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怀谷喊了几十遍,不见回答,他喊得口干舌燥,坐在岩下抓起雪来吃。此刻日渐偏西,决斗早已该结束了,他虽然清楚这些,但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终究是定不下心来。许怀谷歇息了一阵,又大呼起来。 这次只呼喝两声,就听到有人冷冷说道:“你这般呼喝,若是引发雪崩,还想要命么?”许怀谷闻言大喜,只道是西风催雪听到呼喝赶来相见,忙回头看去,却见身后岩上站着一人,虽然也是位白衣剑客,却绝不是西风催雪,而是个只比自己年纪稍长的英挺青年。 青年见许怀谷满脸惊疑之色,说道:“在下姓郁名金香,你在此处寻找师父,莫非是西风催雪的弟子许怀谷。” 许怀谷更是惊疑,奇道:“你怎么知道?”那名叫郁金香的剑客不答,只说了声:“跟我来。”转身便走,许怀谷满腹狐疑,急于了解真情,紧随其后。 郁金香所行既不上峰也不下山,而是转向山后,走出数里,忽见脚底生出一座山谷来。这山谷占地颇广,四周围绕高山,并无与外界相连的通道,谷口风起云涌,也看不清谷中什么形势。 许怀谷正惊疑间,那白衣剑客郁金香已纵身向谷中跃去,许怀谷虽不明所以,但急于知道西风催雪下落,也纵身跳跃而下。只是山峰陡峭,冰雪松滑,他轻功远不及郁金香,又是疲累不堪,体力不支,一个落足不稳,俯身向下栽落。 许怀谷暗叫“不好”,闭上眼睛。突觉颈中一紧,睁眼看时发现自己被郁金香提在手中。许怀谷眼见谷底迎面而来,耳畔风声虎虎,不一刻脚下一稳,已然轻轻落地。 许怀谷不禁对这名叫郁金香的青年大为惊佩,这青年与他年纪也差不了许多,一身武功却凭地高强,在这冰封雪盖的山峰上带着一个人仍是纵跃自如,便似常人走平道一般。 待许怀谷来到谷底,更是惊奇于眼前此景,他心中原有千言万语要开口相询,这时却说不出话来——此际正值隆冬时节,纵然在中原腹地,也是万物凋零,塞外高山中更应该一叶枯草也无,哪知这山谷中却是青草遍地,野花飘香,更有一条清溪斜过,叮咚流淌,似乎于这塞外高山中一下子到了江南水乡,怎不让人惊叹不已。 郁金香看到他惊奇的样子,微笑着解释道:“此地名为*,是我与乌素公主躲避令师追杀时发现的,这里虽处于大漠寒山中,但是四周高峰耸立,阻挡了寒气侵袭,地底又有地热温泉,以至一年四季如春,称得上是塞外江南。” 许怀谷见他态度亲和,心中也升起一阵亲近温暖之感,忽然间又忆起此人自称郁金香,那么便是与师父决斗的那个“郁大侠”了。先前他知道西风催雪武功高绝,乌素公主也自承郁金香不是对手,是以并不十分担心师父安危,现在决斗时间已过,郁金香安然无恙的站在这里,难道败的意然是师父!许怀谷一颗心几乎要跳出来,颤声问道:“我师父呢,他在那里?” 郁金香神色黯然,叹道:“令师已不在人世了,我把他葬在那边。”许怀谷顺他手指看去,那一潺清水源头的右侧,果然耸立着一个土丘。许怀谷大惊,急奔过去,只见坟前立着一块长条石块,上面分明用剑刻着:一代剑神西风催雪埋骨之处。 许怀谷脑中“嗡”的一声,如遭电击,跌坐在坟前,胸中气血翻腾,张口喷出一口鲜血来,这一口喷出后竟不止竭,还要喷出第二口,忽觉背后一股温和气流涌入体内,舒经活脉,压下了热血。 郁金香一边运气助许怀谷理顺血脉,一边叹息道:“令师剑法高绝,是我所不及的,他那天地至杀一剑,我也阻挡不下。方才与令师决斗之时,唯有尽力与之同归于尽,却不知他为何在最后一瞬不将剑刺入我的咽喉,反而钉入我身后石中,却又将自己的心脏撞上我的剑锋。也许令师的心早已死了,所以才能练成这太上忘情的剑法,他只不过是借我的剑来实现他兵解的愿望。” 许怀谷脑中一片混乱,对郁金香所说听而不闻,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只觉胸中气血已平,在他体内游走的那道真气也由郁金香收回,许怀谷如同虚脱了一般,跌坐在地上,眼望师父的坟墓,一时无所待从。 郁金香沉声道:“凡铁必须要经过水与火的淬炼,才有可能成为精钢,锋刃必须要不断磨砺,才能够保持锐利。一个人在经历大悲伤时,不能在伤痛里沉陷下去,而是应该在痛苦中觉醒,达到人生更高一个境界。我在决斗中杀了令师,你应该拿起令师的剑,苦练令师传授你的剑法,待你练成那至杀一剑,便可杀了我为令师报仇,而你自己也可以到达人生的另一个高度。” 许怀谷不禁苦涩一笑,道:“我拜师虽已一年多了,与师父相处却只有一天,师父的剑法我看都没有看过,更不要说得蒙传授了。你与我师父各为其主,才至以剑相向,本身却无仇恨,我师父既然是公平决斗身死,我又何必寻你报仇。” 郁金香目注许怀谷,道:“你有如此胸襟,倒不枉你师父对你的倚重了,他日只怕武学修为尚可在令师之上。你跟我来。”许怀谷站起身来,随同郁金香转过西风催雪的坟墓。 只见坟后矗立着一块巨大方岩,石质细密,光泽如玉,有一面甚是平整,上面刻满了字迹,尚有一柄剑钉在石上,直插至柄。 郁金香指着方岩,说道:“令师决斗之前在上面刻下了他那式天地至杀‘西风催雪’的剑式心法,在决斗时又凝聚全身劲力将手中宝剑刺入石中。以你现在的武功修为还领悟不到剑法真义,以你此时的功力也无法将剑从石中拔起。你应该在江湖中多加历练,于上乘武学修为日深,内功也日益雄厚,终于会有一天能够拔出这石中之剑,施展出那一式天地至杀、万物俱灭的‘西风催雪’。”郁金香遥望天空一朵渐飘渐远的白云,声音也忽似白云般飘渺:“那时你就会像令师一样,成为太上忘情的一代剑神,成为纵横天下的绝世高手,也成为这世上最孤单寂寞的一个人。” 第十九章 故里更新时间2007-9-30 16:27:00 字数:3083 郁金香走后,许怀谷坐在西风催雪坟前一日一夜才离开*,临走时也试着去拔那柄石中之剑,却似蚍蜉撼树一般动不得丝毫,又试着揣摩石上剑法的精义,也是因为太过玄奥而领会不得。 许怀谷在狼山下从牧民手中买下一匹马,骑着它缓缓东行。路过包克图时,那里战事已毕,终于还是乌素公主的联军获胜。太师火儿忽力被迫得自尽,现由乌素公主摄政,那瓦刺可汗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世事尚不熟,自然是乌素公主大权独揽。这一场内乱瓦刺元气大伤,乌素公主纵然天纵英才,要想回复昔日盛势,至少也要十年的时间,正是俺答所说的鞑靼崛起的时机已到。 许怀谷却不想回鞑靼去了,“一将功成万骨枯”,是瓦刺恢复旧势也好,是鞑靼崛起也罢,苦的只是黎民百姓,沿途所见太多的兵火余烬,仅是瓦刺内乱,便已有这么多人被殃及池鱼,若是整个蒙古都乱了起来,不知要有多少田园被毁,家破人亡。 许怀谷决定回中原去,虽然他也是田园被毁,家破人亡,终究那里是故乡。他还要查访杀父仇人,到江湖中历练,去领悟上乘的武学,并不是要做天下第一的高手,只求能够报仇雪恨。 穿过蒙古大草原,由张家口入关,纵马缓步而行,一个多月后,已经可以远远望见保定城楼。 