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那儿有我顶着,先把人带来!快!” “是!”那侍卫匆匆出去了。不一会儿,石小四急吼吼地冲了进来:“主子,主子!”同时进来的还有一个丫鬟,端着个托盘,里头一碗黄澄澄的热汤,冒着袅袅白烟,散发出老姜特有的辛辣气味。 司擅把小四拖到一边,严肃地说道:“石小四,殿下受了凉,你伺候他把姜汤喝了,再喂一碗粥,今晚别离开,我睡厢房,有事儿叫一声,我马上就来,明白没有?”石小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扑到高凌床边。 高凌冰凉的手被握住,神情松懈下来,身体一软,便没了知觉。石小四吓得声音都变了:“主子,你怎么了?醒醒!太医!快叫太医!” 司擅一个箭步冲上前,对准高凌人中用力掐下去,另一个侍卫立即跑出门去。 高凌轻轻呻吟一声醒来,只是一时说不出话,紧攥着小四的手不放,看向司擅的目光中充满感激之色。司擅轻叹一声:“殿下,您多保重,身体是自个儿的,即使有误会也好好和王爷说,王爷不是蛮横不讲理的人,总能澄清的,气头上的话不能当真,您别拿自己身子糟蹋。” 石小四浓眉立起:“姓司的,你凭什么教训我主子?是不是你主子又欺负我主子了?” 司擅瞪回去:“石小四,你说话最好注意点,别不知轻重,收收你的鲁莽性子!要不是你,殿下也不至于吃这么多苦!” 石小四第一次见这个笑容常在的娃娃脸侍卫发火,少有的杀伐果断的气势令他呆了一呆。高凌终于发出了声音:“不关……司将军……的事……小四,不要吵……”气息极虚弱。石小四顾不得其他,赶紧端了姜汤喂他。 司擅挥退丫鬟,自己也带上门出去。刚要进厢房,又忽然站住,对黑暗深处低低问道:“谁在那儿?出来!”手悄悄摸上了腰间刀柄。 一个人影从树丛后转出:“是我。” “王爷,怎么不进屋?” 袁峥一脸无奈“他现在不会想见我。” 司擅低头:“你这又是何苦……” 袁峥也抚额叹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遇到他的事就无法冷静……” 屋内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在夜里格外刺耳,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向主屋奔去。 盛姜汤的碗已成碎片,高凌趴在床沿,吐得胆汁都出来了,脸色比纸更白,似乎连喘气的力气都快消失了。石小四急得额角冒汗,正惊惶失措地给他拍背。袁峥一把扯开他:“去拿两个汤婆子来!” “哦……哦,是!”顾不得其他,石小四飞快地跑了。 司擅拧来热毛巾,给高凌擦脸,又迅速抱来干净的被褥换上,然后和袁峥一边一个,给陷入半昏迷状态的高凌摩擦掌心和脚底,直到微微发热为止。 跑得满头大汗的大夫被马管家带进来,切脉诊视一番后说道:“这位公子肝郁久结,肺腑不畅,长期操劳又兼着凉,才会发作,幸亏取暖措施及时,看似凶险,其实只要熬过今晚,再好好调养,适度锻炼,保持心情愉快,不要再受刺激就没有大碍。”然后开了方子,自有下人去抓药来煎。大夫临走又叮嘱一番:“这位公子今晚会发高烧,一定要及时退烧,近期万万不可再受刺激,否则落下病根就麻烦了……”袁峥重金送走大夫,看着床上昏昏沉沉的人,面上露出痛苦之色。司擅拉了不情不愿的小四退下。 高凌脸上泛起了潮红,双目紧闭,嘴唇也艳丽得不正常,身体一阵阵地痉挛,不时发出痛苦的呻吟。 高凌发现自己竟是光着脚,只着一袭单衣站在冰面上,冻得浑身打颤。冰面大到看不着尽头,四周一片白茫茫,面前,十四岁的袁峥张开双臂向他微笑,正要投向这唯一的温暖,却发现袁峥忽然变成了一个怪物,张着血盆大口,狞笑着露出尖尖獠牙向自己扑来。高凌吓得转身就跑,却已是冻僵了,迈不动步子,眼看要被追上,身边又出现了皇帝和容妃的影像。高凌大喜,不顾一切地大叫“父皇母妃救我!”谁知容妃只顾检查自己妆容,皇帝却转身抱住了高蕴!高凌哭出声来,向四周寻找:“奶娘……小四……”然而他们却隔得极远,身影模糊到看不清楚。怪兽终于扑倒了高凌,倒地昏死前高凌的唯一念头是:“幸亏怪物没发现奶娘……” 高凌额头敷着的冷毛巾一会儿工夫就得换一条,体温越来越高,呼出的气息也烫人,人却抖得越来越历害,如风中枯叶,牙关紧咬,根本无法喂进药去。两个汤婆子捂着,还是手脚冰凉。 袁峥想了想,脱了衣服钻进被子,伸手把高凌紧紧抱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为他取暖,新婚的那天,这个身体虽然也瘦,却是骨肉匀停的,如今才不过半个月,抱着却有了硌手的感觉,自责和内疚搅得袁峥心如刀割,不断在他耳边轻呼:“高凌……高凌……对不起……高凌……没事了……”怀里不断抽搐的瘦削身体让他鼻音渐浓。昏迷中高凌的手脚下意识地攀上了身边温暖的躯体,也许是烧退了一些,也许是孤苦的感觉不再,将近三更时分,高凌的状况才稍稍稳定下来,不再胡话连连。袁峥起身,撬开他牙关,亲手喂了半碗药下去,看他又有吐的前兆,扶他坐直了,不停地抚着他后背。终于,高凌安静下来,陷入沉沉昏睡中。 袁峥坐在床头,看着他颧骨突出,苍白毫无生气的脸,心中酸苦不堪,慢慢俯下身去,连人带被子抱住,脸埋在高凌颈间,无声地肩头耸动。 高凌在昏睡中喃喃地喊了一句:“奶娘……” 东方现了鱼肚白,袁峥再次喂了高凌一些水,替他掖好被角,去厢房叫司擅和小四,两人明显都未睡。袁峥吩咐:“你们俩去屋里陪着,有事立刻叫我。”石小四眼睛红红,瞪着他的目光中满含恨意。 司擅则点头:“王爷您也歇一会吧。”拉了小四就走。 走了两步又被袁峥叫住:“等等,石小四,我有话问你。”两人站住,石小四却梗着脖子未回头。袁峥顾不得其他,想了想问道:“你是什么时候从你娘那里出来的?” “应该在辰时正(九点)。” 石小四回答得很无礼,袁峥也不计较,又问:“从御医院走到你娘住处需要多久?” “差不多一个时辰。” “那么如果中间耽搁半个时辰的话,未时(下午三点)出宫可来得及?” 石小四回头:“王爷,你是不是在算我主子花了多少时间来陷害司侍卫啊?我告诉你,现在是年假期间,宫门是卯正(早上七点整)时分开的,就算卯正就入宫,从西华门走到御医院,耽搁一盏茶时间,再直接去最东面的皇子所(奶娘住处),中间一点不得歇,也得将近午时(十一点)了!陪我娘吃饭,等点心出炉,也是需要时间的,出宫还得走上个把时辰!而且皇上在哪个宫里,连总管太监都不一定知道!你要是不信的话可以去问太子爷!还有,顶撞你的人是我,要杀要关随你便,别拿我主子撒气!否则我第一个看不起你!”说完径直往主屋走,根本不理袁峥。 袁峥听着,脸色一点点变了,并非小四的以下犯上,而是因为,高凌是卯半(八点)进的宫,先去了御医院,然后去的奶娘住处,未时正出的宫,如果照这个路线的话,是一点富余的时间都没有的,除非他没有去看奶娘而是去见皇帝,但是奶娘亲手做的菊花糕能证明高凌肯定去了,而且是走得极累!