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二年四月三十日 小薇: 见信好! 你给我送来的东西收到了,感激不尽,不过是不是有点太多了?你自己也该留着点用吧,还有,人参多吃无益,你和十三都得注意了,我知道你们俩都是拿人参当胡萝卜啃的主。 我很好,现在是春天,我被某人拖着每天出去散步,其实我心里挺乐的,还装着一副委屈的样子要他来哄我,我是不是越来越不知羞了?在西宁的生活居然让我也过的很舒心,有时候还想最好一辈子就待在这里不要回去了,如果真能这样就好了…… 最近在某人的威逼下开始练毛笔字,因为据他说我的字像蚯蚓爬似的,真是,有这么差么?你给评评理啊!不过练毛笔字的过程真是艰辛啊,因为通常他一握住我的手时我就忍不住发笑,想当然尔,这还怎么进行下去嘛!所以每次他都被我气个半死之后跑走了,我怎么愈来愈觉得他返老还童了啊,真好,每次都是一张死水脸我看了也会变老的! 十三的话我知道了,告诉他不用担心我,还是那句话,有空多调理调理自己的身子,我很担心他,请他务必保重。十六给我写的信我收到了,不过这几天忙着骑马,没时间给他回,请他再等等吧,他家儿子满月的贺礼我也会一并送上。说起儿子,我回想起来,当年我的儿子活不了对他而言也许还是件好事,西宁的生活我虽然觉得不错,但对一个小孩子而言就太过辛苦了,这么看来,我不能再生孩子许是天意呢! 天已经黑下来了,他不许我点灯写信,只好就此罢笔,替我亲亲你家宝贝儿子,告诉他们干娘很想他们,晚安啦! 若 雍正三年七月二十四日 小薇: 见信好! 如果问西宁我最喜欢的季节是什么,毫无疑问是夏季,不热又不冷,很合我意。不过我还是不敢冒着他发脾气的风险下水游泳,他永远就记得我那次跳河自杀的事,看到我在水边就紧张。 你上封信里问的事情,楚宗来时我刚好病着,等他走了我才晓得,不过听初四说,某人确实说了那么些话,皇上想必大大地不开心了吧,抱歉,他就这么样的脾气,但所谓的纵容家下人在西宁生事却是没有的,是有下人在西宁生事,但我已狠狠惩罚过了,有我在,怎会有这种事发生?你可以把这话告诉十三,让他转告皇上,不过不转告也没什么关系。 在西宁待了两年多了,已然习惯这里的生活,若要我突然回京我还不习惯呢,这里很好,因为有他,小薇,你是知道我性子的,所以以后这类话也不必再劝 还有,十三咳血的症状好些了没?你该去求皇上让你们休个假,总这样拼死拼活的累着再怎么样好的身体也受不了啊,听我的,去苏州住些日子吧,余的事情都暂时丢下别管了,还有什么比健康更重要? 至于你抱怨我信写的短,呃,我用不太惯毛笔了,字又写的丑,自然不能像你一样洋洋洒洒写好多页,抱歉抱歉,下次一定改。毛笔字自然没练了,他忍受了半年终于忍不了了,想转而教我吹箫,结果是他头都破了,不用怀疑,自然是撞墙撞的,没想到他也沾上初四这坏毛病,真不晓得该怎么改掉。不过小薇你也知道,稍微有点头脑的人就该放弃我了,偏他死脑筋一定要我学会,其实琴箫合奏不就挺好,令狐冲与任盈盈的绝配啊!不过我想他这么固执的原因是怕我分神去想别的事,唉,这人…… 好象有圣旨来了,暂且搁笔。 “监禁啊……”我拖长了声调看向他,胤禟嘴角却还噙着一抹笑意,看我的眼神居然还柔和的很,昵声道:“要换个地方住呢!” 我一把抱住他的胳膊笑问:“有什么区别吗?” 他刮了下我的鼻子,轻声笑道:“对你来说确实没有,反正你从来不出门。” 我咬着嘴唇笑道:“你又取笑我!过来让我打一下!”他却往后退了好几步,仍是带笑看我,我一跺脚,扬眉笑着:“不理你了,我回去接着写信。” 