许怀谷离开的时候是一年前的中秋,现在却已经是第三年的阳春了,虽然只是一年多些时间,许怀谷却似过了千百年,回首前尘往事已恍同隔世。 只有仇恨还是那么清晰,许怀谷向着家园方向跪落,心中默默祷念:"父亲、姐姐、燕伯伯,现在十三鹰、徐海已死,你们的大仇总算报了小半。只是杀害你们的首恶元凶尚未伏诛,是怀谷无能,未能让你们的灵魂早日安息。希望你们在天之灵保佑我早日练成绝世剑法,早日找到真凶,为你们报仇雪恨。” 许怀谷祷念已毕,站起来牵着马慢慢走进保定城,街道似旧,他自己却已面目全非了。天空中春雨霏霏,沾衣欲湿,空气中尽是早春特有的木叶清香和泥土芬芳,许怀谷心中却似老秋,他年纪轻轻,刚刚才二十岁,经了风霜,历了大难,心境已似乎老了几十岁一般。 不知不觉转到莲花池附近,此处是万敌堂的旧址,许怀谷离开之时,这里已烧成了一片废墟,此际重来,却发现废墟上竟然重又建起了华厦。玉宇琼楼,重重叠叠,宅院规模之大似乎还超过了昔日万敌堂的繁华。 许怀谷又惊又奇,走到宅院门前一看,只见大门上高悬一匾,上书“狼窝”两字,不禁哑然失笑,好好一处宅子,却起了这么一个名字。便在此时,一个家丁模样的人走了过来,喝道:“兀那乞丐,怎么到这里讨饭,小心老爷打断了你的狗腿。” 许怀谷苦笑着走开,宅院换了主人,从前的少主人也要被人当作乞丐。刚走出三步远,便听有人嘻笑道:“这家主人很凶的,去那里讨饭,不但不给,还要放狗来咬,你这次是幸运的。”许怀谷转过头号,便见个中年乞丐笑嘻嘻的看着他。 乞丐又看看许怀谷牵的马匹,奇道:“看你这身打扮,确是个乞丐无疑,却又牵着一匹好马,这马也可买上几两银子,纵然不去买,杀了也能吃上几天,怎么却来讨饭。” 许怀谷满面风尘,衣衫弊露,被乞丐也认作是同行,只好解释道:“在下原本在这里居住,逃难避到外地,此番回来只是想看看旧日宅院,并不是来讨饭的。” 那乞丐道:“从前这里是万敌堂的产业,莫非你是万敌堂的子弟么?”凝注许怀谷,忽然叫道:“你不就是万敌堂许少堂主么,想不到竟然落魄至斯。” 许怀谷未想到回归故里竟会被个乞丐认出来,此时他所知的仇家俱已身死,也不怕暴露身份,便问:“你如何会认得我?” 乞丐笑道:“许公子当年乐善好施,保定城中大小乞丐都受过你的好处,有一年中秋节还买来一万个包子请全城的乞丐吃。可惜那一年万敌堂着了大火,我等还恨这老天不长眼,未想到公子得脱大难,那是一定会有后福的。” 许怀谷家破人亡,万敌堂风liu云散,从前故旧见之如避瘟疫,未想到这市井乞丐却还记得自己从前只是兴之所至留下的一点点好处,一时不禁颇多感慨。那乞丐又道:“从前公子请我们吃了不少好东西,今日便由小人做东,请公子吃上一顿。” 许怀谷笑道:“不错,你我也算故人重逢,正该喝上几杯,在下身上尚有银两,正好到那边酒楼上共饮一醉。”乞丐笑道:“酒楼有什么可吃的,需知这些世上最美味的仍是狗肉,公子如不嫌弃,便由小人烹制一锅狗肉请您尝尝。”许怀谷道:“那当然好,只是一时之间却到那里找寻野狗宰来吃。”乞丐笑道:“这世上好人难找,恶狗却是所在皆是,公子稍候,小人这便打一条狗来。” 许怀谷见这乞丐言语隐含深意,不似个寻常之人,便仔细观察他的行动。但见他走到那“狼窝”之前,高声叫道:“老爷、太太,赏口饭吃吧。”守门家丁骂道:“快给老子滚开,小心老子放狗咬你。”乞丐不理,反而叫得更欢,家丁大怒,撮唇为哨,一条大狼狗闻声从宅内冲出,向乞丐扑去。 许怀谷见这狼狗身形巨大,牙尖爪利,只恐乞丐受伤,正要上前救助,却见乞丐转身便跑,身法快捷,那狼狗竟是追之不上,家丁笑骂:“这厮跑得倒快。”正要唤回狼狗,却见乞丐突然停了下来,那狼狗立时跃起,向乞丐头颈扑击。 许怀谷旁观乞丐身手敏捷,似乎身怀武功,便未加援手。果然那乞丐待狼狗扑到头顶,突然转身将手中竹杖似大枪一般刺出,这一刺又快又准又狠,只一杖便将狼狗咽喉击穿,哼也未哼,落地而毙。乞丐哈哈一笑,在家丁怒喝声中,拾起死狗,穿入小巷中。 许怀谷跟着乞丐转入小巷,拱手道:“未想到兄台是市井豪侠一流,方才失敬了,还未请教尊姓大名。”那乞丐见他说的郑重,也收起嘻笑脸,肃然道:“小人姓杜名槐,有个绰号叫做‘笑面金刚’,忝居丐帮保定分舵舵主,只因受帮主之托,查访公子下落,方才是跟公子开个小小玩笑。” 许怀谷奇道:“贵帮帮主查访在下做什么?”杜槐微微一笑,顾左右而言他:“小人说过要请许公子吃顿狗肉,这狗已经到手了,便请公子移驾到小人舵中稍坐。” 这丐帮保定分舵设在一座废弃庙中,杜槐请许怀谷坐在蒲团之上,他自己则在殿中生火,架锅,烧水,剥皮,开膛,剔肉,拆骨。但见他手法纯熟,而且一应需用俱全,料想此君嗜食狗肉,平时必定以此为乐,这保定城的恶狗也不知多少入了他的腹中。 许怀谷看着杜槐忙碌,满腹狐疑,又忍不住问道:“贵帮主查访在下倒底所为何事?”杜槐将狗肉下锅,调济佐料,拔弄柴火,好一会才慢慢道:“公子可还记得当年因为五通门的两个淫贼与我家帮主定下的中秋之约么。” 许怀谷忽然忆起万敌堂被毁的那天早晨,他一时意气用事,放走了丐帮帮主敌无双千里追捕的两个淫贼,当时与敌无双约定,以一年为期,代他去追捕淫贼。只是那一天紧接着发生了丧父灭门的大难,如何还会在意这些,而且许怀谷随后便去了蒙古,至今方回,这个中秋之约,若没有杜槐提及,现在还在九霄云外。 许怀谷也知道爽约乃是江湖大忌,急忙解释道:“在下家门不幸,遭逢大难,为报灭门之仇,远去大漠塞外一年有余,中秋节那天,在下远在数千里之处,是以未能赴约,日后得见敌帮主,当定当面谢罪。” 杜槐道:“那年中秋节,帮主在保定城外苦等了一天,小人方才刺杀恶狗的那一记‘回马枪’,便是那天他老人家闲极无聊所传授的。这几日帮主恰好在保定附近公干,小人已派人去请了,公子有何苦衷,待会儿见了我家帮主面陈便是。” 许怀谷好生懊恼,好没来由为了两个淫贼开罪了天下第一大帮帮主,当真可以称得上是“屋漏恰逢连日雨,船破偏遭顶头风”,正值窘迫之时,又飞来这等横祸。 第二十章 一百另八枪 首卷终了更新时间2007-9-30 20:53:00 字数:2954 过了一会儿,锅中狗肉炖烂了,散发出浓郁香气,杜槐用力嗅了嗅,正要开口说话,忽听庙外有人赞道:“好香,一定是杜槐这小子在煮狗肉。”一个衣衫破烂身材瘦弱的老头儿倒提两杆长枪走了进来。若不是从前相识,许怀谷也不会相信这样一个糟老头子竟会是天下第一帮的帮主。 许怀谷与杜槐一同向敌无双躬身施礼,敌无双冷电也似的目光扫过许怀谷,对杜槐道:“你小子好生煮着狗肉,可不许偷吃,不然打断的你的狗腿下锅去煮,再去打几斤好酒来。”杜槐笑着应了,敌无双对许怀谷说了声:“跟我来,”转身走出庙去。 许怀谷心中惴惴,硬着头皮跟在敌无双身后,敌无双一言不发,直出西门,来到一座山坡上,对许怀谷冷冷说道:“你我二人既然都在这里,中秋之约迟了半年却也不妨,你可曾拿到了玉蝴蝶、薛玫瑰二人?” 许怀谷垂头道:“在下未曾拿到,不过在下确有苦哀,请前辈见谅……”敌无双打断他的话头:“闲话少说,当日你我约定,以一年为期,你若拿不来玉薛二人,需吃我几枪,现在一年之期已过,既然你不曾拿到,便接老夫几招。”