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变戏法似的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打开之后香气四溢,我眼前顿时一亮,喜笑颜开地抢过来:“一品楼的葱抓饼!”天知道我多久没吃过了,一直都是吃了就吐,被折腾的要死,总算可以享享口福啦! 他一脸宠溺的笑,又道:“你慢点吃,别一次吃多了,总归有些油腻!” 我答应了一声,果真放慢了吃,一边道:“这些天怎么都回来的这么早,以前可都是见不到九爷的人影呢!”哼哼,果然是母以子贵啊! 他捏捏我的鼻子:“你又想到哪里去了?孩子再重要能有你重要?” 我心里有些欢喜的情绪在发酵,却扬眉笑道:“我可不知道哪个对九爷比较重要……” 他将我搂在怀里,在额上柔柔吻着,慢慢地道:“你永远是最重要的……” “你好肉麻!”我装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似的抚抚双肩,引的他一阵发笑,又道:“你想想我们的儿子叫什么?””放眼望去,仿佛这年头生女儿是时尚啊! 他又笑了,近来他笑的次数越来越多,在别人面前有时都能露出笑容,周围的人被他吓的不轻,我倒是习以为常。“女儿当然好,不过可以先生儿子再生女儿啊,”他软语哄着,“不然龙凤胎也可以!” “龙凤胎?”我的脸有些抽筋,又不是想生就能生的!虽然不太明白这家伙为什么一定坚持想先要儿子,不过这种事,向来由减数分裂的结果决定,我又不能控制,最好生个女儿出来气气他,不过他也已经老大不小了,别有心脏病才好……第六十五章 一日照例去给康熙老爷子请安,又被他抓着下棋,半天不到便被下的片甲不留,康熙笑道:“果然是要当娘的人了,怎么,心力也不肯耗费么?” 我红着脸笑道:“哪里?只是近来有些渴睡,所以……” 康熙哈哈大笑,摸着下颌的微须笑道:“好了好了,朕也不敢多留你,哪次不是来了才一会老九就巴巴赶来了?今儿朕索性不等他就把你送走,本来有身孕的人就该多休息,以后你就乖乖待在府里不必来陪朕了,等孩子生下来后抱进宫来给朕瞧瞧,朕还要帮他娶个好名字!” 我心里一阵欢喜,微微福身笑道:“多谢皇阿玛!”一来今后不用进宫来倒也合了我这懒人的心意,二来这年头皇孙能得康熙赐名的也不多,毕竟老康是他的亲爷爷,长辈取名我总觉得会有一层更绵长的意味…… 康熙呵呵一笑,摆手道:“你这丫头,一天到晚谢来谢去的,把朕搞的头疼!”他朝一旁的李德全道:“去把朕要赏给九福晋的东西送到九府去!” 我忙站起来谢恩道:“谢……”谢字尚未说完,想到康熙刚才的话便硬生生地吞了下去,只笑道:“皇阿玛如此体恤儿臣,儿臣真不知说什么才好!” 康熙微微笑道:“你都说了这么多了还不知说什么?”他抬头看看外面的天色,略皱眉头道:“天也快黑了,你也早些回府去吧!自己要小心身体,明白么?” 我心里不知怎么的忽然就有些感动了起来,原来对康熙心中是颇有芥蒂的,即使有时笑颜以对心里也在暗暗捣鬼,只是听他这几句话,倒真有些真正疼爱的意味,忍不住就有些酸涩,默默福下身去道:“遵旨!” 此时正值隆冬,待我出去后偏又下起漫天大雪,本来是想在雪中玩一会,初四却不准,用她的话来说,如今我不比寻常,若是有什么闪失,那可就糟糕了……算了,等到下个冬天时再玩吧,我悄悄抚上自己的小腹,乖宝宝,妈妈为你可牺牲大了……正走着,身后却有一个太监捧着件斗篷气喘吁吁地追上来,垂手道:“福晋,主子说了,外面下着雪呢,请福晋披上斗篷再回去!” 我微微一笑:“让主子费心了!”朝初四看了一眼,她便上前塞了一锭金子给那太监又笑道:“有劳公公!”那太监便喜笑颜开地去了,我拉紧身上的斗篷,轻轻叹了口气,初四奇道:“小姐怎么了?好好的叹气做什么?” 我拍拍她的肩膀,莞尔一笑:“没什么。”这小丫头好奇心极强,我闲着无事倒也愿跟她聊天说话,只是我心中对康熙又敬又畏又爱又憎的感情却是不能对她说,甚至也不能对胤禟说…… 靴子踩在雪上面发出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愉悦,我倒也不急着走,缓缓在雪中踱着,初四撑着伞笑道:“这雪下的好大,可见小阿哥一定会生的聪明伶俐!” 