小薇: 你应该知道圣旨上写的是什么吧,我是无所谓啦,他说的没错,反正我很少出门,也没什么区别,只是没想到有一天我也过上了囚犯的生活,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的呢,有点好奇。 突然想到一个很严肃的问题,被监禁了后还能接着给你写信吗?我不晓得,不过这封信应该能发出去吧,不然不是枉费我写了这么多? 我得去吩咐下人收拾东西了,就写这么多吧,记得要活的开心哦! 若 雍正四年三月十九日 小薇: 呃,例行感谢一下仍许我们通信的皇上。 不知不觉都快过去三年了,你信里提到的事情我是晓得的,事实上他的外文还是我教的,至于他和弘晸信里面写的什么,我没兴趣,从来不看,所以也不知道。皇上既然说写了那些,那便是吧。 我想这次皇上大动肝火,也许我们要被押送回京了呢,不过回京城后应该还是见不到你吧,估计也不能继续通信了,有点难受,你的信我都收着呢,以后再拿出来重读吧。 弘晸是个好孩子,请看在我的面子上多多照拂他,他虽然脾气不好,很有些像他阿玛,但心地却是不坏的,若是可以,多帮帮他吧,当年他额娘的死,我虽然不后悔,对他却很是愧疚,真想有什么机会补偿他,可惜不能。 我近来又犯病了,每到春天就这样,他不许我多做事,就只能写到这里了,小薇,帮我问候下十三,知道他为我做了很多,大恩不言谢,这份情我会永远记在心里的。 若 “写完了?”他将我抱回床上盖好被子,自己也上床把我紧紧抱在怀里,低声道:“若儿。” “恩?” “雍正这次恐怕不会放过我,若他抓我回京,你必然也会随行,到时去求他去掉你福晋的名分,以后一个人好好过活好么?”他语气有些像诱哄,却听的我面白如纸。 “不好!”我板着脸道,哪有这样的事,他痛苦我开心?使劲咬上他的唇,顿时一股血腥味在口中弥漫,我只不管,在他唇上认真低语:“不论什么时候,我都不要跟你分开,你休想逼我走。” 他闭上眼睛,良久轻轻抚着我的脸,替我拭去不知何时落下的泪水,叹气道:“你总是这么固执。” 我泪水未干,却已绽出笑颜:“跟你学的。” 他帮我把肩窝的被子掖好,下巴蹭着我的额头,一阵酥痒,我满足地叹息一声,窝进他怀里,明天有明天的事情去想,此刻,只想在他怀里安心睡一觉……yanr 2006-11-17 20:46第七十六章 “这是什么意思?”我冷冷地看着一脸尴尬的十三,强抑住心中滔天的怒气,“他呢?”为什么一进京就把我和他分开,连提前告诉一声都没,让我毫无心理准备地就与他失去联系,就连最后嘱咐的话都没来得及说,若是丁皓的计划没能成功,那岂不是连最后一面也见不到了?拼命咬住下唇止住因心酸而即将涌出的泪水,冷声再问一遍:“他呢?” 十三叹了口气,走上前一步:“你别这样,九哥犯了事与你没干系,皇上说了,等这事过了,你想做什么都由你,要独身或是要嫁人都随你……” “等这事过了?”我一颗心全掉在冰窖里,抬眼看他,“是说等他死了吧,”突然就笑了起来,看着一脸惊惧的十三,一字一顿地道:“若他死了,我这辈子再不会见爱新觉罗家的人。” 十三脸色大变,叫道:“若曦!” 我闭上眼睛不再理他,我知道十三没有错,我应该感谢他,我也知道雍正没有错,对待政敌自然不能心软,我知道,我都知道,但我不是圣人,怎么样也不能不去怨恨杀死我丈夫的人,怎么样也说不出感谢二字…… 听到十三渐渐走远的声音我才一下子坐倒在地上,抱住身边的初四大哭了起来,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攫住我的心,若是他死了,若是他死了…… 到五月了吧,如果我没记错,他在这个时候被改名塞思黑,而八爷也改叫阿其那,兄弟两个,受尽了侮辱,不知他现在在想什么,我们在同一个城市,也许相隔不远,却不能相见,我这才明白相思的煎熬,想念他看着我时嘴角温柔的笑意,想念他抱住我时温暖的胸膛,想念他亲吻我甜蜜的味道,我想他,几欲成狂…… “小姐,您好歹吃口粥吧!”