望着天边,有点自嘲有点惘然的说道:“我以前总是想着,我有一身这么高强的功夫,天下何处不可去得,天下何事不可为?可到了现在,我才明白过来,很多事我连想也想不明白,还能为它做什么?”谢安紧了紧她的小手,说道:“是,这便是现实。有很多事是不能快意恩仇的。”转而他又笑道:“想这些干什么?世事不如意,不如弃之而去。思儿,我们明天就离开这个混乱的地方,先回到家族中成婚,然后再隐居起来。呵呵,你不知道,那会稽东山可是人间仙境,我在那里修了几幢小木屋。以后我们就生活在那里,荡船东湖,吹吹笛,会会友,喝喝小酒,高兴的你时候你可以仗剑去干点快意事。这些朝中的人,他们喜欢相互攀咬,喜欢败自己的河山,便由得他们败去吧,我们只枕着青山,看尽春花秋月,那样的人生才是美呢。”越说到后来,他的声音越是悠然,人也抬头眺向远去,似乎心已飞到了那片仙境中。楚思的心也暖洋洋的,她笑道:“嫁给你?我以什么身份嫁给你?”这句许一吐出,一股酸楚突然涌出,楚思眼眶迅速的一红。第236章 夜伏晋宫谢安看到她的动情,停下脚步伸臂把她搂到了怀中。伸手在她的背上轻轻的抚动着,谢安笑道:“这事你无须操心,我以前帮过沛国刘家的大忙,到时叫刘耽认你做女儿就可以了。”他轻轻的一哼,嘲讽的说道:“世人都相信这个身份,那我便帮我的思儿安上一个合适的身份吧,那样我们便可以名正言顺的在一起了。”他一句话说出,便看到楚思红了眼眶,不由轻笑道:“看看,都要成泪人了。”楚思伸手在眼睛上揉了揉,知道自己的眼眶还是红红的,便低下头跟在他身后向前走去。听到谢安的调侃,她哑着声音说道:“我只是迷了眼。”谢安忍着笑,顺着她回道:“好,是迷了眼。”见楚思瞪来,他连忙把笑容一收,严肃的眺向远方,睁大眼奇道:“咦,今天风沙还真是大啊,漫天漫地的,都弄得见不清人了!”楚思的小脸刷地一红,她嗔怒的瞪向谢安,恨恨的说道:“天高风轻的,你,你故意说这话来气我!”她右手一伸,准确的掐上了他腰侧的软肉一拧!这一拧,谢安不由急急的叫出痛来。看到他又是叫痛,又是求饶的样子,哪里还有半分平素的冷情模样。楚思不由哧地一声笑了出来。右手一松,顺便在那掐疼了的软肉上摸了摸,笑吟吟的说道:“乖哦,摸两下就不疼了!”两人说笑一会,楚思忽然讷讷的问道:“你,你的家族,他们不会管你的娶妻之事吗?”谢安看着楚思,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紧张,他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来:“为了婚事我已奋争过无数次了。最后他们答应了由我自主,不然的话,你初见我时。我便是有妇之夫了。那样即使我的思儿再美好,我们也只能错过了!”楚思抬眸对上他快乐的笑容,也是甜甜一笑。她甜蜜地笑着,轻声回道:“恩,幸好我的命好!”回到庄子休息吃饭和洗浴更衣后,楚思在谢安左一句交待右一句交待中。终于出发了。这时。已经是晚上七八点多。天色已黑。一轮弯月挂在天空上。弯月地旁边。是满天满眼地星光。楚思收好面具。穿了一身黑色地紧身衣。再在脸上蒙了一块黑布后。便无声无息地窜了出去。当谢安推开门想再交待两句时。却发现房间冷冷清清。哪里有她地人在?对于晋国皇宫地布局。楚思是一清二楚。这里地明哨暗哨。凭她地功夫也是远远地便可察觉。因此偌大地皇宫对她来说。还真是如同行走在大路上一样地轻松自在。晋宫中灯火通明。笙乐声不绝于耳。楚思有点纳闷地想道:不是说司马衍病重了吗?这些笙乐声又从何而来?月光下。楚思站在屋顶地角落上。整个人仿佛溶入了黑暗中。来来往往地侍卫。都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地存在。夜风拂着她的衣袍轻轻地响着,楚思抬头看了看头顶的星河,喃喃自语道:“这样的夜晚。这样的星辰,还真是干这种事的时刻。”想到这里,她抿嘴一笑。自从谢安告诉她,他已为她安排好了身份时,楚思的心情便很好,虽然刺痛还在,隐忧依然伏在心底。可那种暖暖的,被人关心被人珍惜的感觉真的是无比地美好,美好得令她仿佛在梦中。