高凌有他的骄傲,不屑于低声下气地求人,可是自己为什么不先问问清楚呢? 41、第 41 章 ... 看着石小四气愤的背影,袁峥想起高凌说“我说的句句是实,你是不是又听了什么人的馋言来冤枉我”时一脸的委屈和伤心,忍不住抬手狠狠扇了自己一个耳光!立刻深深的五指印浮了出来。司擅也是一脸追悔莫及,暗恨自己刚才对高凌出言无礼。见袁峥打自己,急得一把抱住他手:“王爷,您别这样,等殿下清醒再和他解释,请他原谅才对。” 袁峥满脸苦涩,无比沮丧:“就因为他对我有好感,我才会一次次令他伤心,这回他未必肯再次原谅,我实在是对他不起……” “不会的,殿下是喜欢你的,这点我看得出来。只要好好说,让他出了这口闷气,就没事了。” “哪有这么容易。”袁峥还是一脸担忧,高凌的性格其实很拧,从宁愿累得半死也要去见姨父就能看出。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凭王爷您的能耐,我相信你们很快会和和乐乐的。”司擅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也是没底,大夫说十殿下肝郁久结,肺腑不畅,病成这样子,决不是一朝一夕的苦闷所致。 “你不用安慰我,进去照顾他,石小四一个人,我实在不放心。” “是。你也休息去吧,费神费力一整天了。” 书房。袁峥坐卧不宁,一闭上眼睛就是高凌悲伤绝望的眼神,一坐下就想起高凌因高烧痉挛而痛苦扭曲的表情,屋外稍有动静便惊起,生怕有人来传报殿下病情又沉重了。折腾到天光大亮也没睡安稳,干脆起来,走到高凌屋外又停住,不敢冒然进去,大夫说过他近期万万不可再受刺激,如果因为看到自己而再次伤心生气,真的落下病根,自己会后悔一辈子!可是不进去又实在抓心挠肝,袁峥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如果被三三看到,又要笑自己是失了群的头狼,进退两难了……不知在院外踱了多久,正忧心煎熬中,听见两个在角门边煎药的丫鬟悄悄说话,一个说:“那姑娘真是女中豪杰,我看花木兰都比不上她!老夫人挺喜欢她的,连那只翡翠镯子都送给她了。”另一个掩嘴而笑:“我看啊,将来她的夫君一定得有历害的功夫,至少得是司将军那样儿的才降得住她,要不然……”两人轻笑。 袁峥在她们身后站定:“你们嘻嘻哈哈地在说什么?”神色冷峻。 两个丫鬟吓得差点把药罐打翻,跪下不住磕头:“王爷恕罪,奴婢们再不敢了。”殿下病重,身为下人居然嬉笑,该挨板子了。 袁峥皱着眉头:“谁来府中了?” “回王爷的话,是韦太傅的夫人和小姐昨日下午来给老夫人拜年,奴婢们在梅苑伺候的。”丫鬟赶紧回话。 袁峥想了想,高凌虽有父母,却还是孤苦无依,想接奶娘出宫也是难以办到的事,他既然和自己的娘处得好,何不让娘来安慰安慰他?自己也好跟着进屋了。想着便转身往母亲住处而去,两个小丫鬟看他走远,松了一口气,继续观察药的火候,只是再不敢言语无状了。 袁峥来梅苑给母亲请安,袁母乐呵呵地:“阿峥啊,昨天我十年未见的手帕交来看我,你猜猜是谁?”不等儿子回答,自顾说道:“就是娘常常提起的陆阿姨,她现在是韦太傅的夫人了,说起来还是你和小凌的媒人呢,呵呵。可惜你们昨天去给太子道贺了,没见着。她女儿也十八九岁了,如果不是有了小凌,你们倒是蛮般配的,都喜欢舞刀弄枪……” 袁峥打断她:“娘,我喜欢高凌。” 袁母也笑:“我知道,说说而已。对了,小凌呢,今天你怎么一个人来?” 袁峥低了头:“娘,高凌不舒服,我让他多睡会儿,不来请安了。” “啊?哪里不舒服?请大夫了没有?”袁母急了,站起来就往外走,“你怎么不早说,我去看看。” 袁峥紧跟在母亲后面:“昨晚大夫来过了,现在烧退了一些,还在睡着。” “那你不陪着他,过来干什么?平时也没见你请安这么积极过。”袁母走了几步又站住:“阿峥,你们是不是又吵架了?” “没……没有,昨天他进宫,下午又赶着去见太子,累着了……” “哦。”袁母半信半疑,带着悠然和一个老妈子快步向翠竹轩而来。 高凌沉睡未醒,还有一点点低烧,不过已经安稳多了。袁母心疼地看着,愁眉深锁。司擅和石小四给老王妃请安,石小四磕完头起身,直拿眼剜袁峥,那表情恨不得吃了他;连司擅不住给他使眼色也不顾,袁峥心里不是滋味,只好当作没看见。袁母把一切尽收眼底。 高凌脸色腊黄,只一夜的工夫,便眼窝深陷,脸颊深深地凹了下去,嘴唇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因为高烧的缘故起了皮,再无原来丰神俊朗的模样。袁母坐在床边,不时给高凌掖掖被子,拿手绢蘸了水给他润唇。 忽听桌底下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袁母回头望去,只见红桃猫正缩在那儿啃一块糕点,旁边还散落着包装糕点的盒子,地上一堆没来得及打扫的碎糕,那猫儿正吃得欢,还不时用后爪挠挠脖子,圆滚滚的身子让它这个动作显得有点费力。悠然过去把猫抱起来:“殿下病着,屋里得干净,红桃乖,出去吃。等殿下病好了再来玩。”把猫从门口放出去。红桃不情不愿地呲呲牙,弓弓背,然后抗议地“喵嗷~~”一声,走掉。悠然拿来苕帚抹布轻轻打扫干净。不小心碰落了桌角一本书,袁母亲自捡起来看,《军规》。不由得脸沉了下去。 或许是被书掉落的动静惊醒,高凌眼皮动了动,睁开。 袁母松了口气:“小凌啊,你可醒了,吓死娘了。” 高凌双目无神,看着袁母费力地挤出笑容:“娘,对不起,害你担心了。” “自家人不要说见外的话。你身子快点好起来才是真的。”伸手摸摸高凌额头,还没完全退烧。 高凌示意小四扶自己坐起,,司擅赶紧拿两个垫子垫在他身后,悠然端着水过来,高凌喝两口又摇摇头,腹中难受,水喝多了又要吐。袁母亲自拿了碗米粥喂他,高凌同样吃了几口就不想再吃,嘴角、喉咙口都是水泡,吃什么都痛楚,都苦涩难咽,还不时咳嗽几声。 袁母看他艰难的样子,眼泪差点落下来:“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病成这样,作孽呀!” 袁峥轻声吩咐:“去拿蜂蜜拌在粥里。” 袁峥本是故意站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听到他的声音,高凌往那边看了一眼,然后哑着嗓子对袁母说:“娘,我头晕,还想睡一会。” “好好好,你睡,不过等会醒了一定要吃点东西,没胃口也要吃,有了力气才好得快。” 高凌闭着眼睛点头:“我知道了,娘放心。” 袁母站起来:“阿擅,小四,你们俩眼睛也都熬红了,下去休息会儿,这儿让悠然照顾就行。” 石小四不肯走:“老夫人,我真的不累,让我陪主子吧?再说悠然姑娘也不太方便……” 老王妃一瞪眼:“张妈也留在这儿,她孙子都有两个了,有什么不方便的!