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之石中剑-14

双宿飞一双妙目却注视着许怀谷，回顾飞来客：“你以为柳兄仅仅因为这里风光美好，才约斗于此么，伏许兄弟这一支奇兵在此，我夫妇又怎能料想到。”　　许怀谷冷冷道：“双夫人莫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在下蒙夫人厚赐，重伤之后一直在鞑靼国都内养伤，在陈东、麻叶处得知‘四绝’决战于大狼山，这才千里赶来与柳叔叔相见，我们叔侄相逢才盏茶时间，哪里是预先伏下的。”　　双宿飞派遣百工三将、虎鹤二王随瓦刺使者古尔班前往鞑靼擒杀俺答，本是马到功成之事，想不到却为许怀谷所破。她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实是怒极，料想百工三将必是投靠了许怀谷，虎鹤二王也为其所杀，便不再多问，转顾柳残敌，说道：“约斗之期已至，敌帮主现在哪里，难道尚未赶至吗？”　　柳残敌淡淡道：“敌老英雄听说瓦刺王宫储有美酒，就一直藏在宫中，痛饮着美酒，想必喝得痛快，已忘了这次决斗了。”　　双、飞二人又惊又怒，连日来他二人一直宿于瓦刺王宫，敌无双在身侧隐藏多日，犹自不觉，也算是奇耻大辱。　　柳残敌不再理会飞氏夫妇，转注许怀谷，道：“你可知我怎么会选在这里与他二人决斗？”　　“四绝”相约决战，时间由双、飞二人限定，地点则由柳、敌选择。双、飞二人欲尽快除此心腹大患，以一月为期，而柳残敌竟以大狼山*为决斗之地，颇出双、飞二人意料，听他要自表其意，忙侧耳倾听。　　许怀谷沉吟道：“莫非柳叔叔是要见我一面？”柳残敌道：“不错，当日你大闹龙虎堂之后，下落不明，我猜想你会来这里，便将决斗地设在此处。”　　双、飞二人初见许怀谷时就暗自惊疑，只道许怀谷预先藏身于此，要以三人联手对付己方二人，双宿飞这才出言试探。此时听到柳残敌自承其事，不禁又惊又悔，俱想：“果然不出所料，今日要以三敌二，龙虎合击大法对付柳、敌二人自是绰绰有余，再加上许怀谷，可有些辣手，可惜过于托大，堂中、会中高手未曾带至此处，纵然插手不上，呐喊助威也是好的。”　　柳残敌似看出二人心思，淡然道：“孩儿，你若是以为我寻你是为了以三敌二，那便错了。柳某不才，也是个胸怀坦荡之人，阴险奸诡之事是不会做的，以武学宗匠身份行卑鄙小人之事，岂不教天下英雄齿冷。柳某说过与敌帮主双斗龙虎大法，就只是我二人联手，纵然西风催雪重生，虚空大师亲至，今日也只是我二人迎战。”　　双、飞二人听得脸上微红，心中却是一宽，暗想：“你三人联手，还有一拼，两个人么？是自寻死路，须怪不得我夫妻手辣。”环顾左右，只是装做未听见。　　许怀谷原本也如双宿飞所想,听柳残敌如此述说,不禁汗颜无地,心想:“柳叔叔、敌帮主俱是一代宗师，生平对敌，千军万马也是一肩担过，双、飞二人身份与之相若，龙虎大法又实在太强，才至联手对敌，若施诡计以多胜少，这等自附声名之事，便是杀了头也不会做的。”　　第一百四十五章 真相更新时间2008-4-23 11:13:06 字数：3225　柳残敌又道：“今日之战，我四人俱是生死未卜，谁也没有必胜的把握，我有件事情要说与你听，此事关系到你身家及西风催雪的大秘密，世上只有我一人知晓，我要将它转告于你，才能安心一战。”转头对双、飞二人说道：“这是柳某家事，两位也要听听么？”　　飞氏夫妇甚是尴尬，飞来客冷哼一声，便要发作，双宿飞却拉他走开，笑道：“这里风景绝佳，实在可以称得上塞上江南，怎可不观。”两人走得远远的，目光仍注视这里，只怕柳残敌安排厉害后招。　　许怀谷见柳残敌如此，料想这段秘密关系重大，极想尽悉，但是柳残敌将要与双、飞决战，不愿累他伤神，便道：“柳叔叔武功冠绝当世，又有敌帮主相助，今日必胜无疑，待到大破龙虎大法之后再说侄儿听，也是一样。”　　柳残敌苦笑道：“合击大法威力如何，你比我更加清楚，我与敌无双纵然侥幸稍胜，也必油尽灯枯，再无精力可以转述了，若是不敌身死，这段秘密永埋地下，不免令你遗憾终生。”　　