“蹬蹬蹬”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过去后。楚思轻轻一掠,如一只大雁一样,轻飘飘的飞出了两三百米,掠过了一道九曲回廊,落在了另一座宫殿的屋顶上。她举目望去,乐声笑语声,是从主殿传来。那主殿楚思记得很清楚,是司马衍的书房和最常呆的寝宫所处,真奇怪。怎么那里会这么热闹?她虽然打听了不少人。可还是没有探查到崔习所关的具体位置。不过她也不在乎,宫中这么多人。多抓几下问一问便知道了。黑巾下,她烟雾般的秋波正好奇的看着主殿。一阵琴声后,琵琶声再起,如流珠如清泉地琵琶声中,一个女子娇美的唱声传来:“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彼黍离离,彼稷之穗,行迈靡靡,中心如醉,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彼黍离离,彼稷之实,行迈靡靡,中心如噎,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这唱声婉转轻扬,一回三折,美丽中透着沧桑,实是动听之极。楚思好奇心更加强烈了。正在这时,“蹬蹬蹬”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她连忙头一缩,再次把自己隐藏在黑暗中。等到那些侍卫离去,她再纵身一跃,轻飘飘的划过半空,几个转折便轻轻松松的落到了主殿的屋顶上。到了这个屋顶,楚思诧异的发现这里的防备反而比一路经过的都要松懈。这里屋顶上没有人守卫。抬头望去,四周也只有刚才那走过地一路侍卫外,便再也没有查夜地人了。当然,宫殿的前后左右,都站了侍卫和宫女。这些人一来不多,二来处在明处,而且武功低微,实不足为惧。楚思倾听了一会,在确定没有危险后,便身子平平地几个翻跃,来到了屋梁上。她平趴在屋梁后,整个人完全隐在暗处。再低头看向下面。这一看,楚思不由摇了摇头。可容数百人的大殿中,一队宫女穿着薄薄的春衫,正在翩然起舞。而在宫女们的旁边,则是一队年青俊伟的少年男子,他们的身上不是如侍卫那样着盔甲,气质也不像是士人儒生。这些少年男子共同的特点,便是英伟高大,但皮肤白净。他们全部身着紫色的儒袍,儒袍前襟松松的敞开着,露出健壮的胸膛。而且他们的站姿也是双腿微分,站得颇为随意。与他们的打扮和姿态不同的是,这些青年个个黯淡无神,仿佛眼前的美女轻舞一点也不能让他们感觉到轻松一样。第237章 临死的司马衍散在宫女们和青年们的身周的,是一色宫庭乐手。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正弹奏着琵琶,她的身边站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那少女便是清唱的人。在舞蹈的宫女们的前面五米处,一层帏幔之后,是一个大大的塌几,塌上铺着华丽的锦被。一个瘦得皮包骨头,脸色发黑,双眼无神,张着的嘴如鱼吐气的青年睡在锦被中。而他的身后充当枕头,使他上身微坐的是一个美丽的女人。这个女人身上只着一层薄纱,她半倚在塌上,把青年的脑袋放在怀中,轻轻的抚摩着他的肩膀。而另外一个女人,只露出一副身着薄纱,几无寸缕的身体。楚思看不到她的头,她的头伸到了锦被中,正伏在锦被下,司马衍的身体上蠕动着,似乎是在用舌头唤起青年的**!这个青年,正是司马衍!而且,他的脸上已经带着死灰色,任何一个人看了也知道他病得很重,可能难以痊愈了。楚思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她万万想不到,到了这个地步,他还过着这种声色淫乐的日子,居然一点也没有想着要顾惜身体!这下子楚思明白了,难怪谢安说他起病只是因为一场风寒了。区区一场风寒,如清养得当的话何至于此?无奈何这人纵欲过了度,自讨死路,这样的人就算是天也救他不回。一时之间,楚思说不出是失望,还是感慨。