憩園信使-5

"但是你说这里是世界闻名的嘛，连好多大天使都要定期来度假的。"G决定不说话。他怎么觉得这个J一来到人间就从那个忧郁沉默的女生变成这么个胡搅蛮缠的家伙了？他越发肯定，上辈子欠了她的。※※※※※※※夜色下的蔚蓝海岸在星辉笼罩中依旧诱人。"喂，J，你轻点好不好，会引人类过来的，你又不肯用隐身咒......""不要紧啦，不会有人的。"J像个小孩一样的玩水，基本上，G的话就等于耳旁风。Henry挽着Annie在柔软的沙滩上漫步，细沙上还残留着日照的余温。"我还以为，这么晚了不会有人呢。"Annie将头依在Henry身上，闭着眼信步。"其实，我只觉得这里除了你以外，没有别人。""贫嘴。"Annie抬头，Henry低头。双唇相触，夜色温柔，凉风习习。在Annie睁眼偏过头去的刹那，她愣在原地。如果她没有看错--那真的是一双巨大而雪白的翅膀，让她不得不想起飞机中的一幕。背着那双翅膀的，那是，一个黑发的女子吗？她周身泛着荧荧的白光，那嬉水的动作，活泼灵动又优雅高贵。她纤长的背影，优美的发丝--一切都和Jackie是如此想象。如果不是那对翅膀......"怎么了？"Henry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也愣住了。"一个......天使......"Annie喃喃自语。J终于察觉到身边有人，直起身子来，发现了Henry和Annie。"G！"她紧张地抓住他的手。"有人！""什么？"G从她身后钻出来，一时乱了手脚。"上帝，快，快隐身！"J的容貌让Annie的嘴里可以塞下一只母**。"Jackie！"她冲口而出。正待启动隐身咒的J忽然停了下来。"Jackie？"她在叫我么？无论她在叫谁，这个人间女子口中的单字成功地让她的头脑空白了几秒钟。她不自觉的盯住眼前的女子。Jackie......Jackie......，她像是很久以前听过这个单字，是这个人类女子的名字么？"J！你、你还不快点！"G钻出来，拽住她的长裙。"阿Gil！"换Henry失声惊叫。"Jackie！真的是你！Gil！"Annie根本忘记了他们身后的翅膀，紧紧握住J的手臂。"你，你想干什么！"J紧张的挣脱出来。"Jackie，你不记得我了？""我......我不是什么Jackie......"J受惊地后退，迅速跳上天空，逃也似的飞远了。G也随之消失。"Jackie！Gil！"Annie向前追了几步，望着空荡荡的海滩，空荡荡的海面，空荡荡的天空。"我是不是在做梦？"她怔怔地问。"除非，我们在做同样的梦。"Henry深思地仰视满天繁星。24．Henry翻过身。"Annie？怎么还没睡着？""我在想，刚才......"她的双眸在黑夜中，眼波闪动。Henry双手垫在脑后。"那不是幻觉。""你真的是他们！Gil和Jackie？"Annie激动地爬起身。"也许，是上天知道你思念的太辛苦，派了两个天使，化作他们的模样。""是吗？"Annie不相信地靠向床头。"为什么......我的感觉那么真实？"窗外的星辰高远辽阔，海水扑打在沙滩上的声音历历在耳。今晚的遭遇，真的只是个神赐？"听我说，Annie，"Henry环住她："我知道你很想他们。可是事实是，Gil和Jackie他们走了很久了。即使他们变成了天使，他们也不可能遇见我们你明白吗？""那你要怎么解释刚才？"Henry认真想了想："既然不可能两人同时产生幻觉，我只能解释成是上帝对我们的眷顾。"很难，但是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她亲眼看着他们下葬，她不得不承认；她没有见过天使，她不得不承认。"睡吧，好吗？明天一早我们要走了。"否则，还能怎样呢？Annie思绪万千地合上眼。※※※※※※※"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G把头偏过去。"我绝对不会再答应你了。""G--"J眨着楚楚可怜的眼睛拽着他的衣角。"就再玩最后一个地方嘛。""我真不明白你，"G转过身来。"你说你要去找那个医生的么，你不着急找到吗？按照我们的速度，来到人间的第一天就可以到达香港，现在说不定已经找到他了。你倒好，一会儿这儿也要玩几天，那儿也要玩几天......哎......我真没话说了。"J松开了G的衣角，红着脸垂下头去。