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凌红着脸笑,让两具火热的躯体比刚才稍稍分开一点儿:“我也没让岳副帅好受,他水性不怎么样是吧?”压着喉咙把水里戏弄岳崧的事说了一遍,听得袁峥又心疼又好笑:“你个小狐狸。” “还不是和你学的!不过我可是给他留面子了!” “是是是,十殿下宽仁大度,在下佩服。”袁峥再次偷香一记后面露难色:“小凌,既然你已经报复过了,那今天……可不可以……放岳崧一马?” “不行!我都辛苦了三个月了,怎么可以放弃这么好的机会?而且,他不肯告诉我你在前线的一切消息!” 袁峥委屈:“我忘了这点了,草包们没资格知道真相,否则有些戏不好演。你又非要扮草包……” “最可气的是,他一直说我娘们唧唧!我哪里像女人了?” 袁峥闻言只好翻翻白眼。 高凌呼吸有些粗重,坐起,离开烂人远一点,“我不管,再说报复是你提议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袁峥一脸赖皮相:“你都说我不是君子了。” 十皇子眼珠一瞪:“军中无戏言!” “那……好吧。”安疆王一脸苦相,暗暗为岳崧掬一把同情泪:刀哥,别怪做兄弟的不讲义气,我保不了你了,自求多福吧。问尚自气鼓鼓的人,“你想怎么玩?” 小狐狸眼珠骨碌碌地转,伸出一只小爪子勾勾:“天机不可泄露,附耳过来。”大狐狸乖乖把耳朵伸过去,听完后一脸苦笑。 “你敢坏本公子计划,我就……策反你的属下……还有坐骑!” “小人不敢。” 第 101 章 “你敢坏我的计划,我就……策反你的属下……还有坐骑!” “小人不敢。” “这还差不多!”高凌得意地一抬下巴,露出曲线美好的颈部。圆润光洁的喉结诱人地一动,立刻被大力拉得又扑到袁峥怀里,身子被一只大手紧紧箍住。耳边是带着浓浓欲望的低语:“想不想我?” “我每天都累成一滩泥,哪有时间精力想你?”语气满满地是撒娇的意味。 “那现在呢?” “你就在面前,还想你个烂人作什么?” “可是我时时刻刻都在想你。” 细致敏感的耳垂被含住舔吮细啃,另一只手则来解他腰带。高凌扭动挣扎:“别……会有人来……看到……”在袁峥舌头的撩拨下已是语不成声。 “现在只有我们两个,岳崧把他们全带走了。我们……让天地见证……”手中毫不停顿,很快高凌的外衣被扯掉扔在一边。十皇子的脸早已彤云密布,不安的扭动让紧紧贴合的两具身躯更加亲密地摩擦,夏季衣衫单薄,双方身体的变化早已感觉清晰。袁峥一把握住身上人稍微昂扬抬头的所在轻轻一捏,沙哑的声音中带着笑意:“你的身体可比嘴诚实多了,高凌。” 十皇子惊呼一声,推拒的双手变成了紧抱住袁峥的肩头,脸上似要滴下血来:“烂人!”全身忽然软绵绵没了力气,任由他吻住微翕的薄唇。 袁峥抱着他再次翻身,把高凌压在身下,吻从唇顺着敞开的衣襟一路向下,直到肚脐,舌尖伸进小凹陷处舔了舔,引得高凌弓起了身子,下意识地抬起腰方便他为自己褪下裤子。 粗糙的手掌握住细嫩的囊袋挤压揉捏,天为被地为席的认知令渴望爱抚的肌肤更为敏感,高凌紧闭的牙关锁不住难耐的呻吟,下腹处很快一柱擎天,顶端也渗出了晶莹的珍珠。 袁峥俯身用自己的火热摩擦着小高凌,用牙轮流轻啮他胸前两点,满意地看着它们凸起立正,一手探到高凌下面摸索入口。汗水滴滴滚落在身下人胸膛,在西斜的阳光下泛着耀眼的光芒。草原傍晚的风凉快了很多,金风袭来,高凌忽然一凛,蓦地睁开双眼,似乎想说什么,又咬牙忍住了,只是将腰抬得更高,一条腿甚至主动搁到袁峥肩头,方便他手指的开拓。 虽然只是一瞬间,高凌身体的僵硬还是让袁峥捕捉到了,轻轻问:“怎么了,不舒服吗?” “不,没有……你,你等会……进来时轻点儿……”高凌迸出几个字,又咬紧了血色丰润的薄唇,闭了眼。随着袁峥第二根手指的进入,高凌额际冒出汗珠,将袁峥抱得更牢,用力地呼吸着爱人身体的味道。 袁峥呆了呆,把两根手指缓缓撤出。高凌的身体立刻绷紧,深呼吸了两下,然后尽力把全身放松,等着那一刻的到来。谁知预料中的痛楚并未如期而至,反倒是火热的器官进入了一个温暖的所在,被不断用力吮吸吞吐。高凌诧异地睁眼,发现安疆王正跪坐在自己身下伺候着,乌黑的发髻随着他吞吐的动作轻轻摇晃,这一刻,没有身下刺痒的小草,没有刺眼的阳光,没有风,也没有任何外来的一切干扰,只有无尽的潮水般的快感从尾椎处一波波涌上,将人直没过头顶。 阵阵呻吟从高凌喉头溢出,幸福赶走思念,淌满心房。似乎又回到了京城翠竹轩,两人的第一次,在温暖舒适的水里,袁峥也是这样小心翼翼地尽心伺候自己…… “袁峥……”高凌眸中水光盈然,伸了手抚摸爱人的后脑。 袁峥抬起头,喘了口气笑笑:“好好享受。”双手固定住他劲瘦的腰肢,重又低了头含住他。直到微腥的液体喷薄而出盈满口腔。 高凌涨红着脸嗫嚅着:“对不起,我,我又没忍住。” 袁峥咽下口中液体,坏笑着来吻他:“没关系,我喜欢你的味道,来,你也尝尝。” 高凌笑着去躲,身子一动,衣衫尽落,赤裸的身体被夕阳余晖镀上一层金红的光芒,如神祗般美丽耀眼。全身上下毫无遮掩地落入袁峥眼中。安疆王咽了口口水,喉结上下滚动,挺腹轻轻撞了他一下:“你个小磨人精,帮我,快。” 高潮的余韵尚未退却,高凌哆嗦着手指把他衣裳解开,早已粗壮硬挺的小袁峥立刻弹跳出来,浓郁的袁峥的味道扑入鼻腔。高凌闭上眼,往后倒去,却被袁峥一把拉住:“来得匆忙,没带那盒药膏,晚上再……” “那……”高凌想了想,蹲下,学着刚才袁峥的样子,张嘴吻去。却在半道被拦住:“别用嘴。” 高凌表情有点僵:“我……我不会咬到你的……” 袁峥声音中充满了压抑:“不是怕这个,我是舍不得你……用手吧。” 浊液释放在高凌手心的那一瞬,两人似乎才回到现实中来。用草叶擦净双手,穿戴整齐后,呼吸才略略平稳下来。 不敢再轻易玩火,两人都坐了起来,深呼吸着平息心头燥动,草原傍晚的阳光打在两人身上,如镶了一道金边。 袁峥看看天色,轻推倚在怀里的人:“该回去准备晚上的事了。” “等会儿仍然由岳崧来评估全体参训人员吗?”高凌没站起,反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窝好。 舍不得真推开,袁峥嗅着他发上的青草味回答:“我和他一起。训草包已经让岳崧做够恶人了,不能让他一个人担肩。” “合格的标准到底是什么?” “忠诚、勇敢、坚毅,还有为人,比功夫的比重要大,还要看综合情况,三十个项目是将来想要独当一面必须掌握的,现在只是迷惑你们,好让你们放松警惕,才能测出真正的战场反应。” “被退回去的人你打算怎么安抚?” “看在皇上和太子的面上,本王晚上亲自烤几只羊欢送他们,免得说我们没人情味。” “就猜到有烤羊吃。”高凌笑嘻嘻从衣服里翻出一个小包打开,里面有个小小竹筒和一小捆干草叶:“这个竹筒里是我同组的尚清从家里带来的特制调料,我吃过几次了,味道很不错,送给王爷作久别重逢的礼物吧。还有这把草,等会放在篝火里一起燃烧,保证方圆几丈内没蚊虫来骚扰。” 袁峥接过:“尚清的……你倒会借花献佛,”拔掉竹筒的塞子闻一下,立刻打了个大喷嚏,高凌哈哈大笑。 袁峥揉揉鼻子问道:“你熟悉陆光宗这个人吗?” “当然熟悉,我们同食同寝了三个月,人倒是不错,就是脾气不够好,太傲。为什么问这个?你想要留下他?” 袁峥点头:“楼兰的事不能据实上报,所以太子的两个心腹不能留,我派人去京里调查了所有草包的来历,陆光宗是皇贵妃的远房外甥。留下他,可以安某些人的心。” 高凌点头:“恩,我也想留下他呢,这是个将才,真要是为了赌一口气就离开也太可惜了,他靠的也都是自己,应该没沾过多少秦家的光。”想了想又问,“那尚清可不可以留下?他人也不错,我喜欢他。” 袁峥摇头:“你觉得尚清能适应将来的一切吗?” “应该……能吧,他很努力的。” 袁峥笑着为他取下发上一根长草茎:“这个不是努力就可以的,他基础太差。体力和功夫都不过关,我怕他死在战场上。” 高凌失望地“哦”了一声。 