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信心满满地到了培训地点之后,发现那五六十个人基本上一个也没少,跟我一样等着培训。培训的内容有团队合作,记忆力比拼和表达能力三个方面,如果全部通过就算成为世界五百强的一名新兴的业。我对签到的人说:“我应聘的不是业务员,是文秘。”对方用一个职业的笑容回复了我:“在我们公司,文秘也要掌握业务知识。而且究竟你适合做文职还是做业务,要根据实际情况。”我呆呆地点头。在机械地背完一大串疾病名称后,台上的那位精神百倍的培训员又召唤所有人,大声且整体地高呼公司口号的时候,我终于忍无可忍地逃了出来。我对白霖说:“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走错地方,到传销窝点了。”那些公司不是要求年龄,就是要求工作经验,什么余地也没有。第二家是个外贸公司,对方让我做了个自我介绍,问了我一些关于对公司未来前景的问题后,又问:“为什么毕业这么久了才想起来找工作?”“呃——”我卡住了。“你能说一下近期在你印象最深刻的失败受挫的经历吗?”对方又问,“你是怎么解决面对的?”“呃——”我又卡住了,脑子里突然冒出慕承和的身影。我人生最受挫的经历都发生在他身上,一想到他就不知所措,好像被人偷窥了心事,最后涨红了脸,竟然挤出一句很脑残的话,“我可以不说吗?”于是,人家对我没下文了。我再一次向白霖汇报的时候,她“噗——”地喷了。她说:“你应该实话实说,指不定他还觉得你是个人才。”我问:“为啥?”白霖说:“你对慕承和是屡败屡战,愈战愈勇,要是放在公司做销售,怎么不是个人才。”后来,白霖替我在网上查到一个商贸工作的招聘信息,我认真地写了一封求职信再附上简历发过去。然后从她家出来。“要不,留下来住吧,反正你也不上班。”白霖说。“一会儿要是师兄回来了,我可不好意思让他睡地上。”说着,和她道别,坐公交回家了。车站到我家小区还有一截路,我戴着耳塞,想都没想就拐进了以前常走的那条捷径。走到一半才发现,恍然回神,才想起来白天自己琢磨过,夜路不能走这边。因为这两天在搞拆迁,原本的商铺基本上搬迁。两边路灯幽暗,那些墙和屋顶已经被拆了一半。我停下来前后打量,来去的距离都差不多。这时,有个人骑着自行车从我身后方向来,然后一溜烟就消失在前头,还听见他到了那边路口按铃铛的声音。我犹豫了一下,硬着头皮继续走。走了几步,觉得后面有响动,回头去看,发觉不远处的墙角有个影子闪了一下,心中有点发毛,只得加快脚步,走着走着不禁回头又看,什么也没有。恐惧一下子从心中蔓,我取下耳塞,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后撒开腿一口气跑回小区门口。 半夜里,睡在床上,隐约听见有不寻常的声音。 我仔细又听,好像真的是有人,这下心跳猛然加快了,平躺在床上屏住呼吸分辨动静的来源。不是客厅,是厨房那边。 以前老妈教育过我,如果有人来行窃,分为两种情况。 第一对方已经入室,已经在自己身边,就算醒来也要装着睡着了。 “要是人家捅我两刀怎么办?”我问她。 “一般窃贼,都不想伤人,除非逼不得已。”老妈解释,“如果人家是特地来行凶的,这招不行。” 第二是对方还没入室,或者已经到收尾阶段准备离开,可以突然大声说话或者打开灯,这样对方就吓跑了。所以一般半夜上厕所,就算看得见,她也要求我从卧室到厕所要一路开灯。一来免得磕着,二来要是怕有坏人正躲在某个角落正好遇见。 她说:“开灯的目的是告诉对方,有人醒了,赶紧走吧。” 可是老妈从小给予我的那些安全教育,到了临场却不管用了。她没说怎么判断人家主业是行凶还是行窃。也没说这样的动静是进家门了还是准备离开? 我万分小心地从床上坐起来,然后光着脚,走到卧室门口又立着耳朵听了下。厨房那边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是对方正在撬门。我一下决心,打开了卧室的灯。 那个声音一下子就停了。 然后我喊了一声:“二哥,你去上厕所啊。”