初四急的眼泪都快出来了,端着碗可怜兮兮地站在我身旁,我撑起身子,刚接过勺子闻到粥的味道就感觉一阵恶心,赶忙别过脸道:“我不想吃了,拿走吧!” “小姐,您这几日胃口不好,几乎就没吃什么,要是被爷知道了……”我止住她的絮叨,这些日子身体确实不大对劲,只不知为什么,然而我若想活着见到他就必须得保重好自己,伸手接过粥再勉强吃了几口却“哇”的一声吐出来了,又咳了几声,初四唬的赶忙上来帮我拍背,眼泪已是落了下来,却不出声,我叹了口气,递给她一条手帕,勉强笑道:“我没事的,你再去帮我弄些小菜来就饭好么?” 她答应着去了,我掀开被子下床走了几步,回头却对上一双美丽亲切的眸子,不禁有些怔愣,呆了半晌才道:“小薇?”她上前几步扶住我:“我听说你好几日没好好吃饭了,还好么?” 我有些苦涩地咬住下唇,刚刚燃起的一点希望又破灭了,无力地坐了下来,淡淡道:“还好。” “我带了一个太医来给你看病呢!”小薇眉头紧蹙着,朝我走了过来,我摇头道:“不必了。” “有病就该瞧瞧啊,”她急道,“你总是这么固执。” 你总是这么固执,这句话让我回想起那夜的甜蜜与心酸,他言犹在耳,人却见不到了,我是固执,而且想一直固执下去,只固执给他一个人看…… 盯着小薇沉默地看了一会,慢慢道:“小薇,我自己的身体我很清楚,在他死之前我绝不会轻易糟蹋自己身子,所以真的不必要太医了,谢谢你的好意。” 小薇呆站了一会才道:“你从不听人劝的,”她把头偏向一方,“我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允祥说若是九哥死了,你再不见爱新觉罗家的人,难道连我和他也不见了么?”说着泪水已是滚落,我伸手拭去她的眼泪,又叹了口气:“小薇,你要明白,若他死了,我连听都不愿听到这个姓氏了,这辈子也不会再踏进京城一步,求你原谅。” 她的泪仍是止不住,哽咽道:“何苦这么着?没了丈夫难道连朋友也不要了么?” 我不禁苍白了双颊,默然半天才道:“我也曾经以为可以做到,但我把自己想的太过坚强,我其实很软弱,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永远不要再看到这些,然后重新开始生活。”转而握住她的手,深吸了口气柔声道:“小薇,谢谢你帮了我这么多,也许等到很多年以后,我会回来看你们。”现在的我,心里完全是个未知数,不知道外面的情况,更不晓得他到底能不能平安离开,心乱如麻便是此时心境…… 月事迟了好几个月,整个人又懒懒的,我心底暗疑,难道是有了身孕?但当年明明说是由于对身体损耗极大,不能再生,怎么会……难道是大夫误诊? “小姐,您……”初四惊疑地看着我,她是我的贴身丫鬟,自然知道我身体的情形,“难道是……”我朝她摇摇头,不让她说出那两个字,心里欢喜却又担忧,我又有孩子了,但是却是这种时候,乖孩子,你可真是会挑时候啊!转而朝初四招招手让她坐下,想了想道:“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知道么?” 她点点头,又道:“那小姐以后打算怎么办?要是爷真的……”她的眼里全是恐惧,我咬牙道:“要是他真的死了,我们俩浪迹天涯去,或者,”我微皱着眉头看她,“你想留在京城?” 她拼命摇头:“我想留在京城做什么啊?