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齐的应诺声中,一行人继续前行。 随着天空中的乌云越积越厚,一层层令人窒息的风雨将临的危机感开始笼罩在天地之间。 楚思看到,河堤上,不停的有村民跑向前面的小山高处,河堤远处,和堤下的田野中,可以看到老幼扶持奔走的身影。 村民们的转移,再次让众人的心里不安起来。面对着一双一双村民投来的,奇怪的目光,还有他们低声的嘲笑,连楚思也心神不定起来。 她看了一眼谢安,此时的谢安,已骑上了马前,乌衣一尘不染,头发披散在肩膀上,被风吹得向后飘拂。他的脸上依旧带着笑,那笑容十分的从容,悠闲,让人心情大定。 楚思对上他的笑容,刚刚心神一定,马上想到一事:历史记载中,这谢安最大的特点便是镇定,这个,他不会是装出来的吧?其实,他并没有多少把握吧? 这么一想,她又不安起来。 转过头眺向前方的楚思,在村民匆忙奔走的身影中,看到了一对老夫妻。这对老夫妻约摸六十许。丈夫白发苍苍,皱纹纵横。他正一脸开心的拉着一辆木板车,而车上,却坐着一个同样六十许,白发苍苍,满脸笑容的老婆婆。 老头身板瘦小,拖着板车上的妻子,晃晃悠悠的迎面走来。 楚思抬头看了看乌云沉沉,仿佛随时会放下倾盆大雨的天空,又看了看脆弱的河堤侧,拍击的河水,再看了看四处奔走仓惶的村民。终于忍不住问向老人:“老丈,如此紧急,为何从容至此?” 老头慢慢的抬眼,翻了一个白眼朝着楚思瞅了瞅后,再换回黑眼珠正对着她。他干巴的嘴唇砸了砸,操着一口浓重的乡音说道:“你可是晋人?” “自然。” “你可知风度两字?” “风,风度?”这下,不止是楚思,一行护卫连同谢安在内,都好奇的看向眼前的老头。 此人麻衣破损,脸上皱纹纵横,老眼浑浊,一说话还少了两口门牙。这样一个穷苦普通的老人,居然向他们提起了风度两字? 楚思愕然的摇了摇头,说道:“不知。” 老人砸砸嘴,慢悠悠的说道:“小姑娘,看你衣着不错,老夫且告诉你。你知不知道,我朝有个很大名头,很了不起的高人,叫谢安的?” 楚思迅速的转头看了一眼谢安,见一直挂在他脸上的那抹笑容已经消去,温文的脸上只见好奇。便又转向老头,点头道:“恩,这个人,小女倒是听过。” 听到楚思听过谢安的名字,老头大为得意,他摇晃着脑袋,慢慢说道:“这个谢安,有一次跟同伴乘着船,在河里玩耍。当来到河中时,忽然风浪大作。那同伴吓得大叫不已,惊慌得很。你知道谢安是怎么做的吗?” 楚思有点想笑,她又转过头看了谢安一眼,见谢安正认真的看着老丈,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便忍着笑,摇头说道:“不知。” 老丈再次把白眼一翻,慢腾腾的,以教训的语气说道:“那个谢安啊,他却站起来说:你们慌什么慌?这是很没有风度的行为,知不知道?说完之后,他一脸平静的重新坐回,呶,就与老夫现在的表情相类。” 楚思一噎,嘴角抽动几下,这时,周围的护卫,已有人忍俊不禁,发出了轻笑声。楚思装作没有听到,看向老丈热情的问道:“然后呢?风浪停了?” 老丈摇了摇头,以无比佩服的语气说道:“否。后面的风浪更大了,那浪水掀得老高,一直把谢安连船到人都给翻到了水中。你知道吗?那谢安落到了水中,一不呼救,二不乱挣扎,他还是笑着,直到被河水呛晕了去。” 老丈说到这里时,谢安的咳嗽声不停的从旁边传来。楚思强行忍住向他张望的冲动,她怕自己一个忍不住给笑出了声。 跟着谢安咳嗽两声,楚思惊讶的问道:“后面呢,谢安给淹死了?” 老头朝楚思大大的翻了一个白眼,斜着眼睛轻蔑的望着她,以一种“尔愚不可及”的声调说道:“当然没有死,他是名士,阎罗王不会轻易收他。于是一个浪花,便把纵使被水呛晕了,还脸带笑容的谢安给顶到了岸上。” 第七十六章 这次比赛,真有点感觉到精疲力尽。每一天,都盼望着尽快结束。都盼望着能在比赛结束后,放一放自己的假。 我想,以后情非得已的话,还是尽量选签吧。真的很累的说。 朋友们,嘶喊一声,求粉红票相助啊。 ****************** 老头的话音一落,一阵疯狂的大笑声蓦然传来。这大笑的人,却是吕真。他直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抚着肚子叫道:“哦呵,这位谢安可真是有,风度,对,就是风度。哈哈,连被水呛晕了,还面带微笑。是了,老丈,你在这种天气中,依旧拖着老妻慢行,也是向谢安学的“风度”吧?哈哈哈哈。“ 很显然,吕真的笑声,使得老头有点恼了,他狠狠的,把他的浑浊的眼珠子对着吕真连翻了几个白眼,当然,顺带的,给谢安和楚思也赠送了两个。然后,老头麻布烂袖一拂,推着板车上的老妻扬长而去。 老头虽然走得远了,众人的笑声可没有稍停。在大伙的笑声中,一阵狂风呼啸而来。那大风来得甚是迅速,众人还没有来得及惊怕,它便把天上的乌云一扫而空后,便消失得干干净净。 天上的厚积的乌云大薄,便没有暴雨的危险,看那架式,也不用再担心狂风了。因此,也不用担心河堤塌了。 心情一定,众人更是笑得前仰后俯。楚思笑吟吟的看着一脸郁闷的谢安。见他苦着一张脸,一副又是想笑,又是郁闷的样子,不由大乐。 身后的吕真还在狂笑,谢安朝他翻了一个白眼,一转头,便对上笑吟吟的楚思。