我噗嗤一笑,侧首看她:“这是哪来的谬论?”向来只听说瑞雪兆丰年,什么时候竟成了瑞雪兆麟儿了? 初四脑袋一歪,得意的很:“我自创的!” 我摇头笑道:“真有你的!” 正有说有笑的,忽然一人从前面的林子里走了出来,低低地道:“枫儿!” 我心中一震,向初四略微斜了一眼,她立刻退到一丈之后垂手而立,我淡淡一笑:“十六弟!”他虽不肯叫我九嫂,我却不能不叫他十六弟。 他脸色一黯,视线又转到我身上,我冬日向来穿的很多,便是身上有孕也不太能看出来,不过这件事他想必早已知晓。果不其然,他向前进了一步,声音里有些不确切:“你,你过的好么?” 我倒是笑了出来,微微侧首,笑意盎然:“自然很好!” 他的脸腾地一下涨红了,半天没说话,我心里又叹了口气,敛起笑意,也低声道:“你呢?” 他抬起头直直地看进我的眼睛,我竟有些想往后退的感觉,那眼神,不是凌厉,而是,忧伤……须臾他的话飘进耳里,声音虽不大,听在我耳中却是轰隆作响:“我不知道……” 他若是说好,我心里只有抱歉;若是说不好,我自然也是遗憾,但他竟给我来了句不知道,我一时怔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他看着我的神色却是颇为奇怪,终于从嘴角扯出一丝笑容:“我有话跟你说。” 这句话自然是废话,但我却没心思去打趣他,只轻咬了下嘴唇,道:“请说。” “我做的事情,你或许不能明白,但终有一天你会知道,我都是为了你!”半晌才从他嘴里说出这些话,我心下暗惊,他做了什么?近来胤禟眉宇间总有一丝愁容,难道竟与他有关? 忍不住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呆了一下,却苦笑道:“我想做什么你难道不知道?” 我把视线转向别处,冷冷道:“我知道我有对不住你的,不过难道你就不能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他也冷笑了下:“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你说的好简单!”他的神色忽然有些癫狂:“若是以后老死不相往来,我或许可以;像现在这样常常相见,你让我如何忘得了?” 我又忍不住苦笑了,其实我与他见面也不常,一月之内能见两三次也算多了,在他看来竟似是常常相见么?轻轻踢了下脚下的石子,对着他淡淡一笑:“既是如此,我以后便尽力避着十六阿哥便是,这样十六阿哥便满意了吧!” 刚转身欲走,却被他一把扯住,力道虽然不大,却十分坚定,脸不禁白了白,还未来得及说话便听他道:“我不要!” 我一震,却看见初四脸上的神情十分焦急,大概是以为我被他缠住,我回她一个安抚的眼神让她少安毋躁,回过身来看向十六,只不说话。 他只盯着我,缓缓道:“我不要忘记你,我不要见不到你……”他虽未再说话,我的身上却无端起了战栗,他的话没有说完,他想说的是“我不要得不到你”么?十六的心思,竟是这样么?我原来一直都把他看的过于单纯和坚强,以为他能承受得了这种痛苦,我错了? 不过无论我是否做错,他也已经与我无关,或者说,他从来就与我无关,我狠下心淡淡道:“十六阿哥家中尚有娇妻,又何出此言?”我轻轻拨掉他抓住我手臂的手,他本抓的很紧,后来便也松了,我往后退了一些距离,微微笑道:“我要告辞了!”再在这里待下去我心里会更不舒服,他并没追上来,只在我转身时低低地道:“我不会放弃的!” 声音里的坚决让我一颤,今后这人会在我和胤禟的生命里扮演什么角色?不过就算他不放弃,难道我就会怕了?难道我便会认命?抑住不知是激动还是恼怒的心情,转过来冷冷一笑:“我和他,难道便会放弃了?”说完也不再看他,径直踏雪而去,若从未有过交集,又何所谓错过不错过?