我从小就跟着小姐,小姐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我舒心一笑:“好,那咱们一起走。” 如果我没记错,六月份时雍正将他送到了保定囚禁,八月份就死去了,难怪十三会放我出来。我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的脸,忽然笑了出来:“他死了?” 十三脸色变了一下,忍不住皱眉:“若曦!他去保定了,只是被关起来,不至于死的。” “不至于?”我不禁冷笑,有谁还能比我清楚至不至于?已然心神大乱,茫然走出两个月来的牢笼,十三低问:“你是去我家住还是去弘晸那里?” 我深吸了口气,漠然看他:“我要去保定。”只有去保定才能知道他是否平安,只有去保定才能缓解我此刻灼心的焦急与恐惧。 十三浓眉皱起,重复着:“你要去保定?”他摇头道:“你一个女人,去保定做什么?” 我执拗道:“带我去见皇上,我要去保定,”顿了一下,不再在十三面前掩饰眼泪,咬着下唇道:“我要见他。” 他怔住,只叹气,并未再说什么,我刚想迈步,一个人却快步走到十三面前禀道:“十三爷,刚传来的消息,八爷去了。” 我和十三同时一震,他瞠大眼睛:“你说什么?” 那人又重述了一遍,十三呆了半晌,缓缓道:“现在就去吧!”说着抬脚就要走,我叫了出来:“十三!” 他回头,眼角似有泪痕:“怎么?” 我跟了上去:“让我看看成么?”八爷,去了呀……心里一片冰凉,虽然知道他会是这个结局,但自己亲眼见到了总觉得心痛难忍,拭去泪水昂头对十三道:“让我去看看成么?” 十三叹气:“上车吧!” “胤禩,胤禩……”甫一下车便听到哭声,我白了脸看着跪在地上嚎哭的八福晋,三年不见,她竟苍老了这么多,哭声一声比一声凄厉,听的我的哭意不断上涌,十三皱眉道:“怎么让她出来了?”无奈地上前扶起八福晋,低声道:“八嫂,人已经去了,您就请回吧!” 八福晋睁着一双绝望的圆眸,看的我胆战心惊,见她盯着十三看了好半晌方咯咯笑道:“这是谁呀,这不是十三爷吗?咱们的怡亲王爷,咱们雍正爷身边最红的人哪!我哪有那个福气让您叫一声八嫂,啊,我家爷都没福气让您叫声八哥啊!”说着又哭又笑,十三无计可施,满头是汗,只得听她继续哭下去。“胤禩,胤禩,你怎么这么狠,连最后一面也不肯让我见啊,你怎么这么狠心哪!”我心口一痛,泪水终于落了下来,最后一面,最后一面……天地间好象顿时失了颜色,周围人的身影都突然变远,只有八福晋的哭声清晰明了,一次次撞进我的心里,让我痛的无处呐喊,全身冰凉,呆在原地不能动弹,泪水却似断了线的珠子滚落,心口被撕裂般的痛。 “皇上,请您允民妇去保定。”我跪在雍正面前,咬紧了牙关沉声道。 十三在旁垂着眼帘不出声,我已经和他说过了,他料得不能阻止我,只能顺着我意,十三为我做的,我又到何时能还? “去保定?”雍正的脸色有一瞬间十分吓人,随即恢复淡然,在大殿里缓缓踱着步子:“不行。” “皇上,”我忍住泪水,告诫自己绝对不能在他面前哭,“我听说他病重,求您让我去为他收尸,求您……” 雍正大大动容,看了眼十三,喃喃道:“你这是……” 我深吸了口气,尽量平静道:“我去保定,为他收尸后,就再也不回京城了,从此也不会再出现在皇上的面前,求您,让我去吧,求您……”我几乎已是在哀求,若不是有所顾忌,我还真想学电视上一眼抱住他的身子哀哭。 “再也不回京城了?”他吃了一惊,十三却于此时上前道:“皇上,当年她救了臣弟一命,臣弟求皇上准她所请!” 雍正的脸色阴晴不定,来回踱着步子,似是难以决策,我默然等着他,心里实是忧心如焚,两个多月了竟一点消息都没,难道真要去保定为他收尸?