掷给许怀谷一条长枪,叫道:“接招吧。”手中长枪抖成一团,募的又化成一线,一枪直刺许怀谷咽喉。 许怀谷看的眼花缭乱,一惊之际,枪尖已然抵喉,耳听敌无双叫道:“这是万胜门花枪第七十二招‘花团锦簇’,用心记下了。”许怀谷闻言一愕,突见颈间长枪收回,紧接着下盘脚胫巨痛,已被敌无双用枪扫倒在地。敌无双又道:“这是霸王枪第十三式‘横扫千军’,施展时用劲浑圆,避实击虚,方见功效。”许怀谷这才知道敌无双这是借对枪之机授自己武功,不禁心中大喜,凝神观察敌无双运枪的手法劲力。 片刻间,敌无双已刺出一百多枪,每一枪都是足以要了许怀谷的性命,但他都是点到即止,并将这一枪的招式、运劲、诀窍详尽传授,许怀谷摔了几十个筋斗,却也从中学到了许多枪法中的绝技。 敌无双收枪凝立,冷冷道:“你武功低微,远不是老夫对手,老夫若刺伤了你,不免落个以大欺小的恶名,今日传你一百另八种枪法的绝招,你用心揣摩,勤加练习,一年后的此日再与老夫对上一百另八枪,只要有一枪刺中了我,咱们俩的过结就算解了。”将手中长枪抛在地上,又微微笑道:“你这小子慷慨重义,很合老夫的脾气。这样吧,你我二人有枪在手,便是敌人,平日倒不妨做个朋友,杜槐的狗肉想必已炖好了,我们一起去吃他娘的。” 许怀谷好生感激,敌无双不计前嫌,反而以上乘武功相授,更加难得的是以他一个绝世大高手身份竟然把自己视作朋友。许怀谷不禁暗暗奇怪上天对他命运的安排,在一日之间让他失去一切亲人朋友,变得一无所有,又让他蒙得西风催雪、双宿飞、敌无双这等绝世高人的垂青,得窥上乘武功的门径,又得到十三鹰宝藏,变得富可敌国,上天对他是好是坏,自己也说不清,只能说是造化弄人了。 许怀谷随同敌无双回到丐帮分舵,杜槐已将狗肉炖好,酒也烫得滚热。三人盘膝坐在地上,大块吃肉,大口喝酒,说不出的痛快。 杜槐忽问:“那一年万敌堂遭逢灭门大难,一夜之间,总堂烧成一片灰烬,帮中子弟一人未留,此案江湖轰传一时,却不知此事到底因何而起?”许怀谷心中一动:“丐帮子弟遍布天下,或许可以助我查访到杀父仇人也未可知。”于是便将那一日发生之事以及这次大漠之行择要说了一遍,他虽拜西风催雪为师,但是学无所成,只怕有辱先师,西风催雪之事并未提及。 杜槐仔细听完,叹道:“想不到其间竟有这许多事情,当真是可歌可泣。那一日万敌堂大难,我等还以为公子也未能逃过此劫,唯有帮主坚称公子非夭折之相,第二年中秋节时保定城外等了一日,还叫我等平时留心公子下落,说道万敌堂素有侠名,不该过早没落。” 许怀谷站起身来施礼道:“帮主如此恩德,在下不知怎生报答才好。”敌无双道:“老夫闯荡江湖数十载,阅人多矣,那日与你有些误会,早已是风清雨霁,没半点放在心上。后来又听杜槐说起你平日所做所为,尤其是迫得包子店舍出一万个包子分给城中乞丐,可以称得上大快人心,老夫与许万敌未曾谋面,却是相互闻名已久,也算道义之交,万敌堂遭逢大难,丐帮怎会袖手旁观,老夫自会吩咐帮中子弟,仔细查访事情真相。”许怀谷又躬身谢过。 三人酒量俱豪,几十斤的花雕喝进肚去,仍未醉倒,许怀谷忽然发现敌无双眉头微皱,若有所虑,心中一时激越,便问:“帮主可有难当之事,在下虽然武功低微,为帮主尽心效力也不甘后人。” 敌无双摇头不语,过了一会儿,忽问:“以你所见所闻江湖人物,谁可以称得上是绝顶高手。”许怀谷笑道:“帮主自然是一位,我在蒙古听说有一位名叫郁金香剑客,年纪虽轻,武功也极高强。”敌无双点点头,道:“我也听说过此人,他是瓦刺乌素公主的待卫,不是江湖中人。”许怀谷又道:“在下在北京见到的双宿飞夫妇,武功也是世间少有。”敌无双道:“江南双侠是‘拳掌双绝’双云雷的爱女爱婿,盛名之下无虚士,武功自是卓绝。还有呢?” 许怀谷沉呤道:“少林,武当乃是武林泰山北斗,两派掌门武功也该是很好的。”敌无双摇摇头,道:“少林掌门无缘禅师的‘玲珑大佛手’是武林一绝,武功还称不上是绝顶,而且他也不是少林门中武学第一人。”许怀谷奇道:“掌门人还不是门中第一么?”敌无双道:“无缘精通佛法,易理精深,才坐上的掌门之位,禅宗佛门并不是要以武功高下来定高下的。少林一派武功要以客心柳为第一,这客心柳是侍奉昔日武林三圣中‘僧圣’虚空大师的小沙弥,是以不在少林‘虚、无、一、空’的排名,他侍奉虚空十年,得传绝学,内功之深厚称的得上是武林第一人。至于武当掌门无尘子,他的武功还及不上武当双侠,双侠尚称不上绝顶,他更不用说了。” 许怀谷道:“那么以帮主之见只有你老人家,双宿飞夫妇,客心柳四人可称上当世绝顶高手了。”敌无双道:“河洛新近崛起一位英雄,此人是个右臂断折的残废人,一身武功却是惊世骇俗,身怀六种绝世奇功,号称‘残敌六技’,平时喜着一身蓝衫,名字便叫做柳残敌。” 许怀谷心中一动:“莫非是在黄梁岗与师父决斗的那人。”又听敌无双道:“如今江湖公推我们五人为中原五绝,要效仿先贤,在邙山较技议定五绝排名。排名后由五绝为江湖惩恶扬善,排忧解难。”许怀谷喜道:“敌帮主侠义无双,双夫人虽是女流,却更胜须眉,由你们主持武林正义,当真是江湖之福了。”敌无双摇头叹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这次较技议定五绝,是福是祸现在还是说不清呢?” 许怀谷敌无双有些愀然不乐,便举起酒碗,道:“在下便先预祝帮主在邙山较技搏得武功第一的名头,为江湖卫道除魔,主持正义。”敌无双笑道:“这武功中原第一不见得便是老夫,老夫这个名字彩头就已预示了,‘敌无双’,敌手没有两个,终究是要有一个,能排在第二位已是万幸了。”举起碗来一饮而尽,拂袖而去。 等到许怀谷、杜槐出外去送时,敌无双已是踪影皆无,他绰号“无尾神龙”,自然是取他游戏人间,神龙见首不见尾之意。 杜槐与许怀谷回到殿中继续痛饮,一直喝到醉倒于地。待到杜槐宿酒醒来,许怀谷也是不见。 第一卷<西风催雪>终,第二卷<残敌六技>即日发布,每日更新一章,敬请书友关注,多多收藏,多多更新 第二十一章 对枪更新时间2007-10-1 8:45:00 字数:2083 花开花落,云卷云舒,天上斗转星移,地下寒暑交替,不知不觉中又过了三年。三年时间虽不是很长,人世间风云涌动,也发生了很多的变化。朝堂上,兵部尚书杨博大人为严党所迫,离职出镇边塞,而严嵩天怒人怨,遭到朝中正义官员的弹骇,已到了盛极而衰的时刻。在塞外,鞑靼伯颜猛可汗病重,养子吉囊王子大权在握,他受瓦刺乌素公主的唆使,以大明为敌,擅起边衅,边塞之上一时剑拔弩张。俺答与他意见相左,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励精图治,以待时机。在江南,戚继光在江浙招募矿工渔民,组成戚家军,日夜苦练武功阵法,兵精将猛,甲于全国,已成为抗击倭寇的主力军。而汪直聚结倭寇,割据宁波,自称微王,与明军隔海对峙,气焰之嚣张,一时无两。