“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美妙而轻快,微带着沧桑的乐声还在传来。渐渐的,乐声慢慢的止住,歌声也停歇下来。就在众人静默中,司马衍慢慢的动了动。他动得极慢,极慢。仿佛一个朽坏了的机器,稍为动得快一点便会散架一般的缓慢。他慢慢的抬起头,向屋梁上定定的看来!就在楚思睁大眼。诧异地嘀咕时。司马衍定定地抬起了头。看向她藏身地地方。忽然间。他微微一笑。伸手朝空中挥了挥。做了一个“下来”地姿势!楚思大惊!这不可能!他不可能看到自己!他既没有功夫。又是个重病地人。他怎么可能看得到自己?楚思自信自己地功夫在天下间也是高绝。屏息敛神之术更是少有人及。她万万不敢相信。这个眼看就要归于黄土地司马衍会发现自己!似乎看到了楚思一脸不敢置信地眨着眼。司马衍再次伸手挥了挥。瘦得只剩一层皮地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出去吧。除了要陪我的人,都出去吧。”慢慢的,有气无力的声音在殿内响起。众人相互看了一眼。同时应道:“是。”一众演奏的人,连同太监们慢慢的退了出去。最后大殿中只剩下跳着舞的宫女和那些面色如土的青年。司马衍又低低地说了一句话,顿时,那伏在他身上正在努力的半裸女子慢慢的爬出了锦被,爬到了角落中跪坐下来。这个时候,司马衍又伸出手,朝楚思隐身地地方挥了挥。同时,他低低的,无力的叫道:“下来吧。”这话一出。众人大惊!一众宫女和青年们,同时仰头看向屋梁上。司马衍刚才虽然挥了两下手,可没有人在意。楚思这下不得不信了,她纵身一跳,轻飘飘的落到了司马衍身前五六米处。她与他之间,隔了一层轻纱。正在这时,窗口吹来一阵清风,轻纱徐徐的飘了开来,司马衍面如枯稿的脸也清清楚楚。纤毫毕现的呈现在楚思的眼前。“过来!”他低低的命令道。楚思伸手掀开帏帐,大步走到了司马衍地身边。她看也不看那两个半裸女子一眼,径直走到司马衍的身侧,缓缓跪坐而下,双眼晶亮的望着司马衍,好奇的问道:“你怎么看得到我的?”司马衍张开干枯的嘴,艰难的吐了一口气后,露出一个状似笑容的表情,无力的缓慢地说道:“我天生的。六识比常人要灵敏。少年时。有一个,游方道人。还说我是练武的不世,奇,奇才。”费力的吐出这句话后,他发青的嘴唇向上扯出一个嘲弄的笑容来。可这个笑容刚一扯出,他黯淡的双眼中却滚动着淡淡的泪光。楚思知道他在冷笑什么,自己一句话让他想到了意气风发的少年。那个时候地他,一定不屑于那个游方道士地话吧?那个时候的他,只有皇位和权利才能令他感兴趣吧?在他地心中,纵武功盖世又怎么样?他一句话便可以调动无数个武功盖世的人为奴为仆!那个时候的他,一定以为自己可以活个七八十年!他一定没有想到,自己不过二十来岁,便开始面对着死亡!一时之间,楚思百感交集!本书转载。楚思抬眼看向殿中的宫女和青年男子。这一细看,她突然发现,不止是那些男子面色如土,一副心灰意冷的表情,那些宫女也通通是这样的面容。司马衍刚才说什么来说,说他们是他的人?难道这些人会为他陪葬不成?正当楚思这样想着的时候,司马衍低而弱的声音传来:“他们,都是将,死之人。有罪,我容他们,与我一起死。“楚思低叹一声,她慢慢的伸手揭开了面巾,露出了她的真容。第238章 如入无人之境她的面容一露,司马衍便双眼一亮。他的眼本来如死灰一般黯淡,这一亮给他增加了不少生气。可惜只是一瞬间的事,只是一转眼那双眼中的生机又重新淡去。“果然,那蛮夫也得不到你。呵,真好,我没有下手的,女人,他也不配,得到。”司马衍虚软而无力的声音在楚思的耳边响起。一听到他提起旧事,楚思心中的怒火便腾腾的上冒。她霍然转头,定定的看着司马衍,双眼冰冷的盯了他片刻后。楚思的嘴角一扬,露出一个快意的,可以说是很恶意的笑容来。她低声嘲弄的说道:“怎么样,骄傲的陛下,你怎么这么容易便落到了这个地步?你不是很了不起很骄傲吗?怎么连自己的生命都没有把握好?真遗撼啊,我们还有大段的日子可以过,你就得先见阎罗王了!”