又讲了几句草包的事,袁峥抱抱他肩头:“回去吧,草包们该集合了,再不走你就要露馅了。” “哦 ,那我先走了,你等会再下来。”高凌急急走了两步忽然又回过头来,笑得两眼眯成一条缝:“袁峥,你发现没有,我好像比你高了,嘿嘿。”在袁峥反应过来之前,兔子一般窜下山去。 安疆王郁闷之极,一句“下坡慢点跑”生生憋在嗓子眼里,笑着看高凌急匆匆跳上自己骑来的花马急驰而去,才慢吞吞下坡。 草包们已经在岳副帅的哨声里集合完毕,高凌紧赶慢赶还是又一次迟到,来不及拍干净身上的草屑泥土,赶紧入列。面对岳崧的包公脸和一副“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轻蔑眼神,高凌笑得舒心,露出两只雪白可爱的兔牙。岳崧似乎想吼两句,又忍住了,只无比凶狠地瞪他一眼,再扫扫他身上的狼藉,哼了一声转身离去。一群西疆将士们围着看草包们的热闹,指指点点的。 虽然被喝令在此等待王爷过来评估,岳崧一走,草包们立刻活络起来,小四东张西望着寻找熟人,大概是想和谁打招呼,被高凌眼疾手快一个毛栗子敲在额头:“低头,你还是草包!”小四委委屈屈地嘟了嘴垂下脑袋。高凌安抚地揉揉他头发,悄声道:“想出气就别坏我计划,快了,最多再忍半个时辰。”小四立刻又眉开眼笑,点头如捣蒜。 草包们神情各不相同,有扬眉吐气的、有忐忑不安的、有垂头丧气的、还有后悔莫及的……不远处的陆光宗和尚清疑惑地看着高凌和小四的动作,对视一眼,各自若有所思。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四周燃起了堆堆篝火,伙夫营忙乎起来,有小兵抬来了大坛大坛美酒,和好多洗净的肥羊并串上烤架。 安疆王一身金盔金甲,在众将簇拥下笑意诚恳地走到草包队伍前,转转脖子,在身后高大挺拔的岳崧和孙贺的衬托下显得有些歪歪扭扭,军威不隆。高凌目光与他一碰,极快地低下头去,红晕上脸,一丝浅笑浮起在嘴角。 安疆王清了清嗓子,先向参训众人道个辛苦,然后简略地说了一遍前线战况,大意是苦战十几仗后,楼兰送来了要求暂时休战的国书,但是并未撤兵,他们在等待皇上的回复,所以还有十万西疆兵留在边疆,随时准备开战,骠骑将军孙贺此次换防也随自己一同回来,想必大家都见过了等等,最后话锋一转:“现在,由本王宣布各位此番集训的总成绩和去留以及对各位的评价。” 副将奉上厚厚一本册子,安疆王接过:“这里,是你们三个月的训练成绩和各种表现,现在汇集成册,作为评估的凭据。等评估完会送到太子手上,有对结果不服的,尽管去太子那儿告我!” 草包队伍鸦雀无声,安疆王扫他们一眼,背着手继续说:“此次共有四十人参训,坚持到最后考核的一共是十八人,但是最终达到本王要求的并不多!现在一个个点评。” 众草包屏气凝神静听,有些人胸有成竹;有些人则心里暗暗算计着自己是不是少数几个幸运者之一;也有无所谓的,比如石小四。 袁峥照着记分册念:“阎青,十二项不过关,淘汰!钟远,自动放弃;程奕,二十一项过关,合格!尚清,十三项不过关,淘汰……”每念一个名字,被点到的人都向前一步跨立,听完后再归队。“……石小四,二十二项过关,最后考核中英勇无畏,尽心尽责,合格!”说完以赞许的目光看了看他。 石小四笑得开心,背挺得更直。 “马大强,二十二项合格,淘汰!” 马草包以为袁峥说错了,大眼珠子一瞪,正要说话,只见安疆王手一挥,身后有士兵捧了个盒子当众打开,盒子里美玉、珍珠、镶宝石的匕首等珍宝在火把的照耀下晃得人眼花。袁峥随手抓起一件欣赏一番,笑眯眯地赞道:“好东西,值不少银子呢。”忽然沉了脸,语声冷若冰霜,“马大强,这些是你送给教官们的礼物,本王就不懂了,你明明可以凭自己实力过关,为什么还要学其他人行贿呢?这些东西没收充作军饷,你操行不合格,淘汰!还是老话一句,不服的,去皇上和太子那儿告我!下一个! 马大强脸红到脖子根,低了头退下。 “甘宁,虽然合格项目超过三分之二,但主动放弃最后考核,以至于你的同伴独力难支被“杀”,淘汰!” 甘宁低了头默默退下,岳崧没让草包们带粮食,他当时已有一天半水米未沾牙,饿昏了头,现在又悔又怕,恨不得时光倒流,哪怕还得吃上几天血淋淋腥膻恶心的生老鼠肉呢!回到京城还不知道拿什么脸面去见太子爷! 这厢甘宁追悔莫及,那厢已有人跳出来质问袁峥:“袁王爷,下官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却是鲑阳戈。 袁峥瞟他一眼:“说!” “马大强行贿,应该被淘汰,不过训练之初,岳副帅说过,三十项考核项目只要合格二十项便可通过,如今甘将军有二十五项合格,总成绩排名前三,却被您判为不合格,军中无戏言,难道西疆副元帅当众说过的话也可以随便就不算数吗?” 袁峥看着他,将手里的册子“啪”地一合,忽然笑了,只是那笑容让人看了不寒而栗:“鲑阳戈,我且问你,前线打得辛苦,你们是皇上派来御敌的,我把你们直接带上战场不是更方便?为什么还要花费这三个月的时间和精力来训练考核你们?” “那是因为我们中间有些人根本没有上战场的资格和能力!可是甘将军完全有这个资格,而且他也有过战场经历!当初我们跟着太子爷杀敌的时候,太子爷也没认为我们不行!” “单打独斗,甘宁的确是你们中间的佼佼者,兵书战策,他运用得也不算差,但是打仗是靠领兵者一个人功夫高就行的吗?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身为仅有的已经有过战斗经验的人,在陷入困境的时候,为将的无法做到身先士卒奋勇杀敌,或者想方设法给后续部队报信,却不顾国家大义和手下众多兵士的生死存亡,只想保全名声自杀成仁,若真的在战场上,会造成什么后果?如果让你和他一起上真正的战场,你敢不敢?太子爷都一向认为“逃避的人是懦夫”,你们身为他的爱将,居然根本不把他的教诲放在心上,还敢事事抬了他出来说将!总之这种将军,袁某不敢要!” 鲑阳戈怔住,无言以对。 袁峥重新翻开册子,看了一眼,冷笑:“鲑阳戈,你先不用归队,接下来就到你了,同样淘汰。” “我合格项目有二十三项,最后关头也没放弃,为什么淘汰?给我理由!” 袁峥背着手:“理由很简单,你欺善怕恶,目无同袍!操行不合格!就拿今天的事来说吧,你自以为绝对能留下,便跑去别人的帐篷冷嘲热讽,还动手打人,连劝架的人都不放过,如果留你在军中,将永无宁日!” 鲑阳戈气得胸脯剧烈起伏,回头狠狠瞪了一眼陆光宗和尚清,两人都目不斜视,根本不理他。甘宁伸手把鲑阳戈拽回队列,用眼神警告他不可再顶撞。 “下一个,陆光宗。” 第 102 章 袁峥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面前站得笔直的年轻人,“陆光宗,你是第一个被淘汰的,但是你坚持参加了所有训练和考核,在最后一场试探中为了救同伴不惜以命相博,你的总成绩是第二名,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放弃?” 陆光宗不卑不亢回视他:“回王爷,卑职当初太过骄傲,目中无人,一时冲动犯下大错,但是卑职不想白来一趟,想看看西疆军的训练到底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才能令敌人闻风丧胆,更想好好学点真本事回去,才不致后悔终生。下次若有机会,卑职还会再来的!” 安疆王点头:“那么这次你愿意留下来吗?” 陆光宗吃惊地看他,半晌才大声回答:“属下愿意!” “好,你合格了,现在入列!” “是!多谢王爷!” 陆光宗难掩心头狂喜,几乎是跳回去的。这真是意外之极。队列中的高凌向他伸了伸大拇指,尚清虽然已经被淘汰,却也真心为朋友高兴。 安疆王再翻一页:“萧白。” 高凌出列,这才微笑着抬起头来。袁峥身后许多人低声惊呼,被安疆王回头一个眼神把未出口的话全压了下去。