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咖啡店很大,据白霖说是一个美国的连锁品牌。有时候,会看到一些打扮很时髦的年轻男女或者聊天,或者摆弄膝上笔记本电脑。我唯一一次推门而入,不是喝咖啡,是陪着白霖去借厕所。然后,此刻,我在靠着玻璃墙的那张圆桌前看到了宋琪琪。她对面坐着一个男人。桌子上摆着两个白色的马克杯。两个人正在聊天。只需要一眼我就能看出来,宋琪琪已经坠入爱河了,因为她说话的时候,嘴角扬起来,眼睛闪烁着喜悦的光。和平时那个勤奋好学、沉默谦虚的宋琪琪有些不一样。里面光线不强,加上玻璃有些反光,瞧不仔细那男人的模样。不过,如今除了慕承和,我对任何男人的长相都没啥兴趣。我想到上次赵小棠说起有个男人送宋琪琪回家这事儿,肯定就是这男人了。我恶作剧般地躲在外面给宋琪琪打电话。“你在哪儿呢?”我明知故问。“我……”宋琪琪接起我电话,看了对面男人一眼,不自然地说:“我在跟人家补课。”“呸呸呸。琪琪,你就骗我吧。你现在在星巴克,和一个穿着细条绒西装的男人在一起。”“你在哪儿?”她尴尬地站起来,拿着手机四处看。我走到玻璃外,冲着她傻乐。她看到我,瞪大眼睛,然后对男人说了几句话,就拿着手袋跑出来。男人的视线也转向我这边,还朝我礼貌地点点头。这下,我倒不知道咋办了,只好学着白霖平时的狗腿样,将右手举到脸边摆了一摆。我对异性的年龄不太有判断力,我只能看出来他比我们年长,大概和慕承和年纪差不多,不会超过三十岁的样子。宋琪琪出来一把拉住我,“你怎么在这儿?”“我家住在附近啊,你不是去过么。”“走吧。坐车。”她说。“啊?”我惊讶,“你走了?”“和你一起回学校。”“不是吧,你们继续啊,我不是来搅局的。”“不是你想的那样。”宋琪琪急忙解释。“你咋知道我咋想的?”我反问。“我……”她语结,随即脸就红了,和我跟白霖的性格不同,完全不爱和人贫嘴。回去的路上,我俩坐在公交上,宋琪琪一直没说话。我终于忍不住问:“他是谁啊?”“我老乡。”“只是老乡?”宋琪琪点头。“你在我们系至少有一打以上老乡,都没见你那么热情过,还喝星巴克。上次赵小棠说送你回学校的男人也是他吧?”我说。她又点头。“那为什么赵小棠跟我们上次提到他,你要生气呢?”赵小棠和我们不一样,为此还和宋琪琪冷战了好久,直到这学期才开始解冻。宋琪琪又不说话了,转脸看向窗外。星期天下午五点多,是交通的高峰期。公交车上不停地人上人下,我俩坐在车子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宋琪琪靠窗,我在旁边,挨着我的是一位中年大婶膝盖上抱着着一包超市购得日用品,在大声地和前面的同伴用方言回顾刚才的购物经历。过了好一会儿,在我认为宋琪琪会继续对那男人的事缄默的时候,她突然说话了。“他叫肖正,不但是我老乡,还是我高中时的老师。”宋琪琪一边说,一边回头。用户签名2010,找一个人惺惺相惜,找一颗心心心相印。引用回复 评分 20楼 441397719 用户信息 maocuicui 注册时间:2009-6-25 最后登录:2010-11-26 在线时间:522小时 发帖数级别:Poster 认证: 访问TA的家不动产:舒适中套 威望:311 金币:496 发帖数:127 搜索帖子 发短信 加好友 只看该作者 2010-7-26 10:04 七、心的墙1、“那真巧啊,家乡隔这么远,都还能遇到,真是缘分。没想到,宋琪琪却平静地说:“不是缘分。我为了他才不远千里考到这里的。”“啊?”“我高二那年,突然来了一位年轻好看的新老师,很受学生们欢迎,他就是肖正。那个时候,他刚好从省城的师大毕业,分到我们学校教语文,但是并不得志。后来教了一年书,就考了公务员,他到了A城市,我也为此考了A大。”我强忍住惊讶,以前千猜万猜,都没料到宋琪琪选择A大是这个原因。为了爱,平时内向含羞的她,会有这么强大的勇气。我说:“那现在你终于熬到头了。这件事情,我可以告诉白霖和赵小棠么?”我这人藏不住秘密。但是又不确定她想让第三个知道。“没事儿,好姐妹嘛。你说吧,我无所谓。”宋琪琪说。后来,她就没再说话,我也就沉默了。4月10日星期日晴今天,我在街上看到宋琪琪和肖正面对面坐着,你一句我一句,显得那么和谐又幸福。真是惹人眼红。那么,之于慕承和,薛桐这个人又算什么呢?