他太固执,而我,不愿对他心软…… 才走出没几步便怔住了,胤禟不知是何时来的,站在初四身后静静地看着我,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也知道十六尚在身后没有离去,脸色不禁有些白,打了个哆嗦,不知道是冻的还是怎么的,往前跨了一步,感觉十六灼灼的视线停留在我身上,便又向前走了一步,却看见那人淡然一笑,走上前来将大氅披在我身上,握住我的手让我偎在他怀里,对着十六道:“十六弟是来见皇阿玛的么?” 一边说着握着我的手却暗暗加劲,一阵温暖传了过来,引的我浅笑盈盈。既是在他怀里,我便也放心直视十六的眼睛,他的眼睛有些发亮,却微微笑道:“是,才要去,便碰上九嫂了!” 胤禟微微侧身往一旁让,淡淡道:“既是如此,便不妨碍十六弟了,我们夫妇还有事情,先走一步了!” 十六一笑:“那么我就先告辞了!”说着便即离去,竟是毫不留恋,我也没去看他,仰着头对胤禟笑:“你怎么来了?” “去皇阿玛那里接你来着,谁想他竟故意让我扑了个空,这才一路追出来的!”他在我额上一触,低声道,“原来你忙着会情人所以才走这么早,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小乌龟!” 我噗嗤一笑:“你吃醋了?” 他大大方方地承认:“吃的很厉害!”我只笑,反手握住他的手,低声道:“回家好么?有些事情想问你!” 他微微一怔,眼神里闪过一丝不安,让我有些心悸起来,又说了一遍:“回家好么?” 他嘴角微微上翘:“好!” 甫一进门,何柱儿便说有人找我,倒让我有些吃惊,胤禟本来打算陪我一起去却被我止住,朝他扮了个鬼脸:“我又不会在自己家里红杏出墙!” 他摇头笑道:“我在书房等你!” 我点点头径直走进客厅,忍不住一阵冷笑,我当是谁呢,在全身都迸发出怒气的初四的搀扶下缓步走向位子坐下,慢条斯理地呷了口茶:“原来是容大娘!多日不见,怎么显得有些憔悴了?” 她一脸赔笑道:“福晋万福金安!福晋的脸色倒是比以前好多了,果然是贵人贵相啊!” 初四一阵抢白道:“脸色自然是好多了,这儿又没人逼婚,又没人要关着败火!” 我淡淡一笑,没让初四说下去,只道:“容大娘这么远地赶来不会只是为了说我脸色好多了吧!” 她的脸一阵抽搐,忙笑道:“福晋果然是聪明伶俐,怪不得当年老爷说……” “舅舅说什么不用再重述了,我倒是对舅妈和表哥的话比较感兴趣,记的也牢些。”我冷冷一笑,朝她看了一眼,“有什么话就快说,无须罗嗦。” 她额上似是在密密地渗汗,这可是隆冬呢!初四脸上一阵解气的笑,我知道她憋的也久了,不禁莞尔,便不阻着她,任她俏声喝道:“对啊,有什么话就快点说!” 那老太婆这才将事情道出,原来不久前英保被抓入狱,我舅舅的官也丢了,保不了儿子,也算是走投无路了便想着来求我,打的好如意算盘……第六十六章 “那么,你要我帮他吗?”胤禟眯起眼睛看着炉火,脸被映的亮堂堂的。 我翻了个白眼:“开玩笑,我那表哥干的坏事千百件,他的小命能留到现在纯粹靠他爹守着,我还打算找他晦气来着,怎么可能帮他?” 他眉头有些皱了起来,目光似是有些困惑,却向我招招手,让我歪进他怀里又把我的手紧紧握着,这才低声道:“那你……” “我只想知道一件事!”我扭头看进他的眼睛,他似是有一丝不安,却迅速用微笑掩饰,柔声道:“什么事?” “是谁做的?” 他顿了一顿,立刻微笑道:“什么是谁做的?”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我有些着恼起来,我舅舅赫善是他的人,两江总督职位也不算小,竟然落到如此地步,而他也打算袖手旁观,到底是谁做的? 他伸手拨了拨炉中的炭火,半晌方道:“我不知道。” 我抓住他的手:“你是不知道还是不愿告诉我?” 他没看我的眼睛,装作若无其事的道:“我是真的不知道。” 我的心里顿时凉了半截,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不自觉的声音就有些发颤,缓缓放开他的手,低声道:“是他吧!” 胤禟没应声,我叹了口气:“果然是他!”十六还真是不能小看了……胤禟握住我的手:“你别想那么多,伤神又伤身!” 