随后又故意摩挲出一些声音,再关上灯,在黑暗中静谧了许久,确认那边已经完全没动静之后,我悄悄地摸进厨房,打开灯。 厨房外面是生活阳台,之间有一道塑钢门。 正值夏天,房子又在四楼,所以我才偶尔锁这道门。但是刚才睡觉前,竟然鬼使神差地将它锁住了,正巧阻止了刚才那人的脚步。也许那个惊醒我的声音,应该是他努力想撬开这门儿发出的。 那把被我专门用来切西瓜的刀,原本是搁在洗衣机上的,现在却赫然地躺在门边的地上。 我的全身一下子哆嗦起来,打开所有的灯,拿起手机拨了物业保安的电话。 因为保安的动静很大,引得有些邻居也来了。 一楼的阿姨指着物业的鼻子说:“你们这些物业怎么管的,上个月隔壁那栋楼就被偷了一回,还跟我们保证说要加强巡逻。” 一位叔叔又说:“物业费收这么高,这些事还管不管了。” 领头的保安赔笑说:“管,我们管,一会儿派出所来我们一起去调监控录像。” 另外一位邻居说:“小薛,我们住三楼都没事,不会是小偷盯着你家就你一个小姑娘,蹲点来偷吧。” 旁边人点头:“是啊,你一个人小心,不如装个隐形的防盗窗吧。” 于是热心的邻居们七嘴八舌地议论一番。过了会儿,派出所的人来了又离开。最后剩下我一个人的时候,已经凌晨四点多了。 想给老妈打电话,又想起她上次担心我出事的神情,只好作罢。我一个人坐在偌大的房子里,四周安静地可怕。眼睛忍不住盯着厨房,总害怕有什么人跳出来。 终于忍不住拨了白霖的手机。 半个多小时后,李师兄陪着白霖一起出现了。 白霖一边勘察现场,一边惊呼:“太危险了!太危险了!” 李师兄又替我检查了一遍所有房间。 白霖搂着我说:“这样吧,我搬过来和你一起住。” 李师兄说:“得了吧,要是真有坏人又来,你俩一起上也是白搭。” 白霖扭头对李师兄说:“要不你也一起来住。” 李师兄瞅了我一眼,犹豫着说:“那……不好吧。” 我知道李师兄的意思,他一个大男人和两个女的住一块儿,怕人家说闲话。而且他和白霖好不容易从学校宿舍里的偷偷摸摸,变成了现在正大光明的二人世界。我从中插一脚也不怎么厚道。 于是,我就说:“算了,我家离你上班的地方得多远啊。” 白霖问:“那怎么办?” 我说:“我不怕。大不了明天我去找人装防盗窗就行。” 白霖又问:“你们物业允许你装啊?” 我说:“我们小区这么破,有什么不同意的,楼下都装了。” 好说歹说,才说服了白霖。 第二天夜里,又剩我一个了。 睡前,我检查了所有的门窗,把整个家关得严丝合缝。大概因为头一晚上基本上没合眼,所以倒在床上就睡着了。迷迷糊糊闭眼前我还想,要是我这么死了,也算一宗密室杀人案。 我又做了个那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爸爸牵着我去游乐园,到了门口买票才发现钱丢了,然后他对我说:“桐桐,在这里等爸爸,哪儿也不许去。”于是我舔着麦芽糖坐在游乐园门口的台阶上,一直等一直等。 后来有个阿姨走来,惊讶地说:“哟,小朋友,你妈妈叫童玉梅吧?阿姨是你妈妈的朋友,上次我们还见过呢。” 我瞅了瞅她,点点头,觉得好像是见过。 她咪咪一笑,“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啊?” “爸爸去找钱包了,让我等他。” “你妈妈叫我来接你呢。她说叫我接你先回家去,你爸爸都回家了。” “可是爸爸说……” “你们家爸爸说了算,还是妈妈说了算呀?” 我想了想回答:“妈妈。” “你妈妈叫我来接你,那是不是也应该听我的呢?” 最后,左顾右盼的我被这人牵走了。 我一直以为我忘记的事情,居然在梦中想起来了。 在游乐场,那位带走我的阿姨实际上是妈妈监区里一个女犯的母亲。我见过她是因为,老妈有一次值班,就带我去监狱呆过一天,那个时候她正好来探望她的女儿。 她女儿已经刑满释放,但是在狱中因为多次和人打架,被关了很多次小监。老妈在这方面特别严厉,所以她出狱后也满怀怨气。 那天母女俩从哪儿经过正好看到了我,就起了报复心。 她们关了我多少天,我都想不起来了,只是记得后来公安局把我救出来的时候,外婆和爸爸抱住我嚎啕大哭。 也许就是从那之后,爸妈之间的感情开始变淡了。妈妈再也不让我接触和她工作有关的任何事情。 我翻了个身,努力让自己再次入睡。 