五月到了实习期,大伙儿各奔东西了。上学期就安排好了,我是留校实习。几天实践下来,发现自己的实习的任务便是继续在外语学院的党办守着电脑,给人打下手,每天对着打印机和复印机发愣,唯一的消遣是可以听到平时那些遥不可及的老师们相互八卦。老师甲突然对乙老师说:“你猜我周末在街上遇见谁了?”老师乙说:“谁啊?”老师甲:“就是你们法语班一年级那个个子挺高的女生,叫王颖是吧?”老师乙:“是叫王颖。”老师甲:“她居然和一个当兵的在街上逛街,我瞅着那人特别像她们军训那会儿的教官。”老师乙愣了下:“是么?”然后没了下面的言论。老师甲滔滔不绝地说:“我当时和你一起带他们去军训的,错不了。没想到居然凑成一对了。”另外一位老师丙,将椅子转过来摇了摇头,“现在的孩子啊,都是这样。其实那哪儿是什么爱情,只是三分钟热度。”老师甲也点头:“我觉得也是。”老师丙说:“你们说这个我想起去年我教的那个年级的事儿。”这位老师是专职辅导员的,所以对学生工作更有经验。“新生军训一个月,那些孩子开始挺恨教官的,结果走的时候却哭得稀里哗啦的,拉住教官的袖子,说什么也舍不得。但是他们军营里管的挺严的,不许教官们给任何同学联系方式。然后女生们还求着我,跟某个教官要了电话号码。说的是,这位教官十月底就退役了,她们想去火车站给他送行。”老师丙继续说:“见她们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我也就同意了。一堆人还说,要是那天有课的话,还我准她们的假。结果,回来以后,过了三个星期等那教官真走的时候,这些小姑娘早把人家忘得一干而尽了。”三个老师都一起笑了。“所以说三分钟热度。”老师甲总结,“只是在特定的情况下,会对特定的人有一种崇拜的感情。他们自己小,不明白,就盲目地把这种崇拜幻想理所当然地当成了爱情。”我埋着头,默默地在报纸上假装写东西,没说话。这时候,正好陈廷进来拿东西。老师甲恰好拿他当话题:“军训教官也好,学校老师也好,都是一样。就拿小陈来说,也是挺危险的。人年轻,又长的好,师生年龄差距不大,很容易被女学生当成目光的焦点。”老师丙哈哈笑说:“陈老师,你小心了。”陈廷完全没搞清楚状况,被笑得弄糊涂了,纳闷地环视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我身上。我也跟着笑了笑,虽然笑得很心虚。如果用彭羽的话来讲,我和陈廷也不是一国的。实习时,白霖的爸爸在城西给她物色了一处房产,说是房价涨得厉害,先给她置业,然后才有落脚点让她无后顾之忧地打拼天下。然后,白霖让我们去一起参谋下那房子如何。小区不在闹市区,周边还有待开发,但是那个架势完全是本市高档住宅。赵小棠感慨:“原来,这个世界上最靠得住的不是自己,也不是自己的男人,而是有钱的爹。”白霖一个白眼朝她横过去。过了会儿,白霖在车里用一种不确定的询问口气问我说:“小桐,你是本地人,你觉得怎么样?”我说:“挺好啊,真的。虽然有点贵,但是周边环境不错,肯定能升值。”“你还觉得不错啊。我就觉得离市中心太远了,没整体开发出来之前,真冷清。”宽阔的马路边全是待建的住宅,一路上没有什么人烟,也鲜有看到生活气息。唯一的商业店铺,都是名车的4S店。所以白霖又唠叨:“你们看,买什么都不方便。”我指着车窗外的一家鲜丽的4S店,很诚恳地说:“怎么说什么都不方便呢。买保时捷不是就挺方便的么。”白霖:“……”宋琪琪:“……”2、有一次终于耐不住相思,壮着胆拨了他的号码。我正忐忑地琢磨自己开场白要怎么说的时候,才发现另一头迎接我的居然是那个用户关机的提示音。后来多试几次,听到的都是同样的回复。于是,渐渐地将拨他电话这个事情,当成无聊时候打发时间的工具。六月下旬,这个城市突然就像进入三伏天一样,据说全城的空调都脱销了。周五的下午,终于迎来了一场大雨。雨从六点多一直下到半夜,才终于消去了部分暑气。第二天起床,我站在阳台上畅快地呼吸着凉快的空气,顿时觉得神清气爽,然后就去上厕所。一蹲下去,发现手机在裤袋里,于是取出来拿在手中把玩。然后,翻开通话记录,看到慕承和的名字,随手就拨了出去。没想到那个习以为常的关机提示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竟然是有节奏的响铃声。