看我半天没说话,他又道:“十六弟藏的极深,便是这件事,也是四哥的人做的,然而终是有些蛛丝马迹可循,再加上我……”他说到这里便掩口不提了,我心里清楚他对十六必定有所防范,见他竟瞒着我,不禁又好气又好笑,推了他一把道:“在我面前还有瞒的?” 他轻声笑了笑,却并不言语,我忽然想到以前的事情,这才有些明白过来,心里不觉就有些酸,轻轻抚着他的脊背,低声笑道:“我人都嫁给你了,你还怕什么?”今后无论是什么事,我都不会再离他左右,否则又何必兜了这么个大圈子?错过的时间,虽是不能弥补,却不能再让它溜走了…… 他眼睛黑幽幽的,低低地道:“若儿!”我倚在他怀里,两人都是无语,身上极温暖,心里也是…… 转眼间便到了五月,我也八个月的身孕了,红姐整天在我身边唠叨,我也知道怀胎八个月是最危险的时候,有句话说“七活八死”,虽不知道什么道理,却也足以让我小心谨慎了! “在这里歇会吧!”红姐浅笑道,又挽起袖子,给我递了一碗让我大皱眉头的汤,笑的无害:“福晋,来,这是我特地为你熬的补汤,多少喝点!” 我苦着脸接了过来,了无兴致的拨拨碗中的莲子,笑的苦哈哈的:“红姐,我能不能不喝啊……”每天都得补这个补那个,现在一闻到这些东西的味道就很想吐…… “得喝!”红姐的口气毫无商量,又向馨仪道:“你看着她喝下去,我去厨房看看汤炖的怎么样了!” “红姐,还有啊?”我大大地叹了口气,红姐素来对我极好,我喝的汤大多是她亲手熬制,看着她的背影不禁转过来以哀求的目光看着馨仪。 馨仪笑道:“福晋是金贵身子,现在又是八个月了,更该好好保……”她的话还没说完,我便忙着打断她:“好姑奶奶,饶了我吧,我喝,我喝!”每次都一样的说词,说的我脑袋发晕…… 她甜甜一笑,我只得硬着头皮喝了下去,刚喝完便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叫道:“福晋!”我顿时绽出笑颜,待他跑到我面前站定,拿手帕拭去他额上的汗水,柔声道:“不是说了别这么急着跑么?功课做完了?” 弘晸微微踮起脚让我好方便帮他擦汗,一面答道:“是,都做完了,八伯伯和十叔,十四叔来了,阿玛去招待他们了!”他看见一旁站着的馨仪,怔了一怔,方才道:“原来额娘也在。” 馨仪的声音有些发颤,半蹲下身子与她的大儿子视线平齐,低声道:“大哥儿 好乖!” 我微微一笑,朝一旁的初四使了个眼色,她立刻过来搀住我,我笑道:“馨仪跟晸儿也好久没好好说过话了吧,这么着,我去那边坐坐,你们娘俩在这里玩会,桌上也还有些糕点,晸儿也辛苦了,多吃点吧!” 弘晸嘴一动,想说什么却又忍住,让我看的有些好笑,才十三岁的小孩子,虽说玩性尚在,却被他爹管教的老气横秋的。虽说十三岁在古代也不算小了,我也不比他大多少,但是我的实际年龄可比他大多了,自自在在地在他面前装老,只是第一次听他喊我额娘时差点没吐血,我才多大啊,硬是被他叫老了,于是后来便命他叫我福晋,这样心里才好受些。胤禟对他儿子不甚在意,我却很喜欢弘晸,又说好歹是他儿子,哪能一点都不管,于是请了先生管教着,胤禟却又管的过严了,可怜几个才三四岁的小孩见到他都是一副想哭的表情,弘晸算是最老沉的,相貌也颇像他爹,又喜欢黏着我,我平日没事也喜欢陪着他玩,今后我腹中这个可别被他爹爹管成那样才好…… 缓步走到前面的凉亭中坐下,遥遥地看着馨仪和她儿子说话,心里倒也有些感动,馨仪大概是担心我,眼睛不时向我这边看来,我回她一抹微笑让她不必操心我,只用和她儿子玩就是。 正笑着跟初四说以后的孩子不要太捣蛋,小腹忽然一阵剧痛,让我不禁冷汗直流了下来,双颊也不禁苍白,手紧紧抓住旁边的石桌,忍不住就呻吟出来。初四脸色发白,急道:“小姐,你怎么了?” 我已是痛的说不出话来,身子缩了起来,这才勉强挤出几个字:“去,找,大夫!” 初四急急点了个头,转身就要走却又回转身子道:“那小姐你……” 我痛的厉害,眼泪几乎就要落了下来,只勉力撑着,喘气道:“我沿着路往回走,你快去……”本想用手推她一把,终是没力气,心里已是一阵冰凉,这时候会有这种症状,难道……低头往下一看,已是有血渗出来,当时就几乎要晕死过去,我的孩子,我们的孩子…… 扶着廊亭一步一步挨着,却见到一个人飞速的跑到我前面,神色惊惶地叫道:“福晋,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我无力说话,只是摇头,看到弘晸看着我的神色惊惧,不禁心里一阵绝望,泪水本就在眼眶中打转,此时已是无力控制,沿着冰冷的脸颊流了下来,却灼热之极。