是啊，她是好像找到他。她比谁都急于知道他现在的状况。这种情绪她没有办法解释清楚，只好顺应着它发展。可是，自从他们挽救了那架飞机之后，她总有强烈的感觉。在这片被唤作"欧洲"的大陆上，有什么生命的感应在召唤她。她不愿再麻烦G。她已经害得他......还有那天那个女孩。她叫她"Jackie"时，那种感觉，数番回想，好熟悉，似乎辽远辽远的从前，她就听到过。她是不是应该继续原定的旅程？头痛。天使怎么会痛呢？而且如此剧烈，仿佛要裂开。这，又是何时开始的？内心的恐惧泛上来，泪水开始涨满她的眼。"啊！J！"G吓住了。"J！J，你怎么又......你别哭......我......我不是故意的，你想怎样就怎样啊，J啊......"他慌了手脚。"没事。"她嗅嗅鼻子，擦干泪水："我们走吧。""去哪里？""香港啊，"J努力俏皮地笑："去找那个医生啊。喂，你还没说他叫什么，你是不是不知道啊，啊？""怎么不知道？"G也摆出抬杠的架子。其实，他何尝感觉不到她笑的勉强？天使之间的感应是绝对存在的。何况，其实，他自己也不愿离开欧洲。到过欧洲太多次，只有这次，有强烈的力量吸引着他，只是没有J来的剧烈罢了。他毕竟尚是个纯粹的天使。可是，直觉中，找到那个医生，对J来说，太重要了。欧洲，他有的是机会来。"他姓程，做脑外科的。""没了？""没了。""哦。"她不免有些失望。这么点资料，找的到么？G决定前进。抬起头，发现自己丢了感应针。"应该是昨晚在海边。""那--快回去啊......"J拽着他。"不用，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回来。"25．J怔怔地悬在半空，望着天极出神。憩园，现在怎么样了？她低头。总之，她是回不去了。她知道。神应允给她见见他的机会，代价是她被销毁。--销毁，或许，对她来说，是种解脱。那个，她寄信给他的人类呢？她似乎还有些眷恋。能够从遥远的两个世界中感应到他，也是一种渊源吧？是命运的安排么？可是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也许她和他的交集，也就是这几封信的长度吧......生命的呼救信号再次打断了她的思路。有人遇难了！J迅速四顾--不，不在空中，那是--她低头。是的，从地面传来，从下面的人类城市。她俯身冲下去。离地面近了。乡间公路，一辆jeep翻到。一名意大利男子被摔在路边。鲜血染了一地，呼吸沉重。J要飞近，猛然发现他身边两个人，警觉地隐身，降下来，翅膀轻轻收起。是--海滩边那个女子和男子！J一惊。怎么，又是他们？男子看来在施行急救，也许是个医生？女子用熟练的意大利语说话："是，在XX道，重伤，我男朋友在急救......他是香港医生......是，请你们快点到......"他是香港医生？J默想。对于天使J来说，人类的语言不是障碍。"那他会不会......"她根本没有时间思考下去，受伤男子的生命讯号在减弱。"他不行了，救护车呢？怎么还没到？"Henry满头大汗。"他们说马上到。我再call他们。"Annie再次拨通手机。不行。J不能等了。她没有用过治愈咒在人类身上。她的治愈咒是憩园的特殊治愈咒。也许，威力要大过一般天使拥有的能力，可是，她却只用来治过她的鸽子和玫瑰。然而天使救人的天职不容她多想。她深呼吸，双手按住受伤男子的头部，闭上眼。也许她根本没有想过，她的力量无法治愈一个垂死的伤者；也许她从来就不知道，她的念力居然可以做到她不可能做到的事，稳住了一条生命；她也更不曾想到，当Annie和Henry发现因为能量消耗过度导致隐身咒失效而昏倒在车边的她，他们有多震惊。"......Jackie！......"Annie失声。"是她救了这个人。"Henry还可以做出理智判断。"她......她......"Annie已经完全把她当作了Jackie，捂住嘴。"我想她只是昏倒了，我们先抱她上车。别让人看见。"救护车带走了伤者。Henry决定开着租的旅行车先带这个天使回旅馆。Annie最后一次回头扫望天空。--没有，没有Gil的影子。26.J不知道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问题。她的感应针还在，G也应该找到他的感应针，可是她却感应不到他。她居然忘记告诉G她要离开，一个人独自冲了下去。G，他一定急坏了吧？