我的脑子,倏地就懵了,在我还没有做出下一步反应的时候,电话就被接通了。“喂——”慕承和说。于是,我终于听到了那个在我的世界中消失了接近三个月的声音。在这三个月我无数次地在脑海中彩排过,要是电话突然通了,我该如何措辞才显得不唐突。可是我千猜万想,却没料到最后竟然是这么个场景——我蹲在厕所里,手上拿着手机,然后另一头的慕承和说话了。“呃——”我冒了一个含糊的音,只觉得天气又猛地燥热起来,额头在滴汗。“是薛桐么?”慕承和问。“嗯。是我,慕老师。”“好久不见,”他说,“我前段时间出差去了,没想到一回来就接到你电话。”“嘿嘿。”我傻笑。“你在哪儿?”“我……”我只能撒谎说,“我在教室。”我一边起身回答他,一边单手提起裤子,然后习惯性地转身按下水冲做完这一系列的动作,才惊觉接下来的响动会让他充分地感受到,我肯定不是在教室。一秒钟后,水箱无可挽回地“哗啦——”一下,发出巨大的水声……我尴尬地咳了两下,然后转移话题。“呃——今天天气挺凉快的,你既然才回来,我替你接风吧。”“你准备怎么给我接风?”他语气中带着笑意问我。“以前都是你请我,本来应该我请你的。但是我现在还没开始挣钱,所以请你继续请我吧。”我厚着脸皮说。“好。”慕承和笑。我们约好十二点在市政广场的西边见面。因为进城的校车半路坏了,害得我在马路上等到第二趟才挤上去,于是足足迟到了二十分钟。我急急忙忙赶到目的地的时候,看到慕承和正在那边的树荫下。他坐在花台的边沿,两条修长的腿正好折成九十度,上身穿了件非常普通的白色短袖T恤衫。他嘴角微扬,在听着他前面,三米远的一个男孩拉二胡。那男孩我以前经常在这个广场附近见到他。他家里似乎经济很困难,就出来摆个卖艺的小摊,想凑点生活费和学费。男孩的二胡拉得很好,能把一些耳熟能详的流行歌曲该成二胡独奏,经常惹人驻足聆听。只是今天,大概因为是中午,听众就只有慕承和一个。我偷偷地绕到慕承和的后面,然后叫了一声:“慕老师。”他回头,看到我,就笑了。慕承和第一次来给我们代课是秋天,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大年初一。所以我从没见过他夏天的样子。没想到就是一条牛仔裤,一件T恤,很简单的打扮,完全没有学者的样子,反倒像一个学生。头发理得比平时短些,露出耳后浅色的皮肤。人也显得比以前要瘦一些。慕承和开着车,在城里找了一家他熟悉的中餐馆。此刻,已经是正午,原本因为昨日的大雨而消逝的热气又席卷而来。开门下车,明晃晃的烈日和热浪袭来的瞬间,慕承和的眉头蹙成一团,然后带着我,迅速地穿过停车场走到餐馆的冷气下。“你很怕热?”坐下来后,我忍不住问。“还好。”他嘴硬地说。可是鼻尖冒出的那些蒙蒙的细汗却背叛了他。我忍不住偷偷地乐了,没想到他是个这么怕热的人。随即,我想起刚才他在外边还等了我接近半个小时,有些懊恼地说:“那你刚才等我的时候,怎么不找个凉快的地方。”“我正好可以听会儿二胡。”“你对二胡有兴趣?”“我对这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东西都有兴趣。”他笑。就在这个时候,慕承和的手机响了。他接起来说了寒暄,大概是对方问他在干嘛。他说:“在外面吃饭。你一起来吃吧。还有你们班薛桐。”我听到这句,心里咯吱一下,立刻猜出来电话这人是谁。慕承和收起手机说:“是你们陈老师,他一会儿就来。”“嗯。”我不自然地点点头。一刻钟以后,陈廷出现。好好的一顿饭,变成了三人谈话。我真的失落极了。吃过饭,他们要送我回学校,我坚持自己坐车。慕承和看着我上了公交,转身和陈廷一起离开。我看着他的背影,除了沮丧,还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我一直以为,就算是带着对我的同情,至少在他眼中,我肯定是和别人不一样的。也就是这种心里优势让我能厚着脸皮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他的面前。可是,我却发现,他关心我是真的。不过,每当我进一步,他就会退后一步,无形地在我们之间竖起一堵墙。就像今天,难道他不知道我是那么想念他,有那么多的话想要对他说?可是,他却让第三个人出现在我们之间。用户签名2010,找一个人惺惺相惜,找一颗心心心相印。