许怀谷见他有些颓丧，急忙叉开话头，道：“那便请柳叔叔尽诉于侄儿听。”柳残敌道：“此事说来话长，我们坐下来说。你可知道为何在邙山上我初见你之时便以绝技相授？”　　许怀谷想了想，肃声道：“想是柳叔叔与小侄有些投缘吧。”柳残敌微笑道：“纵是有缘，拜为师徒便罢，又何必认作叔侄。”许怀谷道：“当日小侄也是奇怪，柳叔叔你解释说是与先父乃是旧识。”　　柳残敌长叹一声，缓缓道：“我与令尊不但是旧识，还是兄弟，我本名许万军，十年前与兄长反目，反出万敌堂的那个，当时你已经十几岁了，应该还记得我的模样。”说着，将脸上罩着的人皮面具摘下，露出一张清瞿俊秀的面容来。　　许怀谷大吃一惊，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但见柳残敌面具后面的脸，正是记忆中二叔的模样，只是苍老了许多，不禁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柳残敌接着道：“那日我在邙山初见你，便觉得甚为亲切，又听你自称许姓，那是许家唯一后人了，我心中欢喜之情，还在我发现‘残敌六技’时之上。”　　那日许怀谷初见柳残敌，也觉亲切，心中隐隐将他当做亲人，想不到竟然是亲生的叔叔，是世上唯一的亲人了，五年来积压于心中的情感再也抑制不住，抱住柳残敌双膝，放声大哭。柳残敌低声抚慰，也流下两行清泪。　　过了好一会儿，许怀谷止住哭泣，跪倒磕头行叔侄之礼，柳残敌扶起他，温言道：“大哥有你这这样的后人，泉下足慰了，叔叔也是引以为傲。当年你年纪尚小，发生的许多事我一并说出你听，望你明了其中是非曲直。”　　“当日在邙山我曾跟你说过儒圣孔知节老先生的事迹，这位老前辈邙山较技后，筑庐精研武学，以求精益求精，大哥与另一位名柳无敌之人机缘巧合下，拜其为师。孔老前辈便将锻炼完毕的大学刀法相授，柳无敌系开山大弟子，得授论语总诀，两人双刀合璧，威震京畿河朔，创下了万敌堂、无敌帮两大堂口，黄河以北尽为其所有。两人创业之时，孔老前辈又将诗经剑等六技整理完毕，那时他决意归隐，请人将六技要诀刻于石上，又将藏技地点及开启之法录于《论语》中，请南宫世家掌门南宫天波转承大哥。孔老前辈可谓用心良苦，南宫天波不识本派武学，只道是寻常书籍，自会转交大哥，大哥得到书籍，又不会总诀，参详不得，柳无敌知道总诀却又无书籍，须二人齐心协力，才能找到藏技之外，修成纵横天下的武功。”　　这些许怀谷曾听到南宫柳说过，并不感到惊奇，吃惊的柳残敌接下来的话：“可惜大哥他一时糊涂，想要独吞绝技，更要紧的是得以独霸河朔，一次去燕南万敌堂，循机刺死了柳无敌，他只道可以独吞绝技，哪知柳无敌一死，无法以总诀参详其中秘奥，那本《论语》已然无用了。而柳无敌一死，无敌堂风liu云散，大部投入万敌堂门下，只有其中亲信十三人，远赴塞外避难，是为‘漠北十三鹰’。”　　许怀谷当日听南宫柳述说时，心中隐隐已觉不妥，但他不愿毁及亡父英名，拒绝思考下去，今日听柳残敌亲口告知，再也逃避不得了。一时头中嗡嗡做响，汗流浃背，实在不敢相信敬之爱之的父亲竟是为了权利杀害师兄的卑鄙小人，涩声问：“二叔，这些俱是你亲眼所见么。”　　柳残敌道：“当日我年轻阅历浅，大哥要我在柳门下学习，那日阁中饮酒，只有我三人在场，大哥借敬酒为名，一刀刺入柳无敌胸中。嘿，柳无敌武功极强，若非偷袭成功，我兄弟联手，也不是人家对手。我当时吓得傻了，大哥一掌将我打昏，又自残肢体，只说是强敌突袭，一死两伤，别人见我俩伤重，又想不到大哥会暗算师兄，自然是相信了。”　　许怀谷听得傻了，头脑一片混乱，只是想：“原来父亲如此毒辣，我记得有一段时间父亲左腿跛了，原来是自残肢体掩人耳目，看来当时他若要取信于人，便是杀了二叔也不以为惜。”　　柳残敌见许怀谷目光呆滞，满面汗渍，知道他是悲痛父亲过往所为，也不知该如何劝慰，仍是一句句说下去：“回到保定，我几次责问大哥，大哥说了石刻秘笈之事，又说要独霸河朔，恳求我不要走露风声。柳无敌为人极为侠义，待我甚厚，我虽悲痛，终究是手足情深，不忍见大哥身败名裂，强忍着将这段秘密埋于心底。