忍了忍,他终于闷闷的说道:“其实,我当时说的是,在这种情况下,慌有什么用呢?如果大家都慌作一团,我们就回不去了。” 忍了忍,他又低着头,闷闷的加上一句:“还有,后来我们大家合力,顺利的把船驶了回来。根本就没有什么船翻人被水呛晕的事出现。” 他的声音,实在是郁闷到了极点。这种郁闷,令得众人更是忍俊不禁。 扬州。 离扬州城还有三十里路时,楚思已经闻到了阵阵奢糜轻软的香气和歌舞声。这一路走来,在晋境之外,她看到的是处处悲啼,一入晋境,感觉的却是温软轻柔的安宁奢糜。这种感觉,越靠近扬州,越是明显。 在楚思个人来说,她是喜欢这种感觉的。她不是圣人,也不想明白的知道这种温软轻柔背后有着怎么样的危险和不安。 春风中,树木轻绿,东风徐来,连天上的太阳,也破过厚厚的乌云,在西边染下一道道金光。楚思不停的东张西望,一脸的兴奋。 谢安的马车慢慢驶到她旁边,望着激动中的楚思,谢安深深的凝视她半刻,微微一笑。正在这时,楚思头一转,看了看远处流过的碧水青山,低声吟道:“日出江花红似火,春来江水碧如蓝。” 谢安迅速的抬起头,认真的看向她。他还没有开口,吕真已经身后鼓掌赞道:“好诗,好诗!没有想到王姑娘居然做得如此好句,却不知全诗如何,可得闻否?” 楚思抬头,对上谢安和吕真一脸的赞美,不由俏脸微红。她暗暗的吐了吐舌头,想道:坏了,这个才女诗人的名,可不能沾了,小女子肚子的存货太少,更重要的是,这些货还尽是肢体零碎的。可没有一首说得全啊。 她红着俏脸,不好意思的说道:“不,不,这不是我做的诗,只是前不久无意中看到的,信口吟出而已。” 见谢安还在专注的看着自己,眼神闪动中,目光颇为奇异。楚思连忙问道:“为什么这样看着我?”难道我又错了?她在心中暗暗嘀咕道。 谢安摇了摇头,微笑道:“无他,只是忽然觉得妹子颇为可爱罢了。”刚才楚思那一吐舌,全被他收入眼底。就是这一个小动作,谢安忽然觉得这个一向娴雅的末婚妻,很有其明媚可爱的一面。 这个念头刚起,谢安便又苦笑起来。 正在这时,楚思的低叫声传来:“咦,前面出了什么事?黑压压的好多人啊。” 官道上,离车队还有四五里处,整齐的排着数十辆马车。马车全漆作黑色,远远的,楚思了也看不清楚具体的,只是随着春风一吹,远远的便是一阵香风传来。 那香风不但令得楚思等人都停止了脚步,官道两旁,那些衣衫褴褛的行人更是连忙向道路两旁的松散泥土上退去。他们麻木的脸上,在此刻添了一种敬畏。 他们是什么人?楚思正要询问,话到嘴边却闭上了嘴。她已经在不经意中犯了两次错了,现在可不敢再随便开口。 正当她好奇之时,谢安清朗的声音传来:“是我们家族的人,他们来欢迎你我了。” 楚思迅速的转过头看向谢安,却见谢安如水的双眸,深深的凝视了她一眼后,把眼睛一移,正正的看向前方。 瞬那间,楚思明白了,谢安很清楚她心中的疑问,他是在向自己解惑了。 这时,谢安温柔的声音放低了不少“来的人不止有我们陈郡谢氏,还有你们琅邪王氏,和吕家的人。” 原来我属于琅琊王氏。 在楚思的思量中,谢安朗声喝道:“到家了,大伙儿赶快点吧。” 他的喝声一出,众护卫齐齐的发出一阵欢呼声。马车迅速的启动,匆匆的向着对面迎去。 那黑压压的马车队伍,以及坐在马车里,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众人,已经越来越清楚,越来越近了。楚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不出是紧张还是激动之时,身边传来一个温柔的低语声:“如果记得可以来找我。” 他说什么?楚思马上转过头看向谢安,却只见车帘晃动。第七十七章 好似有点复杂 车队越驶越近。 渐渐的,那股香风飘入鼻丛,渐渐的,车队完全出现在楚思的视野中。 马车很华丽雍容,不过楚思的视线,却只在其上略略一掠,便给对面策马赶来的一个青年给看呆了。 这是一个美男子。 不过,这美男子的长相,与慕容恪,谢安的白皙俊美不同,他的皮肤略显棕色,十分的健康。他的五官也十分的立体,微陷的眼窝中的双眼,顾盼间带着一种冷冷的杀气,他的嘴唇紧紧的抿成一线。一袭黑色的长袍宽在他的身上,配上那额头上系着的一抹黑带,十分的引人注目。 他脸上的线条,显得十分的刚硬,仿佛被风吹雨晒了千年,给大自然刻意雕刻出来的。 他的五官也是这样,分开看,每一处都不精细,可合在一起,却给人一种强烈的存在感。也给楚思这种从现代来的人,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使得她的目光,自然而然的略过旁边的几个白皙俊秀的少年,而定在他的脸上,使得她的第一眼,便从心底感叹着,这是一个少有的美男子。 车马驎驎中,一阵低声欢笑声顺着风吹入耳中:“是三郎,三郎回来了。”“安石,别来无恙?”“好你个小子,居然一去经年。你看,晒黑了不少吧?这一下,可要费不少功夫才能给映白回来呢。” 叫嚷声中,几个宽袍大袖的俊秀少年,卷着香风,策着马向谢安围来。 楚思一直知道这个时代有很多的美男子,可是,饶是她从人口众多,花样美男盛行的时代生活了多年,在这一刻,还真有晃花了眼的感觉。 眼前的这几个俊秀少年,全部身着黑袍。