在江湖中,邙山较技,排下五绝名次:“天绝”柳残敌,“地绝”敌无双,“人绝”双宿飞,“仙绝”飞来客,“佛绝”客心柳,五人主持武林正道,抑恶扬善,一时道长魔消,江湖得以平静安宁。 而在这三年之中,许怀谷浪迹江湖,他虽然拥有一笔敌国财富,整日里仍然是要靠双手劳动来维护生计,每年冬季都会去塞北大狼山*去拜祭西风催雪,去揣摩那式名为“西风催雪”的剑法,去拔一拔插在石中的“西风催雪剑”,然后在阳春三月赶回保定城外,与敌无双对上一百另八枪。 又是一年芳草绿,许怀谷纵马风尘仆仆的从塞外赶到保定时,已是清明后的十余天了。许怀谷远远便看见山坡上凝立一人,须发花白,衣衫褴褛,却自有一股凛然之气,正是丐帮帮主“地绝”敌无双。 许怀谷策马奔近,下马施礼道:“晚辈来迟一步,有劳前辈久等。”敌无双面沉似水,冷冷道:“废话少说,接招吧。”手腕一翻,从背后提出两杆红缨枪,将一杆枪掷给了许怀谷,又将手中枪舞作一团,分心便刺。 许怀谷接枪在手,还未凝神静气,敌无双的长枪已刺到前心,吃了一惊,急忙举枪向外一封,用的便是敌无双所传的“大圣枪法”中的“老君封炉”。 敌无双将枪尖压住许怀谷的枪杆,借许怀谷外推之力,翻转枪杆横扫许怀谷的脊背,口中叫道:“这一招是‘八仙枪’的‘醉卧牙床’,翻转要快,横扫要狠,要有倾力一击之势。” 许怀谷斜插柳、大弯腰矮身避过,随势用枪横扫敌无双膝盖。敌无双叫道:“这招拆得不错!”枪杆点地,伸出右足在许怀谷背上一踏,人已跃起,掉转枪头,反身回刺,叫道:“这是‘大圣枪’的‘大圣齐天’,记下了。”许怀谷在地上打滚方才避开,却也惊出一身冷汗。 …… 转眼已过一百另八枪。 许怀谷猛一抖长枪,枪尖化成一团,虚实变幻,罩定敌无双前胸,用的正是敌无双所传“万胜门花枪”。敌无双叫道:“看仔细了,‘霸王枪法’最后一式‘霸王别姬’。”左手疾出,伸入枪影中,分光捉影,避虚就实,将许怀谷的缨枪握于手中,紧接着左腿压在枪杆上,右腿疾出,将许怀谷踢得倒飞出去。 许怀谷摔在地上,正要爬起,却见两条长枪破空而至,钉在距他咽喉不到五寸的地上,耳听敌无双叫道:“索喉枪法的‘飞枪索喉’,需以全身之力倾于这一掷之上,不到万不得已,万万用不得。” 许怀谷拨下枪,恭恭敬敬送到敌无双面前,敌无双冷冷道:“这一次你中了多少枪。”许怀谷愧然垂头道:“中了一十九枪。”敌无双又问:“你可曾刺中我一枪?”许怀谷愧然道:“未曾刺到前辈。”敌无双道:“好,我们的过结还不算完,明年再比过,但愿你不让我失望。”接过双枪,纵上许怀谷骑来的那匹骏马,扬长而去。 坡上只留下许怀谷一个人,风静静的吹,许怀谷孤单的坐在这里,似乎天地间也只剩下他一个人。许怀谷望着远处的保定城,四年多来的经历忽然间一下子涌满了心头。他想起了父亲、姐姐的死,想起了万敌堂的灭门惨祸,想起了这些年相识的形形色色的人,想起流落江湖经历的各式各样的事。想起了仇恨。 父亲、姐姐、燕大同以及万敌堂满门百余口人,一夕尽丧,尸骨也是不存,甚至可以拜祭的坟冢都没有,每日只能在心头空祭而已。雄霸一时的万敌堂已经风liu云散,数千弟子散落四方,昔日华堂成为他人宅院,富贵公子沦落天涯孤旅人,能够支撑许怀谷走到今天的只是仇恨,是仇恨使他觉醒,由一个不愔世事的少年成长为可以承担的责任的男子汉,是仇恨给予他力量,让他能够面对艰险的困难和强大的敌人,是仇恨让他拥有了勇气和智慧,使他由一个待宰的羔羊变成可以捕食的苍狼。 可是流落江湖已近五载了,仍然查访不到杀父的仇敌。而他清楚的知道敌人之强大和可怕——既然可以一剑贯穿许万敌的咽喉,他虽已是武功大进,还远远不是这个人的对手,说不定找到仇敌之时便是自己的毕命之期。但许怀谷拒绝去考虑这些,他心中只有报仇这一个信念。只有报仇才能以慰亲友在天之灵,只有报仇才能洗雪不共戴天的耻辱,只有报仇才能平复心中悲愤之气,只有报仇才能让自己可以真正的活着。 许怀谷突然觉得自己就像一只在黑暗中寻找火焰的飞蛾,明知找到了火焰便要在扑身火焰那一刻化为灰烬,但是既已注定这样命运,便只有继续寻找下去。 风再起时,许怀谷拍落身上的灰尘,走下山去,他已决定不再去想这些了。 第二十二章 中毒更新时间2007-10-1 12:34:00 字数:2297 许怀谷迤逦来到保定城中,步入最为繁庶的西大街。此刻正是午饭时刻,大街两旁酒楼饭庄刀勺乱响,香气扑鼻,引得许怀谷饥火中烧,不知不觉来到保定城中最大的酒楼“珍馐楼”下。 这“珍馐楼”也是许怀谷从前常来销金之地,而此刻许怀谷看看身上褛褴衣衫,摸摸身怀中数十铜子儿,唯有望楼兴叹了。 许怀谷叹息一声,正要转身走开,却瞟见楼下拴着一匹青马,正是自己输给敌无双的那一匹,不禁大为惊疑。便在此刻,头顶上有人招呼道:“小子,为何不上来喝一杯。”许怀谷抬起头,便看见敌无双高踞“珍馐楼”上正自斟酒痛饮。 许怀谷上得楼去,眼见敌无双身前桌上已放倒了好几个酒瓶子,摆着的几碟小菜却一样也未动。敌无双见他上来,招呼道:“来、来、来,你我二人喝上一杯。”这几日许怀谷急于赶路,已有数日未曾用过饱饭,早已饿得狠了,口中连加推辞,身子早已坐了过去,敌无双刚刚喝了一壶酒,桌上的小菜早已不见了。 敌无双不禁笑道:“好小子,没想到你吃菜比我喝酒还要快。”许怀谷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一言不发。敌无双笑道:“其实你也用不着不好意思,这酒菜本来就是用你那匹大青马换来的。” 许怀谷听见这句话,嘴里东西差点未喷出来,自己用一百四十两银子从塞外买来的骏马竟被人换了十斤花雕,两碟小菜,又想起这三年来输给敌无双的骏马也一定如此结果,许怀谷胃里的饭也差点吐出来。 却听敌无双曼声呤道:“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一拍桌子,喝道:“掌柜的,开一桌燕翅全席,再打十斤花雕来。” 掌柜的急忙陪笑道:“您老不是说这匹马抵十两银子么?燕翅全席要三十两,这相差的二十两……”敌无双一瞪眼睛:“谁说这匹马值十两银子,明明值二百两。”掌柜心中盘算:“燕翅席三十两,二十斤花雕十两银子,加在一起也不过是四十两,这匹马看样子至少值个一百四五十两,净利一百多两,合算,合算。”忙去准备。 过些时候各种菜肴流水价的送来,燕翅全席要有八大主菜,八大佐菜,八盘凉拼,八盘干果细点,一共二十四道菜肴,三张桌子拼起来才摆得下。敌无双高据座上,鲸吞牛饮般喝着花雕,许怀谷立在桌旁,举着筷子,真不知先吃那一道菜才好,五年来还是第一次面对这许多菜肴。 许怀谷夹起一段鱼翅,刚刚想要放到口中仔细咀嚼一番,就听见一阵脚步声响,抬眼望去,只见一个青衣老者领着一位小姑娘走上楼来。 老者年过六旬,提着个胡庆,似个跑江湖卖唱模样。这个小姑娘年纪不过十五、六岁,相貌清秀绝伦,肌肤雪白娇嫩,一对大辫子又粗又长,显得纯真而美丽,只是一双眼睛虽然大而乌黑,却是黯淡无光,少了一丝灵气。 