如此过了一年，柳万敌之子柳化雨游学归来，眼见家道中落，便投身万敌堂。”　　“柳化雨出身武学世家，柳无敌不愿他涉足江湖，将其送到曲阜孔府学习文学，柳万敌身死之时，他正游学江南，学成归来，方知父亲已逝。化雨与你姐姐幽谷青梅竹马，自幼便有婚约，这次托寄门下，自然要给两人完婚，只是化雨到许府三月，大哥绝口不提此事，若有人提及，便即大发雷霆。”　　柳化雨投入许府之时，许怀谷已然十几岁了，至今还记得其人是个文弱白皙书生，极有学问，常与姐姐畅谈古今，自己的书法便是此人所教。姐姐每日与他漫游，吟诗抚琴，姐姐一生孤苦，只有那几日中笑语不断，可称上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了。许怀谷曾听南宫柳将柳化雨打成重伤，此事算得上父亲又一大罪过。　　柳残敌接着道：“我找大哥理论，责问他为何不许化雨、幽谷完婚，大哥推说与其有杀父这仇，不愿养虎为患，我劝他厚待化雨，以赎昔日罪过，大哥只是不允。正在争论之际，化雨突然冲进来，原来我们声音一大，化雨在外面全部听在耳中，他怒斥大哥的狠毒、我的无义，我自然羞愧无地，大哥却是杀机毕露，拔刀砍在化雨头上。若非我拚命护持，那一刀已然要了他的性命，化雨狂奔而出，大哥派人追杀至京城，幸为前往京城朝贡的瓦刺国火儿忽力太师所救，才得以保全性命。我也因此与大哥反目，愤而离开万敌堂。”　　从前许怀谷一直以为柳化雨已死，愈加悲痛父亲所为，此刻听说此人尚存于世，不由得一喜，庆幸父亲罪过减少了一些。　　而柳残敌随后之言却更令他震惊：“化雨在火儿忽力救助下养好伤势，一心要学武报仇。他实在是武学奇才，常人须练上几月的招式，他只看一遍便熟记于胸，他怨恨各派秘技自藏不以绝技授人，就以身试招，引出各派好手施用杀手绝招，弄得满身伤痕累累。后来得武当双侠救助投入武当门下练剑，三年后剑术大成，偷取龙虎丹自食，陡然增加五十年内力，离开武当后又在嵩山修炼一年。由于他苦心孤诣要报仇雪恨，剑法杀气毕露，修成天地至杀之剑，他服用龙虎丹陡增内力之时，于身体也是大损，头发因而转白，如千山暮雪，于是更名为天下至杀西风催雪。”　　许怀谷震憾不已，万万未曾想到西风催雪竟然便是柳化雨。心中隐隐又感觉到一种恐惧，似乎渐渐明了谁才是杀死父亲、姐姐，致使万敌堂一夜间尽毁的真正凶手。许怀谷心中怦怦乱跳，口干舌燥，即想马上得到答案，却又不敢去听这个答案。　　只听柳残敌继续道：“西风催雪练成剑法，又西去星宿海，盗走密宗的寒铁精英，请铸剑大师公输妙铸成一剑，亦名西风催雪，便是你师父死后插于石中之剑了。幽谷自化雨走后独居绣楼，不肯再嫁旁人，直到五年前被大哥迫得无法，才同意下嫁南宫柳，就在成婚那一日，西风催雪提剑上门，与大哥决斗将之击杀，你姐姐坠楼自尽，而后漠北十三鹰与龙王徐海勾结，尽毁万敌堂。西风催雪万念俱灰，远赴塞外为火儿忽力效力，以报旧日相救之恩，参与了瓦刺宫庭之变。而后诸事你早已清楚，不必复言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雪更新时间2008-4-25 19:37:31 字数：2439　许怀谷从未见柳残敌用过真正的兵器，在邙山迎战以剑术成名的飞来客也只是用一支玉笛，此番以真正的利剑施展诗经剑法，果然是剑气纵横，直冲霄汉。只是欣喜之际，又复转忧，他知道柳残敌于六技之中以剑术最高，轻易不肯施用，此刻以剑器施展，场中危机可知。　　许怀谷与龙虎大法搏击过，知道大法厉害之处，全在于浑圆天成，连环而击，若能以剑削枪刺，破了浑圆之势，将连环断折，便可分而击之，一举而胜了。若是未能如此，双、飞二人内功相辅，源源不断，招式相成，变化万千，到最后，柳残敌、敌无双二人终要因内力衰竭，招术垂尽而败。　　许怀谷忧喜参半，恨不能飞身入场，以身相代，苦于穴道被点，便是要开口指点也是不能。渐渐运气冲穴之际，忽觉胸腹之间一股热气蓬勃而起，似要循经脉流转，知道是敌无双所配药物发生效力，聚起了一道极强内力，忙静气凝神要借力冲激被封穴道。　　