引用回复 评分 21楼 441473286 用户信息 maocuicui 注册时间:2009-6-25 最后登录:2010-11-26 在线时间:522小时 发帖数级别:Poster 认证: 访问TA的家不动产:舒适中套 威望:311 金币:496 发帖数:127 搜索帖子 发短信 加好友 只看该作者 2010-7-26 12:06 3、到女生院门口,正巧遇见刘启。他笑嘻嘻地迎面走来:“怎么了?薛桐,闷闷不乐的。”我怕他继续问,便随口说:“我肚子疼。”他问:“去看了吗?”神色有些着急。我说:“没有,我回去休息下就行。”我三两句就打发他,然后撇下他就走了。回到宿舍,宋琪琪说:“你可回来了。刘启给你送水果来,结果我们宿舍一个人没有,他就等在楼下,我刚回来看到他,才帮你把东西提上来了。”她说完,指了指桌子上我最爱的西瓜。“呃?”“你刚才没看到他?”“看到了……”晚上,我在msn上遇见了慕承和。我想了很久,还是发了对话过去。Po3a:白天忘记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慕承和:前天。Po3a:你突然就消失了,好像被外星人掳走了一样。慕承和:现在,外星人发现我居然是个平淡无奇的人类,于是又放我回来了。Po3a:你才不是平淡无奇的人类呢,他们说你IQ有两百多。慕承和:你确定他们不是说我智商250?Po3a:嘿嘿嘿嘿。我忍不住笑了,可是笑过之后,却敛起神色,看了下桌面上原封不动的西瓜,朝着键盘打了一句话,发过去。Po3a:慕老师,你觉得我们现在这个年纪谈恋爱合适吗?终于走到这一步了。我只是想知道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一条不如以前回复地那么快。慕承和:怎么,小朋友也要谈恋爱了?我吸了口气又写:是个和我同年级的男生,不是我们系的。然后,时间静止了。我看到自己鼠标的光标在屏幕上一闪一闪,就像我那忐忑不安的心跳。对话框里显示出,对方的对话状态是“正在输入”,持续了几秒钟以后,那个“正在输入”没有了。他似乎停顿了下。于是,我的心也跟着停了下来。那一个停顿,或许对他只是一个转瞬,但是之于我,却是一个漫长的煎熬,我甚至有关掉电脑夺门而出的冲动。我安慰自己,也许只是慕承和一个简单的停顿,也许他是刚才写了什么,却发现有错字了,倒回去删除。然后,他给了我一行长长地回答:你们这个年纪的爱情总是最美的,好好把握,但是注意不要让自己受伤。我一遍又一遍地读着这行字。措辞得当,字字合理,没有一处能挑得出毛病,完全是一个老师和长辈对晚辈谈话的语气,严谨且诚恳。可是——可是我想要的并不是这个,完全不一样。Po3a:谢谢老师,我下了。我心里堵得慌,匆匆写了这七个字,关上电脑。宋琪琪出门还没回来,宿舍里就我一个人,我对键盘很熟,所以也没开灯。电脑关了以后,那微蓝的荧光也随之消失。屋子陷入黑暗。我静静地坐在漆黑中,听着顶上嗡嗡转的破吊扇,半响没动。八月初,老妈接到一纸调令,要去C城的另外一座监狱任副处级干部。她说这是处级干部的正常轮换。调令来的急,所以走得也急。我对此没有太大的意见,反正她也常年不沾家,我和她之间的距离是几十公里还是几百公里都没区别。临行的前几天,我和她一起去墓地看望老爸。她替老爸将墓碑来来回回擦了两遍之后,站起来,看着我说:“小桐,今天当着你爸,我想跟你商量个事。”“嗯。你说。”“你记得我们监狱那个陈伯伯吗?”“陈伯伯?”我不太记得这号人。“那次你跟我们单位的人一起在外面吃年饭的时候,他坐你旁边。”老妈提醒说。我想了想,还是记不起来。老妈犹豫地说:“妈妈想和他再婚。”我倏然一愣,转脸看她,“你说什么?”“妈妈想和他再婚。”她重复了一遍,可是眼神却变得坚定起来,继续又说:“本来这事我觉得搁一搁,先探下你的口风再说。但是现在我要去外地的,你还有一年才毕业,没个放心的人照看你,我也挺不放心的。”我呆呆地看着她的嘴唇张合,感到自己眼睛里有什么东西想要溢出来。我只得拼命地瞪大眼睛,然后咬牙切齿地说:“我不同意。”“桐桐……”“我说,我不同意。”重申的这一次,我提高了声音。与此同时,眼睛不小心眨了一下,泪珠就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