你要是也累病了,可没人管!”又对袁峥说:“你也出来,我有话问你。” 袁峥看了一眼闭目养神的高凌,跟在母亲身后出了屋。袁母在院中站定,一脸悲戚变成怒容满面,对儿子大声喝道:“袁峥,你给我跪下!” 老王妃一向好脾气,极少发火,袁峥不敢违背母亲,乖乖跪在院中。老王妃怒意不减,“小凌的病究竟是怎么来的?娘没事也看过几本医书,你说他是累病的,为什么症状不像?不许瞒我,说实话!” “高凌在朝管的事多,长期劳累,再加上昨日风大,受了凉,所以……” “那我问你,屋里那本《军规》是怎么回事?”老王妃对英年早逝的丈夫言听计从,就是对袁腾以军规治家心怀不满,偏偏十年前为了向皇帝示忠,袁峥挨了父亲几十军棍,差点连小命都送掉,是以对军规治家深痛恶绝。如今在儿子的新房又见到这本讨厌的东西,简直恨不打一处来:“你是不是用这劳什子破规矩拘着高凌,才把他气病的?”刚才高凌听到袁峥声音后立即转为冷淡的神色让老王妃不得不作此推想。 袁峥顿了一顿:“我……我没有……”甚是心虚。 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总是比较了解的,袁母察言观色,心中了然,面上怒容更甚:“你还敢骗我!高凌从宫里带回来的糕点为什么扔在地上?连盒子都摔破了!你倒是说说,高凌的病是不是叫你气出来的!嗯?” “娘,儿子知错了,不该因为去太子府晚了一会就和高凌争执,让他生气,请娘责罚。” 袁母性格爽朗,是个大嗓门,袁峥现在的声音也不小,两人的对话让附近的人都听了个清清楚楚,虽然翠竹轩现在除了他们母子,只有司擅和小四,以及屋里的三人,但也足够让安疆王颜面尽失了。 老王妃气得团团转:“你个混帐东西!这么好的人你居然不知道珍惜,还把人家气成这样,你要气死为娘啊!我今天非打醒你不可!我的龙头拐杖呢?”看看拐杖没带,吩咐司擅:“去,拿根烧火棍也行!”司擅不敢奉命,只好陪王爷跪着求情。石小四看着,面上愤恨的神情渐淡。 悠然从屋里冲出来:“老夫人消消气,王爷也不知道会这样,他既然知错了,改了就行了,殿下也不是小心眼的人,不会太过计较的。您可千万别气坏身子。”一边抚着老王妃的后背帮她顺气。 袁母好不容易平静下来,赶了司擅和小四走,悠然也进去继续照顾高凌。老夫人才抹着眼泪把儿子从地上拉起来:“阿峥啊,这事儿你真是做差了!你聪明一世怎么就糊涂一时呢?高凌是当今十殿下,不管如何他也是君家的人,你就算不供着,也不可得罪啊,何况他又这样讨人喜欢,最难得是孝顺还没架子,娘真是疼都疼不过来,你一定要真心诚意去道歉,请他原谅,否则娘第一个不答应!” 袁峥点头:“娘您放心,儿子会的。等他精神好点就进去。” “恩,这就对了。”袁母满怀心事地走了,留下袁峥在高凌房门口进退两难。 屋外母子的对话一字不漏地传进耳中,高凌心中冷笑:袁峥,你还真会哄人,我已经没力气反抗你了,居然还要做戏给我看!眩晕一阵阵袭来,高凌又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中。 作者有话要说: 征询一下姑娘们啊,我是日更半章好呢,还是隔日更一章好? 42、第 42 章 ... 石小四在厢房迷迷糊糊睡了没多久,便被推醒,睁眼便是安疆王焦急的面孔。见他醒来,袁峥劈头就问:“陈医正家住在哪儿?” “在帽儿胡同东首第二家黑漆大门……” 袁峥转身就走,石小四急急问道:“是不是我主子又病重了?”一边迅速穿衣下床,“我路熟,我去请……” “不用,你去屋里陪高凌。”袁峥头也不回向外而去,语气不容辩驳。 石小四惊疑不定,趿上鞋就往主屋冲。 高凌脸红得吓人,身上如火烧一般,已人事不知。悠然和张妈正不断地给高凌换额上的冷帕子;马管家急得团团转,不停地往外看:“药呢?怎么还没端来?”石小四扑过去握住高凌滚烫的手,声音都变了:“怎么会这样?大夫不是说过了昨晚就没事了吗?你们究竟对我主子做了什么!”差点没哭出来。同样被惊醒匆匆赶来的司擅按住他:“冷静点,王爷已经亲自去请御医了。” 如非紧急军情,京城大街上不得纵马快行,以免误伤百姓,是历来的规定,顾不得御史如刀之笔的弹劾,袁峥飞身骑上了追风的背,快马加鞭往陈府而去。急切间连厚衣服也忘了穿上。新年里百姓都出门闲逛,人多摊多,因而一路上险象环生,若非多年战场上练出的超强马术,此刻定会人仰马翻,饶是如此,一路上也是惊呼连连。 冬日午后的阳光暖洋洋地,晒得人昏昏欲睡。陈府门房正躲在紧闭的大门后打盹,被急如擂鼓的拍门声惊到,差点滚下凳子。门才开了一条缝便被大力推开,闯进来一个青年男子,身形并不很高,脸色也憔悴,却有着让人不敢逼视的威严之态,张口就问:“陈医正在家吗?” 男子衣着虽不华丽,却是上好的料子,身后的马一看就是万中挑一的良驹,却随随便便地放在那儿,连缰绳都不挽。这气势这作派绝非普通人,陈府的门房也是阅人无数,赶紧回话:“这位爷,我家老爷还在宫里轮值,已经好几天没回来了……” “那么陈铿在不在?” “少爷倒是在,不过敢问您是哪位?小的也好通禀……” “我叫袁峥,去告诉陈铿,安疆王府请他出诊,快!” “啊?您是安疆王!” “快去!” “是是是,小的马上去,您请进来……”一边说一边撒腿往里奔。袁峥站在门口并不入内。今天初四了,陈医正还未回家却是不曾料到的,看来小皇子的病的确不轻。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却让袁峥头上冒烟,正要亲自进去,脚步声响起,陈铿迈着方步不紧不慢的出来:“哟,这不是安疆王吗?今天哪阵风把您刮到我这旮旯来了?有何贵干哪?” 袁峥咬肌绷了一下又松开:“陈铿,今天我不和你斗口,高凌病了,你快跟我去一趟看看。昨晚大夫开的药效果不好……” “病得很重?”陈铿闻言收了满面讥诮,也严肃起来,“都有些什么症状?”一边 对下人吩咐:“去拿我的出诊箱,再牵马,快!” “他昨天入宫累着了,又着了凉,晚上烧得很历害,抽筋说胡话,今天上午基本退烧了,现在又烫起来了……” 陈铿瞟了一眼袁峥,对方面色疲惫,新生的胡碴子在下巴上冒出不少,显得整个人老了好几岁,眼中是掩不住的焦急和担忧。 陈铿冷笑:“该不会是被你气出来的病吧!高凌虽瘦却不弱,平时他也常锻炼,除了胃不太好,从小到大几乎没生过什么病!” 袁峥沉了脸:“我来请你是为了免去请旨的麻烦!就算对我有意见,也等高凌病好了再算帐吧!”言下之意是若非你是高凌表哥,我才不会容你如此嚣张! 陈铿愤愤不平上了马,跟在袁峥后面一路疾驰。 一进翠竹轩,扑面便是一股热浪。陈铿眉头立即皱了起来,待看到一屋子的丫鬟婆子管家侍卫,以及自己和袁峥,不由怒道:“这么多人围着干什么,你们想闷死他啊?小四留下给我搭把手,其他人统统出去!还有,炭盆留一个就够了,把另一个搬走!”那口气和气势,俨然王府主人。众人看向袁峥,安疆王沉着脸点头,众人纷纷照做。 高凌昏昏沉沉躺着,对身边的变化毫无查觉。