穴位尚未冲解得开，忽听一声冷哼，一件兵刃破空而起，在空中翻折两下，如游龙入水般落在许怀谷身边不远处，正是敌无双的盘丝金枪。　　许怀谷吃了一惊，他知道今日胜败关键在于柳、敌二人能否以合力破开大法浑圆之势，如今金枪震飞，柳残敌独力更难攻击了。　　许怀谷心系场中局势，不能静气凝神，提起的真气又回返丹田，只好慑住心神，重新提气。那丹田所蓄内力果然强盛，循经脉流动，被封穴位遇之即解，湛湛冲开经脉诸穴，忽见天空中银光一闪，细看之下，柳残敌的长剑也飞上了天。　　以自身内力，武学修为而论，柳残敌、敌无双俱要略胜飞氏夫妇，两人联手，可以抵敌三个似飞来客这般高手的围攻。可是这龙虎合击大法端的神妙，将双宿飞、飞来客每人的武功、内力都增高一倍，便似有四个绝顶高手布成阵势合击，柳、敌武功纵然精湛，仍不免落败。　　柳残敌长剑脱手，心神微分，肩头已中了双宿飞一记画虎神拳，虽有护身真气护持，仍是气血翻腾。但他终究是江湖第一高手，借双宿飞欣喜分神之际，在她肩上点了一记尚书指，双宿飞右臂登时运转不灵。　　敌无双自忖今日已然无辜，纵声高呼道：“许兄弟，从今以后，江湖安危系于你一身，除恶务尽，切勿姑息养奸。”他知道许怀谷宅心仁厚，过于良善，不免为奸人所乘，临敌之际又叮嘱一番。只是他纵声高呼，真气不纯，身形微露破绽，被飞来客一指点在胁下。　　飞来客虽只点中一指，指上内力震动，将敌无双足少阴肾经诸脉尽皆封住，敌无双半边身子麻木，再也站不住，翻身栽倒在地。　　但他应变神速，于穴道被封一瞬，并指如刃，切在飞来客小腿之上，借其内力尽吐自身空虚之际，破了他护身罡气，打断了他的胫骨。　　龙虎合击大法一守一攻，势成浑圆，双、飞二人一旦各自为战，就变得并非无懈可击。虽将柳、敌二人击伤，自身也被其乘隙伤损，尤其是飞来客，小腿竟为之断折，不由得大怒，便要补上一指，杀了已无反抗之力的敌无双。　　柳残敌心系挚友，飞身相救，他为画虎拳所伤，尚未恢复，跃纵已是不灵，被飞来客迎面一指点于胸前，狂喷一口鲜血，再也支撑不住，倒在地上。　　双宿飞、飞来客大喜若狂，忍不住纵声长笑。今日江湖排名第一、第二的两大高手联袂仍败在龙虎合击大法之下，天下已再无抗手了，放眼江湖，来日俱属龙虎堂所有。　　石后的许怀谷听得柳、敌二人先后重伤呕血，转眼之间便要为奸人所害，而自己偏偏对此无能为力，心中悲愤之气再不可抑制，内力激荡之下，被封诸穴一时尽解。　　许怀谷纵身登在巨石之上，只觉体中内力充盈之极，忍不住仰天长啸，似要将胸中悲怆孤愤之气尽吐。　　这一声长啸响彻云霄，只震得群山回鸣，而山谷四周高山积雪震动，更引发了一场雪崩。原来雪山之上积雪终年不化，多年累积而来，质地极为疏松，最怕震动，有经验之士攀越雪山时都不敢高声喧哗，便是咳嗽也尽可能抑制。而柳残敌四人俱是毕生活于山温水软的中原，自然不懂冰雪之性，来到谷中接连高呼长笑，他四人内力浑厚之极，将山峰积雪震得更加松动。许怀谷这一次又是鼓足内力纵声长啸，登时引发雪崩。　　但见四周山峰积雪夹杂山石滚滚而下，当真如天崩地裂一般，满耳俱是郁闷雷鸣，眼中所见尽是雪飞雪落。柳残敌四人从未见到过雪崩，虽是绝顶武林高手，在这天地之威之前仍不禁骇然变色，一时木立当场，忘了厮杀。　　许怀谷在塞外生活多年，往来大狼山，雪崩也见过几次，不为之所动。长啸之后，悲愤之气反而愈浓，反手拔出了石中之剑——这柄剑插中石中已然数载，许怀谷每年都要用力拔取，却总似蜻蜓撼柱一般，今日运劲一拔，石裂剑出，西风催雪剑谱因石碎而毁，而许怀谷胸中剑谱已在石裂之时豁然开朗，天下至杀之剑已然贯通。便在这天崩地裂般的雪崩当中，许怀谷穿越满天风雪，凌空向双宿飞、飞来客刺出这至杀之剑。　　飞来客、双宿飞看见这一剑刺来，只觉剑势速度也不是很快，角度也不很独特，劲力也不是很猛烈，可是偏偏躲闪不开，便似一个人在北风呼啸的旷野中躲不开寒冷，在周遭寂清的荒斋中躲不开寂寞一样，你躲避不开，也阻挡不了这一剑的威力。　　飞来客、双宿飞只觉咽喉一凉，便似一条雪花飘落在手心上，仅仅是一凉，极轻，极柔，倏的一下便融化掉了，两人觉得自己也要随雪花融化掉，倏的一下什么感觉又都没有了。　　