手有些发抖,鼓足了勇气道:“皇上!” 雍正蓦地回头,对上我焦急的眸子,盯着我迟迟不发话,时间就在让人窒息的沉默中一寸寸被凌迟…… “这是你要的东西,”十三沉着脸将一个包裹递给我,我心里有些难过,接了过来打开,里面是八爷的一些手稿,“你要拿这些做什么?”他低问。 我抿了抿嘴唇道:“烧给他吧,他若知道八哥死在他前头,不知道该有多难受。” “给你这个。”他脸色有些怪怪的,“听说是你给他做的,他临终前让人交给我还你。” 我怔怔地接过熟悉的箫和鲜艳夺目的红穗,在这种全世界都像是一片白的时候乍然见到那有如鲜血般的红色,让我的心狠狠的抽了一下,又忆起送穗子给他那日他的微笑,似是早已预料到那是最后一次见面,竟是丝毫不惧,仍是那般温和。记忆中他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清晰的映在脑中。我知道古董店是他开的,我知道青花是他送我的,我知道他曾站在我身后孤独地望着我,我都知道……然而却只能装不知道,我无法给他任何回报,此生唯一给过他的温暖便是那日的穗子,不知道在他临死前有无给他带来一丝安慰。默然抓紧箫,上面仿佛还残留着他的温度,低声开口:“十三,你知道那日我看到八嫂哭时的感觉么?” 十三转头看我:“若曦……” “我在害怕,”我看着自己有些颤抖的双手,凄然一笑,“我在害怕,十三,”泪水已然涌进眼眶,我强忍着不哭,咬了半天下唇才道:“我害怕我会像八嫂一样连爱的人最后一眼都见不到,我害怕……” 十三默默地看着我拼命忍泪的样子,上前让我虚靠在他肩头,在我背上轻轻拍着:“别怕了,你走吧,一个人要小心……” 我抬起头,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到一个有些熟悉的女声叫道:“请留步!” “未央姑娘!”我吃了一惊,看着她快步走到我面前,微微一笑:“皇上说了,怕您一个人去保定不安全,想让几个侍卫送您……” “多谢皇上好意了!”我沉声拒绝,“我不想再麻烦皇上。”朝十三看了一眼,他会意,向未央道:“就这么回皇上吧。” 她有些犹豫:“可皇上说……” 十三微微笑着:“咱们这位主的脾性就连皇上也说不动,皇上会明白的。” 她这才惊异地看了我一会,随即笑道:“我省得了。” 看着她渐渐远去,我回转身子对着十三勉强一笑:“我走了。”迎面便看见一张熟悉的脸庞,不由得呆住:“弘晸!”弘晸看着我,向来冷漠的眼里居然有一丝温柔:“我来接你回家。” 回家?我心里一痛,没有他的地方怎么会是家?“四姨娘想见你。”他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淡淡道来:“回家吧。” 我点点头,有些事情确实要向红姐交代一下,朝十三颔首:“十三,我做过许多错事都靠你照拂着,只盼你将来莫怪我才好!” 十三皱紧了眉头,长叹一声:“我怎会怪你?若有一天想通,仍是回来吧!” 我笑而不答,跟着弘晸离去。 三年不见,红姐见我流泪,我见她却微笑,听她哭述了一大堆事后含笑道:“那么说你过的还好?”这我就放心了,我丢下他们在这里,心里也很愧疚。 她忙着拭泪:“我过的是还好,但您和爷……” 我握住她的手:“我们很好,别担心,这家里的老老小小就都要拜托你了,无端托你这么个重任,你……” “您这话怎么说的?这是我的责任,只是我听弘晸说您要去保定?”她脸上泪痕未干,双眼微肿,却勉强装出笑颜。 我点头:“是,听说他病重,我恨不得插翅飞过去。”心急如焚就是这样的感觉吧,像整个心都揪了起来,一门心思就扑在他身上,盼着早日相见,连和她说话都急着想结束。 