梦境一下子转换了起来,我梦见爸爸被刺杀的现场的那一滩血,还梦见厨房门外的那把西瓜刀。在最后梦到陈妍尸体的时候,我猛然惊醒了。 我喘了口气,缓缓地坐了起来,准备去客厅拿杯子喝水,走到卧室门口却再也不敢往前,于是又折了回来,蜷缩在床上。 门框外的黑暗伴随着恐惧扑面袭来。我手忙脚乱地打开灯,仍然觉得不安稳,老是怀疑旁边的衣柜里和床下躲着坏人,或者连窗外也不敢看,也觉得有人在窗户外面盯着我。 就在这种恐惧折磨得我快要窒息的时候,我拨了慕承和的手机。 铃声响了三下之后就接通了。 “薛桐?” 他的声音通过听筒在我耳边响起的瞬间,我的所有心理防线全线崩溃。 我语无伦次地说:“我不敢给我妈讲,我怕她知道后,就不许我一个人呆在A市了。我也不敢给白霖打电话,昨天我都害得他俩一夜没睡了。白霖虽然和我好,但是李师兄毕竟还是外人。我想来想去除了你就找不到第二个人了。” “怎么了?”他的语气也显得焦虑了起来,“你慢慢说。” “我家昨天进小偷了。”我抹了下眼泪,“我现在害怕的要死。” “你把所有灯打开,电视也打开,我马上过去。”他说。 慕承和到我家,听我乱七八糟地描述完昨夜的险境和刚才的噩梦之后,说第一句话是:“你不能再一个人住了。” “白霖和赵晓棠都有男朋友的,我不可能让她们一直陪着我住。” “另外家里还有走得近的亲戚么?” “有我奶奶他们,可是他们都不待见我。”我说,“而且要是他们知道了家里出事肯定会告诉我妈的。” 慕承和沉吟了半晌,最后说:“那你住我那儿吧。” 5、 令我没想到的是,他居然住在A大的教师院里。教师院正好在A大西门的街对面,种满了梧桐树。我读书的时候,一次也进来过。只知道前几年这院子搞拆迁,拆了些旧楼,重修了两栋电梯公寓。 慕承和并未住那新修的公寓里,而是后面的一栋的旧楼。 屋子很宽敞,特别是客厅。所以沙发后面的空余地还摆了一张宽大的条形工作台。上面有两台笔记本,笔记本旁边随意地放着一堆书和一沓纸。镇纸的是一个眼镜盒。 里面肯定是空的,因为那副黑框眼镜正架在他鼻子上。 “以前他们告诉我,里面这三栋都是国宝级的老教授楼,居然你也能住这儿。”可见,也是大熊猫了。 “这房子是我父亲以前教书的时候分的。” “啊?”我好奇了,“那为什么你以前还去挤陈老师?” 慕承和瞅了我一眼,用一种很凝重的神色对我说:“因为这栋楼闹鬼,我一个人不敢住。” 我瞪大了眼睛,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他随后用眼神示意了下我的身后说:“据说那人就吊死在你背后的门框上。”他话音未落,我腾地一下,跳到他身边,揪住他的袖子,死盯着他那门框,一下子就觉得好像刮来了一阵阴风。 却不想,他倏地就笑了。 “吓你的。” 他又说:“你刚才不是逞强么?说得好像魔鬼蛇神见了你都得绕道。我瞎编两句话就吓着你了?”此刻的笑意已经渲染到他的眉梢。 我放开他的袖子,“大半夜的,你突然来这么一句,是人都会有点害怕。”而且我哪儿想到,他心情突然这么好,还能跟我开这种玩笑。 我睡觉的房间在他卧室的隔壁。不大的床,据慕承和本人说是他小时候睡过的,所以只有床垫。 我们铺好床,收拾了下屋子,差不多凌晨三点多了。 我都不确定,他对我说“住我那儿吧。”这句话时,我究竟是怎么答应他的。或许当时的心境真的很凌乱,脑子里一团浆糊,看见他就像看到救命稻草一样。或许因为过去他对我说什么,我都从没有拒绝 过。或许我真的在心中是这么期盼的。 心里虽然惦念着这些,却踏实地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我拿起手机一看时间,顿时想哀嚎。于是,迅速地起床穿衣刷牙洗脸。 “这么着急?”慕承和放下报纸问。 “嗯。”我收拾手袋,“人家和我约十点面试。马上迟到了。” “我替你拿牛奶。” “不用了,不用了。” “要不要我送你去?” “我坐地铁去,直接能到。”说完,我就刮了一阵风,飞出门去。 走到楼梯拐角,慕承和迅速地开门,叫住我,“薛桐!” 我转身,隔着十一级台阶的距离,狐疑地看着他。 他扬了扬手里的东西,“给你这个。”然后,轻轻地用一个弧线,将它准确无误地扔给了我。 那是一把门钥匙。