*甚为宽阔，西风催雪埋骨之处正在山谷中央，四面山峰积雪山石倾泻，到此势头已止，只激荡冰雪漫天飞舞。天地之威何等之巨，雪崩虽停，四周又恢复寂静，留下的余威仍足以震撼人心，便如这西风催雪之剑一般。　　许怀谷一剑刺杀了双宿飞、飞来客两人，一时之间，也不敢相信这是事实。他手握西风催雪剑，施展出西风催雪剑式之时，只觉悲愤充盈胸襟，恨天远大，恨地辽阔，恨自身的渺小，只愿天地与已同毁，这一剑虽由他施展而出，剑势扩展却又不是自己可以控制得了。　　柳残敌、敌无双更是看得呆了，他们与龙虎大法巨斗一场，自然明了其中厉害之处，而龙虎合击大法在这天地至杀一剑之下，竟似不堪一击。许怀谷借天地之威，将龙虎大法一举而破之，击杀了两大绝顶高手，西风催雪剑势之惊人，犹自在雪崩之上。　　第一百五十三章 生死两茫茫更新时间2008-4-27 9:06:10 字数：2686　过了好久，柳残敌才叹道：“西风催雪杀死大哥后，我寻他报仇，败在他一剑之下，我自断手臂发誓，决意要强胜于他。我从他口中得知论语总诀，与昔日盗取大哥的《论语》相印证，找到了残敌六技，苦练多年，一举而得江湖第一高手之誉，只道可以强胜于他。数月前从武当双侠口中得知他葬身异域，我千里奔波来到这里，证实确是身死之后，恼恨他早已身死，无法再拚个高下。今日在怀谷身上重见这一剑之威，才知道今生今世，永远也赶之不上了，柳残敌呀柳残知，从此可有面目言武？”仰天一声浩叹，拾起剑来，向空中一掷，扬长而去，那剑在空中一个转折，已然从中断开，分落下来。　　许怀谷眼见柳残敌远去，急忙收剑呼道：“叔叔，你去哪里？”见柳残敌并不回头，便要追去。却听身后敌无双叹道：“柳残敌对待你父亲及西风催雪两人的感情，当真复杂，既恨其毒，又怨其死，他一生习武的目的，无非是盖过你父亲和西风催雪，至于什么江湖第一高手之誉，从未放在心上，现在两人俱已不在人世，他又见你施展的那一剑之威，料想今生难以想出破解这一剑之法，于是决意归隐，你便是挽留也是无用的。”　　许怀谷木然而立，只觉父亲、叔叔、师父三人恩怨情仇纠结，始终不得释然，当真是生死皆茫然了。忽然间想起五年前在鞑靼国黄岗梁上，目睹西风催雪于另一蓝衫人决战于山巅，那断臂败走的蓝衫人今日看来便是叔叔了，他击杀十三鹰，挑战西风催雪，必是为父亲报仇了，可惜当时意料不到，以至生出这许多事来。　　许怀谷默然良久，忽然忆起敌无双尚倒在身后，急忙抢过去推拿，解开敌无双被封穴道，将其扶起，敌无双道：“双、飞二人已死，你叔叔决意归隐，中原尚有许多大事等待处理，老夫准备马上回返中原。许兄弟，你何去何从呢？”　　许怀谷茫然道：“我也不知道。”过了一会儿，才道：“帮主，回归中原后，若有闲暇，望能率众北上，那黄岗梁鹰眼峡中存有敌国财富，系漠北十三鹰数年来抢掠所得，将之运回中原，捐作军资也罢，救济灾民也好，多行善事以赎我辈众人之过。”　　敌无双道：“你将重金托付于老夫，难道想终老塞外，不履中土了么？”许怀谷摇头道：“过几日是我师父忌日，晚辈想留此拜祭，趁此静静思考几日，再决定去止。”　　敌无双奇道：“他是你杀父仇人，你从前不知也还罢了，如今清楚明白，怎么才如此对他。”许怀谷叹道：“昔日情仇恩怨交织，谁也分辩不清，既然斯人已逝，也便恩仇了了。他明知我是仇人之子，还收我为徒，授我武功，赠以重金，晚辈虽已知晓他是杀父仇敌，相待之情也不该有所改变。师父他一生孤苦，死后埋骨空谷，也是寂廖，晚辈实不忍弃之。”　　敌无双大拇指一竖,赞道:“好个斯人已逝，恩仇了了，小兄弟你胸怀如此广阔，老夫当真佩服，既然你不以物换人非而改变初衷，每年奔波千里来此，那么老夫也一如既往，每年三月在保定城郊等候你从塞上归来，饮酒对枪。”转头目注飞氏夫妇尸体，叹道：“这两人虽是毒辣狡诈，终究是一代武学宗匠，望你妥为安葬。”许怀谷躬身道：“晚辈正要将他二人火化，把骨灰带回中原妥为安葬，他二人生长于江南，不会适应塞外风沙的。”　　敌无双点头道：“不错，斯人已逝，恩仇了了，你只当是在路边偶然遇见的两位武学前辈的尸体那般处置吧。”哈哈大笑，转身便走，但只笑了几声，便即住口。