宽大的袍袖,春风一吹便凌风拂动。挺拔的身形在她眼前不住的晃动着。 这几个少年,彼此之间还有着几分相似,全部都是皮肤白净,五官俊秀,双眸乌黑。看到他们的眼睛,楚思不由看向谢安。这一看,她才发出,几人的眼睛颇有相似之处。 “陈郡谢家的子弟天下扬名,王家妹子,数月不见,你似乎变了不少。”淡淡的,磁性的声音从旁边传出。楚思一愣,转头看向仅有一步之遥的棕皮肤的美男子。 他好象跟我很熟悉的样子。楚思暗暗想道。随着这个引起她注目的美男子的靠近,不知为什么,她的心开始砰砰的跳动起来。 仿佛察觉到了她的不安,青年的嘴角微微扯出一个笑容。他的双眼掠过楚思,与谢安投来的眼神相对片刻后,微微一笑,作了一揖:“瘐错见过谢公子。” 他叫瘐错? 楚思正在寻思际,已经与谢安打过招呼的瘐错转头又看向楚思。慢慢的倾身,瘐错凑到楚思面前,低声道:“王家妹子,你这一去便又是数月,陛下可对你念念不忘呢。他要我来跟你说一声:柳月之约,还曾记否?” 低声说完这句话后,瘐错在楚思有点发直的眼神中,慢慢的移开了头。就在他转过头的那一瞬间,楚思清楚的听到他的轻喃声:“你好似变得陌生了。”声音中,隐隐带着某种难言的失落。 楚思呆呆的看着他挺直腰背,轻踢了踢马腹,慢慢离开自己。直到他退后了足有五步远,楚思才恨恨的想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你在想什么?”谢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楚思转头看向他,愣愣的摇了摇头。谢安深深的凝视了楚思一眼,正准备说什么,眼角一转,便转过话题道:“你家里的人过来了。” 我家里的人? 楚思的心一格登间,一辆马车已驶到了她的身边。车帘拉开,一张清秀的青年的脸出现在她的面前。这张脸,长眉凤眼,嘴唇略小,鼻子显得很秀气,与楚思现在的这张脸颇为相似。 看到楚思对上自己,来人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雪白的牙齿:“三妹,怎么这般陌生的盯着你家二哥。”一边说,他一边笑呵呵的伸出右手,抚向楚思的额头。 楚思挤出一个笑容,傻呼呼的任他伸手按在自己的额头上。青年用手背在她的额头上测了测,冲她挤了挤眼,做出一个鬼脸后说道:“没有发热啊,怎么见到二哥浑然不似往日那般热情了?” 楚思又挤出一个笑容,正寻思着如何回答这句话时,一身黑袍的谢安,已骑在一匹高头黑马上走来。他在楚思的旁边停下,微笑着接口说道:“石虎屠城时给她看到了,受了一点惊吓,以往的事也有点不记得了,时常还犯浑说胡说,王兑,回去时你得把此事好好解说解说才是。” 啊?他在帮我遮掩! 楚思从来没有如现在这么的气恼过,失忆啊,这么好的借口,为什么她就不知道用呢?要是她一开始就用了,也不会引起谢安的怀疑了。 就在她心中大恨之时,王兑惊讶的声音传来:“屠城?天啊,屠城!” 他的声音不小,那“屠城”两字给拖得长长的,顿时,本来跟在谢安旁边的众少年,马上给吸引了过来。他们瞪大双眼,诧异的望着楚思和谢安。一个白净秀弱的少年叫道:“天啊,屠城也给你们碰上了?” “太可怕了!” “安石,原来你不但晒黑了,还经历了这么危险的事。对了,王思之,这位姑娘便是你家三妹吗?听说她自幼体弱,一直在修行。看来,这修行对她还是有益处的,经过了屠城这样的惨事,她也只是受了一点惊吓。” 第七十八章 计划赶不上变化 “自幼体弱,一直在修行。” 原来如此! 怪不得一路上见到的士族子弟,看到自己都是一脸陌生。原来自己根本就没有露过几次面。早知如此,就应该再谨慎一点,也不至于会在谢安面前露馅了。 楚思的心,呼的一下放松了许多,紧接着又是一沉。 王兑是个很爱笑的少年,他笑呵呵的说道:“那是,我这个妹子啊,从小就冷静。记得十岁那年,我带她一起出去猎鹰,结果在无意中弄死一只小鹰后,引得那只大鹰紧追不舍。你们不知道啊,那次可凶险呢,我有几个护卫,都给鹰抓花了脸,还有一个连眼珠子也给鹰爪挖去了。最后,还是我这个体弱得几不能行的妹妹,拉起弹弓对着鹰眼射了几下,才惊走了它。当时我们都吓得哇哇大哭,只有我这个妹子面不改色,她坐在车内斥责说:畜生耳,何至于此?哈哈哈。” 王兑说到这里,转头冲楚思挤了挤眼睛,又对着众少年说道:“如何,镇定自若的功夫,不比安石少逊吧?” 众少年嘻笑起来。楚思看得出,他们虽然笑着,可脸上却有一点不以为然。 只有谢安深深的注视着楚思,脸上带着笑回道:“妹诚女中丈夫耳。” 王兑得意的仰天一笑,他策马转到谢安旁边,扯着他的缰绳便向前面走去。一边走,他一边叫道:“让道,让道,吾与安石有私话要说。” 众少年哄笑声中,让开道来。 王兑牵着谢安的马,一直来到离众人足有数十米处才停下来。对着谢安询问的眼神,他略犹豫了一会,才低着头,有点吞吐的说道:“安石,出了一点事。大人发了话,说你和舍妹的婚约,只是口头有言,并没有正式礼聘,算不得数。” 说完之后,王兑见谢安久久没有说话,便抬头看向他。见他脸色时青时白,不由担心的问道:“我此次来,便是告知你这件事,防你和舍妹在无意间,把婚约之事说了出去。” 谢安苦涩的一笑,忍不住转过头,看向端坐在马车中,对着周围好奇的东张西望的楚思。