许怀谷初见这少女竟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却又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一时之间盯住她上下打量,小姑娘却是视而不见,眼睛呆滞,目视前方一动不动。 前面的老者做了个四方揖,说道:“小老儿姓张,路经贵宝地,短了盘缠,恳请各位君子帮衬则个,老儿的孙女儿眸儿唱得好曲儿,正好让她为大爷们助助酒兴。”说罢,捡了一张空位,坐了下去,咿咿呀呀拉起了胡庆。 许怀谷听他称那少女为眸儿,登时忆起数年前在北京与双宿飞一家共斗江南倭寇的事来,双宿飞的小女儿便是叫做眸儿,似乎与眼前这位姑娘也有些相似,但他说什么也不信江湖两位大侠客的爱女会沦落到街头卖唱的地步,便想在他二人离去时再上前询问。 叫眸儿的小姑娘也拿出一张红牙板,打了几下,曼声唱了起来:“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常恐秋节至,菎黄华叶衰。百川东到海,何时复西归?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唱的是汉乐府的《长歌行》,这首歌许怀谷从前也听过多次,却没有一次及得上眸儿所唱得宛转悠扬,许怀谷从前少年不识愁滋味,此时才识此中真意,一时之间听得入神,竟似痴了,那一段鱼翅夹在筷子上,却想不起放入口中。 楼上众人俱为眸儿歌声所动,眸儿一曲歌罢仍是鸦雀无声,过了片刻,才听敌无双的喝彩声:“好曲子,唱的好,词也作的好,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用力拍了拍许怀谷的肩膀,笑道:“小子,现在不去实现抱负,待到老夫这般年纪,只能空自烦恼了。”又招呼掌柜的,道:“打赏这祖孙五十两银子。” 掌柜的一听“打赏五十两银子”,眼珠子差点凸出来,又一仔细盘算:“一百五十两去掉九十两,还剩下六十两,倒也合算。”从柜上取出五十两送与那老者。 老者接过银子,千恩万谢,眸儿也不住施礼,敌无双笑道:“你这老头儿倒有些好福气,我若有这么个孙女儿,每日在我身前唱上几段,便是折寿十年也当得。” 那老者未曾接口,忽有人抢着道:“你这老头儿有好福气,我若有这么个媳妇儿,每天躺在被窝里给大爷唱上几段,便是折寿二十年也当得。” 敌无双闻言大怒,顺声望去,只见楼梯旁的一张桌上横坐四条大汉正色迷迷的望着眸儿姑娘,这四人比许怀谷来得稍早,一直安安静静地吃酒,敌无双也未去留意,未想如此放恣,便有意上前惩戒一番。 那老者见情势不对,领着眸儿要走,一个汉子抢上,一把抓住眸儿的大辨子,笑道:“快给大爷唱个‘万恶淫为首’”。敌无双拍桌而起,便要一脚将这恶汉踢下楼去,一提真气,却发现丹田空荡荡的一息内力也无,敌无双大吃一惊,他久历江湖风波,万万未想到于此不明不白着了人家的道,一时呆立不动。 许怀谷素知敌无双嫉恶如仇,性如烈火,见他拍案而起,也就不去打扰他除恶惩奸的兴致,等着看那几条大汉飞下楼去,哪里知道敌无双已经中毒,撤去了全身功力,早已是动弹不得了。 第二十三章 中山狼更新时间2007-10-1 20:12:00 字数:4008 老者见孙女儿被抓,急忙去扳大汉的手,却被大汉一脚踢出去,大口鲜血喷涌。许怀谷吃了一惊,抢上去扶起老者,那老者已是老迈,又受此重创,只剩下喘气的份儿了,眸儿被大汉抓在手中,挣脱不得,唯有大声哭叫。 许怀谷见敌无双呆立不动,实在不明白这位当世大侠为何熟视无睹,过了好一会儿,才听敌无双沉声道:“你们几个是谁人门下。” 一位大汉笑道:“我们兄弟四人乃是太行四杰,是狼王萧显座下四大舵主。”敌无双冷哼一声,道:“太行四杰,该叫太行四恶才对,何时又作了倭寇的走狗。你们可知老夫是谁?老夫便是丐帮帮主敌无双,昔日太行山霸主雷一刀便是死于老夫枪下,你们可是要效仿他么。” 四名大汉大吃一惊,他们先前接到“中山狼”萧显的命令,前来对付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儿,却未想到是与天下第二大高手为敌。那雷一刀乃是昔日太行山霸主,四恶不过是他手下的小头目,雷一刀尚且敌不住敌无双的十枪,他四人只怕一枪便要被刺杀了,只吓得心惊胆颤,纷纷跪下磕头不止。 敌无双淡淡道:“念在你他四人尚无大恶,老夫放过你们一次,快给我滚蛋吧。”四恶喜从天降,连滚带爬逃下楼去。许怀谷却是十分的不解,他素知敌无双嫉恶如仇,对倭寇尤其痛恨,这四人为虎作伥,纵不杀却也该略作惩戒才对。 正在惊疑之时,却见那逃走的四恶脸带诡笑又走上楼来,敌无双怒道:“你们这些畜生,不想活了么,还敢在老夫面前出现。”一个大汉哈哈一笑,道:“我家狼王说了,只要你老人家能走到楼梯前,他立刻上来给你老人家磕头,还要带着我们几个加入丐帮一起去讨饭吃。” 许怀谷只道敌无双必作雷霆之怒,敌无双却只是淡淡道:“萧显既然已知老夫中毒,动弹不得,还躲在暗中不敢出来相见,胆子未免太小了吧。”许怀谷听得敌无双自承中毒,这才吃了一惊,当忙抢在他身前护持,只恐那太行四恶趁机加害。 忽听有人笑道:“敌帮主有所不知,在下正命人为帮主烹制一道大菜,火候尚且未足,帮主既然急于相见,只好前来拜会,那道大菜只好等厨师亲自端上来了。”一个青衣书生模样的人缓步走上楼来,向敌无双躬身为礼道:“萧显参见敌帮主。”——“中山狼”萧显与东海龙王徐海、辽东一鹤陈东、伏牛山君麻叶并称天下四寇,是天下四股悍匪巨盗的瓢把子。徐海死后,龙王帮为汪直所吞并,另外三股也陆续归随汪直。这萧显武功不在徐海之下,却更为阴险狡诈。许怀谷对他虽是心中惊惧,但是眼见敌无双身中巨毒,散去了全身功力,已无自卫的能力,心中暗下决心,便是拚去一条性命也要维护他的周全。 敌无双全身功力尽失,仍是镇定若斯,淡淡道:“老夫虽是痛恨倭寇所作所为,却还未横下心来,统率帮众与之决一死战,萧老弟暗算老夫,可是奉了汪直的命令,要先下手为强么?” 萧显微笑道:“所谓正邪不两立,敌帮主自居正派,视我等为妖邪,大动干戈那是迟早的事,正是‘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我等在丐帮毫无防范之时,擒下一帮之主,丐帮便要投鼠忌器了,若能逼得丐帮就范,为徽王所用,那更是再好不过了。” 怀谷眼见这萧显一袭青衫,头带文生巾,手挥折扇,三络青须飘洒胸前,端的是一般饱学之士模样,那知心底奸诈狠毒,到不负了他这个“中山狼”的绰号。 敌无双凛然道:“大义所至,虽万死不辞,数百年来丐帮以忠义传帮,如何会去做投奸卖国之事。而且丐帮三十万之众,人才济济,老夫不在,自有杰出之人统率帮中子弟与尔等抗争到底,你们如此打算,真是打错了算盘。” 这几句话说得大义凛然,许怀谷肃然起敬,更坚定了死战的决心,萧显也为这凛然正气所慑,过了好一会儿,才冷笑道:“不知这保定分舵的杜槐杜舵主算不算是敌帮主所谓的人才呢,帮主若是想要拖延时间,等他相救,也是打错了算盘。” 