她本想开口相劝却又忍住,低声道:“您多小心,替我们问候爷一声……” 我心里疼痛不已,却微笑道:“我省得了!”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扶住初四的手,回眸一笑:“我走了,多保重!” “等一下!” “弘晸?”我讶异地看着他,“有什么事么?” “我想和你单独谈谈。”他冷声道,脸上仍是没什么表情,我轻皱了下眉,随他走到一处幽静的地方,看他沉默不语,叹了口气开口:“我知道你恨你阿玛,也恨我。” 他迅速地看我一眼,冷笑了声,我咬牙继续说下去:“但你阿玛并没有做错,你的额娘,害死我的儿子,差点就害死我,我并不后悔。若你执意于这段仇恨,于你自身也没什么好处。” “我恨我阿玛,不仅因为他害死了我额娘,还因为,”他突然打断我的话,黑幽的眸子锁在我身上,眼里燃着某种火焰,让我无端有些战栗,震惊地听着他缓缓道出口的话语:“你是他妻子。” 叹了一口气,慢慢勾起一抹笑容:“弘晸,我是你阿玛的妻子,只是他的妻子,明白么?”不管他明不明白,今后怕是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了。看着他因愤怒而涨红的脸庞,忍不住叹息:“你八伯伯去了,阿玛怕也活不长了,以后的事你都要自己一人独力承担,你的担子很重,又何苦再去为这些事情痛苦烦心?”从此不相见…… 上马车时对上他的眸子,却并未闪躲过去,只静静地注视了他一会,希望他能明白什么才是他该做的,希望他能平安如意…… 雍正四年八月二十九日,我站在直隶巡抚衙门外,抱着一个骨灰罐冷冷地看着十六飞驰而来,接着翻身下马,冲到我面前已是上气不接下气:“十三哥说,如果这次不来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默然盯着手中的骨灰罐,半天才道:“我说过,他若死了,我再也不要见到爱新觉罗家的人了。” 他的脸色顿时苍白,脸痛苦的扭曲了一下,睁大了眼睛看我:“我也不见了?十三哥也不见了?不是说把我们当朋友,这算什么?” “不再见了。”我冷冷地道,看他瞪大了眼睛似是不敢相信,便又补上一句:“看见你们我永远都会难过,所以不要见了。” 他低声道:“那你要去哪里?” 我漠然地看着他:“天下之大,除了京城哪里我不能去?”他难过道:“早知如此……”我叹道:“十六,你有什么错?一切都是天意,也许日后你还会怪我,谁又能知道将来的事?” 他把头偏向一边,声音有些不稳:“我怎会怪你?” 我扯了下嘴角,走向马车坐了进去,回首向十六道:“多保重!”初四娇叱一声“去”,马车便跑了起来。 我侧过头去,还能看见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站着原处看着我的方向,不禁心中愧意大盛,忽然初四问道:“小姐,我们要去哪儿?” 我回过神来,拼命摇头挥去心中涌上的愧疚,缓缓开口:“广州,广州终南客栈。” yanr 2006-11-17 20:47第七十七章(最终回) 广州,有没有搞错,这家伙的终南客栈开的这么大,我笑着看初四目瞪口呆的样子,拖着身子走了进去,肚子已经越来越明显了,若是再拖一段时间恐怕就遮不住了,径直要了一号房,在房里刚喝了一口茶,便听见有人敲门,初四唬的脸色发白,呆呆地看着我。我伸手揉了下眉心,扬声问道:“是谁?” “终南山下,活死人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