可能为了不让它孤零零地显得太单薄,他将它套在了金属钥匙环上,还多挂了一只机器猫。 我紧紧地将它握在手里,冲他笑。 去面试的公司是家地产公司,比上回将我除名那家小一些。 会议室里坐着两位面试官一男一女,女的年纪大,男的年纪小。昨天白霖就告诉我,这家公司是那种家族性企业,一般情况下老总、经理、会计基本上都是自家人。 照例问了一些问题后,那男的经理又翻了一遍我的简历说:“你还会俄语?” “俄语是我的二外。” “熟练吗?” “还行。”我壮着胆子说。 “那来一段俄语的自我介绍吧。” 听完对方说完这句,我当场傻眼。就业老师教导我们,要把所有和自己沾上边的特点都要写成闪光点。我才小小地闪了下,怎么这么快就要打成原形了? 自荐书里的俄文版,还是去年慕承和帮我写的。我也没有刻意去背过。 “可以吧?”那人又问。 我骑虎难下,然后开始想对策。 “Да。”我灵机一动说了个单词。 “什么?”那人反问,明显没懂。 “能开始了么?”我立刻笑了。 对方点头。 然后我开始背慕承和教过的一篇很深情的课文。我记性很好,他讲了之后,一般我读好几遍就能记个八九不离十。 那篇文章的名字叫《我的家乡——北京》。 为了加强可信度,我把北京两个字全部换成A城。 “Мойроднойгород.Яродиласьивырославгороде……” 我回去坐在沙发上,把白天的事情讲给慕承和听。 “然后呢?”他饶有兴趣地问。 “然后,我背完了之后,他对我说,‘你的俄语和你的英文一样流利’,还通知我下次复试。”我咯咯咯地乐了起来。 慕承和也忍俊不禁。 我侧着头瞅他,发现他一直盯着我看,没说话。 视线停驻时间长了,难免让我觉得奇怪,不禁擦了下脸,“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他收起失神的眼,别过头去。 “你不信呀?”我说,“你要是不信,我再演一次给你看。” 我搬来一张凳子,坐在他正对面,演绎白天的面试情景,“Мойроднойгород.ЯродиласьивырославгородеА,вкоторомяпровеласвоезолотоедетство.этогород……” 他嘴角轻扬,到中途陪着我一起念出声。在齐声背诵完最末一句“Тамвсемнедорого.”后,我们俩相视而笑。 本来我担心,我们住在一个屋檐下,会不会很别扭,但是自从背完那篇课文后,突然就变得和谐起来。夜里,我躺在床上回忆起这一幕,隐隐觉得心中有什么想要抓住,却又搞不清。 慕承和一直没有提过刘启,甚至要我来他家那天,他都没有问,直到某日下午吃饭的时候,他忽然说:“女孩不都喜欢逛街么?很少见你出去。” “外面好热。”我说。 “也不和刘启出去?”他夹着菜,漫不经心地问。 “呃……”我怔了下,埋头低声说:“他调到县里边去了。”却没有在他面前说和刘启分手的事。 “为什么不告诉他?”白霖问我。 “我觉得,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感觉我们是平等的。”我说。 “工作找的怎么样?”网络状态 “好难啊,我看得上的,人家看不上我。人家看得上我的,我看不上。” “慢慢来,不着急。有一条名言很适合你。” “什么?” “先成家再立业。” “……你无聊。” “不喜欢?”白霖问,“那换一句好了:干得好不如嫁得好。” “……” “还有一件事告诉你。” “什么?” “师兄说,昨天他在街上遇见刘启,” “哦。” “他看到刘启和一个女的走在一起。”她瞅了瞅我。 “嗯。” “感觉挺亲密的。”她怕我不明白,又补充。 “嗯,挺好。”我继续说。 “你们真分了?”白霖问。 “真的。” “你上次不是说,他要求你考虑一个月么?这还没一个月呢。” “这样更好啊,免得我挺内疚的。”我喃喃说。 和慕承和真正相处之后,才发现,他有那么多习惯都是我不知道的。 例如他做事的时候基本上是百分之百投入,有时候在旁边给他说了老半天的话之后,才发现他埋着头,注意力完全没在我身上。这是一个很挫败的经历,并且屡屡发生。 例如他很偏食,但凡是带点甜味的菜,都会得到他的亲睐。 他总是工作到深夜。 偶尔,还会一个人坐在黑暗中,长久地不说话。 