敌无双怒道:“可是尔等已暗算了他?丐帮必报此仇。”要知道杜槐为人精细,慷慨重义,素为敌无双器重,听到萧显谈起他,只怕他已遭了毒手,不禁忧形于色。 萧显微微一笑,顾左右而言他:“今日为敌帮主烹调的那道菜该端上来了吧。”双手拍了三下,便听有人笑道:“这炖狗肉讲究的便是火候,火候不到,腥气不除,火候大了,又少了特有的香气,香气最浓郁之时便是火候正好之时”。楼上众人忽觉香气扑鼻而来,一个厨子模样的中年汉子端着一盆热气腾腾的炖狗肉在香气中走上楼来。 这人将狗肉放在桌上,恭声道:“帮主,这是属下最后一次为您老人家炖狗肉,帮主要用心品尝。”说着,垂手站于萧显身后。 许怀谷见这人粗手大脚,面色腊黄,脸上总戴着一种看似忠厚的笑容,分明便是丐帮保定分舵舵主杜槐,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许怀谷与他虽只是一面之交,却早已视之为肝胆相照的朋友,说什么也不相信他竟然投靠了萧显。 敌无双冷冷道:“老夫行踪隐密,方才还在奇怪,萧显如何会知道老夫身在保定,原来是杜槐你这畜生出卖了老夫。老夫待你一向不薄,你却做这无耻叛徒,实在让人心寒。” 杜槐脸上仍是那付忠厚的笑容,道:“世人都道做了三年乞丐,便是给个县官也不换,属下做了这许多年乞丐却不觉得舒坦,只想混个官当当,宁波徽王雄才大略,迟早夺了这大明江山,我现在投诚过去,将来也是个开国元勋。看在帮主从前恩义上,在下也奉劝帮主,早日归在徽王帐下,以帮主武功身份不难在徽王帐下谋一席之位。” 敌无双大怒,喝道:“老夫得脱此难,若不将你碎尸万段,便是死也不瞑目。”杜槐淡淡道:“帮主可还记得江淮五通门,那本是徽王一条生财之道,却被帮主一枪挑了。属下曾在五通门主身上搜出一种名叫‘一见倾心散’的迷药,此药无色无味,服之可使人筋松骨散,动弹不得,本是这些淫贼对付烈性女人的,今日属下为帮主筛酒时便放了一些,帮主若想运劲驱出体内之毒,只怕也是打错了算盘。” 敌无双脸上神色渐渐黯淡,似乎也知道杜槐所言非虚。桌上的炖狗肉仍是热气腾腾,楼中满是诱人的香气,敌无双从前若是见到必定是大快朵颐,许怀谷也一向视之为生平所尝一大美味,此时见了却觉得一阵恶心。他对杜槐变节的婉惜,丝毫不在敌无双之下。 萧显笑道:“这倾心散乃是世上最著名的迷药之一,让人头脑清醒而身体动弹不得,神智不失而功力尽散,实在是江湖一绝。此药的解药唯有五通门主才有,却又被帮主击杀,也称得上是因果报应了。不过这样也好,此地距宁波万里之遥,一路上倒少了许多麻烦……来人呀,快些服待帮主上路吧。” 太行四恶答应一声,上前来抓捕敌无双,许怀谷那能袖手旁观,抢上去一拳击去。四恶见他年纪轻轻,也不以为意,伸手去格,那知许怀谷数年来研习中庸拳式,拳脚上的功夫已极为了得,这一拳虽是随意击出,但方位又刁又钻,劲道又狠又猛,四恶格之不住,正打在四恶中老二的下颌,二恶立时下鄂尽碎,倒地上哀嚎不止。 萧显见他如此身手,知道太行四恶远不是对手,只怕他劫走了敌无双,急忙掠身上前,伸出折扇急点许怀谷胸前大穴。许怀谷闪身避开,萧显武功虽不弱于徐海,许怀谷却已不是昔日吴下阿蒙了,翻翻滚滚斗了数十招,丝毫不落于下风。 斗到第三十二招时,许怀谷一拳直捣,萧显倏的将折扇展开,拦挡于胸前,许怀谷眼见雪白折扇上绘着一只青色狼头,一双碧油油的闪着异光,不禁一呆,两只眼睛盯着狼头,看个不住。 萧显扇上狼头专为迷惑对手所绘,见许怀谷果然为之所惑,倏的一下又将折扇合并,手腕一抖,一支扇骨破空而出,射向许怀谷的咽喉。 许怀谷神情为狼头吸引,待到发觉白光闪耀时,扇骨已到身前,此际再想闪避已是不及,百忙中用手臂一格,扇骨钉入许怀谷的右臂。萧显眼见许怀谷受伤,跃上前去伸出折扇要点住他的穴道——萧显见许怀谷衣衫褴衫,身手了得,以为他也是丐帮中首脑人物,便存生擒之心。 许怀谷应变神速,料想今日决计救不出敌无双,见萧显攻来,伸手拔下臂上扇骨,反手掷出,待到萧显用扇子拍落扇骨时,许怀谷已经翻身跳下楼去。 萧显只恐不在敌无双身边,多生枝节,只好留在酒楼上,太行四恶追下楼去,眼见楼前拴马桩上只余下一断绳索,系在桩前的大青马已是不见,料想必是许怀谷骑走了。 杜槐听四恶说许怀谷已遁,不禁大急:“狼王,快些吩咐下去,封锁各个路口,擒住这厮,若被他走露了风声,可是不妙。”萧显知道他是怕奸谋泄露,为江湖英雄不齿,便道:“你我联手之后,方圆数百里都我们的地盘,黄河以北,也无势力可与我们抗衡,但是反对我们的却大有人在,正好以敌无双作饵,用这小子做线,将附近的敌人全都引出来,一网打尽。” 杜槐连声称是,和太行四恶一并抬着敌无双下楼而去。 那酒店掌柜则呆立楼上,苦着脸注视这一残局,心中盘算着:“砸碎了五张桌了,八个椅子,三十个盘子,十四只大碗,四十一双筷子,还踢飞了一扇窗子,吓走了三桌客人,却只剩下五十两银子,不合算,不合算。”忽听楼下小伙计禀道:“掌柜,那老头押在楼下作价的马已跑了。”掌柜乍一听闻噩耗,登时跌坐楼板,昏了过去。 待到萧显这一行人走远,许怀谷从一巷口转出——方才他只是斩断了马缰,将马驱走,他自己则躲在附近巷中。许怀谷见敌无双中毒,杜槐叛变,保定城中唯有自己有救出敌无双的希望,他深知力量太小,明争不得,唯有暗斗,蹑在萧显诸人后面,要看看这些人在哪里落脚。 转过两条大街,来到一座豪宅外。此处本是万敌堂的所在,万敌堂焚毁后又重新翻建,更名为“狼窝”,数年前许怀谷曾经来过一次,未想到原来是萧显藏污纳垢的所在。 许怀谷眼见萧显诸人押解敌无双进入豪宅,这时天色将晚,想来也不会立却押出城去,他深知以武功而论,尚稍逊于萧显,再加上杜槐和太行四恶,更加不是对手,唯有在这几人人散开之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其不意,才有救出敌无双的希望,便决定夜半之时去探狼窝。 第二十四章 中伏更新时间2007-10-2 8:36:00 字数:2845 待到夜半时分,许怀谷潜身来到“狼窝”附近,他猜测此处仍是倭寇伸入北方的眼线,守卫必定森严,如何深入宅中而不被发现倒是难事。许怀谷绕着院墙而走,苦思计策,忽被一片水面所阻,原来万敌堂旧址临古莲花池而建,“狼窝”内塘与外湖也就相连。许怀谷突然灵机一动,想起少年时顽皮,曾在湖中掘出一条水道可以直通宅内,只是事隔多年,诸事变迁,也不知这条水道是否通畅。 许怀谷投身入水,沿着旧迹潜水而行,幸喜当年水道极为隐秘,宅院几经变迁,这条水道仍保持旧时模样,淤泥虽是积了许多,尚能容一人自由来去。 待到水道尽头,已是庭院深处。从前此处便是他姐姐许幽谷所住的临水阁,那所阁楼虽然早已烧毁,新建宅院时仍然依着旧式在此建了一处楼台,比原来的临水阁还大了许多。 许怀谷眼望楼台,只见上面灯火辉煌,不断有男女笑欢之声传出,不禁心中大喜:“萧显等人擒了敌帮主,在此庆贺,正好给我救人的机会,料想他们想不到我会这么快潜回,更加不会想到会有这条水道,待我救出敌帮主后再从这条水道遁走,这才叫神不知、鬼不觉。”