孙贺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了周阿根的嘴!岳崧奇怪地回首望望他们,孙贺则神秘地笑。 安疆王仔细看面前已然褪去青涩的清俊少年,高凌挺胸抬头,他已经比手拿名册的人长得略高,此刻故意站得笔直,看上去更比站没站相的人高出了一小截,王爷努力挺直腰板,可惜徒劳无功,既成的事实难以改变,只气得把名册往身边岳副帅手里重重一拍:“本王累了,后面的你来评估!” 岳崧听自家老大把几个有后台撑腰的刺头儿草包抢先评估完了,一如既往地把可能会有的麻烦揽到自个头上,心里正自感叹没有跟错人,这辈子为王爷卖命也值了的时候,被重重的一记拍醒,看着手上厚重的记分评估册子,听王爷明显不怀好意的语气,再看队列前笑意盈盈的萧白,忍不住暗翻白眼,江山易改,这头狼却本性难移,自己还是太善良了啊! 面对岳崧刹时又黑了几分的脸色,高凌眉毛一挑,笑得更欢,似乎迫不及待想听自己的考核结果。 岳副帅面沉似水,重重地清清嗓子:“萧白,队列中嘻皮笑脸干什么,严肃点!” 高凌努力绷住脸:“报告岳副帅,属下已经出列了!” 身后传来“噗”的一声,岳崧听得清清楚楚,除了临阵摞挑子的家伙还有谁!眼角余光扫过,却发现除了正在极力忍笑的袁峥外,就连平日有石头之称的孙贺都不可抑制地嘴角上弯,被他捂着嘴的周阿根则脸涨得通红,还有好些人也是表情各异,碍于王爷在场,以及在草包们面前要保持形象,没人敢多说一个字。 岳崧来不及细思细看,萧白已经在催促:“岳副帅,属下合格了吗?” 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岳崧万分不情愿地挤出两个字:“合格!” “多谢岳副帅,不知您给我什么评价?” 岳崧恶狠狠瞪他一眼,心中暗骂:刚才在小山凹里,你明明都听到了,还问个屁!面对所有草包期待的眼神,却又不得不说:“你聪明,冷静,有毅力,为人和善,作为军中参赞绰绰有余了,但是,你虽然有不骄不馁不服输,却略显轻浮,作为战将还不够!最大的弱点是体能较差,功夫勉强过关,合格的人中,你的成绩是最差的!” “是,多谢岳副帅中肯之评!”高凌眼中的光芒被火把照得闪亮闪亮的。 “萧白你先别得意,听着,最后一关被你识破了,所以这一项等于只考核了一半,如果严格来说,我也可以算你没合格,但是看在你能在三个月的苦练中坚持到底,从未退缩过,也从未倚仗权势的份上,我留下你!” “是!” “归队!下一个……” “等等,您说我从未倚仗权势,请问我能仗谁的势?” 岳崧一愣,心想,这小子平时通透得很,今天怎么给脸不要脸,非要在众目睽睽下连带王爷一块没脸不成?正要吼他不识抬举,就听身后安疆王发话了:“萧白,岳副帅的意思是你身为户部文官,自已要求与武将一同参训,既未仗着十殿下的势,也未倚本王的权,是靠自己的努力拼过来的,是夸赞你。好了,你的评估结束了,有话等会儿再说。” “是,王爷!” 高凌回归队列,依然合不拢嘴,和石小四眉来眼去,落入岳崧眼中,只恨不得狠狠踹他一脚。 很快,评估结束,安疆王施施然走上前,笑容可掬:“各位,大家辛苦了三个月了,本王甚是过意不去,所以呢,准备了美酒羊羔,今晚酒肉管饱!”众人一片欢呼,安疆王举起双手压住喧哗,“昨天骗了大家,为表歉意,本王等会儿亲自为弟兄们烤羊如何?” 又是一片欢呼,尤其是袁峥身后,欢呼声更响。 安疆王吩咐:“各位,穿着铠甲太累,都回去换身轻便的衣服,休息一阵再来,甘宁和鲑阳戈留下。” 众草包一哄而散,留下灰头土脸的两只呆站原地。甘宁垂头丧气,鲑阳戈则脖子梗梗地。袁峥收了笑容走到他们面前:“二位,何必如此?你们这三个月的成绩,本王也都看了,不愧是太子带出来的人,功夫过硬,兵书学得也不错。” 甘宁面红耳赤:“王爷不必讽刺,在下愧对太子恩德……” 袁峥挑着眉,一脸冤枉:“别误会,本王并无恶意,只想问问,二位对嘉峪关总兵的位子可有兴趣?” “王爷的意思是?”甘宁抬起头。 “施晋桢辞了官,朝廷又迟迟未派新总兵镇守,现在群龙无首,嘉峪关又是西疆和中原的门户,极其要紧的所在,你们俩个,本王信得过,所以想向皇上和太子推荐你们俩为正副总兵官镇守此处,怎么样?愿不愿意爽快点!” 甘宁不知道这叫不叫天上掉馅饼,或者说因祸得福,镇守一方天堑要塞,虽然官阶未升,却是真正实权在握的封疆大吏,比在京中当个无名将军可要威风得多,也自由得多,最重要的是能一展报负!当即跪倒磕头:“下官愿意!谢王爷!您的恩德在下永世不忘!” 鲑阳戈也喜出望外,一起磕头,把刚才的怨气甩到了九霄云外。 安疆王搀起二人,对跟在身边的岳副帅笑嘻嘻商量:“刀哥,我要去烤羊了,你现在反正闲着,这推荐信你就去帮我草拟一下如何?” 岳副帅撇撇嘴白他一眼:“就知道没好事,你不会叫孙贺帮忙啊!” 安疆王嘻皮笑脸:“刀哥你汉字比他写得好!” 刀哥翻翻白眼,甩手回自己帐蓬写信去鸟。 草包们全被打发走了,安疆王目送岳副帅进帐,正要招呼手下众兄弟,一回头却见骠骑大将军带头,一干子将军参赞齐聚一团,正叽哩呱啦地开小会。 安疆王清清嗓子:“咳咳,嗯哼!”所有人赶紧站直。“各位,刚才评估,大家也都看到了,乘着没外人,有什么想法赶紧说。” 周阿根头一个开口:“王爷,刚才那个,那个萧白,和殿下长得很像,连声音也像,就是黑了点也,也高了点,我我记得殿下应该和你一样高的。” 你果然不愧地狱之称,哪壶不开偏提哪壶!袁峥咬牙切齿地笑,面相狰狞:“阿根啊,你眼光真不错,萧白就是高凌!” 众将哗然,有几个去抢记分册翻看萧白的各项成绩,不管之前有没有见过十殿下,认识不认识高凌,看完后无不赞叹佩服,安疆王心有戚戚焉地心疼又得意着。等众人赞了个够后,才慢悠悠地开口:“高凌想看看自己到底有多大实力,想将来能和弟兄们一起征战疆场,所以隐瞒了身份参训,这三个月,岳崧把你们新主子当笨草包摔打了个够,本王看了着实心疼,你们说怎么做才能让爷顺顺气?” 众将叽哩喳啦嘻嘻哈哈,说什么的都有,唯一的例外是周阿根,皱着苦瓜脸一本正经地回答:“王爷,报复没意义!岳副帅又不知道萧白就是殿下……” 话未说完,被众人挤到一边去了:“你个老实头,别扫兴,这么好玩的事可是千载难逢的!”安疆王和骠骑大将军交换个眼神,把周阿根扯到一边,似乎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神色无比地严肃:“阿根啊,今天晚上设宴,值守的士兵们肯定会分散心神,我和孙贺要留在这,给草包们一个交代,免得将来朝廷找麻烦,所以都走不开,你去各个哨位查查,别放松警戒,万一有什么人混进来可要糟了。” “是!属下马上去。”老实人领了命立刻走了。安疆王在后面大叫:“阿根,你慢慢巡视,本王会给你留一只羊腿的……”回答他的是一口耀眼的大白牙。孙贺等人对自家王爷再一次无限钦佩中。 安疆王吩咐手下:“等会儿我没揭盅前你们就当什么也不知道,只管看戏就是,有胆敢给刀哥通风报信的,今天没酒喝没羊肉吃!” “是!王爷放心!”众人欢欢乐乐暂时散了,薛刚要跟着走,被袁峥一把薅住:“陪本王烤羊。等会你给高凌把把脉,看这些日子的训练有没有伤到哪儿,另外还有事和你商量。” 草包帐蓬,石小四一边手脚麻利地给高凌和自己的东西打包,准备等会就搬走,一边乐滋滋地和陆光宗得瑟:“咱王爷烤的羊,那滋味可真是绝了,半年前我吃过一次,惦记到现在,做梦都流口水……” 作为四人中唯一一个不合格的人,尚清情绪低落,对明天就要分别的三人很有些依依不舍。高凌对于没争取到尚清留下也很遗憾,正在一旁陪着他聊花草分心,闻言警告地瞪了小四一眼,可惜小四没注意,倒是被陆光宗看了个正着。陆光宗意外被留下,兴奋劲还没过去,换上久违的从五品校尉常服,看看高凌又一次心安理得地享受“表哥”的伺候,目中疑窦重重,正想问什么,就听外面有人大叫:“尚清和萧白在不在?王爷传你们去见。”两人赶紧正正衣冠跑了出去。 