我一个人迷迷糊糊起来上厕所的时候遇见过几回。 第一次,我看到沙发上的黑影,狐疑地打开灯。光线倏地照到他的脸上,一下子那么显得那么落寞,和素日里那位常年带笑的慕承和截然不同,恍若一只被惊扰的小兽,神色中闪过一丝慌乱,可是转瞬之间 又恢复如常。 自此以后,我再也不敢唐突地开灯。 后来,我们一起在家里看电影频道的电影,影片当中我指着嘻嘻哈哈的约翰尼·迪普说:“为什么有的人表面看起来,和真实的自我不一样?” 他盯着屏幕没说话。 电影的场景,在浩瀚无垠的海面和一碧如洗的蓝天之间切换。 “薛桐,你喜欢大海么?”他问。 “喜欢啊。” “你看大海,无论它有多深,但是表面看起来总是很平静。”慕承和说,“比海更深的,是人的心。有时候微笑,并不代表自己不痛苦、不害怕、不绝望。” 我在指他。 而他,却在指我。 忽然之间,我明白我和慕承和在骨子里,也许都是一类人。所以他才那么吸引我。 或许—— 我又想,或许是这样的原因,让我也吸引着他? 6 第二天下着毛毛雨,我急急忙忙地冲回去,脱了鞋,迅速放下包,准备到客厅阳台上晾桑走到一半,发现慕承和居然在家,此刻正站在阳台上,脚边是一盆君子兰。 因为下着雨,所以外面的空气特别清新怡人。 院子里有一棵合欢树,都长了十几米高,枝繁叶茂,在一群低矮的梧桐面前显得很突出。它离慕承和住的这栋楼很近,最近那一棵的枝条基本上伸到阳台上了。树枝顶端的叶子上还挂着水珠。我看见慕承 和,伸手将那水珠子接到指尖,脸上带着顽皮的神色,而另一只手垂在身侧,食指和无名指之间夹着一支烟。 慕承和玩弄着树叶上的雨滴,抬手吸了口烟,然后才看到了我。 他愣了下。 我反倒为自己的偷窥,窘迫起来,急忙说,“你……继续。” 他哂然一笑,“今天怎么样?” “碰了一鼻子灰。”我不自觉地瞅了瞅他手上的烟。 他立刻明白了什么,走回客厅,将烟蒂掐灭在茶几的烟缸里。之前,我一直以为那个烟缸是个摆设。 “我还以为你不抽烟。”从未见过,也没闻到过他身上有烟味。 “偶尔抽一两只。上课上班时不抽,”他不好意思地笑了下,“而且吸烟有害健康。” 晚上家里没剩什么吃的东西,我们一起外出吃饭,路上遇见了刘启。他正从对面扶手电梯往下,而我跟慕承和从另一边向上。一个纤瘦的女孩挨着他站在同一阶,正在轻声跟他说话。 在我看到刘启的时候,他也看到了我。 我朝他笑了下,他却反而局促不安起来,似乎想要叫住我,却又有顾忌,最后谁都没有叫住谁。 晚上刘启来电话,我走到阳台上接。 “小桐,我……”刘启吞吞吐吐。 “我明白。” “你明白什么?” “我们不合适埃而且我们上个月就分手了。” 他叹气,“你知道我现在下派了,还不知道能不能调回去,我们局长平时挺照顾我的,他女儿是我们学妹,人也挺好,我……” “刘启,我真不生气。”我说。 “小桐……” “以前和我分手,是因为那个人?”他问。 我默认。 “看来我还是比较迟钝,本该早看出来。我一直以为是我不够努力,所以在等你真正地注意我,可是……太难了。”刘启说。 “对不起。”我咬着唇说。 “我没有毅力永远等下去,所以……” 刚挂断,宋琪琪的长途电话就进来了。 “听说你和慕老师同居了。”宋琪琪坏笑着说。 “白霖真八卦,这么远都跟你传情报。”我说。 JooYooReaderV1.06 打开设置书签帮助关于 “我今天去相亲了。” “好啊,感觉怎么样?” “条件还行。”宋琪琪说,“不过和我不太合适。” “你……”我欲言又止。 “不是因为以前的事。我只是单纯地觉得人家和我性格不合适。”宋琪琪说,“其实我现在想得很开,以前我以为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他,这辈子都没有能力再爱别人了。但是才过了不到一年,我发现现实和 我想象中不太一样。” 和宋琪琪絮叨了一会儿,我合上手机,回到客厅。慕承和正桌前工作。屋子里安静极了,能听见他笔尖划过纸面的刷刷声。我坐回沙发上回忆刘启在图书馆对我说“因为你很可爱”这句话的表情,竟然想不 起来。 如果白霖知道,肯定会大骂刘启白眼狼之类的。可是,我错在先,是我先利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