说到这里,楚思抬起下巴,她嘲讽的瞟过房中的一众男女,冷笑道:“这房里的男人和女人,都是你司马衍碰过的,宠幸过的人吧?真妙啊,一代帝王总算要死了,连陪葬的人也安排好了。哈哈哈,司马衍啊司马衍,你不是很厉害吗?怎么一场小小的风寒便要了你的命?真好笑,死到临头了,还在寻欢作乐,连话也说不出了,还在想要女人。司马衍,你说这算不算是自取灭亡?算不算是报应?”这一席话。她说得又清又快,冷嘲热讽中,她地表情中还是流露出了淡淡的怜悯。而恨意却微乎其微。司马衍无力的张着干枯的张,一边费力的呼吸着,一边倾听着。等到楚思一口气说完,他的嘴唇才蠕动了几下。带着一种笑意无力地说道:“人生如朝。朝露,不过是梦,一场。我生为,帝王,当尽欢而死,方。方对得起这一,生。楚思。你特意来看,看我笑话吧?你一定没有,想到,本应该在床上等,死地人,却依旧美人相伴。歌声环绕,呵,呵呵。呵呵呵。”他显然甚是得意,一口气说到这里便轻笑起来。他笑着的时候。一口气很难转过来,其中断断续续,嘴张得如死鱼,一口带着死亡味道的浊臭气充斥在周围。笑着笑着,他忽然眼睛一翻,头朝旁边歪了去。楚思一惊:莫不是这么就死了吧?她连忙伸出手按上他的颈动脉。吁!还好,还在跳动,只是昏过去了。她慢慢的站起身来,慢慢的重新把面巾带好。看了一眼昏迷地司马衍,她转身向外走去。当她走动的时候,大殿中地众人,还是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一个个呆若木鸡,仿佛他们都是机械人一样。楚思朝他们慢慢扫去,看完后不由一声长叹:这些人都已心如死灰的等着最后时日的来临呢!纵身闪出了宫殿,楚思看了一眼灯火通明,人影绰绰的房间,转身朝外掠去。她知道,这里的人已无生志,根本就不会有那个告密地兴趣。所以今天晚上自己与司马衍的这一次见面,不会传出去。出了主殿,楚思重新隐入了黑暗中。她走开不到百步,主殿中音乐声再起,歌声又开始飘扬开来。楚思纳闷的回头看了一眼,想道:司马衍不是刚昏迷吗?以他地精力,根本不可能这么快清醒的。难道这些人在他昏迷后也照样奏乐?摇了摇头,她决定不去想这种事。围着主殿饶了一圈,又走开了三百米远时,窝在一棵树上地楚思终于找到了机会!在她的前面,一个侍卫正一边松着裤带,一边向树下走来。当他的身影完全被树影笼罩时,楚思轻飘飘的从树上一跃而下。右手一伸,准确的扼住了侍卫的咽喉,楚思压低的,冰冷的声音吐出:“崔习给关在哪里?”那侍卫慌乱的手舞足蹈,他张大嘴不时的闭合着。不过楚思扼住了他的咽喉,他只能发出“唔唔”的含糊的叫声。刷地一声,楚思拔出他自己的长剑,剑尖一掠,便平贴到了他的颈侧。右手松开,楚思冷冷的说道:“说话!”那侍卫喘了一口气,慌乱的说道:“在,在明德宫的倒数第五个院子的第三间房中。”楚思冷哼道:“怎么不在天牢?”那侍卫被她声音中的杀气吓得打了一个哆嗦,战战兢兢的说道:“崔,崔家要求的,说要是舒服的死。”看来是真的了,以崔习的性格,多半会做出司马衍一样的事来。楚思冷哼一声,右手朝他的颈侧一砍。把侍卫砍昏后,拖着他扔到了刚才找好的一个偏远的角落里。依计再抓了一个侍卫,得到了同样的答应后,楚思便动身向明德宫跑去。她轻飘飘的向前滑行了一阵,不到一刻钟,便入了明德宫内。这个宫中的守卫,明显的比司马衍所住的正殿外要严密得多。一个不大的院子,进进出出足有五播哨卫,这还是明的,暗中隐藏的也有三个。楚思贴在围墙上,屏住呼吸。细细的察看了一会后,瞄准一个空隙,轻若无物的飘到了院落中。刚一飘进去,一队侍卫便“蹬蹬蹬”的走近。楚思连忙向后一退,身子如蛇一样悄无声息的滑上了一根大树。然后整个人贴在树上。黑色的衣服与黑暗溶为了一体。“蹬蹬蹬”,脚步声渐渐传来,一队十人的侍卫从树下走了过去。这些侍卫全部身着黑甲黑衣,腰间系有长剑。当他们向前走出五十米的时候,楚思纵身一跃,轻飘飘的滑出了百来米,同时,也遇到了第二波侍卫。这一次,楚思在院子中转起圈来。当她一个圈溜回到原处时,潜在暗处的三个暗卫已被她敲晕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