安疆王早已卸去盔甲,王袍外罩着大大的围裙,一手执着装佐料的小竹筒往烤得滋滋冒油的肥羊身上洒,另一手拿着小刷子刷匀,还不时给羊翻身,厨子的架势十足。身旁除了有个军医打扮的人站着,其他人都离得远远地,只眼光不住地往萧白身上脸上瞄,在袁大厨抬头扫了一圈后,全都该干嘛干嘛去了。 没等萧白尚清施礼,安疆王冷冷的声音带着无限压力传来:“尚清,你可知罪?” 高凌一惊,尚未开口便被薛刚拖到一边把脉,背对着尚清耳语道:“殿下辛苦了,让属下给您看看可有不适之处。” 高凌被他按着脉门,心却悬在半空,急切地低问:“怎么回事?” “属下也不清楚。” 尚清听袁峥冷冰冰的语气,心头砰砰直跳,双膝跪倒:“王爷,不知卑职何罪之有?” “你隐瞒真实姓名和家世混入我西疆军中,究竟有何目的!” 第 103 章 “你隐瞒真实姓名和家世混入我西疆军中,究竟有何目的!” 一滴冷汗顺着尚清额头滚落到地上,迅速被泥土吸收。 高凌也惊呆,刚才在小山包上袁峥说调查了所有草包的背景,莫非尚清身世有什么不可告人之处?自己和他朝夕相处了三个月,如果……不,不对,如果他心怀不轨,平日怎么可能如此坦荡,总有蛛丝马迹留下,然而自己却根本毫无所觉。……难道是因为尚清知晓了自己真实身份,所以故意装憨骗取信任?……高凌紧张地思索着三个月来的一切,连薛刚说的“殿下放心,王爷果然多虑了,您身体不仅安好无恙,还比以前强健多了”也没听清。 跪着的尚清抹了一把汗,忽然抬起头来直视安疆王:“袁王爷,卑职全名王尚清,确实隐瞒了一些事情,但是对王爷您以及西疆并无恶意。只是不愿依仗父荫做官,只想凭一已之力打拼前程,因此隐了姓氏考武举投军,可惜才识浅薄,武艺又不精,生怕有辱门风,所以不敢提起父亲,望王爷明查。此事,前太傅韦成涛可以作证。” 安疆王忽然哈哈大笑,亲手扶起被笑得莫明其妙的尚清:“王兄弟请起,袁某和你开个玩笑,还请不要介意。令尊还是我和十殿下的主婚人呢!可惜我在京里的时候只拜会过一次,王尚书学识渊博谈吐风趣,本王佩服得很。” 尚清忐忑不安的心终于落回了原地,躬身一揖:“尚清不敢,谢王爷关心家父,不过我很久没收到家中来信了,不知道他老人家现在怎么样了……” “王尚书身体康泰,皇上对他倚重得很,正在忙太子大婚的典礼事宜,你放心吧。” “谢王爷。” “不必客气,私下可以叫我袁大哥。” 原来尚清是太傅的至交、礼部尚书王睿垣之子,不是什么奸细,却害得自己一身冷汗,高凌长出一口气,狠狠地瞪了一眼袁峥。 晚风送来阵阵烤羊的香气,袁峥抽抽鼻子:“尚清啊,你家的香料真不错,比孜然还要香。” 尚清有些郝然地抓抓脑袋:“这是我家厨子的秘方,我们父子没别的嗜好,就喜欢吃好吃的,我就缠着学会了,袁大哥要是喜欢,等会儿我把配料写下来。 “那敢情好。你对草药也有涉猎,又是跟谁学的? “是家父所教。家父也是草原出身,对花草有些造诣,我一些草药知识就是跟他学的。” “原来是家学渊源,对了,尚清兄弟,听说你也想留在我麾下是不是?” “是。”王尚清红了脸,“不过我没合格……但是也不想因为其他原因有特殊待遇。” 袁峥点头:“有骨气,我喜欢。作为战将你的确不合格,但是呢,过阵子估计还要和楼兰开战,现在军中最缺的是大夫,你懂一些这方面的,刚才军医统领薛先生也和本王建议留下你给他做个帮手,既可以省了好些教学工夫,还可以帮他教教其他小军医,也算学以致用,你意下如何?” “这……”尚清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看了一眼旁边的薛刚,后者正在和萧白悄悄地说着什么。 “如果你不愿意,还有一个选择,”行医之人地位卑贱,尤其是在军中为将士们看伤疗病,虽有官职却更苦更累,尚清身为宦门之后未必愿意屈尊,安疆王想了想又说,“你性格温和,还会厨艺,我和十殿下出京匆忙,身边也没带几个贴身侍卫,你也可以选择跟在殿下身边做个侍卫,前途也不会差。我给你一晚上的时间考虑要不要留下,现在先回去吧。再过小半个时辰来吃羊。” 高凌和王尚清并肩往回走,尚清不时扭头看看高凌,走到空旷处时,高凌终于忍不住问道:“尚清,你刚才为什么不答应王爷,不想和我们一起留下来吗?” “我……我是很想留下,但是我医术只是半吊子,最多识些药性而已,救不得人治不得伤。我要是草菅人命,会被家父打死的。”尚清一脸苦恼,“可是做十殿下的侍卫,又不知道殿下看我顺眼不顺眼,我笨得很,就怕万一惹恼了王爷和殿下,会连累老父……” “你放心,十殿下一定喜欢你。” “你怎么知道?” 高凌笑笑没回答。 尚清犹豫再三,终于问出口:“萧白,你……到底是什么人?还有,你和王爷是不是旧识?” 高凌眉毛一挑,微笑道:“王兄此话怎讲?” “其实……其实,我和陆光宗都怀疑好久了,因为你和小四实在不像是表兄弟,哪有哥哥对弟弟如此惟命是从的;今天王爷召见,明明是只问我一个人的事,为什么要连你一起叫去?你见了王爷居然都不行礼;还有,你和薛军医绝对不是第一次见面,他还给你号脉,对你恭敬关心得很……王爷召你去,只是为了看看你身体好不好的吧?” 高凌笑着不答反问:“那你愿不愿意留下呢?” 尚清低头不语,高凌拍拍他肩膀:“有一晚上呢,不用急,慢慢想,至于我到底是谁,等会儿你就知道了。到时候再决定留下来做什么吧。”快步而去。 王尚清看着他的背影细思冥想。 与尚清同样苦苦思索的还有议事大帐内的西疆副帅岳崧。此刻的议事大帐内,燃着几枝粗如儿臂的牛油大烛,岳崧赶了侍卫们去外头自由玩闹,在灯下独自起草着给皇上的关于草包送回以及西疆战况的奏折。 帐外欢声笑语,帐内苦思冥想。这份奏章不仅要交代清楚与楼兰的战事细节,停战的原因和条件,更要说明草包去留的原因,还不能伤了皇帝和太子的颜面,更要考虑到将来的人事变动给西疆带来的影响,此间涉及许多机密事宜,所以不能假手军中谋士,真正煞费脑筋。 忽然有军士来禀报:“岳副帅,晚宴快开始了,王爷说请您休息一会,去吃羊。” “知道了,我马上去。”岳崧把写了一半的稿子仔细收入怀中,出帐而去。 夜幕降临,羊也烤得差不多了,伙夫营敲了锣,人们聚拢到草原中央,草包们聚在一堆,西疆将士们则呼朋引伴自在地喧哗嘻闹。安疆王解了围裙净了手,笑容可掬地往小坡上一站,状似随意地往自己帅帐方向瞅一眼,只见石小四守着帐门伸着脖子正冲自己猛打手势,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向下举手示意。 人群很快安静下来,只听安疆王大声喊道:“京城来的各位兄弟们,这三个月你们着实辛苦了,本王也十分地过意不去,但是呢,本王觉得最重要的不是让你们拼了性命去前线杀敌,而是不能辜负皇上和太子爷的期望,把你们平安带回来,所以这三个月的苦练和考核是十分必要的,这些项目呢,是当年太子和本王根据战场实情共同制定的,只根据地形条件略作修改罢了。没有这些功夫和演练垫底,到了瞬息万变的战场上,一旦应变不够,谁也救不了你!话说回来,人各有所长,西疆又是边远苦寒之地,兄弟们大多生长于中原,不适应此地的一切,成绩比较不理想也在情理之中,未必便是技不如人,回了京城,才是你们一展才华的地方,日后,说不定本王还要仰仗各位的恩德,哈哈。为表歉意,今天本王亲自烤了几头肥羊犒劳大家,还有附近牧民送来的美酒和瓜果,大家不用拘束,放开肚子吃喝,同时也为明天即将回京的兄弟们饯行!” 草包群里嗡嗡声响起,显然部分人并不认同这番话,有个胆子大的竟大声嚷了一句:“只会拿我们耍弄,难道王爷您帐下的所有人都能过这三十项?” 似乎就在等这句话,袁峥脸上不明的笑意更深:“不信是吧?我可以告诉你,能留在本王身边的,除了军医和文官,武将者凡是百夫长以上的,每个人都能做到二十项以上!千夫长,每个人都可以过二十五项!偏将以上,三十项统统要过关,不然就降职贬官,绝无通融!” 这些话掷地有声,暂时压住了下面的低语。看看差不多了,安疆王重新挂上人畜无害的表情:“各位,评估已经过去了,去留也已定下,今晚只管痛饮,但是在这之前,本王还要介绍一个人给大家伙儿认识认识。” 