他已看出是声音震荡引发的雪崩，只怕再笑下去，引发雪崩，可不是好玩的。　　谷中蓑草遍布，雪崩之时山峰上的松树也被冲积下许多，许怀谷拉出一棵断松，劈成数百段，将双宿飞、飞来客尸体架上，用茅草点燃，当世两大枭雄便化做了浓烟烈火。　　许怀谷跪了下来磕了几个头，心中祷念：“两位前辈，现在也该明白，王侯将相，归为尘土，世上名利权势，原来似轻烟一般淡漠，只有安乐平和才是真正可贵的，但愿两位前辈冥冥中保佑江湖平静，武林安定。”忽然间又想起虚空大师圆寂时所诵之谒：“秋冬之际，江湖波起，西风北来，龙虎尽逝。”从前一直参悟不透后两句孕意，现在才知是以西风催雪之剑灭杀龙虎堂，这位高僧佛法通玄，已不是世人可以领略到的。　　待两具尸体焚尽，苦于没有盛骨灰之物，瞥见敌无双盛酒之物，用此物代替也不算不敬，他二人生前夫妇同体，死后混同一坛，也是应该的。”把酒坛密封，放在西风催雪坟侧。想那双宿飞初见敌无双抱着酒坛前来，若是知道这是埋骨所在，只怕也不会心中窍喜了。　　此时距离西风催雪祭日尚早，许怀谷要为他买些祭品，攀峰离谷。　　那山峰原本险峻，又经雪崩，更是猿猴难越，许怀谷轻功卓绝，自然是履险如夷，轻轻松松便翻上了山峰。待到山下，忽听骏马嘶鸣，却是俺答所赠天马奔近，此马通灵，许怀谷上山，竟未离开，在附近寻找雪下青草而食，看见主人回来，立刻跑了过来。　　许怀谷甚喜，轻抚它的鬃毛，道：“好马儿，待会儿到市集上好好犒劳你一下。”跃上马背，向东而行，于次日午后来到包克图。　　其时瓦刺势力仍大，包克图也远较锡林繁华，乃塞上第一名城。许怀谷找了一家客栈住下，吩咐伙计好好喂马，这马跟随他已有十几日了，今日才吃上第一顿好料，而许怀谷自离锡林浩特以来，终于可以安枕而眠。　　这一觉只睡到又一日天光大亮时方醒，用过早饭，到街上游荡，看见龙虎堂辖下的江湖人，面上俱带怆惶之色。这些人虽然尚未知晓堂主已逝，但久不见其归来，也是惊慌失措。　　许怀谷知道龙虎堂势虽大，却是飞氏夫妇强权压制下的乌合之众，双、飞二人一死，就要树倒猢狲散了。果然未过几日，便见双、飞二人带来的百十名江湖好手，纷纷离城而去，想必这些人虽不见堂主下落，也知道多半是凶多吉少，徒留无益，转而南归。而这些人虽同属一帮，南归时却不同行，龙虎堂已经名存实亡了。　　待到西风催雪忌日，许怀谷买了祭品、烧纸、馨香、素烛来到*，祭奠西风催雪，双宿飞、飞来客三人。打开两坛酒，一坛倾于地上，一坛自行痛饮。在坟前坐至日暮，抱着双宿飞、飞来客的骨灰，背着西风催雪之剑离开*。　　许怀谷纵马南归，他要将骨灰交与眸儿，于是不走大同雁门关，而东至张家口再南去保定，张家口距离京城甚近，边防甚严，许怀谷绕开要塞，翻越山岭而行。　　他北上之时一日冷过一日，此番南归，却是渐行渐暖。北上时新遭惨败，怆惶不可终日，实在是生平最失意之时，而此刻他已成为天下第一高手，而且已知晓了过去的恩怨情仇，实在该算上生平最得意之时，但他心境与北上之时竟无差别，懒懒的始终无法振作——他虽明了过去的恩仇，但这其中情仇纠结，反而比从前更是迷朦茫然，他虽成就第一高手，但杀死双、飞二人，又是已所不愿的，他将因此无法面对眸儿和双双。春和日暖，一路上却没有兴致欣赏。　　尾声更新时间2008-4-28 12:47:11 字数：3735　这一日许怀谷来到易州境内，距离保定不过一日路程了，在塞上与敌无双相约，仍要与他对上一百零八枪，想来敌无双此时正在保定城中饮酒静候自己归来。眸儿想必正为他添酒布菜，眸儿双目复明，美丽定胜往昔，只是自己杀了她父母，以眸儿待已之厚，虽不会因此愤恨相弃，自己却也难以心安，不禁又添心忧。　　此际已是薄暮时分，虽是阳关大道，往来行人也少，许怀谷按髻缓行，忽听马蹄疾响，十来匹马迎面奔驰而来。一个少女骑在马上当先而逃，竟然是双双。只见她满面尘泥，神色慌乱，肩头殷红一片，显然已受了伤。　　双双乍见许怀谷，不禁一呆，势头缓了下来，后面追骑立即赶上，八名汉子翻身下马，拔剑围在她四周。　　双双怔怔望着许怀谷，对八柄近在咫尺的利剑恍似未见，一名汉子恐她纵马逃走，一剑刺中马腹，那马哀鸣一声，倒地而毙，双双慌忙从马上跳开，八名汉子见她后路已断，一时并不抢先攻击。