她再试了试。天使之间的感应，本来并不需要什么特殊的装置，他们可以通过神经和念力互相对话。感应针的存在，只是为了防止突发情况，也就是在某个天使无法自如使用念力的时候，可以用来相互交流。譬如现在的J。可是，感应无效。难道救活那个男子竟然耗费了她的基础能量？她不相信自己的能力这么微弱，还是，她根本就不适合人间？然而她现在没有力气多想。她只愿静静靠在飞机座椅背上安静的睡一会儿。可是，她却将头转向窗外。一片，云海茫茫。几天之前，她和G在这里救了他们，而现在--"Jackie。"Annie在身边叫她。J回头，微笑："什么？"她已经习惯了被她唤作"Jackie"，尽管她们都以为，这个名字属于另外一个远离的灵魂。可是，当她就这么静静安睡在她的怀抱，她长长的睫毛，小巧的脸庞，俏洁的皮肤，纤长的身躯，柔美的秀发，都令Annie不得不情不自禁认她做Jackie。当Henry和Annie决定带她回香港的时候，谁也不知道她真正的目的。她只是告诉他们，走散了的G有可能去香港找她。Annie从失望转为期待。无论是不是Jackie，和她一起闹起来的时候，总可以有强烈的Jackie的感觉；所以，无论那个是不是Gil，Annie都相信可以从那里找到一份Gil的安慰。J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足够幸运。Henry会不会和那位程医生在一家医院？她不敢问，她怕吓到他们。然而--同Annie在一起的时候总是让她有种回味的感觉，似乎很久很久，没有重温这份熟悉。重温。何以是重温？她......无法解释。※※※※※※※"Henry？"Paul接到电话一脸惊讶。"你是说，你们已经回来了？为什么......今晚？有空......你家？OK......可是......好吧，晚上见。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吗？......好，那byebye。"惯用的那种想不明白就微笑的奇怪表情又呈现出来。虽然有些突然，这个消息倒是令他愉快，竟会让他自动发现肚子饿了。莫名其妙地笑起来，无意识地瞥见电脑上的日期。9月17。窗外的阳光似乎闪烁了一下。他有些恍惚着起身。或许，是饿过了头？"Hi，Paul。"Joe风风火火的擦过他的身边。"哦，对了，今晚......"Joe折回来。"今晚去Henry那里。"他欣慰地笑了一下。"我想你也知道。"Joe很聪明似的点头。"Helen和宝宝来吗？""有Henry在，宝宝还是不来的好，免得被他吓哭--"Joe坏笑。"喂--你都做了Daddy了，正经一点好不好？何况，Henry现在没那么不堪吧？""我也是开玩笑。Helen今天带宝宝去外婆家。啊--不知道Henry他们怎么这么早回来？难不成--我有干爹当了？"Joe真是--改不了八卦。Paul哭笑不得。"拜托你，这里是医院，麻烦你正经一点。晚上不就知道了。"其实，Paul不得不好奇，不是去两个月？现在还有将近一个月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为什么今天，他总是心神不宁的样子？※※※※※※※医院的停车场上，雨洗后的空气泛着花草的清香。空中响过一阵鸽哨。Paul抬头，明晃晃的阳光下，那是--一道彩虹，在浅淡的蓝天飘渺的云间，一道水粉画出般的虹练。他怔怔地仰望，那耶和华的见证。是你，回来了吗？27．"橄榄油在哪儿啊，Annie？"Jackie手里握着煎铲。"左边第二个柜子，你行不行啊？要不要我帮忙？"Annie手中打着**蛋，回头询问。"OK啦，我搞的定。""你学的满快嘛。""那当然，"Jackie翘起脸蛋："因为我聪明嘛。""才怪！"Annie朝她做个鬼脸，Jackie也吐舌头回敬。一桌丰盛的佳肴很快在桌上布置好。Annie下令不准乱碰，仔仔只好围着桌子乱转着掉口水。"喂，其实，你真的很像我们以前那个Jackie。"两个女生抱着靠枕蜷在沙发里。"特别是--嗯--"Annie打量一下她的前前后后："现在翅膀收起来以后。""是吗？"Jackie打了个呵欠："哪里像？""哪里都像。你真的不是她？"Jackie茫然地摇头。从她有记忆开始，她都待在憩园里。她有没有前世，她的前世是谁，或者她根本是直接被神创造出来的，一切她都不清楚。为什么她与Annie口中的Jackie如此相象？