安疆王回身向自己帅帐做了个手势,石小四看得清楚,一掀帘进去了。西疆将士立刻自动列队,站得整齐有序地伸长脖子静等。孙贺对着身边的副元帅挤眉弄眼:“刀哥,小弟同情你,哈哈。” 岳崧对着兄弟们一张张等着看好戏的脸瞪眼,却发现这种表情最明显的当数身边的王爷千岁,只好摸摸鼻子不吱声了。 草包队列看着正规军们的行动,不由自主地也列了队。陆光宗左右看看,悄声问尚清:“萧白和小四呢?你见到没有?” 尚清摇摇头,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在心中浮起,刚才他边考虑王爷的话边慢慢踱回帐蓬的时候,萧白和小四已经带着自己的东西离开了,陆光宗被告知他们本来就是隶属于户部的,早点搬去,省得等会儿万一喝醉了,行动不便。 陆光宗追问尚清,王爷传他们去到底有什么事,尚清没透露身世,只说王爷允许自己留下,但自己还没考虑好到底跟着谁效劳。 火把映照下,石小四撩起帅帐帘子,一个修长匀称的身影挺胸抬头从中缓步而出。只见他足蹬黑色金丝绣云纹皮靴;身穿月牙白绣四爪云龙隐纹图案锦衣,金丝滚边;外罩宝蓝色团龙纹郡王袍,腰间系镶蓝宝石白玉带,上系明黄竹枝香囊,伴着一枚垂杏黄流苏,质地极佳的羊脂玉佩,随着他有力的步伐有节奏地晃动,头顶郡王冠冕上明珠珊瑚在火光照耀下熠熠生辉。竟是阳明王朝郡王的服饰!身后紧跟着的石小四则一身宫廷侍卫的衣饰,锦衣佩剑,眉飞色舞,顾盼飞扬,也是一表人才。 安疆见此情景,立刻步下小坡,迎上前去。 随着三人走近,岳崧发现自家王爷与这位身形修逸的郡王爷十指紧紧相扣,微笑着并肩而行,再仔细看郡王爷的脸:俊秀而不失刚毅;年轻而不缺干练,淡眉星目,悬鼻薄唇,不是萧白又能是哪个!岳副帅不禁倒吸一口冷气,一个可怕的认知电光火石般窜入脑海,瞬间惊得面色惨白,呆若木鸡! 第 104 章 安疆王牵着年轻郡王的手站到人群中间,得意地环视一周,眉开眼笑地开口:“介绍一下,本王身边这位潇洒英俊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便是我阳明王朝十皇子殿下,睿郡王高凌!”换来佳公子一个白眼,手指用力,恨恨地一下挤压。安疆王毫不介意,依然笑容得瑟。 骠骑大将军孙贺带头,西疆众将整齐地跪拜行礼:“末将参见睿郡王千岁!”声震旷野! 草包堆中,尚清和陆光宗最先惊醒,短暂的惊愕后,首先伏地叩拜:“参见十殿下睿郡王千岁!”一众草包也陆续跪倒。 偌大的草原中央,除了袁峥高凌以及副帅岳崧仍站着外,所有人全都矮了一截。岳崧瞪着高凌的脸,似乎傻了一般呆立不动,直到身边孙贺用力一扯他袖子:“刀哥,发什么呆啊?还不快行礼!”用力一拉,岳崧被拽得踉跄跪倒,身形看上去却是无比僵硬。 高凌挣开袁峥的手,笑如春风拂面,双手虚扶:“各位请起,都是自家兄弟,不必拘礼。” 众人站起来,包围住了高凌,七嘴八舌地和新主子套近乎,尤其是薛刚、连虎等人以及从京城一路共赴西疆的将军们,更是激动不已,神情话语都透着亲近。就连以前驻守边疆,从未见过十殿下的将领们也并无多少见外。高凌一一打着招呼,言笑晏晏中已迅速溶入其中。 眼看高凌一时间无暇顾及,孙贺一把将仍直直跪在原地未动的岳崧扯起,推到一边,轻声问:“你怎么了,不至于吃惊到这样吧?” 岳崧僵硬地抬头:“你们全都知道,就瞒着我一个,看我出丑很有趣是吧!”岳崧目眦欲裂,最后一句几乎是低吼出来的。 孙贺被吼得一愣,赶紧拦住转身欲走的副元帅:“刀哥,刀哥,你别这样,我们知道真相也只不过才半个时辰,真的,不敢骗你。”压低了嗓子,“刀哥,王爷和殿下跟你开个玩笑而已,别生气,更别让他们下不来台,啊。” 岳崧重重喘了口粗气,依然铁青着脸,默默站到一旁不言语了。 孙贺松了口气,安慰地拍拍他肩头,往袁峥身边挤去。 安疆王正站在草包队伍前,皮笑肉不笑地打量地上跪着的一堆惊呆了的大小草包,刚才质疑他话的几个人此刻早已气焰全无,连金尊玉贵的皇子郡王殿下都能和普通士兵一样摸爬滚打吃苦受罪,而且成绩比大部分人都要好,这是有目共睹,根本作不得假的事实,身为武将的还有何面目叫不服!唯有尚清和陆光宗会心而笑。 接到孙贺的暗示,安疆王往岳崧的方向瞥了一眼,然后挥手:“好了,要介绍的人你们也都认识了,起来吧。羊也熟了,来啊,上酒!” 众人安静下来,早有亲兵捧着粗瓷大碗和大酒坛过来,安疆王拍开封泥,亲手倒了满满一大碗青稞酒,高高举过头顶:“第一碗酒,恭祝皇上万寿无疆,我阳明王朝万世永昌!”美酒向天泼撒出晶莹光芒。 “皇上万岁万万岁!”的呼喊山呼海啸般响起,在草原上久久回荡。 “这第二碗酒,愿为国捐躯的所有将士安息!”安疆王神情肃穆,手腕轻翻,清洌的酒液缓缓泼向草地,渗入泥土。 “这第三碗酒,”袁峥回头看高凌,“敬我们文武双全的睿郡王殿下!”举案齐眉。 高凌接过酒碗,捧过头顶:“谢王爷!” 众人只当十殿下会喝了这碗酒,然后便可以开宴,哪知高凌接了碗却在人群中巡视一番,最后目光落到板着脸独立一隅的岳崧身上,笑着走过去,竟躬身一礼,双手将酒碗捧到岳崧面前:“岳副帅,三个月来,您教会了我很多,高凌受益匪浅,却无以为报,这碗酒,聊表谢意,请。” 岳崧明显一愣,醒过神后赶紧单膝跪倒,双手接过酒碗:“谢殿下赐酒,岳某受之有愧。”仰脖一饮而尽。 高凌心里一松,双手扶起岳崧:“岳副帅,这三个月,我隐瞒身份也只是想说明愿与弟兄们同甘共苦,并非是戏弄于你,还请谅解。” “岳崧不敢,得罪之处,还请殿下莫怪。” “彼此彼此。” 袁峥拎了酒坛子往地上一墩:“行了行了,岳崧你也娘们唧唧地客气个没完了,本王肚子饿了,这羊还要不要吃了?” 众人笑着去分酒割羊肉,高凌瞪一眼袁峥:“你个烂人!”安疆王哈哈大笑。高凌还待说话,被一块肥嫩多汁的羊肉塞了满口。 西疆军将领中草原民族占了多半,这些人生性豪爽,王爷既然说了放开肚子吃喝,便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毫无扭捏之态。酒兴上来,竟围着火堆唱起了粗犷动人的歌儿,更多的人随着节奏跳起了热情奔放的民族舞。酒足肉饱,草包们也渐渐放开情绪,混在当中玩闹。 一派和谐景象中,却有三个人乘人不备,悄悄离开喧闹之处。 岳崧敬过王爷和殿下,又被兄弟们灌了好几碗酒,连新晋的草包们也战战兢兢地来示好,岳副帅来者不拒,喝了足有大半坛青稞酒,虽远不到醉的程度,若换在以往,也早已兴奋地加入舞蹈的人群一起疯一起闹了,可是今日,心里说不出来地憋闷,胸口堵得慌,听着喧哗热闹隐隐觉得头痛,便乘人不备独自往营帐走去。 另一边,看看没人注意,陆光宗扯着尚清躲到远离人群的阴影处,急急问到:“你决定没有,到底跟军医还是跟萧……不,跟着十殿下做侍卫?” 尚清憨憨地摸脑袋:“本来倒真的很难做决定,不过萧白就是十殿下,那我肯定是跟着他了。而且到西疆驻地应该还有二十多天的行程,路上我也可以和薛军医多学点东西,一旦战事再起,真的缺人手,我也能随军而行,太平的时候呆在王府学功夫,还可以和小四在一起。” “你想得倒美!”陆光宗笑着轻捶了他肩膀一下,“你不过关,王爷不会让你跟着打仗的。” “我可以跟着军医啊。军医是文官,不需要全部过关,再说,我还有时间多练练,功夫方面你和小四也可以教教我嘛。” “有道理。”陆光宗点头,“你倒是想好了,我还不知道将来会跟着哪位大将军呢。要是把我分到岳副帅手下就好了。” “啊?你还没被屠夫骂够啊?”尚清不解。 “岳副帅不像是坏人,有可能是故意装出来骗我们的,你没看到西疆的将军们不论品级都和他亲热得很,根本就不像仗势欺人的那种人。而且他刀法那么厉害,要是能专门指点指点我就好了。” “那你可以去请教啊。” “唉,”陆光宗叹了口气,“你也知道的,我是皇贵妃的远房外甥,虽然我从来没见过她,也没和太子爷攀过亲近,但是秦吴(高凌母妃娘家姓吴)两族的争斗……而且我这个人脾气臭,比较讨人嫌,能被留下就不错了,就不去自讨无趣了。