望着那张清丽的脸,他的喉结动了动,在王兑担心的眼神中,无力的说道:“我在路上,已有说出了。” “啊”王兑张大了嘴,他略沉思片刻,摇头道:“这是小事,你遇到的人都是谁?我派人去令他们缄口就是。安石,看你的样子,似乎对舍妹颇为不舍啊。哎。” 谢安的薄唇,紧紧的抿成了一线。他望着王兑,声音淡淡的问道:“思之,却不知是出了何事,令得你家大人不欲我两家联姻?” 王兑沉默少许,看了看不远处的楚思,犹豫一会,还是说道:“是陛下,陛下说,他对舍妹有意。” 谢安淡淡的说道:“仅是如此?这样似乎还不能使得王导大人把我陈郡谢氏抛之脑后。” 他说得斩钉截铁,声音中带着一丝冷意。王兑叹息着摇了摇头,说道:“我刚开始听到时,也以为是大人嫌弃你家。可后来一想,这不对啊,大人一直对你的人品和性格行事推崇有加,多次对着世人夸奖。他怎么可能会嫌弃你呢。后来才知道,却原来是陛下,陛下亲口对大人说,他与舍妹暗夜共处过。” 暗夜共处? 谢安的脸色终于一沉。他抿了抿唇,又抿了抿唇,终于向王兑作了一揖,低声道:“还请思之转告你家大人,说陈郡谢安于明日登门求教,万望大人抽出空暇时间一晤。” 对着王兑睁大的,疑惑的双眼,谢安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楚思,笑道:“你家巾帼,颇为闲适风流,正是安平素所喜之人。有些事,安得反复求证才是。还请思之兄多多向你家大人美言几句,把事情暂且缓上一缓。” 王兑诧异的望着谢安,直到他把话说完了,才一脸奇异的看了看楚思,又看向谢安。片刻后,他喃喃问道:“有吗?我与舍妹也相处蛮久了,可为什么没有发现这一点?能令你谢安也倾心的女子,定有不凡之处,可我除了发现我这个妹子冷了点,狠了点,再无其他啊?” 谢安哈哈一笑,晒道:“日后可知。” 说罢,他踢了踢马腹,向楚思和众人赶来。 楚思抬头看着谢安,她本能的感觉到,谢安的笑容底下,似乎隐藏着什么。 对上她关切的询问的眼神,谢安微微一笑,在策马越过她的那一瞬间,谢安低声道:“你为什么还不明白,在我的面前,你一切都可以明说的。” 直到他的背影离开了楚思足了好几米,楚思都还怔怔的望着他的背影出神。他说,我可以相信他,我有事可以跟他商量。可是,可是,我的情况这么不一般,在这个世界里,不会有人能承受得起的。 在楚思的出神中,车队在喧嚣中再次启动。当进了扬州城后,恍惚中,楚思听到谢安问道:“今天怎么这么冷清?”旁边王思之的笑声传来:“安石,还记得瘐家仙女否?她就在前面的十里湖中。士族第一美人出现,怎能不令全城出动?何况,这一次,瘐家仙女欲以舌辩之才倾倒天下名士。你谢安石这个时候回来,可使得这场盛会更加热闹几分了。哈哈哈。” 略顿了顿,王兑向恍惚中的楚思望了一眼,暗暗忖道:瘐家女一直与我妹子不顺眼,这一次多半又会对上了。 第七十九章 弱质瘐家女扬州十里湖,是当地著名的一景。平素里,晋的仕女名流们,便喜欢在这里聚会。而现在,一向很少出门的瘐家仙女居然在十里湖里素面朝客,美景美人,令得世人都是心情振奋,期待不已。楚思的心中,也很是期待。她见过自己这副身体的真面目,那般的眉目如画,高贵明艳,颇有点不信,世上还有女人,能比她更美。呃,这样想着的楚思,可一点也没有把自己当作那身体的主人。街道上,笑声如潮,衣香四溢,一辆辆马车伴在他们的前后,向着十里湖的方向前进。马车上的人,看到谢安时,都会向他聚拢问好,不一会功夫,他身边已里里外外都围上了三层人马。热闹中,楚思的眼前,出现了一江湖水,在春风的吹拂下,湖水荡漾,碧波轻扬,湖旁垂柳如青丝般飘拂。而湖水当中,有一处画舫。画舫中,阵阵琴声传来。楚思抬起头,拼命朝画舫上望去,直昂得脖子生疼了,映入眼帘的,还是密密麻麻的漆黑的脑袋。却见那画舫的四周,挤满了大大小小地船只,船只上,人头耸动。数不胜数。再一看,连岸边的榕树的各枝丫上,也爬满了看热闹的人。居然这么热闹,楚思心中大动。她兴奋的昂起头,学着众人,迫不及待的看向湖中的画舫。正在这时,旁边的王思之冷冷的喝道:“真是不知体统。”楚思一愣,转头看向他,却见他对着坐在树丫上。或癫或乐地众人连连翻着白眼。王思之对上楚思的笑眼,不由咧嘴笑道:“妹子似乎也很好奇呢。”对上他打量中。隐带疑惑不解地双眼,楚思微微一笑,摇头道:“不,我没有好奇,我只是不明白,这位瘐小姐好在哪里。居然令得大家如痴似狂?”王思之哈哈一笑,晒道:“小妹当然想不通了,要是小妹想得通,那瘐小姐可就能倾倒全天下的男女了。”说到这里,他冲楚思捉狭的眨了眨眼,把嘴朝她的耳边一凑,低声道:“我来开一条路,让你和安石进去如何?”不等楚思回话,王思之身板一挺直。昂头朗声喝道:“瘐家小姐有礼了,陈郡谢安,琊王思之见过小姐。”他的声音宏亮之极,远远的在山谷中传荡开来。本来喧嚣不已地湖旁众人,听到他这一喝叫,不由齐刷刷的转过头向这边看来。不管是谢安儿郎。还是王氏子弟,都是俊秀风雅的人物,众人这一看,同时大生自惭之心。不知不觉中,众人慢慢的退到两旁,把中间的道路让出来。而这时。楚思的双眼。也与画舫中的人相对。画舫上,并不止坐着瘐家小姐一人。船板上黄衫翩飞,黑衣林立,赫然端坐着七八个少年男女。粗粗的看来,这些人不论男女,都是俊俏之极,让人目不暇接。