双双银牙一咬，拔出短剑抢攻。　　许怀谷也未想到会在此间看到双双，一时之间，也是心潮澎湃，不能自抑，待到回过神来，双双与那八名汉子已战在一处。　　双双施展的正是飞来客所传飞来峰剑法，这剑法迅急无比，乍一施出，纵然不是对方敌手，也能将之逼个手忙脚乱，双双所用又是锋锐绝伦的鱼藏剑，以此剑抢攻更似如虎添翼。　　只是这八人乃是南宫世家的绿衣剑士，各人武功虽不是很高，但八人练就了一套回风舞柳剑阵，八人合力，足以抵敌一位一流高手，当日在南宫世家，许怀谷便险些命丧此阵。双双一番抢攻，全未奏效，反而被削下一络头发来。　　双双是身处危急之中，却见许怀谷袖手旁观，无动于衷，不由得心中凄苦，也不想活了，含泪大声叱喝，势如疯虎一般。　　怎奈她武功终是太弱，虽是情急拚命，仍是难损剑阵分毫，反而自身险象环生，她绝不肯开口求许怀谷帮忙，便要回剑自刎。忽然间手上一松，鱼藏剑已被人夺去，紧接着腰间一紧，被人拥在怀中急速飞升，落在剑阵之外。双双知道一定是许怀谷相助，心中狂喜不已，虽离险境仍依在他身上，不愿就此离开。　　许怀谷见双双危急，脚踏易经步法抢入剑阵之中，夺下双双手中剑，一式诗经剑法“辗转反侧”将八剑一并挡开，又借剑势回旋之势，拥着双双跃开。他将周礼功附于剑上，纵是寻常兵器也变得锋锐无比，更何况是削铁如泥的鱼藏剑，八剑一齐断折，八名剑士被内力震得身体麻木，莫说追击，便是要逃开，一时也是不能。　　许怀谷三大绝技连用，如天外神龙般夭矫而来，又倏忽而去，只一眨眼间，便将回风剑阵破去。　　许怀谷放开双双，向南宫剑士问道：“贵派掌门与这位姑娘有师兄妹之名，尔等怎么追杀于她？”　　许怀谷几次大闹南宫世家，南宫剑士俱认得他相貌，为其威势所慑震，慑嚅道：“此人早已将我家掌门害死了，从前龙虎堂权势薰天，我等不敢报仇，如今已树倒猢孙散，自然放她不过。”　　许怀谷回忆往昔，那日逃离洛阳时便是穿着南宫柳衣衫冒充于他，想来必定是自己受伤昏迷之时，被南宫柳发现了，要报那一臂之仇，双双是为救自己才杀死的南宫柳，忙问：“双双，是你杀了南宫柳么？是不是为了救我才动的手。”　　双双的苦心孤诣直到此刻才为许怀谷所知，心中一阵欣慰，一阵凄凉，垂泪不语。　　许怀谷胸口一热，喝道：“南宫柳多行不义而自毙，尔等还要助纣为虐，从今以后，若是再向这位姑娘罗嗦，我一剑挑了南宫世家。”从背上拔下西风催雪之剑，一剑刺出，他知这一剑威力太大，自己也控制不住剑势，不愿多伤性命，将这一剑刺向路边树林。　　初春时节，本是晚风如水，许怀谷一剑刺出之时，空气骤然变得寒冷，风也凛烈如刀，便似由早春又回到严冬之时。这一剑削在树上，立时将树从中断开，剑势仍是不止，又削在另一棵树上，直至削断十九棵碗口粗的青松，才停止下来，近二十棵大树摇晃倾倒，未断树木也是木叶萧然而下，天地一时间了无生机，充盈着一片肃杀之气。　　南宫剑士被这一剑之威吓得面如土色，双双也忘记了饮泣，战马亦为杀气所惊，嘶鸣着后退。众人知道这一剑是对树施展，若是向着人群，这里八匹马九个人俱要被这一剑摧毁。　　许怀谷收起剑来，天地万物才又恢复生机，南宫剑士不发一言，上马远走，终身不敢言剑。　　过了许久，双双才叹息道：“敌无双告诉我，说你在塞外决斗时击杀我父母，我一直不肯相信。今日见这一剑之威，龙虎合击大法与之相较，不堪一击，他所说必定确实了，只是你当日在洛阳时为何不用此剑，以至重伤逃亡。”　　许怀谷道：“这剑法我在数年之前便会，都直到一月前才参悟到其中真义，这一剑刺出，天地万物俱杀，我自己也控制不了剑势。”凝注双双，叹道：“双双，当真是我杀了你的双亲，难道不恨我么？”　　双双转开头，垂泪道：“我自然恨你，却更加痛恨我自己，当时若不是我欺骗于你，夺走画虎拳谱，也不至于生此这许多事来。许大哥，我知道你一定还在恼我，恨我欺骗于你，永远不会原谅了。”　　许怀谷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低声道：“当我在包袱中发现这个瓷瓶之时便已原谅你了。”