陈铿翻翻他眼皮,捏开嘴看舌苔,然后又细细号脉,皱着眉深思了一会儿对小四说道:“把昨天大夫开的药方给我看看。”一抬头见袁峥还站在一边,冷冷说道:“王爷,请你也出去,如果你不放心我的医术,那么还是另请高明吧。”手却不停地在高凌身上穴位按摩。袁峥忍了忍,转身出去,轻轻带上门。 陈铿对他的背影撇撇嘴,接过药方看:“药开得基本都对,不过高凌身子太虚,肝火太旺,所以效果不好。”提笔加了两味性凉味甘的草药。然后对小四说:“高凌身体底子好,看着可怕,其实并不太严重,只不过必须先把他体温降下来,醒了就没大事了,去端一大盆热水来给他擦身。”两人一起给高凌物理降温。约半个时辰后,果然,床上人的脸色渐趋正常,睁开了眼睛:“表哥……你怎么来了?”声音哑得几乎听不清楚。 陈铿笑笑,露出两个漂亮的小梨涡:“我是大夫,来给你看病。还有哪些不舒服,告诉我。”说着拿了一杯温热的淡盐水喂他。 高凌喝了半杯,嗓子眼里火烧火燎的感觉好多了,喘了口气说:“表哥,我头晕乏力,浑身都痛。” “发烧加上久卧引起的,稍微动动,等下吃点东西会好些,记住少量多餐。”从药箱里取出一个折叠的皮囊,打开,几排亮闪闪的银针泛着寒光,“我给你扎几针舒缓一下。” 看他取出六七根针来在火上烤了烤消毒,高凌眼里也不由得露出紧张的神色。石小四更是害怕地问道:“这么长的针扎进去会不会很痛?” 陈铿笑道:“我给你扎一针试试?”拈着银针便作势要刺过来。 石小四一溜烟窜到墙角,嘟着嘴道:“我又没病,表公子又捉弄我……”一脸怪相。 陈铿大笑,高凌也不禁莞尔,紧绷的肌肉松驰下来,便觉得几处穴道一阵酸麻,原来针已经扎上了,却并不觉得疼痛。陈铿拈着针尾,在各处穴位上轻轻捻动,注意着力道,神情变得严肃而认真。盏茶工夫后才将银针起出,抹抹头上的汗,长长舒了一口气,招小四过来:“叫人准备薄一点的粥,吃完后一刻钟再服药,另外,你去外面守着,谁也不许进来,我们有事要谈。” 石小四应了出去,走到门口又不放心地回过头:“表公子,主子病成这样,你还是别扰他休息吧,有事过几天再说……” 陈铿瞪眼:“他身体怎么样,我比你清楚!不会累着他的。”看门轻轻阖上,拖把椅子坐到高凌床边:“肝火上升,体虚力弱,你这病是气出来 对不对?” 高凌闭上眼睛不理他,陈铿自顾说下去:“你现在这模样,我看了都心疼得紧,怎么就有人铁石心肠到把最平常心的人气成这样子!” “表哥,你别说了,让我静静。”高凌一脸痛苦地哀求。 “好好,我不说。”陈铿叹了口气,“不过你现在得听我的,先把身子调理好,饮食方面得特别注意,药补不如食补,我会给你开个食谱,让人照着做,能起床活动以后多做些轻松消遣,别把自己逼太紧,有些事急也没用。知道不知道!” “嗯,我知道了。表哥,你又凶又罗嗦。” “好心当了驴肝肺,当你是弟弟才凶,要是当你十皇子、王妃殿下,送我个免死金牌我都不会多说一个字。”陈铿翻白眼,眼角余光扫到房门开了:“粥来了,吃点吧。”扶高凌坐起。 进门的却是安疆王袁峥,身后跟着一脸不安的石小四,端着粥碗。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比较短,一起更了。 43、第 43 章 ... 袁峥进门,先是往床上看,见到靠着软垫半坐的高凌脸色不复那般吓人,明显松了一口气,对陈铿说道:“多谢妙手,时辰不早了,暖阁已备下饭菜,请先去用膳,诊金随后奉上。小四,带表公子去。” 陈铿气结:“袁王爷,我陈铿再穷也不缺你这几个银子!高凌这病是怎么来的,你比我清楚,我陪他说说话散散心又哪里碍着你了,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信不信我一折子告到皇上面前,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袁峥脸也板起来了:“陈公子,你是大夫,应该比我更清楚高凌现在最需要清静和休息,你私底下做了些什么,和他说的是什么话,敢不敢也让皇上知道!” 陈铿一愣,随即面红耳赤:“你偷听我们说话!” “我不听也猜得出来。我的人在做些什么事,我当然要清楚!” “你……”陈铿气得脖子上青筋蹦起。 高凌想说话却被一阵猛咳打断,没说出来,喘气声音急促起来,小四一边给他拍背,一边对陈铿说:“表公子,天都黑了,你还是先去用晚膳吧,这里……是王爷的卧室。” 陈铿顿时如斗败的公鸡,焉了,只好对高凌说:“我先走了,两天后来复诊,记住我的话,善待自己!” 高凌点头,看着陈铿和小四一前一后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心里冷如冰霜。 袁峥坐在刚才陈铿的位置,一手端碗,一手饭匙,舀了一匙粥送到高凌嘴边:“饿了没有?吃点吧。” 高凌根本不看他,眼睛直直盯着锦被上绣的交颈鸳鸯,不知在想些什么。袁峥等了半天也不见他张嘴,轻叹一声:“我知道你恨我,你不听我的,总得听你表哥的吧,善待自己,有什么等病好了再和我算帐好吗?” “不敢。” 听他开口,袁峥心里一松,不怕他冷淡,哪怕是痛骂,只要别不理不睬就好。“高凌,昨晚是我不好,错怪你了,可你为什么不解释呢?” 高凌抬头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你没错怪我,我的确先骗了你,要不然你不会让我进宫的。” 袁峥拿粥匙的手下垂了一点,语气里满是挫败感:“我不至于这么不近情理。” “是吗?”高凌的口气依然平平淡淡,听不出情绪起伏。 袁峥把勺子放进碗里,搁到床头柜上:“你现在不想见我,石小四也困得不行了,我还是去叫司擅来吧。” “不用,我自己吃。”高凌端起碗,却不料手上无力,一碗粥抖得几乎撒了出来。袁峥赶紧扶住:“还是我来吧。”高凌看了他一会儿,对伸到面前的匙子张开了口。 喝完粥和药,高凌的困意涌上来,打了个哈欠。袁峥给他把枕头放平:“睡吧,今夜满天星光,明日一定是好天气,陈铿说了发烧是把身体里的寒气和毒气排出来,烧退了就没事了,明天我陪你晒太阳。” “王爷你回书房吧,随便叫个下人睡在外间就行了。”高凌下逐客令。 “今晚我陪你。”看到高凌眼中明显的敌意和戒备,袁峥苦笑,“你睡吧,我……不上床,有事叫一声就行。”帮他掖好被子,袁峥吹熄了灯,远远地坐在桌边靠窗的椅子上,守着他,静静地不发出一点声息,怕扰了他的休息。 病弱的身子抵不过睡意侵袭,高凌的呼吸渐渐绵长轻柔,今夜终于睡踏实了,只是熟睡中的身形还是无意识地紧紧蜷缩着,淡淡星光照在他脸上,更显苍白瘦削;长长的睫毛在他脸上投下阴影,偶尔颤动一下,如受惊的蝶翼,让袁峥不得不几次三番用力克制住想要紧紧搂住他的冲动。 第二天清早,高凌睁开眼睛,首先看到的是安疆王趴在桌上正歪着头熟睡,眉头微蹙,眼圈下有着深深的阴影,下巴上冒出了浓密的胡碴子。似乎时光又回到了二十天前新婚次日清晨的场景,只是两个人的位置变换了下,真像是还在做梦一般。 