楚思的双眼在七个人地脸上转了一圈,才停在坐在最中间的那个少女的脸上。这是一个很美丽很精致的少女,双眼如烟波,秀眉微颦,小嘴红艳艳的。看到她的第一眼,楚思地心中,忽然浮现了一个名字:林黛玉!这的确是一个林黛玉似的女子,绝美的瓜子脸,只有男人的巴掌大,眼波流转间,仿佛有泪水盈盛其中。琼鼻如玉雕,配上小小的丰润地嘴,和那娇小地身材,让人只感觉到一种弱不胜衣的惊艳。看来,她就是瘐小姐了。对瘐小姐惊艳之余,楚思地心中,反而微微有点失望。眼前的这个瘐小姐美则美矣,却应该远输于自己这个身体的灵动明艳和风情万种,可为什么谢安还说,她要胜过自己呢?楚思没有想明白,在这个世界,弱不禁风和精致如玉,是最被赞扬提倡的美丽。她这个身体以现代人的眼光来说,要远胜于瘐小姐,可在当时的人来看,她却失之过明过艳,少了几分柔弱无依,楚楚可怜。就在楚思对着瘐小姐打量之际,瘐小姐的双眼,也扫过了谢安,她的烟波双眸,在谢安的身上略略一转后,双颊迅速的渗出一抹嫣红,而她的眼眸,更似要滴出水来。这般娇艳欲滴的美景,令得众人看痴了的同时,也顺着她的眼光,向谢安和楚思等人细细打量。不知不觉中,楚思也和众人一样,转头看向谢安。这一看,她不由有点失望,谢安俊秀的脸上依旧挂着淡笑,双眸如水,表情浑如往常,一点也没有让她看出个端倪来。瘐小姐的双眼,慢慢的扫过谢安,划过众人,然后落到了楚思的身上。在扫上她的面容时,瘐小姐嘴微微一扁,一脸的不屑。瘐小姐的表情毫不做作,这个嘴角微扁,一脸不屑的表情,使得众人看得一清二楚。不约而同的,大家的注意力,转到了楚思身上。居然有人惹得心中钟意的美人不乐,画舫中,一个少年站了出来。本来,这少年坐在人群中,楚思还没有来得及关注他,他这一站起,楚思不由眉头微皱。这个少年,衣裳半敞,露出他排骨的胸脯。而这少年的脸上,被白粉涂得满满的,都看不出他的本来面目了。那张阔嘴上,在正中涂着一点通红的胭脂,明明是一张大嘴,却涂硬涂成樱桃小嘴状,令得楚思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她头一低,再一看他的脚,宽宽的袍服底下,赤脚踏着一双木履。少年站出来后,把手中的折扇摇了摇,大袖拂了拂,冲着楚思说道:“你是何人,居然令得悦儿颦眉不乐?”他直直的盯着楚思,表情十分的严肃和冰寒。不过,要是他的双眼还清亮些,威严些,眼胞也不带着一种酒色过度的浮肿,楚思也许会在意三分。因此,对上他严肃冰冷的质问,楚思不由一乐。她笑盈盈的眨了眨眼,嘻笑道:“公子说错了吧?刚才这位悦儿姑娘,只是扁嘴啾然,可没有颦眉不乐。”丢下这一句话后,楚思不理这个打扮得痞子一样的少年,转向瘐小姐笑道:“瘐姐姐好风采,居然令得扬州满城空巷。”瘐小姐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冷眼相待,得到的却是一句赞美。她愣了愣,等了半晌,见楚思当真只是为了赞美自己才开口的后,便捂嘴一笑,烟波眼在谢安和楚思的身上流转着。第八十章 痛快的质问如其说是烟波眼,还不如说是烟波泪眼。看着瘐氏女向自己打量的眼光,楚思暗暗恨道:这谢安谢三公子还真是生冷不忌,只要是美人他就中意。当然,她这话中可不无酸意。想到谢安,她不由转过头去,学着瘐氏女的表情,细细的打量不休。她嘴角含笑,表情轻松,实在令得瘐氏女大为不爽。把目光从谢安身上转开,瘐氏女望着楚思,清声道:“你看什么?”她声音中颇有不快:“素闻王家云娘端庄娴雅,语不高声,素有汉之良姝风范,却不意此刻竟然如此轻薄模样,令得小女子好生失望。”她声音如外表一般的娇弱轻柔,侃侃道来,明明是无礼的,蛮横指责,从她的红唇中吐出来,却颇让人有一种感觉:从她口中说出来的任何话,都天经地义,而她不喜欢的任何人,都自有其可恶之处。楚思向来知道,晋之一时都讲究清淡,讲究口舌之才。她刚与这个瘐家美人见面,就一而再,再而三的接到她的攻击,心中在不爽之余,也有点好笑起来。慢慢的,楚思的唇角,浮起一个微笑来。她的双眼如水波轻荡,波光流转间,虽不似瘐氏女那么的楚楚可怜,可其中的媚意却远胜于她。谢安静静的望着她,他似乎第一次发现,楚思就这么扬脸轻笑,任春风拂起青丝,那张只是清丽明秀的脸上,竟然因为这一缕极轻,极媚,却又极为明亮的笑容,显得生动耀眼之极。不止是谢安,在场的所有人都在这种感觉。仿佛眼前这个姿色只是中上的少女,突然之间拥了一种比风度还要令人倾倒的东西。她那么淡淡的笑着,淡淡的注视着,可那一种仿佛刻在骨子里的自信。傲然,显得美丽远胜于她的瘐氏女,在显得庸俗起来。见楚思又是不语,瘐氏女小小地樱唇恨恨的嘟了起来,因为生气,她的双颊更加红了,而那眼中的泪光,更是盈盈欲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瘐氏女还是没有办法消去那挥之不去的恼意。重重一哼。她又冷哼道:“你什么意思?对我的话无话可回了么?你以为你那张脸,这么笑一笑便能倾倒众生不成?”她滔滔不绝的质问,说到一半却硬生生的噎在咽中。