许怀谷寻一处僻静之地爬上岸来,他身上衣履尽湿,只怕留下水迹为别人发现,便沿着岸边草地而行,待转出这重院落,藏身于路旁假山石后,盘算着打倒夜出的家丁改换衣衫。 等了一柱香时间,耳听脚步声响,两个家丁模样的人提着灯笼,手捧食盒远远走来,其中一个还在喃喃咒骂:“妈的,真是倒霉,不在太行山上纳福,却来这里待候人。” 许怀谷待他二人走近,从石后倏的跳出,一拳便击倒一名家丁,顺手从他腰间抽出一柄单刀,抵在另一个家丁颈上,低声喝道:“白日擒来的那个人押在那里。”那家丁见他一拳便打死了同伴,乃是个杀人不贬眼的魔王,加之钢刀在颈,哪里还敢隐瞒,颤声道:“好汉饶命,小人便是奉命去给敌帮主送饭去,便带着好汉一同去就是了。” 许怀谷见这招从前在双双手中学得的“杀鸡儆猴”,果然有些用处,心中有些好笑,一脚将那家丁尸体踢入假山石后,提着食盒,让家丁打着灯笼在前带路。 穿过一条长廊,转过两重院落,来到一处庭院之处,那家丁指着里面,颤声道:“敌帮主便在里面关押,有两个弟兄把守,小人知道的全都告诉好汉了,好汉千万不要杀我,小人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 许怀谷心中更是好笑,这人胆小如鼠,不用逼问便全都供出了,却也不忍杀之灭口,不待他说完,掉转刀柄将他震晕,拖入树后藏好。又将身上衣衫与他调换,提起灯笼便要进院,忽觉腹中饥饿,才想起一直未曾进食,便将食盒打开将一只烧鸡吃个尽净,这才提灯而入。 刚一进院,便听有人叫道:“张二、刘三,你这两个家伙,怎么这时候才来,可是半路上将酒菜偷吃了”。许怀谷口中含糊应着,待那两名守卫走近,定然抛下食盒挥刀砍出。他出其不意,又用的是大学刀法的精妙家数,便是萧显也难以抵挡,更不要说是两个小小喽罗,哼也不哼一声,便被砍倒在地。 许怀谷在他二人身上摸索一阵,却不见开启锁头的钥匙,只恐耽搁久了,被别人发现,只好用刀砍烂窗子,硬闯了进去。 许怀谷点亮火折子,借着微弱火光,眼见敌无双被高高悬吊在北面墙上,四肢及头颈全部用锁链紧锁,低垂着头似乎仍在昏迷,看他满头白发萧然,已不似个威震天下的武学高手,只是个风烛残年受着虐待的老人家。 许怀谷见敌无双这般模样,好生不忍,苦于寻觅不到开锁钥匙,只得以钢刀狠斫锁链。哪知这锁链极为坚实,钢刀砍出缺口,锁链却只留下几道白痕。 正自心急如焚之际,忽听有人笑道:“此乃纯钢打制的链锁,你手中又不是什么削铁如泥的宝刀,便是将刀砍烂了,也动不得这锁链分毫。”许怀谷闻言大吃一惊,转身观望,眼见窗外灯火通明,火光照映下,房门大开,太行四恶、杜槐拥着萧显走了进来。 萧显轻摇折扇,微笑道:“在下猜想这位小哥必定会来相救敌帮主,果然未让在下失望。”许怀谷眼见萧显五人拦在门前,四外窗子随即大开,许多弓箭手张弓搭箭伸了进来,而房顶之上不断有瓦片断折声音,显然也已布置了刀斧手,这一次当真是插翅难飞了,不禁心中又急又恼:“终归是年轻气盛,经验不足,守卫如此之松,早该想到是个圈套。” 只听萧显又道:“在下还料想这位小哥必定会联络着仁人义士一并来此,才花费诺大力气设下这个圈套,那知小哥只是孤身一人,这一点倒让在下失望了。” 许怀谷冷冷道:“我已传出迅息,丐帮弟兄闻迅即到,谅你一个小小狼窝,又怎敌得住三十万丐帮子弟,今日我纵然血溅当场,也必会有人为我报仇。” 萧显故作惊恐:“哎呀,我好害怕,我天狼帮上下也不过几千人,又怎么会是天下第一大帮的对手。”突又一改面容,冷冷道:“那也唯有一拚了,来人!先将这小子射杀了,若被他来个里应外合岂不是麻烦。” 弓射手答应一声,张弓搭箭,瞄准了许怀谷。许怀谷虽是刀法精妙,但是面对这强弓硬弩,却也无计可施,要知道这等利箭射出之势极为强劲,而且百十技攒射,威力之大,绝非普通暗器可此,纵然绝顶高手也不易抵挡。 便在此危急之时,忽听萧显身边的杜槐叫道:“且慢动手。”他似乎颇受萧显倚重,在天狼帮有些权势,那些弓箭手虽不明所以,听他招呼也俱都放下弓箭。萧显皱眉道:“杜兄弟,此人年纪虽轻,但身手了得,人又机灵,不除去恐有后患。” 杜槐道:“狼王有所不知,这少年乃是许万敌之子,万敌堂的少主人。万敌堂虽然已毁,但留在各地的码头店铺尚有几百家,帮中各处明桩暗舵的弟子也有千余人,这些力量若收为我用,北方便再无抗手了。万敌堂首脑尽亡,若要收服万敌堂唯有从这少年身上入手。” 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万敌堂本是黄河以北第一大的势力,总舵虽毁,但各处分舵尚存,仍具有极大潜力。汪直割据宁波,自然要在各地有几处强援,这才将手下狼王萧显,鹤王陈东,虎王麻叶三大得力助手遣到此方来发展势力。萧显将据点设在万敌堂旧址,正是要拉拢万敌堂旧部,今日竟得万敌堂少主,实在是意外之喜。 萧显于是马上换上另一副面孔,微笑道:“这位少侠年纪轻轻,武功凭的了得,前途真是不可限量,若是不幸夭折,才真的令人惋惜。”许怀谷料想萧显一声令下,乱箭齐发,那是必死无疑,哪知他又忽作此言,实在猜不出萧显要作什么,心中又惊又疑。 萧显摇着折扇走近,温言道:“少侠不如加入我这天狼帮,这帮中总护法一位空悬已久,少侠光明磊落,慷慨豪迈,正是最佳人选。”许怀谷虽不明萧显有何阴谋,但见他慢慢走近,心中忽的一动:“我已陷入绝境,若能出其不意擒住萧显,才有一线生机。”于是装作心动样子,与萧显敷衔:“在下已在你的掌握中,你何必这等礼贤下士,莫非有阴谋不成。” 萧显见他话有转机,心中一喜,笑道:“我与少侠一见如故,方才不过是试一试少侠胆色,果然是英雄本色,少侠如肯化敌为友,咱们这便歃血为盟。”许怀谷故作沉吟,眼见萧显走近,握紧刀柄,便要作雷霆一击。 第二十五章 脱困更新时间2007-10-2 15:04:00 字数:2792 就在此时,忽听杜槐叫道:“狼王,小心有诈,这少年钢刀尚未脱手,恐怕对你不利。” 萧显也是个心思深沉之人,只是一时得意忘形,闻言心中一凛,又跃回门前,笑道:“不错,敌友未明之前,原不该这般轻信于人。”许怀谷功败垂成,只恨得牙根痒痒,只想先一刀宰了杜槐这个叛徒。 却见杜槐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倾出一个黑色药丸,道:“此乃慢性毒药,许少侠若与我等合作,需先服此药,待一年之后,我们相处融洽了,在下再为少侠尽驱此毒。”萧显微笑点头,心中大为佩服:“这杜槐心思缜密,实在是个人才,在丐帮不为重用才投奔于我,当真是天助我天狼帮,有他相助我定能凌驾陈东,麻叶之上。” 许怀谷对杜槐恨极,暗忖:“此人阴险奸诈尤胜萧显,留在世上为祸不小,拚得一死也要先除去他。”于是装作沉呤良久,才道:“你喂我服下便是。”他是想诱杜槐走近,借机擒之做为人质,纵然不能一举擒之,也要奋力杀之。 杜槐闻言果然走进,许怀谷力凝于臂,随时要作倾力一击。