好了,该回去了,别离开太久,万一被人发现了还以为我们俩商量什么坏事呢,话说王爷烤的羊真不错,我还没吃够,走吧,再去吃点。” 人群的中心,袁峥似笑非笑地盯着每一个来敬酒的,手下们知道王爷酒量一般,识相地不敢图一时痛快将来受罪,因此倒也不敢太过放肆,只是不停地敬十殿下。军中汉子尤其是西疆人氏,大多是直性子真性情,高凌绝不想再被视为“娘们唧唧”的形象,不顾袁峥的阻拦,已喝了不少,俊秀的脸上红晕泛起,双目炯炯,灿若晨星,更显得丰神俊朗,喝得兴之所致,甚至跟着众将手舞足蹈起来,好在神智尚属清醒。袁峥无耐,只得由他去疯。众将于是很轻易地便将十殿下视为了“哥们”“爷们”。 两人回到热闹的地方,尚清想找袁峥和高凌表明心迹,然而看看情景,却只能作罢,因为实在无法凑到二人跟前,更不敢在此时扫两位王爷的兴。就在这时,只听身后马蹄声响,伴着周阿根的大声呼喊:“王爷,太子派人来了,要求见您。” 众将安静下来,袁峥和高凌才终于脱出下属们的包围圈 周阿根带着一支五六十人、押着七八辆大车的队伍来到近前。 前头的骏马上跳下两人,对着袁峥和高凌跪倒行礼:“御前侍卫白如阳奉皇贵妃和太子之命前来西疆,参见安疆王、睿郡王!” “礼部仪制马小晖参见两位王爷!” 看马小晖风尘仆仆的小花脸,袁峥着实有点意外:“二位大人请起。皇上和太子可好?二位可是来传太子爷钧旨的?” “回王爷的话,圣躬安,太子也很好,没有给您的钧旨,您和殿下离京匆忙,皇贵妃娘娘和太子爷命小人把您来不及带走的一些东西,还有老王妃的两个惯使老妈子护送来西疆,免得您们牵挂,没想到半路就遇上了。”白如阳从怀里取出一封信,“这是京城安疆王府马总管的信和所带物品的单子,请王爷过目。” 马小晖神情雀跃,却在听高凌问:“马小晖,你不是七哥的侍读吗?怎么成了礼部仪制了?”后小脸耷拉下来了:“回殿下的话,下官犯了错,皇上和太子爷宽容,没治我的罪,只调去礼部请王尚书管教,此次奉了王大人的命,前来记录一些军仪之事,正好锻炼一番,顺便看看西疆军威,也好长长见识。” “原来如此。你不必拘礼,随便看吧。”袁峥点头,“西疆环境艰苦,只能因地置宜,所以和兵部训练方式不太一样,军规也比较严格,但归根到底,还是以武摄敌。” “是。” 第 105 章 袁峥拆了管家的信看,马管家的信写得和他平时井井有条的风格甚为不符,除了开列的物品单子以外,还有几条略显凌乱的粗细线条和不明原因的涂抹,大概是写信的时候,他那可爱的小孙子在捣乱。大概是想到那小家伙的顽皮样和老马的无奈神情,袁峥笑得很开心。 这时,从后面马车里下来两个中年妇人前来见礼,正是老王妃身边之人——张妈和刘妈。高凌叫小四领两人去用餐,另搭帐蓬以供休息。 白如阳和马小晖看着草原上的热闹景象,满眼羡慕之色,袁峥客气一番,让人取了瓜果酒肉来,一干人等着实又累又饿,吃得狼吞虎咽。 吃饱喝足,袁峥和白如阳谈起正事:“明日午后西疆军便要拨营,这三十个退回的将军正好和白侍卫一起回京,等会儿本王会写好呈给皇上的奏折说明一切,烦请带回;另有推荐甘宁和鲑阳戈为嘉峪关正副总兵的奏子,也请一并上呈。” 白如阳笑得小眼眯成一条缝:“王爷放心,这是小的该做的。 不过小的是奉了皇贵妃和太子爷的命令而来的,能否和兵部人员单独见见面?” “当然可以。请。” 袁峥辟了一个帐蓬让白如阳和所有草包谈话,自己刚要走开,却见马小晖悄悄溜过来:“王爷,能否借一步说话?” 安疆王眼神一扫,立刻方圆七八丈内便没了第三个人,连高凌都远远地离开了。 安疆王威仪赫赫,果然名不虚传,马小晖眼底又一次浮起了敬佩之色:“王爷,这次下官来见您,除了履行仪制职责外,还奉了太子之命有两件事要向您转达。” “袁峥洗耳恭听。” “第一件事,王爷,太子爷说,算日子,老王妃应该已经回到西疆王府,所以您可以放心了。不知道您有没有收到廷寄,太子爷的近身金牌,编号为玖的那块(即袁峥高凌韦雁联手骗走的那块金牌)不慎丢失,已经在半月前宣告作废并昭告全国。” “是。” “第二件事”,马小晖从怀里拿出一封火漆封口的信来,“自从您和殿下率兵离京后,太子爷经常怀念当初和您并肩御敌的情景,还特别喜欢上了一首词,常常念着,甚至还亲手录了一遍,特地要下官带给您这个最好的朋友。” 袁峥双手接过信来看,雪白的宣纸散发着淡淡墨香,一大张纸,只录了一阕辛嫁轩的《破阵子》: 醉里挑灯看剑, 梦回吹角连营。 八百里分麾下炙, 五十弦翻塞外声, 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 弓如霹雳弦惊。 了却君王天下事, 赢得生前身后名。 可怜白发生! 高蕴字如其人,方正直爽。 拿着这首词看了半天,袁峥才将它折起小心地放入怀中:“马大人,烦请转告太子,他的恩德,袁峥永世难忘!臣,愿效霍卫凌烟将,马踏胡虏望长安!” 马小晖笑咪咪:“怪不得太子爷被皇上和娘娘罚跪了两个时辰,到后来膝盖肿了,站都站不起来也不后悔。原来王爷您果然是头顶边关月,心系天下安,忠勇双全,实属下官们的榜样。” “过奖过奖,马大人今夜请尽情吃喝。” “谢王爷。小晖告退。” “等等,你现在在礼部,临来时,王尚书可有事交代?” “……呃,王爷英明,尚书大人让我打听王爷麾下一个叫尚清的年轻人现在情况如何,不过他只是个千夫长,王爷军务繁忙,未必知道有这么个人。下官打算找甘将军打听打听。” “不用找甘宁了,本王知道尚清,懂药理会烹饪,虽然武功不怎么样,人也胖了点,但性格还算温和憨厚,殿下和他共处了三个月,很喜欢他,现在把他收在身边,和石小四一样,虽然名为贴身侍卫,实则是好朋友,不会让他吃亏。” “这可太好了,多谢王爷。” “不必客气,回去转告王大人,让他放心,尚清的事,本王和殿下都心里有数。” “是。”马小晖看看左右无人,压低了嗓子:“王爷,白如阳是皇贵妃宫里的人,您……” 袁峥打断他的话头:“小晖,这里的瓜果很香甜,去多吃点吧。” “是。” ********************************* 石小四擎着只烤得金黄香脆的羊腿正啃得欢,忽然被背后一声大叫吓了一跳,差点把羊腿都扔了。回头一看,却是尚清,笑得小圆脸上的肉一颤一颤的。小四伸出油腻腻的爪子就往他脸上捏去:“让你吓我!”尚清笑着转身就逃,两人嘻嘻哈哈地一路追逐,直跑到一个阴影处,尚清才喘着粗气站住:“好了好了小四哥,别追了,我认输,陆大哥有事要和你说。” 陆光宗从阴影深处站起来:“小四。”面上显得忧虑重重,“我有事想拜托你。” 白如阳和小晖长着一样的眯眯小眼,看着很有喜感。似乎是见过了所有的草包,完成了上面交代的任务,只见他一溜烟地了出帐再次给安疆王施礼。袁峥笑眯眯地请他起身:“不知白侍卫还有什么需要本王配合?” “多谢王爷,娘娘和太子爷交代在下的事已经办完了。不过在下还有点事要禀告王爷您。”小眼珠滴溜溜地转了一圈,看看附近没有偷听的人,才压低了声音:“在下刚才和所有草包,呃,不,原属兵部的将军们都转达了太子爷的嘱托和殷切期盼,其中有一个叫陆光宗的从五品校尉,不知王爷可知道这个人的来历?” “陆光宗?本王没注意过,他有何不妥?” “啊,不是不妥,在下是说,您大概不知道陆校尉是皇贵妃娘娘的娘家人吧,看在他和太子爷是表兄弟的份上,您怎么也得‘照顾照顾’他,免得拂了娘娘和太子爷的脸面……” “哦?陆光宗居然还有这层身份,本王倒是不知,多谢白侍卫告知,袁某一定不会让皇贵妃娘娘和太子爷丢了面子的。”袁峥一脸的惊讶,连连点头。 白如阳干笑了两声:“皇贵妃娘娘对这个远房外甥可是疼爱得紧,这不,还让小的悄悄儿给他送了五千两银票来,奏怕这外甥官小俸禄低,受了委屈,王爷您得心里有数才是。” “恩恩,多谢白侍卫告知,袁某身处边疆消息不便,以后有什么事,还要仰仗白侍卫多多关照。” “王爷您太客气了,在下一心效忠太子爷,王爷既是太子爷的朋友,也同样小人的主子,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更何况我在老家的爹妈好赌,输光了家产,几个月前得了您三千两纹银救助,才避过讨债的恶霸追杀,如今改了赌习,好好在家过起了太平日子,此恩此德,在下没齿不忘。” “哦?