弘晸大惊,对着气喘吁吁跑来的馨仪道:“额娘,快帮着把福晋扶回去!” 馨仪脸色又青又白,只有点头的份,于是两人半搀半拽地把我扶着往回走,才走到半路,我便无论如何也走不了了,像是有几千万把小刀一起扎我的小腹,疼痛的无以复加,抓住弘晸的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长指甲深陷进他的手里我也顾不得了,弘晸紧张地看着我,把另一只手伸出来放在我前面道:“福晋,疼的受不住就咬吧!” 但我哪里有力气咬,忽地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我的孩子,我们的孩子…… 第六十七章 黑暗中仿佛有人在叫“用力”,用力做什么,我不知道,只能凭着身体的本能,感觉像要被撕裂了一样,汗水,泪水,一起流了下来,忽地听见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在耳边叫道:“若儿,若儿!”然而痛感依旧存在,甚至愈来愈烈,我听见那人的声音全是焦急,身上黏糊糊的,极为难受,我这是怎么了?我迷迷糊糊地想,又一波痛袭来,再也忍不住抓住那人的手就狠狠咬了下去,周围一阵惊呼,我却只不顾,嘴里全是血腥味整个身子却松了下来,像是终于完成了一件任务,放心地晕死过去了。 痛……眼皮像灌了铅似的沉重,只睁不开,刚一动,却发现四肢像被人狠狠敲了似的疼痛,整个身子像棉絮似的软弱无力,只好用手撑住身子想要坐起来,却被一双大手按了回去,那种熟悉的感觉……我突地一激灵,是他!果然,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若儿,你醒了?”我缓缓睁开眼睛,眼前见到的他几乎让我认不出来,眼睛突地睁大,急道:“你怎么成这样了?”这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哑的厉害,说话时嗓子也如刀割般疼痛,顿时煞白了双颜,本来一团混乱的脑子开始有些清亮起来,汤,红姐,弘晸,馨仪,血,这些在我眼前迅速地闪过,却都只是断断续续的片段,我有些迷茫地看向眼窝深深陷下去,胡子拉茬憔悴不堪的胤禟,再闻到刺鼻的药味,疑惑地问道:“我这是怎么了?”的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把我抱在怀里,紧的让我都有些喘不过气来,我却也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他欣喜的声音:“太好了,你还活着,我以为连你也要……若儿,若儿!” 我心底还是一片糊涂,只听他在我耳边絮语,呆了好一段时间才发现哪里不对劲,我的孩子,我被子下的身体居然是空的,孩子到哪里去了?惊恐地看着他:“我的孩子呢?孩子呢?” 他把我抱的更紧,哑着嗓子道:“若儿,你听我说……” 我一听到他这句就明白了,思维像被抽成了真空,有那么很长一段时间的空白,过了许久才喃喃道:“孩子,没了?” 他的声音已经接近哽咽:“是死胎,你别太难过了,求你……” 我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他,掀开被子就想下床,他却将我拦腰抱住低语:“若儿,你还没好,你……” 我大口喘着气看向他,眼里早已全是泪水:“我的孩子,你让我看看我的孩子,我求你了!” 他不忍地抱住我,把头偏向了一边:“我已经做主葬了。” 大滴大滴的泪水就那样流了下来,我简直不敢相信我所听到的,我和他的孩子,居然死掉了,居然,居然我连最后一面也不能见到!提起无力的拳头使劲砸在他身上:“你这个混蛋,你这个混蛋!你怎么能把他埋了?他说不定还没死,我知道他没死!”