下人端着洗漱用具进来,惊醒了袁峥,抬头正对上高凌的目光,不由暖暖一笑。高凌下意识地偏头。 毕竟体力不支,坚持下床清洗了一番,高凌已是气喘吁吁,重新躺回床上。听外头隐约传来爆竹的炸响,袁峥才意识到今日是年初五,迎财神的日子,商贩们会攀比谁家燃放的爆竹声更大,似乎这样才会财源广进。心中一动,想起了一件事,却也不声张,只再次亲手服侍高凌吃饭服药,高凌已不再推拒。 时近中午,袁母来看望高凌,身后还跟着摇摇摆摆的红桃猫,那猫越发肥了,毛又长,看不清四条小短腿挪动,走起来几乎像在滚动一般,煞是惹人发笑。 老太太脸色红润,似乎有点疲累的样子,看到高凌明显好转的脸色,欣慰之极:“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小凌啊,今天是不是感觉好多了?” 高凌笑笑点头:“娘,劳您操心了,我病好了,就是力气还没恢复,没事了。” 老夫人抚胸口:“真是菩萨显灵啊,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以后可要小心点,千万别再着凉了,啊!” “娘,我知道了,会注意的。” “这就对了。”袁母说着,从怀里摸出一个黄裱纸折的符来,“娘今早去相国寺给你求了个祛病消灾的平安符,主持大师亲自开的光。来,快戴上,菩萨会保佑你平安康健的。” 高凌甚是感动,相国寺离这里路可不近,老太太肯定是天不亮就出府了,一路上还要冒着被爆竹炸到的危险,若非真心疼爱自己,怎么会如此上心!拽出胸前的红绳,把这个符和奶娘给的平安符系在一起,重新贴身挂好:“娘,谢谢您,您和奶娘都是最疼我的人了。” 袁母拍拍他的手:“有人比我更紧张你,你病了,他吃不下睡不着,急得火烧屁股一般,悔得自打耳光,就差拿脑袋撞墙了……”说着不停地看站在一旁的儿子。 高凌只当没听懂,盯着红桃猫跑来跑去寻食物的身影看。 袁峥阻止母亲还想继续说的话:“娘,您大清早去庙里,一定累坏了,回去休息吧,要是也累出个好歹来,儿子和高凌都会过意不去的。” 老夫人站起身来:“唉,有了小凌就嫌娘罗嗦了,也罢,我睡午觉去,不打扰你们。”说完就走,干干脆脆毫不拖泥带水。袁峥送母亲出门,老夫人看看四下无人,揪着儿子耳朵命令:“你今后再敢惹出这样的麻烦来就自己解决,老娘可不管了!” 安疆王歪着脑袋点头哈腰:“娘,儿子知错了,您放手,唉哟,您轻点……疼……” “知道疼就好,真是活该!”袁母嘴上继续数落儿子,手却由拧变成了揉。 袁峥重新进屋的时候,看到的却是一只背上长着红桃心的白猫正蹲在高凌被窝上,享受着十皇子殿下的爱抚,舒服得闭着杏仁眼,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猫居然没跟着主人走,私自留下来了!袁峥想把猫抱走,等看到高凌面上轻松的表情和宠溺的目光,又实在不忍心,他的快乐太少,何必再去剥夺,脏不脏无所谓了,等会换条被子就行,或许心情好了,病会好得更快也说不定。再看那懒猫享受的模样,不禁羡慕起来,立刻又暗笑自己,居然吃一只猫的醋! 高凌午睡醒来正是一天中阳光最盛的时辰,想起床走动走动,却觉得浑身酸痛不堪,忍不住轻轻呻吟了一声。袁峥正在窗下看一些公文,听到声音马上走过来:“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侍立在侧的石小四也紧张兮兮:“要不要请表公子再来一趟?” 高凌摇摇头:“不用,大概躺的时间太长,浑身酸痛,起来走走就好了。” “哦。”石小四松了口气来扶他,却被袁峥推开:“我先给你推拿一下。” “不用了王爷……”话未说完就被袁峥不容分说轻轻翻过了身子,背朝上趴着,带着厚茧的指掌先是在高凌头部轻轻按摩,然后是颈部、双肩、手臂、脊椎一路推拿下来,有点重,稍微有点疼痛的感觉,但过后顿觉浑身轻松舒泰,神清气爽。高凌静静趴着,也不反抗,感受着从头到脚的舒适,心中百味陈杂,滋味难明。 小四给高凌披上厚披风:“主子,今天太阳好,还没风,我们去院子里坐会吧。” 高凌点头,看了一眼额头微微见汗的袁峥,后者正自己倒茶喝,也许是冷茶的苦涩,让他皱了下眉头,看到高凌的眼光,立刻又变成了微笑,眼波温柔地能醉死人,漆黑的瞳仁深不见底:“你是该见见太阳,让司擅给你讲讲我们西疆的风俗和趣事。” 风和日丽,的确是冬日难得的好天气。袁峥、高凌、司擅、小四还有红桃,四人一猫,在暖暖的阳光下有说有笑,高凌盖着毯子靠在贵妃榻上,看着红桃吃力地绕着圈追逐自己尾巴玩,听着司擅揭袁氏兄弟的糗事,心中的冰山逐渐松动。 44、第 44 章 ... 作者有话要说:画扇姑娘猜出来了,虽然没说礼物的来历…… 如约奉上后半章! 近期更的内容太压抑了,为了身心健康,明天放两个番外小剧场,调节气氛。 司擅说西疆的人大多能歌善舞,不过也有例外的。有一回打了胜仗,袁峥亲手毙了敌方武艺最高的大将,西疆众将在草原上庆祝,很多将军都对王爷的功夫抱着浓厚的兴趣,有不服的,也有想开开眼的,自己不想做炮灰,都撺掇老实的周阿根上前挑战,说好了谁败了就来上一段舞蹈让大伙儿乐乐。想当初周阿根占山为王的时候,还生擒过路过的安疆王,所以大家对这一战万分期待。也是袁峥大意了,居然让他选比武的方式,老实巴交的周阿根禀承了一贯的忠厚,说自己人不要拿刀拿枪了,就空手格斗吧,谁知周阿根是个愣头青,打起来不要命似的,袁峥怕伤了手下大将,缩手缩脚不敢出全力,结果本来相当的实力,不久便落到了下风,被扼住了要害动弹不得。败了,只好跳个舞,结果差点把脖子扭了,险些出个大丑。司擅说着还示范了个伸脖子的动作以资说明(参见新疆舞 ^ ^)。 高凌看向对面安疆王实在说不上修长的脖颈,心想那个动作对他来说的确有难度,又想到三三信上说的半尺长的脖子的典故,忍不住低头偷笑。石小四也憋得面红耳赤,不敢笑出声来。 袁峥咬牙切齿:“司小猫,我让你讲趣事不是让你讲我的糗事!要不要我把你饮马结果掉河里叫救命的事说出来啊?” 司擅翻翻白眼腹诽:你已经说出来了好不好!嘴里还得赶紧打圆场:“殿下,王爷只是不擅长跳舞而已,歌唱得还是不错的,保证绕梁三日不绝。” 高凌一直静静听着,忽然开口:“我相信,连太子爷都喜欢听,当然不会差到哪去。王爷,你前日在太子府唱了什么啊?我可有耳福一闻?” “太子”二字入耳,袁峥立知不妙,想阻止司擅却已来不及,只好打哈哈打算混过去:“我那天唱的只是西疆的军歌而已,是个当兵吃粮的都会唱,没什么好听的。” “是吗?”高凌明显不信。 “我骗你做什么,我们只是重温昔日战场激情罢了,你想听,我唱个西疆民歌怎么样?” “哦,那算了。”高凌没再说什么,却明显失了兴致,神情低落下去。 袁峥看看天色说道:“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你等会就进屋,别再着凉。” 看着安疆王落荒而去的背影,高凌心中的冰山重又冻住。 