因为对面地楚思,依旧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她那种笑容,让她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无理取闹的泼妇一般,又是可怜。又是可笑。这个念头一起,瘐氏女更是恼怒大起,她本来还有小的眼睛瞬间瞪得老大,泪眼恨恨的盯着楚思,楚思见她呼吸急促。娇弱的身体摇摇欲坠,仿佛随时会摔倒一般,不由更是好笑。嘴角一挑。楚思终于开口了,她盈盈站起,把车帘一拉便跳了下来。她这个动作如同行云流水一般,十分的率性自然,令得周围地众人更是一愣。在众人的注视中,楚思冲着瘐氏女深深一揖,作了这个男人的动作后,她嘻嘻一笑。朗声说道:“瘐家姐姐乃士族第一美人,平素也尽是被俊秀高洁的人儿所围拥。可小女子不明白的是,我何德何能,一见姐姐地面,就受到姐姐的高度关注,并劳得姐姐再三出言为难?““你?谁为难你了?你以为是你是谁?“瘐氏女娇弱的声音刚愤然响起。人群中地楚思便是放声一笑。她头一昂,极为优美的展出一个皎然爽朗的笑容后。歪着头打断瘐氏女的愤怒,笑嘻嘻的声音在人群中清楚的传响:“小妹正是知道自己是谁,才对姐姐的关注再三而深感惭愧啊。”她双手抱拳,冲着四周围观的人做了一个团团揖后,朗声笑道:“各位,小女子本是端庄娴雅,语不大声地闺秀,今日应瘐家姐姐相激,很是展示了一番口才,你们不准备给我赏一点鼓声,喝一声采么?”她嘻嘻而笑的双眼,在扫过谢安时,忽然左眼一闭,右眼眨了几眨,同时鼻子一皱,做了一个大大的鬼脸。这个鬼脸一做,令得谢安不由哑然失笑,连天下士人的楷模谢安也笑了,那自是有可笑之处,因此,随着谢安的笑声一起,笑声渐渐四起,尔后,终于出现了楚思所要求的鼓掌声和喝采声!楚思大乐,她眉开眼笑地冲着众人做了一个团团揖后,志得意满地转向小脸气得通红的瘐氏女。“你,你好不要脸,居然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取乐地下贱人,居然要这些闲人为你呼喝!你,你真是过份。”瘐氏女对上楚思欢乐的笑脸,气得连喘了几口气后,声音一提,厉声喝骂起来。不过,很显然的,她平素细声慢语的惯了,这才喝骂两句话,声音便是一哑,气势跟着也是一弱,显得极为无力。瘐氏女这般模样,令得她身边的痞子样名士颇为心疼。他恨恨的站起身来,手中的折扇朝着楚思一指,怒道:“如此轻浮女子,当受世人唾骂,悦儿你又何必为这种下作人生气?”这话着实说得不轻,本来笑嘻嘻的楚思怒意大生。她把笑容一收,怒道:“此狗何家所有,怎么没有主人把它关了起来?怎么,就许你家悦儿对我横加指责,我却连笑也不许了?你们在此人来人往之地,弄上这一处画舫,瘐悦儿以姿色诱得满城空巷,这样的行为,就不是轻浮而是高雅了?还有你!当此之世,民不聊生,大丈夫当学汉之去病,愤而奋起,仗三尺青峰,万军当中斩敌人头颅。哪像你,不但自己附在女人裙下啼啼不休,甚至还学着女人一般,涂指抹粉,当真羞煞我也!”她一时愤怒,侃侃而谈。声音清亮之极,远远的传了开去。一时之间,所有的人都惊呆了,愕然了,连谢安也呆呆的望着她,一脸傻样。楚思自进了晋地之后,对这种奢糜轻软之风,心中便颇有轻视之意。这一番不经大脑的话一吐而出后,不由心中大快。心中大快之下,她头一昂,对着天空“哈哈哈”笑了三下,然后长袖一甩,纵身跳上马车,高声喝令车夫道:“走吧,这些人,再美也只是一个皮囊,我可羞与之为伍!”我也是直到昨天晚上,才发现自己的书居然变成了单订,当时的第一感觉,便是对不起大家!真的,感觉很对不起大家。哎!第八十一章 疏狂图一醉在众人的愕然中,马车启动,楚思扬长而去。坐在马车里,楚思兀自兴奋得双颊通红。她用冰凉的手捂着双颊,想让它冷却起来。嘴里喃喃自语道:“我明明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不振作的,怎么还是忍不住表现了我的正义感呢?哎,哎!”朝着车顶翻了一个白眼,楚思暗暗想道:真是的,说都说了,又何必顾及这个顾及那个的?这是一个痛饮狂歌空度日,飞扬跋扈为谁雄的年代,在这个时代里,只要不论政治,便不会有任何人责怪你。正这么想着,车厢外响起了轻轻的叩击声,楚思听得王思之的声音从车外传来:“我从来都不知道我家妹子,居然是如此意气风发,傲然不群的一个人!”啊哈哈,他在夸奖我呢。楚思大喜,连忙屁股一移,凑到了车门处,准备把车帘拉开。她的手才刚伸到车帘上,王思之长叹的声音突然传来。这声长叹又清又长,听起来,不像是赞美时会发出的声音。楚思一愣间,手便垂到了腿旁。果然,王思之喟然叹道:“世道如何,民生如何,你以为我等便不知情?这些事,士人们无人不知,却是无人敢说。妹子,你今天这么一说,痛是痛快了,只怕会引起朝堂中某些人的不满啊。幸好,你只是女儿身。”听到这里,楚思不由冷笑一声,翻了一个白眼。她把头扭了过去,也就没有心思去倾听王思之下面的说话。马车走了好一阵,楚思忽然叫道:“咦,我这是往哪里去?”这叫声一出,马车外便是一阵沉默,直过了好一会,王思之闷闷的声音传来:“自然是回王府了,云娘。你这次回来,真的变化很大,太大了。”楚思暗暗忖道:原来我叫做王云娘,真是一个俗气的名字。转眼,她又想道:嘻嘻,在半日前要是听到王思之这句话,我许还会有点在意。