撕心裂肺的痛感朝我袭来,胸口像被一块大石头压着,只任无边的哀痛侵入骨髓,我们的孩子,还等着康熙取名字,还等着穿我亲手为他缝制的衣服,怎么能,怎么能就这样离开我?我再也忍不住地趴在胤禟身上大哭起来,为什么老天要这么对我,为什么不能让我安心过日子?我只想和喜欢的人有个家,这样的要求也是太过奢侈吗?我的孩子,我都在心里描画出他的样子,有跟他阿玛一样的眉毛和眼睛,鼻子却像我,坚毅的下巴是遗传自他阿玛,我甚至想象着他有一天软软地叫我额娘的样子,我甚至想象着他有一天结婚,生儿育女。这么多的想象却被撕裂成了碎片,我做错了什么要受到这样的惩罚? 胤禟一直在轻轻拍我的脊背,我知道他也很难过,可是此时此刻,我无法顾及他的心情,只能任痛苦将我们俩的世界彻底淹没,在无边无尽的黑暗里被吞噬…… 自此以后,我再也没笑过,甚至不敢闭眼,一闭上眼睛就看到一个浑身是血的婴儿在哇哇的哭,每次梦中惊醒都是一身冷汗加一脸泪水,胤禟也被我折腾的不能入睡,那时他总会把我抱在怀里然后轻轻吻着我的额头柔声安慰,那些日子里他每天都陪着我竟是一步也没出去过,看我的眼神里全然是担忧和害怕,我知道他怕我也死去,但是我不会死,我不能让我的孩子白白死掉,所以我不会死。 小薇和双儿都来看过我,我不愿意自己一个人待着,我受不了那种沉默,然而她们说话时我也不愿开口,只是努力认真地听着,不让自己的思绪回到孩子身上。 这样痛苦的日子过了半个月,康熙命胤禟进宫,大约是想问问我的情况,我无意识地看着他离去,然后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景色发呆,这在我已是习以为常的工作了。 “福晋,求您救救我们主子,求您救救我们主子!”忽然一个丫鬟冲了进来跪在我面前,涕泪交流,后面跟着跑的一脸怒色的初四,初四抢在我前面道:“主子在养病,你吓到她怎么办?你们主子是罪有应得!” 那丫鬟抬起头来,眼里却闪过一丝惊骇,我知道我这半个月以来已经差不多形销骨毁,早上起来时会发现胤禟偷偷藏起我枕边大片大片的落发,然后黯然将它烧毁。 我盯着她,抬起一掌止住初四的气急,看了好半天才认出来是红姐的丫鬟兰儿,慢慢道:“你们主子怎么了?” 她满面泪痕,膝行上前拉住我的下衣摆泣道:“我们主子绝对不会害福晋和阿哥爷,这是有人陷害我们主子的,求福晋为我们主子做主!” 我不禁皱眉:“你们主子到底怎么了?”这些时间精神极倦殆,一点事情都不愿想,忽地听她这么一说,脑子竟有些转不过弯来。 她忙道:“回福晋的话,爷说我们主子害死了小阿哥,把我们主子关到柴房里去不许任何人看,已经半个多月了,奴婢昨儿偷偷去看她,憔悴的不成样子,却还求奴婢跟福晋解释,求福晋为我们主子做主啊……” 我低头想了一会,向初四道:“去把四侧福晋请到这里来吧!” “小姐!”她有些急,叫了出来,“分明就是她……” 我只朝她看了一眼,她便乖乖地把话吞回了肚子里,恨恨地朝兰儿看了一眼,随即出门了。我歪在塌上,好好地把思绪整理了下,无论如何我不会放过凶手,然而这凶手真的是红姐吗?她这么做能有什么好处?我闭上眼睛,想起红姐以前跟我说过的话。 “红姐想要孩子吗?”我歪着脑袋问,只要是女人都应该想要自己的孩子吧,不过红姐似乎有点不一样…… 果然,她温柔一笑:“不想!”看着我又要发问的表情,她又笑道:“说我奇怪也好,说我自私也罢,我骨子里就不想沾惹这些麻烦事,若是有孩子,不晓得要有多烦心,现在照顾这些孩子是没办法的事,我只想安安心心的过日子…… 安安心心的过日子么?我抬眼看着一步步走进来的红姐,心里酸了一下,这半个月来她受的苦显而易见,我竟到今天才知道,她走到我面前跪下道:“福晋!” 我伸手把她牵了起来,这才惊讶于自己手腕之细,竟只剩骨头了!不愿多看,便把手抽了回来,慢慢道:“红姐你坐吧!” 她蓦地睁大眼睛,似是不敢相信地颤声道:“福晋相信不是我做的?” 我默然看了她许久,扭头看着窗外,低声道:“我也只想安安心心过日子,我相信不是你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