那瓷瓶上绘有“飞氏秘制疗伤圣药碧灵丹”之字样，正是双双盗来丹药所用之瓶，丹药许怀谷服下后，双双为他收拾物件，忙乱中将盛药之瓶也裹入包中，许怀谷翻身看兵书时发现了，猜到是双双救护自己时留下的。　　双双哭得更是伤心，许怀谷心中怜惜，用衣袖为她拭去泪水，柔声道：“往事已已，不要再伤神了，今后你将何去何从呢？”　　双双突然扑入许怀谷怀中，呜咽道：“自从我在江南离开你，日夜牵挂于心，早已矢誓今生非你不嫁，只要你能原谅我，什么富贵荣华我全都不要，马上跟你走。那日在经石峪，你带走眸儿，其实我好生羡慕她，只是你冷冰冰待我，知道你不肯原谅我，只能看着你离开，在洛阳时，我背叛父母，杀死南宫柳送你出城，若不是你太无情，我也会随时你远走高飞。现在你终于肯原谅我了，可是我父母又死在你的剑下，我们之间又有一段血海深仇，你叫我如何处置……”一把推开许怀谷，只是放声痛哭。　　许怀谷叹道：“当初我若死在洛阳也不至有今日之事，双双，你必定是悔恨当日送我出城了，这种心境我很理解，被你骗走画虎拳谱时便是如此。”走过去将天马牵来，道：“这匹马是我朋友所送，极为神骏，马匹上是他送我的金银珠宝，一个人若是节省一些，足够安渡一生了。”双双不清楚他要做什么，止住哭声，泪眼婆娑地看着许怀谷。　　却见许怀谷倒提着鱼藏剑，送入她手中，长声叹息一声，低声道：“你我情仇交织，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当初是因为你在父母手上救下我，才累及他们身死，这份悔恨之情也只有杀了我才可以解脱，只有我死在你的剑下才能算作恩仇了了。我死后你骑了这匹马远走高飞吧！”双双拿着剑，凝注许怀谷，这鱼藏剑极为锋利，许怀谷纵然武功高绝，这般引颈就戮，一剑刺下去，也必血溅当场，这一剑刺下去所有的情仇也即了断。可是就这般杀了他么？双双的心结就此能够解开么？一时心中爱恨交织，终是不知如何是好。　　许怀谷闭目待死，心中却是出奇的坦然，他自离开*后，一路上一直是心中不安，双宿飞、飞来客为祸武林，杀之无愧于天地，却终究有负双双眸儿待己的深情，此刻能够以死相谢，死在双双剑下，终于可以解开彼此的心结，虽的此惨然，更多的则是欣慰之情。　　等了良久，突听“叮”的一声轻响，剑已落地，接着一个温软的身子投入怀中。许怀谷睁眼看时，双双温软甜蜜的双唇已经印上了他的嘴唇。　　许怀谷一时愕然，双双却是热情如火，在他脸上颈中狂吻不止，渐渐许怀谷也意乱情迷起来，紧抱着双双，回吻着她。软玉在抱，温香满口之际，突觉颈是巨痛，双双挣开了怀抱，跳了开去。　　双双一口在许怀谷肩颈处咬下一大块血肉来，被他护身罡气所激，牙齿、嘴唇也震得流血不止。她将自己的血和着许怀谷的血肉一并吞下肚去，痛哭着叫道：“爹爹，我吃过仇人的肉了，妈妈，女儿喝过仇人的血了，这段深仇也算报复了。许大哥，你我之间发生了这许多事情，终究是无法在一起了。许怀谷，你我恩仇了了，今生永无后会之期。”翻身上马，沿路奔去。　　许怀谷茫然相顾，不知道该如何去做。　　双双奔出十数丈外，忽然勒马回望，垂泪道：“我真的是后悔，却不是后悔在洛阳救了你，而是后悔当初不该在你身上窃取画虎拳谱，‘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嫦娥偷走后羿灵药之时，就是她一生孤单寂寞的开始，她服下灵丹妙药自觉是最幸福的一刻，便是她永生悔恨的所在。我妹妹是个好女孩儿，望你似从前待我那般待她。”从贴身怀中取出一手，扬手掷在许怀谷脚下，扬鞭纵马而去。　　那天马也知道要离开相伴数月的主人，奔出很远犹自箫箫而鸣。　　许怀谷将脚下之物拾起，原来是半截玉笛，他轻抚这尚带有双双体温的玉笛，细细咀嚼李商隐那两句诗“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一时竟是痴了。　　（全文完）本书完结，有认可作者风格的朋友，敬请关注另一部作品《天下之问道》（原名天下之长班干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