不过呢,现在我可完全想明白了,反正我现在身怀绝技。天下无处不可去,要是身份真被看穿了,或者,呆着不好玩了,我便离开便是。她现在确实是想明白了,谢安虽好,虽然很让她有点心动。可是。她这个异乡来客的身份,始终是一道刺横在中间。人啊,一旦有了渴求,便会滋生无数痛苦。人生在世,本当痛快而行。注定不能被自己拥有的人,一定要先学会放弃。想到这里,她把头再次一扬。长长的吁出一口气,顿觉得心中的某种枷锁,在无形中解开了大半。她头这一昂,当下脑袋重重的向后一叩,只听得“砰砰----”一声沉闷地响声传来,紧接着,便是楚思摸着后脑壳皱眉苦脸的表情。恨恨的把头一扭,楚思怒视着撞了自己一下的横梁。这一看,她双眼不由一睁,低叫道:“咦,怎地有一个小柜子?嘻嘻,这马车中也有机关,当真意想不到。”出现在她的眼中的。是一个小小的柜子。柜门已被她用后脑壳给撞开了,映入眼帘的。是一只精致的青瓷瓶。楚思伸手拿来青瓷瓶,在掌心把玩着。里面水波荡漾,把木塞一拔开,一阵淡淡地酒香便扑鼻而来。楚思睁着一只眼睛,对着瓶里面照了照,晃了晃,如此重复了三四遍后,她喃喃说道:“原来是酒,这马车我坐了好两个月了,却直到今天才发现,里面居然放了酒。”她不知道,晋人极其嗜酒,这马车中放着酒,实是寻常之极的事。把瓶对着小嘴倒了一大口,楚思恼怒的想道:我现在心情很不爽,哼,哼,很是不爽。这里面是美酒倒也罢了,是毒药我也要喝上一口。她自穿越以来,先是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好不容易离开了让自己烦恼的燕地,却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更大的,更难解脱的烦恼当中:对谢安动了心。楚思的本质,是有点小热血,也有点小马虎地旷达女子。一直以来,她都认为,世上最最可怜的人,不是身陷牢笼的犯人,而是身陷情网的痴情人。无论男女,一旦对某人认了真,执迷不悟的动了心,那便是陷入了无穷地狱,除非对方也真心地爱上了你,不然便再无出牢之日。她虽然认为自己性子粗疏,不似是那种天生的痴情种。可是,这事谁知道呢?可是,为什么她每次一想到不管不顾的离开这里,心中总是万般为难?这不是舍不得谢安又是什么?她从来没有喝过酒,这一大口酒水刚一入肚,便重重地打了一个酒呃,当她摇晃着瓷瓶再饮一口时,已双颊晕红,凤眼润润的透出一缕酒意。这楚思却是少有的对酒极为过敏之人,这浊酒才一下肚,便让她熏熏如醉了。有了一丝醉意的楚思,在连续的晃了晃头,成功的把自己饶晕后,于是乎,她小手轻击着前面的横栏,曼声唱道:“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曼妙的吟唱声传出马车,少顷,她又喃喃自语道:“错了,错了,我哪有什么愁?用酒换愁,便已落了下乘,应该是: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是了是了,酒仙已高了一档次,不过,还是有一个酒字,要有酒才敢拒天子,还是有点不太妙!”她地声音刚落,一个清雅悦耳之极的男声从车外传来:“妙!实在是太妙了!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这样的风骨,这样的才情,世所罕有,世所罕有啊!却不知马车中坐的是谁家闺秀,居然呤得出这般高岸的诗句来。卫某人佩服之极,不知可一睹姑娘面目否”楚思晕晕乎乎中,听到有人在夸奖自己,不由大喜。她把车帘拉开,眯着凤眼看向来人。眼前地人,凤眼,朱唇,白肤,黑发披肩,长身玉立。对着来人瞅了一阵后,楚思晃了晃头,好一会才不无迷惑地叫道:“你,你是何人?不,不对,你是男人还是女人?生得这么一副倾城模样,却这么高大。喂,美人,把头抬起来,让我看看你有无喉结。”她的声音可一点也不小,这优雅温文地声音,说出这样的内容,当下令得人人侧目,吃惊不已。那凤眼朱唇的美貌佳人般的少年,也被楚思的话给惊住了。他愕然的对上楚思,四目相对片刻后,少年哈哈一笑,果真当着路人的面,把脸一抬,露出自己的喉结。他伸出玉白修长的手,抚上自个儿的喉结处,朗声说道:“在下卫映以,年方十七,尚未婚配。腰有青锋三才,腹有诗书万卷。长相出众,世人称为玉人。却不知以在下的人才,能令小姐倾心否?”众目睽睽之下,大庭广众当中,这个颜面如玉,五官精美得不输于瘐氏女的少年,竟然双眼真诚无比的看着楚思,认认真真,一本正经的向她表白着。第八十二章 倾城美男应拒之楚思一阵愕然,久久没有说话。她瞪大眼睛,与卫映以漂亮的眼睛相对。她眼睛眨了眨,又眨了眨,再眨了眨。“咳咳”,清了清嗓子后,楚思忍不住又眨了一下眼睛,然后慢慢的把头前倾,认真的望着卫映以,小心的问道:“卫公子,你刚才话中的意思,好似向小女子呃,表,表白?”卫映以露出雪白的牙齿,给了楚思一个极为耀眼的笑容。楚思被他这个笑容耀得眼前一花,见他正在开口,连忙把手一举,说道:“呃,先让我说完。”又咽了咽口水,楚思徐徐的说道:“卫公子,你不觉得以你的外表来说,天下女人无可抵挡?”