袁峥,我已不奢望你爱我、心疼我,你关心照顾病中的我,是出于后悔还是怕父皇震怒? 你既知司擅调离的事与我无关,为什么一个字不提? 既请了陈铿来为什么不让我们说话? 为什么一提到有关高蕴的事你就要回避? 你一再强调和高蕴的情谊深厚,难道不知道我们俩现在的处境都和秦家脱不了关系?他们视你我为眼中盯肉中刺,你却要对他们示忠! 你说你有办法离开京城,为什么不告诉我到底有什么安排,何时能走? 你究竟把我当成什么!你待我温柔体贴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 司擅还在说着他心心念念的家乡:西疆那里,有一年四季热得寸草不生的火焰山;有从山顶滑下去会发出悦耳的声音的鸣沙山;昼夜温差极大,大部分地区说早穿棉袄午穿纱一点也不夸张,抱着火炉吃西瓜是普通现象;西疆的瓜果是最是甘甜;未出嫁的女孩子喜欢穿色彩艳丽的纱衣,在脑后扎满小辫,俏丽活泼……语气中充满了挂念。 小四听得津津有味,高凌却看着脚下肚皮朝天晒太阳的猫儿神游天外。司擅也发现了他的心不在焉,笑笑说道:“我太罗嗦,殿下是不是听烦了?” 高凌抬头,勉强笑笑:“没有,你说得很有趣,我只是精神不济。” 司擅想了想:“属下口才不行,有些事儿还是将来让王爷亲口告诉您的好,保准说得更精彩。”又转头说,“石小四,让殿下耳朵清静清静,咱俩个侍卫切磋一番,你敢不敢?” 石小四眼睛一瞪:“有什么不敢的,来吧!” 二人各持刀剑练起功夫来。奇怪的司擅好像是在故意找小四的碴一般,待小四的招式一出,总要出言挑刺几句:力道不够;剑锋偏了;应改刺为削什么的,听得小四火冒三丈,手下加紧了进攻。司擅却仍是不慌不忙气定神闲,只招架,偶尔才还击,却偏偏每次都能说出小四招式中的破绽。再看石小四,鬓角见汗,显得有些手忙脚乱,却偏偏不肯服输。 高凌看了一会儿,心中了然。 石小四倾尽所学也沾不到司擅的衣角,说不服是假的,嘴硬而已,内心早已佩服到五体投地,战场上历练出来的真功夫,没有许多花哨,却极实用,决不是御前侍卫们的花拳绣腿可比的。能够让他指导一番,真正受益匪浅。遂用心记着,心中自是感激。 金乌西斜,司擅已额头见汗,石小四更是热汗淋漓。司擅收了刀:“殿下该服药了,今天就到这儿吧,明天我们再继续比。”两人送高凌进屋。 看小四服侍高凌喝药,司擅觉得有些不自在,抱拳道:“殿下,属下先告退,有事叫一声就行……”说着就想走。 高凌放下药碗:“司将军,多谢你前日照顾我,更谢谢你指导小四功夫。” 司擅忽然跪下:“殿下,前日属下误会您了,言语无礼,多有得罪,还请不要放在心上。” 高凌走过去亲手扶他起来:“你没有说错做错,我的确该爱惜自己。” 司擅低头:“王爷和属下都已经清楚了,前天您没有时间去见皇上,我们冤枉您了……害您生病受罪……” “生病是我自找的,不关你的事。你指点小四功夫也是王爷的意思?” “属下再过几天就得离开王府,不能跟在您和王爷身边了。”司擅黯然,“小四是您贴身的人,功夫高一点,王爷不能亲自照顾您的时候也会放心些。殿下,王爷对您真是极上心的,属下从未见他像这两天般难过……” “司将军,”高凌打断他,“你调离王府的事我的确不清楚,你对我尽心尽责,我也都明白。虽然我不愿意被监管,但也不至于冷血到恩将仇报,至少害你的事我还不会去做。我身边有人保护,不会出什么事,犀皮软甲你还是穿回去吧,也好让你家王爷放心些。”说着便去拿软甲。那软甲和玉佩还是原样放在桌上,没人动过。 司擅坚决不收:“殿下放心,属下功夫虽不如王爷,一般人想要暗算我却也没那么容易。” 高凌无奈,只得由他。视线落到他腰间佩带的弯刀,忽然想到了什么,吩咐小四把放贵重物品的箱子拿出来,亲手打开,从最底下取出一个层层黄布包裹的物品,展开,赫然是一柄波斯弯刀。制作工艺极精湛,刀柄上镶嵌着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宝石,排成北斗七星的形状,在阳光照耀下绚人眼目;拔刀出鞘,刀锋闪出一溜寒光。 高凌把刀端详一遍,还刀入鞘,双手递给司擅:“这刀虽小,却吹毛断发,司将军,我们相识一场,用它留个纪念吧。” “殿下的心意属下心领了,只是这刀太贵重,我不能要。”司擅也是识货之人,不说那七颗宝石的价值,仅刀本身就是难得一见的宝物,高凌的礼物太过名贵,如何能要! “如果现在是王爷送这把刀给你,你也不要吗?”高凌的声音还是轻轻的,却压力骤增。“我给你软甲你不要,送你防身武器也不要,你究竟是看不上我的东西,还是看不起我的人?” 司擅冷汗一下子冒出来了,跪下磕头:“殿下,属下绝无这个意思,只是礼物太过贵重,属下不敢要罢了……” 高凌再次扶他起身:“我话说重了,你别在意。这刀,我留着只不过当作玩物,太可惜,你惯使刀,你拿着,才算物尽其用。”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司擅再不接刀也说不过去,只得谢过高凌,接了刀爱不释手地反复摩梭,最后藏入腰间。 高凌坐下,招呼司擅也坐,乘着现在精神还好,详详细细地把所知道的兵部官员的习性、爱好、优点、弱点,所处的派别……凡是能让司擅在短时间内了解的情况,都告诉他。毕竟病体初愈,说到后来气喘吁吁,咳嗽连连,司擅站起来给他抚背:“殿下,我还能在王府呆好几天,您别急,等明天再说也不迟。若再累着了,属下难以心安。” 司擅走了,高凌看着包裹弯刀的黄布发呆,十年来万般爱惜、视若珍宝的东西,就这样送走了,心里虽然有点空落落地,却并没有多少舍不得。 石小四递上一杯热水:“主子,这刀,你不是十分喜欢吗?你说是朋友送的,连摸都不让我摸。今天却……” 高凌接过杯子喝一口:“我现在不喜欢它了,以前真傻,拿着个死物当宝贝,如今想通了,我处的地位,根本不可能有真正的朋友,什么都没有自己重要。” 石小四听得云里雾里:“那把刀到底是谁送你的?” “一个不值得信任的人。” “哦……”石小四还是不懂,高凌却不理他了。 袁峥,这刀是你送的,高蕴也有一柄一模一样的弯刀,你们俩友谊长存吧,我,不稀罕。 (注:弯刀是袁峥十年前送高凌的,石小四是后来才跟着高凌的,所以他不清楚刀的来历,皇子不得与藩王有私交,高凌在朝里权斗,不可能把自己和安疆王的交情说给别人听,就算是心腹也不会说,尤其是石小四这种没心机的人,被人抓了把柄会坏事。司擅跟着袁峥的年头更短,更不知道刀的来历,所以会坦然接受。) 45 45、番外小剧场两个 ... 作者有话要说:极其恶搞,慎入啊慎入~~~~~~~~~~~~~~~~~~~~~~~~~ (警告:看时清空嘴巴,为屏幕着想表吃东西~~~~~) 决定了?那就往下看吧,不看也绝不影响正文~~~~~~~~~~~~ EG小剧场一 (表情符号版) 袁:高凌高凌,偶回来了~~~( ̄▽ ̄)~ 凌:命舍完了,魂回来了?( ̄_ c < )喵了个咪的,老子是猫! EG小剧场二 (穷摇版。请自行脑补咆哮袁,不适者绕道。