那个Jackie何以不在了？一切她都无从知晓，也不知从何问起。她顺手抓起一只苹果。"连喜欢吃苹果都很像。"Annie也抓起一只。"我不知道啊......我第一次吃人间的东西嘛。""等他来了，就知道了。"Annie神秘地笑。"谁？"门铃响了。"我去开。Jackie，你去厨房拿点饮料来吧，在冰箱。"Annie边咬着苹果，去开门。"噢。"Jackie很乖的去了。"Hi。"Paul站在门口，身后是Joe和在楼下碰上的Henry。"不用我招呼了吧，进来啊。"仔仔从懒散的半睡眠状态清醒过来，似乎知道晚餐时间到了。"哇--这么多。"Joe一眼瞅见一桌丰盛的佳肴，挤眉弄眼的用胳膊肘推推Henry。"老实交待，你们究竟做了什么？突然回来？"Henry一脸无辜地举起双手，眼睛却盯着Paul："等下你不就知道了。""嗯--"Joe自以为了解的坐到桌边。Henry朝Annie点点头。Annie走向厨房。"找到没有啊？我来帮你。""怎么还有谁吗？"Paul笑着奇怪地问。Annie再出来的时候，他的脸上失了血色。那是他潜意识里夜以继日思念的欢幻影，现在成了现实；她朝他点头微笑，放下饮料，发缕顺着耳旁滑落。这一低头的温柔，是多久以来不可企及的梦境；她跟着Annie的介绍说"Hi"，那声音是她久违了的熟悉的旋律。怎么、可以、从身影、到声音、从姿势、到一颦一笑，全部都如出一辙......连名字，都相同？这让他怎么能够相信，如何去接受......"她是天使。"虽然Annie解释了她的身份和来历，他依旧无法摆脱那种思维。Jackie......Joe已经完全没有语言了。天使J并不知道，眼前这个男子，是她这辈子，下辈子，以后永生永世，都无法忘记的，生命中的一部分；她也并不知道，这便是冥冥之中，用她自己的故事，把她唤回来的童话故事的主角。"Hi，我是......J。Annie喜欢叫我Jackie。"J伸出右手。J．她不过是叫J。她不过是来寻找一个走失的天使同伴。长相、声音、名字，不过都是巧合，是形式，是符号。造物主可以创造出Jackie，为什么不可以创造出和她同貌同声的天使？"Hi......我是Paul。"他握住她的手。不过刹那，两人仿佛被什么击中了心灵。这种接触的感觉太熟悉了。是他曾经拥有过重温着，现在思念着，不知有几千几万次的温柔，何以会--她并不是......她只是......他拼命说服自己，他不知道他想要怎样的答案。Jackie只觉得脑中又开始微微作痛。他的手指轻轻握住她的时候，为什么她会有想哭的冲动呢？是--因为她的情感程序被强制解封，所以才会这么混乱么？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如果，现在她能量可以回复，她一定可以知道他在想什么......Paul不记得他如何结束晚餐，如何离开Henry家，如何回家，如何入睡。他不记得他和她说了什么。他不敢看她的眼睛，甚至连她的声音也不敢听见。他知道那不是她。但他只是知道......9月17，今天他见到彩虹。然而这可以算是一个奇迹吗？他什么梦也没做。※※※※※※※她问Annie："Paul，他也是仁爱的医生？""对啊，他做脑外科。"Annie停住擦洗盘子："Jackie，也是......""他叫什么呢？""Paul？Paul叫程至美，Jackie叫唐姿礼，Henry叫黎国柱，"说着朝客厅里看电视的Hnery笑着望了一眼："Joe叫张家裕。以后慢慢说给你听。"Annie没有告诉她，她还有个逝去的弟弟，曾经也是仁爱的医生，叫Gil。他和她的同伴，是那么相象......那晚，Jackie什么也没有再问28．Jackie抓着喷水壶细心地料理Annie家阳台上的栀子花，修剪枝叶。"咦？你真的很会种花啊。"Henry双手抱臂斜倚着门框。Jackie回头，微笑了一下："我没有告诉你吗？我在天堂管理一个很大的花园。""噢--"Henry若有所思地点头。Jackie挑挑眉，笑道："你是不是想学？""有你打理不就好喽！""喂"，Jackie笑起来："你不是已经对我住在这里很有意见了吗？妨碍你和Annie的私人空间。""哇，你不要乱说话啊，毁坏我名声--"Henry双手举起。Jackie笑的快趴下了："你放心，下个礼拜我就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