是吗?有这回事?白侍卫认错恩人了吧,本王如何会知道令尊令慈住在天津白家沽(小洛么去过天津,瞎编地名莫追究)?”安疆王一脸的无功不受禄。 “是是是,王爷说的是,在下认错恩人了,不过王爷您是国之柢柱,危难之际力挽狂澜,在下早就敬佩有加。”白如阳脸上讪笑,心里暗骂真是狐狸,你没查过我来历怎么连我一个小小侍卫的老家在哪都知道!脸上却绝不敢带出来,又拍了几句马屁才告退。 ************************************ 星垂平野阔,风吹草轻舞。前阵子被岳崧削得狠,每天完成训练都迫不及待地闭了眼睡觉,根本没精神来欣赏草原夜景,却原来塞外的夏夜竟有如此心旷神怡。 远离人群的水泡子边上,高凌半倚着树干席地而坐,尚清和石小四远远地守着他,两人不时地聊上几句,却不敢大声,怕扰了他清静。 看过了马管家的信,高凌知道袁母已经平安离开中原,只要再赶二十多天路,就又能见到了,真好。回想在京城王府初见时,那个战战兢兢要给自己行礼的妇人、吃饭时给自己夹菜送零嘴,尽力调解小辈间矛盾的好家长、冒着严寒一大早去给生病的自己求平安符的慈母……高凌心头暖暖的,真心地开怀着。昂首看天,满目星光,似乎都是一双双盛满笑意的眸子。 和马管家的信一同送来的还有一大串物品清单,都是袁母离京时不方便带东西,老马想得周到,不仅把老王妃的所需之物都装了车,还把高凌的焦尾古琴也细细捆扎了送来,甚至还有一包是容贵妃亲手打点,托白如阳带来给爱子的一些衣物和亲手置办的高凌喜欢的东西。 古琴,有小半年没摸过了吧。那还是十岁那年生日那天,母妃硬从秦氏手里抢下来给自己的礼物,也是因为这件事,导致了维系秦吴两家薄如蝉翼的和平相处之纸被捅破,母妃的美貌和得宠成了秦氏的眼中盯肉中刺!如今自己身处西疆,看不到摸不着,犹困深宫的母妃日子究竟过得如何?秦氏心机极深,又能让父皇言听计从,单纯的母妃会不会有危险?历朝历代失宠妃子的悲剧遭遇尽浮脑海,高凌渐渐觉得眼前的一切尽皆模糊。 挥退亲随,袁峥压着急切的心情,向着刚才约好那个水塘边走去,那儿远离人群,边上还长着一棵草原上不多见的树,在银辉下十分好认。 高凌淋浴在如水的月光下,全身被镀上一层柔和的光辉,却是垂着头的。直到袁峥在他身边坐下,也没抬头。 袁峥轻抒手臂揽了他肩头:“我的小草包,等久了,不高兴了?” “没有。”高凌乘势偎到了他怀里,脸埋进他颈窝,双手紧紧抱着强壮的身躯,“袁峥,给我抱一下。” 还说没生气,都闹情绪了,袁峥心里好笑,任由他紧拥着自己,一下下抚着稍显瘦削的后背,正心疼着他又瘦了,忽觉肩头薄衫被温润的液体濡湿,不由大惊:“怎么了?”怕弄疼了他不敢用力掰他脸,伸掌摸去,一手的水湿,吓得急急问道:“出什么事了?” 第 106 章 “高凌,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袁峥有些手足无措,不停地轻拍着高凌的后背,“乖,不哭,告诉我出什么事了?”刚才捉弄岳崧的时候还是兴致高昂得很,一转眼怎么就变天了? “没事,我很好。”高凌抬头抹脸,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真的没什么,我就是想你了。” “小傻瓜,我不是在这儿吗?” 高凌坐直身体,尽量让神情看起来显得高兴:“娘平安脱身了,我很开心。” “是啊,我也终于放心了。”袁峥长叹一声,再次把人拉到怀里,靠向身后树干,“咱太子爷真会做顺水人情,干脆把我们没能带走的人和东西都送来了,既向我们示了好又落个大度的名声。” 高凌任他抱着,低低地接了一句:“七哥的日子恐怕也不好过,连马小晖都保不周全。” 袁峥叹气:“是啊,除了我娘,还有马小晖、施晋桢、甘宁他们,麻烦还真不少。听小晖说,他还被皇上和秦氏罚了跪。不过,我现在顾不了那么多,当务之急是早点回去安定军心民心,才是真的帮到高蕴。” 高凌低着头喃喃:“七哥根基未稳,现在自保都吃力……”抓着袁峥手臂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紧了。 袁峥突然醒悟过来:“你是不是担心母妃在宫中有危险?” 高凌强收的泪终于又掉了下来:“还有奶娘,姑父姑母,陈铿……我想他们,可是再也见不着了……” 袁峥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紧紧地抱着怀里微微发颤的身子,轻轻吻去他滚落的泪水:“高凌……高凌……” 高凌抽鼻子:“母妃十月怀胎生下我,我不但没能让她享福,连在身边尽孝都做不到……还把奶娘唯一的儿子也带走了……” 袁峥摸着伏在自己胸口的脑袋,斟酌了一会才开口,声音低沉而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高凌,我们回复自由身了,我娘现在应该也已经回到家里,该顾忌的,是你父皇。只要我们俩好好地,不再上当,皇上和秦氏便不敢乱来,母妃和奶娘他们就会平安无事!” 高凌哽咽着点头:“我知道,我只是忍不住想她们。” “我刚才问过白侍卫了,他说吴贵妃在宫里还算平安,暂时无人敢惹,连秦氏也没怎么找她麻烦。以后,除了我们的探子,你还可以让尚清用家书请王尚书帮忙打听宫里的事,和陈铿他们联系的话也比较不惹人注意。以后,每年让小四回京探亲一次,总能得到确切消息的。” “你想得真周到,怪不得说尚清不合格却又硬留了人下来,原来如此。” “我还不是为了你!” “我?” “你不是说过,如果这三个月能坚持下来,我就要答应你一个条件。你既喜欢尚清,我就遂你的意了,一举多得的事,不满意吗?” “满意,你个烂人!”明明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却假装满足自己愿望,真是比狐狸还狡猾。高凌瞪他一眼,鼻音尚浓。 烂人呵呵浅笑,来吻他尚留泪痕的嗔容:“高凌,别难过,你有我!这辈子我陪着你,会让你快乐的,一定会!” “嗯,我相信。”眸中已没了泪光,眼神清澈得好比天上星辰,熠熠生辉。 温暖的吻从眼角移到唇边,正要进一步攻城掠地,高凌却抓住了袁峥正欲拉扯衣襟的手:“等等,我还有事要和你说。” “有事等会再说,我们先行周公之礼。”袁峥手上不停,已解开了高凌的腰带绊扣,灼热的呼吸喷在颈间,高凌脸上绯红一片:“烂人,不许猴急,是正经事!” “我奉父母之命,遵媒妁之言,行伦理纲常之事,哪里不正经了?”袁峥停了手,问得一本正经。气得高凌终于“噗哧”笑出声来,如风拂竹梢,一扫刚才阴霾。 袁峥心底这才暗松一口气,只见高凌白他一眼,从袖中掏出一个牛皮信封来:“这是刚才陆光宗托尚清和小四交给我的,说是秦氏命白侍卫送给他的。” 信封里是叠得整整齐齐的五张千两面额的龙头大银票。袁峥把信封往袖袋里一掖:“这个陆光宗倒真聪明,明天起让他到我近卫营来吧。” 高凌撇嘴:“美得你,人家稀罕的可是岳副帅,想学刀法呢。” 袁峥立刻苦了脸:“幸亏岳崧不在这儿,要不本王脸可没地方搁了。” “活该!谁让你自大的!以为人人都想跟着你啊!”高凌笑骂一句,很快又耷拉了脸,“我们刚才对岳崧那样是不是有点过了呀?我看他有点强颜欢笑的样子,而且早早就不见了。” “没事,无伤大雅的小玩笑而已,岳崧不是小心眼的人,何况你又给足了他面子,放心吧,他是进帐去写奏折了。” “哦。”高凌这才放了心,还想说几句,被袁峥皱着眉堵住了话头:“高凌,俗话说小别胜新婚,你再满脑子别的男人,我可生气了!” “你个小气烂人!”高凌笑了,忽然纵身而起,把面前瞪眼噘嘴的男人大力扑倒,张嘴就咬住了厚厚的唇。 