警告:看前先清空肠胃,另,谢绝单挑及群殴……) “左抱着琴,右牵着马,迎来笑颜送走泪花,踏平坎坷成正果,携手高凌回西疆,回西疆~~~啦啦啦啦啦啦啦……”(请用西游记的曲子唱) 袁峥哼着小曲回翠竹轩,在门口被司擅拦住:“王爷,殿下在练降夫十八掌,您还是不要打扰他的好,万一他受惊走火入魔,您可要深受其害的!” 袁峥:“没关系,打是亲骂是爱,本王巴不得他早点打我……” 司擅挺身堵住门框:“不行啊,王爷,属下怎么能眼睁睁看着您挨打?” 袁峥:“你让开,否则我不客气了!” 司擅:“不让开,我就不让开,死也不让开!您要进去,除非从属下的尸体上跨过去!” 袁峥:“你好大胆子,竟然敢违抗我的命令!” 司擅:“为王爷尽忠,属下死而无憾!”(拔出小刀横在胸前作自杀状,一副一夫挡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袁峥忽然一把抓住司擅的手:“这刀,这刀,你哪来的?” “回王爷,是殿下送的。” 袁峥猛地推开司擅往里就闯:“高凌!高凌!你给我出来!” 高凌(迈着方步踱出):“堂堂王爷,当着属下的面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袁峥(脖子上青筋暴出):“这刀是不是我送你的那把?” “是又怎么样?” “你为什么送掉?为什么!为什么!” “你可以送人,我为什么不可以送人?” 袁(声嘶力竭):“可那是我送给你的!你连招呼都不打就送人了,完全无视我的一片心意!” 凌(委屈):“你把我娘送我的生日礼物都砍坏了,我为什么要重视你的心意!” “你是说这琴?”(举起琴)“我已经拿去修好了!我受了坏人蒙蔽一时冲动砍坏了它,后悔地吃不下睡不着,好不容易等到琴行开门营业,马上就去修了,你就不能原谅我?” “真的修好了?” “真的真的真的,真得不能再真了,千真万确,如假包换!” 高凌疑惑地接过琴细看,舜时感动到眼泪汪汪:“真的修好了!太好了,我又能弹琴了!王爷,对不起,我不该把你送我的礼物送给别人,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 “不好!”(扭头生气) “那你要怎么样?” “你得补偿我。” “怎么补偿?” “亲我一下。” “好,进屋。” “不用,外面空气好,我等不及了。” 司擅识趣地退出院子。袁峥闭眼等待,心花怒放。 “啪!”五指印浮起。 高凌笑嘻嘻:“王爷,小生的降夫掌法练到第九层了,亲得响不响?另一边要不要也来一下?” 袁峥:…… 高凌:“对了,忘记告诉你了,你刚才在院门口说的话小生全听到了,你心想事成,我弹琴去了,狗得拜~~”抱琴而去。 袁峥摸着脸怔在原地,屋里传出琴声:《穷开心》……伴随着屋里高凌清清亮亮的嗓音:……可嗔很憔悴,满脸欠人捶……袁峥脸上现出东山见过鬼,西山挖过煤,和鞭炮地雷亲过嘴的表情…… 46、第 46 章 ... 面目和善的琴行老板一边欣赏着面前的焦尾古琴,一边对袁峥说:“客官,您运气真好,我这店里修琴用的丝弦是上午才到的货。 袁峥笑笑:“太好了,不过老板你能不能快点,我还有事。” 老板赶紧取材料:“老朽马上就动手,续弦调音,一个时辰应该差不多了。不过客官您那马儿连个缰绳也不系,就那么放在街上,会不会……” “放心,我的马不会跑掉。” 老板四下看看,压低了嗓门:“客官,我听您是外地口音,多说一句,您不爱听就当我没说过吧。这京城地界上恶霸可不少,个个都有后台。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他们若看上了这匹宝马……” 袁峥一笑:“多谢老板提醒,你放心,阳明王朝还没人敢强夺我的马!” 老板闻言一惊,抬头仔细看了看袁峥,面前的青年除了坐骑上佳,穿着并不十分华贵,也无代表身份的名贵佩饰,更无膀大腰圆的勇猛相,反倒是神情懒散,只偶尔有一丝精光从目中流露,令人不敢逼视。 正在这时,就听外头马嘶清亮,夹杂着一声男子的惨叫。袁峥快步出去,只见一个地痞样的男子正抱着小腿在地上打滚,汗血宝马追风则气定神闲地啃着路边的树皮,路人指指点点,原来那人看马未拴也无人看管,便想偷偷牵了走,哪知宝马识主人,毫不客气地摞了他一蹄子,正踹在腿上。袁峥对跟出来的老板笑道:“看见没,这马除了我,谁也别想近身。”也不理那偷儿,重又踱回店堂。老板心想,怪不得说没人敢抢他的马,原来是马的脾气极大,我还以为是什么达官贵人呢…… 冬天太阳下山早,抱着修好的古琴出来,天已经擦黑了。袁峥发现追风正低着头用嘴在拱地上的一个小东西,玩得不亦乐乎。仔细一看,竟是一只出生不久的小狗,牙还没长出来,毛茸茸的身子缩成小小的一团,在高头大马的笼罩下瑟瑟发抖。看来是被抛弃在街上的,不由动了恻隐之心,将它抱起来。小狗感受到他掌心的温暖,依偎着蹭蹭,发出轻微的呜呜声,似在讨好一般。想到有人说过:“我从小就喜欢猫狗,可惜宫里不让养猫,我以前养的一只小狗也被送出宫去不知所踪了……”袁峥便有说不上来的心酸,将可怜的小狗抱起,上马回府。 袁峥回到翠竹轩的时候,悠然正在摆碗筷;袁母在里间和高凌说话,只听老太太正说道:“怪不得我老也找不到它,原来跑到这儿来了,看来是怕你无聊来陪陪你,也算它有良心,知道你喜欢它,宁愿少吃点鱼也不走,呵呵。” 原来是在说猫。袁峥笑笑,把琴放回原处,悄悄把小狗放在地上。 里屋更温暖,狗本能地往里边走去。摇摇晃晃地很可爱。缩成一团趴在高凌脚下的红桃猫首先发现了它,马上摆出一副戒备的姿态,背上的毛竖起,嘴里发呼噜呼噜的声音示威,看小狗走近,先是试探地伸出一只前爪拍拍小狗的头,小狗吓得往后退了两步,黑豆似的眼睛看着面前雪白的怪物,发出害怕的呜呜声,还讨好地摇摇尾巴。红桃发现它只不过是只小奶狗,对自己构不成威胁时,立刻变得凶巴巴地,爪子用力一拍小狗脑袋,小狗随即侧翻在地,猫等它爬起来,马上又一巴掌拍下,可怜的小狗吓得发抖,猫则得意地呲牙。 老太太看不下去了,这猫也太彪悍了,居然欺负狗!高凌也笑了:“真可爱。红桃不许欺负它。”弯腰抱起小狗,安抚地摸着它的背,老太太也伸手摸摸它。猫吃醋般地“喵嗷嗷~~”吼了两嗓子,见没人理它,跑到一边挠墙去了。 袁峥进来给母亲见礼,袁母问他:“你从哪儿弄来这么只土狗,怪可爱的。” 袁峥嘴上回答母亲的话,眼睛却看着抱狗的那个人:“我在街上捡的,看没有主人就带回来了,等会叫人把它洗洗干净,养着吧。” 悠然进来禀报晚膳已备好,老夫人笑道:“你们吃饭吧,我回去了,既有了狗,猫我就带走了。红桃,走。” 红桃猫不情不愿地跟在主人后面,一步三回头地看高凌,不时“喵”一声,叫得软软地,令高凌竟有了不舍的感觉。 刚走到院门口,只听身后“碰,扑通,喵嗷……”一声惨叫,袁母回头看去,只见猫儿正从地上缓缓地爬起,甩甩脑袋,一副搞不清状况的样子,摇摇晃晃好似喝醉了一般站立不稳,儿子和高凌正哈哈大笑,原来猫儿只顾回头观望,竟一头撞上了树干,一下子撞懵了。 