她这话可是有依据的,就在这停下马车的片刻间,本来没有看到几个女性的街道上,竟然越聚越多,越聚越多,而现在,她和卫映以的周围,便里三圈,外三圈的围满了各种打扮的少女,而这些少女们,正在痴幕向往的眼神紧紧的盯着卫映以,偶尔瞟了楚思一眼,那眼光真是寒箭嗖嗖的四射,令得她有一种冲动:得赶快躲起来以策安全才好。卫映以听到楚思这句话,再次露齿一笑,那明艳的笑容,再度引起了一阵小小的哄动。这次他的嘴唇可没有动,因为楚思这句话可不好回答。事实上,楚思还是不准备他回话。她又咽了咽口水,让自己长长的睫毛垂下来,眼睛看向下面,呃,这可不是害羞,她这样做,是在避开四周射来的无形杀气。低敛着眉眼,秀致动人的楚思,轻启薄唇,曼声叹息道:“公子不觉得。你的长相甚至远胜过小女子。你不觉得,你对小女子说这几句话,是准备让小女子被众人的眼光杀死,口水淹死吗?”拖长声音,重重的叹息一声,还有点酒意陶陶的楚思,叫道:“再说了,公子不觉得你的话太过唐突了么?小女子胡乱念上两句,公子便冒然表白,此举实有三不妥。一不妥,公子今日之话,将令小女子成为晋国少女们的公敌,二不妥,公子不了解小女子,万一小女子被公子男色所倾,胡乱答应了。将来公子会被天下人指责认人不清。三不妥,三不妥,哎哎,等等,”她停顿少许。呐呐地接口道:“呃,这个我暂时还没有想到,下次再补充。”说罢。楚思摇晃着脑袋,眉峰紧锁,显然正在沉痛的思索这个第三的不妥来。“哈哈哈哈”一阵此起彼伏的笑声响亮的传来,最开始,大笑的只是卫映以旁边的护卫,而他自己只是望着楚思,愉悦的露齿微笑。到了后面,连旁观的众女都忍俊不禁。轻笑声不绝于耳。最后来,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离楚思地马车只有五六十米远的地方,一辆马车静静的停在路旁。马车中,一个少年正掀开辆帘看着这一幕,听到这里。他摇头笑道:“如此佳人。倒是一个妙人儿,也难怪连谢安这样的人物。也为之倾心了。”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个俊朗的青年,这青年二十来岁,容长脸,脸色有点白,顾盼间威严中带着淡淡的忧伤,此刻他正紧紧地锁着楚思。闻言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笑容,轻声道:“那是你不理解她。她,从来多变,只是这一次,似乎多了几分生气和可爱。”卫映以笑过之后,望着楚思怜爱的说道:“你说错了。不说那两句诗,就凭姑娘现在所说的这一席话,晋国的名士,怕是半数会对姑娘倾心矣!”楚思蓦地把头一抬,瞪大眼睛望着王映以,轻叫道:“半数,这么多?”才说完,她忽然觉得此话太不含蓄,有损自己地形像,便秀脸微红,双眸娇滴滴的一转后,眉眼低敛,声音软软的,娇娇地说道:“小女子的意思是说,公子之言夸张了。”望着楚思娇滴滴,好不害羞的表情,王映以的嘴角浮起一抹笑容,他饶有兴趣的紧盯着楚思的每一个动作,声音却还是清脆而庄严:“当然不夸张了。不过天下间的名士,大多已经婚配,配不上姑娘。卫某人和他们比起来,实是姑娘的最佳选择。”这句话好象在打广告。楚思暗中翻了一个白眼。她悄悄地,透过眼睫毛瞄了一眼卫映以,细细的,却吐词极为清楚的问道:“那陈郡谢安呢?他又如何?”说到最后四字时,她已明显的变得兴奋了。便刷地一下抬起头来,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卫映以。卫映以一愣,半晌后,他才淡淡的说道:“王姑娘不觉得以谢安地长相,不足以跟我比较么?”楚思扁一嘴,细声细气地回道:“可是,我的长相也不足以跟公子相比。要论长相地话,也许只有瘐氏悦儿才是公子的良配。”卫映以哈哈一笑,朗声道:“要论长相,天下女子,没有一个是卫某人的良配。不对,王姑娘,我们似乎越谈越偏了。”说到这里,他风度翩翩的把手一扬,朗声道:“春风如水,杨柳轻依,如此美景,不如姑娘陪我走一程吧。”他这是向楚思提出约会了。在这个时代,男女相约,是被允许的,甚至是很正常的。楚思望着他的手,犹豫了一会,忽然想到一直同行的王思之,她连忙抬头看去。却见王思之策马站在人群外,正含笑看着这一幕。在对上楚思的眼神时,他微微点头,竟然是在要她答应此事。楚思犹豫着,不知如何是好。眼睛一抬,她见王映以还嘴角含笑,温柔的望着自己,他的表情那么的笃定,似乎自己一定会答应一样。这表情,让楚思有了一丝小小的不悦。因此,眼波一转,楚思看向围了四五层,密密麻麻的少女们,无视她们含怒的目光,楚思对着众女眨了眨眼,提高声音问道:“姐妹们,你们觉得我该不该答应卫公子的邀请?”她这个问话就出乎众人的意料了。众少女在一阵喧嚣声,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不答应,当然不答应。”果然是这个答案。“是啊,你怎么配跟卫公子走在一块?这不是牛粪涂在鲜花上么?”呃,小女子虽然不是鲜艳艳的,顶顶漂亮的花,好在还算是一朵花好不好?怎地变成牛粪了?这话也太伤了吧?“大家都错了,王小姐应该同意。大家想想,这样一来,我们手中的鲜花,还有鸡蛋便可以派上用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