用力啃啮舔吮厚实饱满的唇,袁峥令人心安心动的气息充斥着高凌所有的感官,修长的指掌捧着袁峥的脸,唇也缓缓滑到脖颈、锁骨,肩胛……玄色王袍随着高凌的动作慢慢脱离了袁峥的身躯。薄薄的内衣紧裹着健壮的躯体,勾勒出肌理分明的刚硬曲线。高凌轻叹一声,把脸贴上了袁峥的胸膛,听着他心脏有力的跳动,身子轻轻地摇蹭着。 袁峥忍不住呻吟一声,抱住高凌就地打了一个滚,把人压在身下:“小混蛋,真会勾人。”手在高凌腰间一扯一拉,高凌上半身便无遮无掩地暴露在月光下。胸膛比三个月前要坚实得多,腹部隐隐有了六块肌肉的轮廓,腰却还是那么细。 晚风带着野花的清香和青草的味道袭来,抚在赤果的肌肤上,舒适又惬意,然而远处鼎沸的人声也随风飘来,高凌忽然浑身一紧:“袁峥,真的要在这儿……吗?有人过来怎么办?我们,还是回帐蓬吧?” “放心,兄弟们都是善解人意的,唯一的一个呆子周阿根被我派去巡夜了,没人会过来,况且还有小四他们守着呢。” “哦。”高凌松驰下来,在袁峥的袍子上静静躺下,仔细地感受着被清香的花草包围的感觉,萤火虫飞舞围绕,与天上明媚的星月相映成辉,草丛中夏虫唧唧鸣奏,水中鱼儿扑嗵跃起……最主要的,是这个人伴在身边。天为被地为席,明月见证真情! 袁峥半跪起身,扯去了自己身上的束缚,那处骄傲地昂着头,似乎在向高凌昭示着赤果果的欲望。高凌脸一红,闭了眼,手却抱住袁峥的腰臀,把人拉向自己。袁峥顺势也拉下了高凌的亵裤,笑看同样已经起立的小高凌:“还说回帐蓬,那么一大段路,你忍得住?” 高凌的脸几乎要烧起来,咬牙切齿:“你个烂人!还说!” 袁峥呵呵轻笑:“好好,不说了,不说了,我的小草包,想不想在上面啊?” 高凌以为听错了,瞪大眼看他,只见袁峥摊开掌心,微笑着将一个洁白莹润的小盒子递到自己面前,眼中满是宠溺,说的话却是命令式的:“想就快点,别再磨磨蹭蹭了!” “哦哦!”高凌清醒过来,一把抓了药膏拧开盖,桂花的芳香扑鼻而来,高凌的手有些微发颤,袁峥虽然向来体贴,每次都极尽温柔,从不强迫自己顺从,可是除了那天他被太傅教训了一顿回家后心甘情愿地承受以外,只有屈指可数的几次,在自己恳求之下才做下面的那个,还都是不怎么十分情愿的,如今久别重逢却主动提出让自己主导,真是意外之极,更是惊喜之极。 高凌想学着袁峥以前的做法先行抚慰小袁峥,却被阻止:“你不用管我,想上来就来吧,别忍着了。”说完,就着跪伏的姿势往地上一趴,紧实挺翘的臀部高高撅起,方便高凌手指的动作。 高凌毫不吝惜那盒药膏,尽量多地往那诱人之处涂抹,按摩,顾不得下体已涨得难受,一手紧抱住袁峥的身体,另一只手的手指一根根极尽耐心地慢慢探入、回旋、扩张……灼热的呼吸重重地喷在袁峥光裸的背上,忍耐的汗水也滚滚而落,在月光下闪着晶莹的光,艳丽而情色。 袁峥终于忍不住再次抬高臀部:“够了,来吧。”声音磁性沙哑,勾得高凌跪直了身子,用力一个挺入,大半个小高凌便进入了幽深紧窒的甬道。 袁峥被撞得往前冲了一下,虽然开拓得很到位,但身后传来的被突然撑满的胀痛还是让他险些闷哼出声,赶紧双手用力撑住地面。高凌也许是感觉到了他混身肌肉突然的紧张,静静地不动了,一手搂着袁峥的腰,另一手在他胸口的红豆上抚摸揉捏,好让他分散对疼痛的注意力,脸也贴上袁峥的背脊,轻轻地吻着略显粗糙的皮肤,还不时地伸舌头舔一舔,等着袁峥适应自己。 很快,身下的人不再绷紧,还回过头来挑逗似地看高凌一眼,并妖娆地扭了扭身子,让忍得辛苦的高凌倒吸一口冷气。留在袁峥体内的感觉热烈美好,那里肌肉自然的收缩几乎让高凌销魂般畅快。既然袁峥发出了邀请,便不用再客气,高凌稍稍退出来一点,又用力顶进去,这次是尽根而没。袁峥跪伏的姿势让高凌十分尽兴,撞击一次比一次更用力,抽插的频率也逐渐加快,情意难控之下,根本忘了给袁峥再次适应的时间。袁峥尽力忍耐,保持着原来的姿态承受着高凌的横冲直撞。 痛楚逐渐被快感代替,袁峥终于难以忍耐地呻吟出声,刚才软垂下去的小袁峥又抬起了头,在高凌手掌和身后双重的刺激下,两人同时释放了激情的甜蜜。 高凌依依不舍地从袁峥体内退出,躺到他身边用力抱住:“袁峥,袁峥……”不停地吻着他汗湿的发际眉梢,“今天为什么愿意让我在上面?” 袁峥伸手固定住高凌的后脑,送上一个长长的深吻,舌在他口中肆意地攻城略地一番后才说:“喜不喜欢?” “喜欢!我刚才太……你痛不痛?” “刚开始有点儿,后来就没事了,高凌啊,你力气大了不少,看来这三个月的苦练确有好处,怪不得你非要留下来当草包呢。呵呵。” “你!”高凌气结,转眼却又笑了,“你的意思是说以后愿意被我宠爱了?” 袁峥轻叹一声,把人抱得更紧:“我什么时候不愿意过?” 切,睁眼说瞎话!高凌腹诽着,眼中笑意更浓,“那本公子就顺了卿意,再宠爱你一回。”机不可失,高凌翻身趴上袁峥的胸口,对着笑得微张的厚唇用力吻下去,双手也固定住身下人的脑袋,碾转,吮吸,舌在对方口中纠缠扫荡,汲取着甜蜜的津液。不知不觉间,细瘦的腰被一双大手箍紧,身下人腰腿用力,翻转过来,把高凌压在了身下,唇与唇依然紧紧相连。 深长的一吻结束,袁峥听着高凌比平时快了许多的心跳,在他耳边轻喘着,一只手捻上了他胸前的突起。 乘袁峥只有一只手抱着自己,高凌用力一挺一翻,又占据了上方的位置,笑意盈盈地俯视:“烂人,爷要在上面!” “行啊,看你还有没有力气!”袁峥很轻易地又占据了上面的位置,一边还得瑟地挑了挑浓眉。 高凌挣了两下没掀翻人,无奈翻翻白眼,气鼓鼓地戳他胸口:“就知道你口不应心,哼!你个烂人!唉哟!” 高凌突如其来的呼痛让袁峥吓了一跳:“怎么了,压痛你了?” “没有,地上的草扎到我了。”原来在翻滚中两人已经离开了地上铺的袍子,直接躺在了草地上。 “活该,谁让你乱动。”嘴上这么说,袁峥却抱着人又翻了个身,主动垫在了下方。 “明明是你先翻身的好不好,恶人先告状!”高凌不屑,想从他身上爬起来,“还是躺袍子上吧,这儿草有小刺,真扎人。” “没关系,你不是一直说我皮厚么?”袁峥笑嘻嘻地想拉住他胳膊,谁知两人浑身的汗,滑腻腻的,一下子没抓稳,却让正起了一半身的高凌失了重心,“唉呀”惊叫着向后载去。这地方本是近水边的一个小斜坡,只听“扑通”一声,高凌竟斜着落入了水中! 袁峥赶紧扑到岸边,正看到高凌扑腾着从水里冒出头来,一副狼狈相,不由得哈哈大笑。气得高凌撩了一捧水向他脸上泼去:“烂人,还不拉我上来!”伸出一只胳膊。 袁峥笑着去拉他,高凌暗中使劲:“你也给我下来吧!”猛地把笑得失了大半力气,半推半就的安疆王也拉下了水。于是两只落汤鸡沉浮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大笑着同时用力击打水面。溅起的水花清洌剔透,在月光下显得晶莹璀璨,水雾迷了两人眼。打水仗很快成了水中追逐的游戏,高凌逃避着化身食人鱼的袁峥,灵活地躲避着。水塘宽度并不太大,夜晚视线差,又要注意着别让袁峥抓住,高凌游了没多远便被横生在水面的一棵树杆拦住了去路,想要掉转方向却已来不及,可怜的十皇子被生生固定在树干和食人鱼中间逃脱不得。 “这下跑不了了吧!”得意的话语随着身后人的动作喷在耳后,(省略一些儿,你们懂的……)沙哑的声音里是压抑着的浓浓情欲:“高凌,让我宠你,可不可以?” 胸前身下的快感一波波袭来,高凌呻吟般吐出两个字:“来啊……”话未说完,一种熟悉而又期盼的钝痛瞬间掩盖了所有知觉。也许刚刚的高潮已经让身体松驰,也许是从未经历过的水中运动让高凌期盼,更有袁峥温柔的等待他的适应,很快,痛楚退却,取而代之的是身心交融的快感。袁峥的撞击让水面荡起层层涟漪,一波一波似永不平息。高凌喘息着认真享受着被宠爱的感觉。幕天席地的自由,偷情的刺激,久别重逢的兴奋,让高凌无比满足地轻叹。 替浑身发软的高凌浑身清洗一遍,袁峥把高凌紧抱树干的双手轻轻掰开,拖着慢慢上了岸,擦干,穿上衣服。高凌坐在地上,稍稍退却情欲的双眼迷蒙雾湿,让人忍不住想再亲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