高凌快步过去抱起猫,揉揉它的脑袋,边笑边说:“红桃没事吧?” 猫委屈地直往他怀里钻。 袁母想了想:“高凌啊,看你这么喜欢猫,红桃以后就由你养吧。” “谢谢娘。”高凌极欢喜,“我会好好待它的。” “唉,儿大不由娘,猫大了也不由主人啊。”老太太摇着头走了没几步又被高凌叫住:“娘,没了猫您会寂寞,你要是喜欢的话,这只狗就带回去养吧,也好给你解解闷。”说完把手里的小狗递过去。 袁母接过:“也好,狗比猫听话,不会丢下我老婆子。”抱着小狗乐呵呵走了。 洗手吃饭。袁峥嚼着馕看高凌沉默着低头喝粥,回想他刚才大笑时的眉眼弯弯,问道:“你不是喜欢狗吗?为什么不养?” 高凌不看他:“娘也喜欢那只小狗。” “那等你身体好点了,我陪你去买只漂亮点的?” “不用,我有红桃就够了。” 红桃得意地抬后腿梳理耳后的毛,顾盼生姿。 沉默。 下人来收拾干净房间,高凌说:“王爷,我想休息了,今晚你不用陪我。” 虽是意料之中,袁峥还是觉得无比失望,摆出一副委屈的面孔:“高凌,书房不能生炭盆,晚上很冷……” “那你留下吧。”高凌倒也干脆。袁峥不禁狂喜,谁知高凌的下句话又让他似被冷水浇了一头:“你睡这儿,叫人收拾一下厢房,我睡过去。” 安疆王嘴角顿时耷拉下来:“算了,你不要跑来跑去,免得再着凉,我还是睡书房吧。记得服了药再睡。” 看袁峥黯然离开的背影,高凌心头麻木:袁峥,你带回一只流浪狗,是在讽刺我和它一样爹不亲娘不爱,要你来垂怜示恩吗? 毕竟年轻底子好,高凌第二天就觉得精神恢复了大半,起来活动了下筋骨,叫人拿了大剪子在院里花树间修剪。红桃猫在脚下钻来钻去快乐地扑腾;司擅和小四则在空地上练功。这几天温度回升很快,白天阳光灿烂,简直有了初春的暖意,几枝不畏寒的迎春已绽放,和怒放的梅花比着娇艳。 高凌刚放下剪刀,一条冒着热气的手巾已递到面前。手的主人是眼神温柔的安疆王。高凌接过擦手:“谢谢王爷。” “你喜欢花草?”袁峥问得不经意。 高凌答得不对题: “花草比人有良心,你只要好好照顾,它们就会开得美丽来报答你的辛劳。” 袁峥略皱眉,却什么也没说。下人来报:“陈公子来给殿下复诊。” 陈铿进来,看了袁峥一眼,板着脸只草草一抱拳,算是打过招呼了,拉着高凌的手诊了半天脉,说道:“没事了,明天就可以停药。”袁峥如释重负。 高凌问:“表哥,你好像有心事。是不是姨父去查八哥九哥的诊断记录打草惊蛇了?” “没有,你别胡思乱想。”陈铿看了一眼旁边的袁峥,断然否认。 高凌也看了袁峥一眼:“王爷也知道这件事,你不用瞒我,有话就说。” 陈铿垂了头:“姓秦的婆娘撺掇皇上申斥我爹,说他治疗十一皇子不力,还罚了半年的俸禄。” 高凌自责:“都是我不好,过于心急了,连累了姨父。” 陈铿刚想安慰他,袁峥开口了:“秦氏也并非绝色,二十年来既能从宫女坐到皇贵妃的位子,心思必定极缜密,岂是你们这些手段能扳倒的,如今已经引起秦家的警觉,而且暂时无法和他们硬碰硬,还是避其锋芒的好,依我看,你们父子最好辞去御医的官职,离开京城,免得遭其毒手。” 陈铿眉毛立起,恶狠狠地说道:“姓袁的,你凭什么指手划脚?我陈家的事还用不着你来置喙!” 袁峥见他几乎跳起来,心中暗叹,偏了头不再说话,却也不肯走开。 高凌拉住陈铿:“表哥,别这样,王爷说的有一定道理,至于下一步到底该怎么走,容我好好想想。你回去让姨父先忍忍,等我恢复点力气,自会去府上给姨父姨母拜晚年。” 陈铿还是气鼓鼓地:“就这么离开京城,我不甘心。我爹娘好得很,你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吧。再说,我们父子真的一走了之,谁来帮你?还有那一大摊子事怎么办?” 陈铿走了,高凌头痛地靠在椅背冥思苦想着两全之策。袁峥站到他身后为他轻轻按摩太阳穴:“别想了,忍一时之气,退一步海阔天空……只要不逼得太紧,皇贵妃暂时不能也不敢把你们怎么样。” 高凌推开他的手站起来:“陈铿为我做了许多事,他最大的愿望是继承姨父的衣钵,入主御医院,做杏林第一人。至于我,最羡慕陶渊明,过采菊东蓠下,悠然见南山的日子,不用操心烦人的事,多舒服,可惜没那么好的命!” 话不投机,高凌撇了袁峥,叫了司擅来,继续给他讲朝中相关人事,司擅细细记着。袁峥在一旁听高凌不时强调一些需要特别注意的人和事,忍不住问高凌:“你没入主过兵部,居然也知道这么多内情?” 高凌淡淡答道:“我母妃当年也曾宠冠后宫,子凭母贵,我十五岁就封了郡王,比七哥整整早两年!门庭若市的盛况也不是没经历过。” “高凌,没坐上那个位子未必不是好事,至少你不必时时担心下面人的忠心于否,提防有人逼宫夺位,岂能再有采菊东蓠下的悠闲。” “我现在很悠闲很轻松吗?”高凌懒得再看他一眼,转身往屋里走。袁峥欲跟进去,被司擅拉住,向他使了个眼色,悄声道:“王爷,急不得。”复又朗声说道:“王爷,今天早上你还没活动过筋骨呢,属下陪您过几招?” 47、第 47 章 ... 高凌站在窗前,眼望着身侧墙上的一幅意境悠远的山水长轴发呆。这幅画是自己几年前随父皇出巡回来后有感而作的,题词是“江山如画旗,万家灯火明”。往事成空,相比当时的年少轻狂意气风发,如今的一切真是莫大的讽刺!高凌想,心如死灰也许就是现在这种滋味?取下画轴,点了一根蜡烛慢慢移近。 石小四端着燕窝羹进来,见状吓了一跳,赶紧一口吹灭烛火:“主子,你干什么?”抢下画儿,“好端端地为什么要烧掉它,这么好的画,烧了多可惜,你不要我还要呢。为了这几张画,我还挨了三公主几鞭子……”抱着画轴退了两步,一副不舍的神情。 高凌颓然坐下,小四端了点心递给他:“吃吧,王爷特地关照一定要看着你吃完。”高凌抬头看看他,石小四嗫嚅着:“主子,其实吧,你没必要太伤心,以我看,王爷他好像挺后悔的,就是拉不下面子向你道歉而已。他现在对你不是很好吗?” “打一巴掌给个枣吃就是很好?他后悔?我怎么没看出来?” “我是局外人,有些事自然看得比你清楚。主子,别的不说,司将军是王爷心腹,他做的一切当然是王爷默许的,甚至可能是奉命行事,如果王爷真当你是坏人,司擅他不敢也不会对你掏心掏肺。反过来说,能让司擅宁愿辞官做个家丁也要追随的人,一定有他的过人之处,所以你不要太难过了。” 高凌诧异:“石小四,你什么时候变得能说会道了?谁教你这番话的?收了多少好处?” 石小四吓得脸都白了:“主子,没人教我,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你不爱听就当我没说好了……”偷眼看高凌脸色,“你病得神智不清,王爷一夜没合眼,一直守着亲自照顾,表少爷也是他亲自去请的……” “你别说了!”高凌不想听,“该怎么做我心里有数,外头打得精彩,你出去看吧。” 小四无奈地出去。高凌端了燕窝羹吃,香甜软糯的味道抚慰着他的口腔肠胃,却温暖不了他冰冷受创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