哪知杜槐走出四、五步,突然又顿住,吩咐道:“弓箭手,将弓箭对着敌无双,若许少侠有何异动,便先将敌无双射杀了。”这一下连许怀谷也心生佩服,这杜槐心思之缜密实是生平少见。 许怀谷只怕伤着敌无双,只得放弃了原来计划,万般无奈下只得将杜槐递来的药丸放入口中,忖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许怀谷只要不死,总有机会让我杀了你。” 岂知口纳药丸,尚未吞下,忽听杜槐以极低极低的声音道:“许兄弟不可将药吞下,此乃‘倾心散’的解药,等我们走后,你服待敌帮主吞下。”许怀谷闻言一怔之时,杜槐已退开,大声笑道:“许少侠已服下药丸,从此便是一家人了。”先前他那几句话,声音极低,只有许怀谷一人听得,这一句却是远近皆闻。 萧显喜道:“许少侠,从今日起,你便是天狼帮总护法,除了我与韩副帮主之外,天狼帮上下五千五百人中以你为尊,前厅酒菜未凉,正好一齐去喝个痛快。”其它帮众也是松了口气,纷纷收起刀弓,缓缓散去。 杜槐忽道:“我知许护法是个念旧之人,恐怕不愿留下敌无双而去寻欢作乐,不如让许护法在此陪伴敌无双,待到明日押走敌无双,再痛饮不迟。”萧显闻言一愕,杜槐在他耳边道:“此人虽已服下毒药,仍需防范,今夜正好借此试一试他。”萧显点头称是,道:“那便有劳许护法在此看守,明日再设宴庆贺这加盟之喜。”带人退出去,门窗虽不上锁,却令太行四恶带数十名箭手埋伏附近,许怀谷若有异动便群起而攻。 杜槐的诸般行为令许怀谷迷惑不已,一时之间敌友难辩,眼见萧显众人远走,将口中黑丸吐了出来,这黑丸外面裹了一层薄腊,纳入口中良久仍然未化。许怀托着丸药,暗暗思忖:“这杜槐究竟是敌是友?若说他是友,却又为何出卖敌帮主,费尽心思的帮助萧显,若说是敌,他明明看见我未曾吞咽这药,却声明我已服下,这黑丸倒底是倾心散的解药还是更加历害的毒药。” 正自彷徨无计之时,忽听一个低沉的声音道:“许怀谷,你过来。”许怀谷转身望去,借着室内遗留火把的光芒,只见敌无双已睁开眼睛,正望着他。 许怀谷大喜,急忙抢到敌无双身前,喜道:“前辈已醒转了么。”正要将杜槐的所作所为向他禀告,却听敌无双低声道:“杜槐可曾给你留下什么东西。”许怀谷手托黑丸,道:“只留下这一黑丸,说是‘倾心散’的解药,也不知是真是假。”敌无双道:“将它放入我口中。”许怀谷虽是惊疑,还是依言将黑丸腊皮除去,喂敌无双服下。 敌无双服下药丸后便闭目不语,许怀谷虽有种种疑问,也只能静静等候,过了盏茶时间,敌无双长长舒了一口气,又睁开眼睛,笑道:“这解药效力好快,这么短的时间便劲力尽复。” 许怀谷闻言大喜,道:“这果真是解药么,看前辈神气充足,功力尽复了吧,待在下用刀砍去前辈身上锁链。”敌无双哈哈一笑,道:“老夫功力已复,这区区锁链当得什么。”双臂运劲一挣,那钢刀也砍不开的铁链竟然断为数截,敌无双又将腿下、颈间铁链一一运劲拉开,对许怀谷道:“老夫知你心中颇多疑问,待老夫杀他几个恶贼出出气再说与你听。”双臂一振,当先跃入院中。 敌无双、许怀谷刚出院门,忽听对面一声大喝,耳畔弓弦急响,数十支利箭已射了过来。当此黑夜之中,骤然敌箭齐发,自然是极难抵挡。敌无双却是早有准备,弓弦声响时,已将缚身的铁链舞起,将攒射的利箭扫落,不但是他就是他身后的许怀谷,也是毫发无伤。 敌无双舞动铁链,渐渐冲到敌阵前,众盗见弓箭无用,便用长枪攒刺。敌无双大笑一声:“老夫是使枪的祖宗,尔等竟敢班门弄斧。”猿臂轻伸,已夺得两条长枪在手,一时之间,人若猛虎,枪似游龙,杀入敌阵中,转眼之间,便有十数人毙于枪下。 太行四恶眼见他每一枪刺出,便有一名喽罗裂喉而亡,急忙将手中兵刃舞作浑圆,护住身前要害。敌无双长笑一声,左手挺枪直刺,四恶的兵刃与枪相撞,浑圆之势便露出一条缝隙,敌无双右手长枪便穿过这条缝隙,刺入四恶咽候之中。 群盗见首领尽丧,哪里还肯死战,发一声喊,四散奔跑,敌无双也不追赶,持枪笑道:“汪直凭借这等乌合之众要取天下,当真是可笑之极。” 许怀谷急道:“萧显、杜槐此刻多半还在水阁饮酒,正好一并擒之,若被他们听到声息逃走,抓捕便难了,须得迅雷不及掩耳。”敌无双却是不慌不忙,随同他前去水阁。 许怀谷正是从水阁上岸,再转到关押敌无双之处,所走路线清楚记得,很快便抢到水阁之外。萧显、杜槐果然仍在水阁上饮酒,许怀谷两人来得快极,敌无双脱逃的迅息尚未传来,敌无双已到了面前。 萧显乍见敌无双持枪穿门而立,吓得且瞪口呆,酒杯也掉在地上,杜槐也是惊疑不定,颤声道:“敌帮主,你可是从五通门主身上搜得过解药么?”敌无双冷冷道:“你说的不错,老夫枪挑五通门时,五通门脱逃了两名弟子,老夫怕他二人以毒药害人,自然将五通门的解药每样收在身上一些,可笑你机关算尽,却未曾搜去老夫身上解药,老夫被缚于壁无法取得,这位许兄弟却能助我一臂之力。” 杜槐好生懊恼,大呼“可惜”不已,拉着萧显一步一步退到水阁边上,敌无双冷冷道:“你们是自尽呢,还是要老夫出手,若是自信轻功高过我‘无尾神龙’,也不妨逃一逃试试。” 萧显嘴里发苦,他自忖武功远远不是敌无双对手,逃跑也决计逃不出十丈,似乎唯有自杀一途了。忽听杜槐笑道:“敌帮主号称‘无尾神龙’,其实却是个旱鸭子,下不得水的。”萧显眼睛一亮,翻身穿出窗外,投身入水,他世居江南水乡,水性自然纯熟无比,一入水中便是踪影俱无。杜槐出言提醒萧显后,也随即跳入莲湖中。 作者注:近日到香港文学城发展,有对本书感兴趣的朋友请访问(m/Book/311/Ipx)<剑道> 第二十五章 卧底更新时间2007-10-14 9:40:00 字数:2670 敌无双果然不会水性,站在水阁上破口大骂,许怀谷眼见煮在锅里的鸭子飞了,也是又惊又恼,将钢刀咬在口中,也要跳到莲湖中去追。敌无双拉住他手臂,叹道:“穷寇莫追,此宅中尚有许多贼寇,待我俩杀散他。” 于是许怀谷、敌无双一持单刀,一舞长枪,在狼窝中四外截杀,这狼窝之中总有百余名贼寇,除有一小半逃出去,余下的全被两人或擒或杀。 此刻天色已明,敌无双、许怀谷在宅中寻察一遍,再无可以为恶的贼兵,这才又回到水阁。 敌无双眼见萧显、杜槐留下的满桌酒菜,坐下来大嚼豪饮,许怀谷厮杀半夜也是又饥又渴,也便大块吃肉,大口喝酒。 敌无双酒足饭饱后,说道:“老夫知你心中颇多疑问,这便一一解说与你听。”许怀谷正为这一日一夜发生的事奇异,便停下来听他细诉。 只听敌无双缓缓说道:“汪直自封为徽王,割据宁波,戚继光将军正调集军队前去征剿。汪直为在各地设立强援,早在数年前就派出座下三王到各地招兵买马,这狼王萧显便将据点设立在保定。那时万敌堂刚毁,新的势力还未形成,正给他以可乘之机,很快就组建了天狼帮,现在已挟数千之众,黄河以北以此股势力最大。” “杜槐是个精细之人,眼见天狼帮势大,丐帮北方各舵已不可抗衡,便去丐帮总舵与我老夫商仪,才定下这条计策,通过出卖老夫取得萧显信任,打入天狼帮内部,再与老夫里应外合,一举瓦解天狼帮。” 许怀谷恍然大悟,随即又惶然道:“在下误打误撞,可曾坏了丐帮的大计?”敌无双摇头笑道:“老夫选在你我对枪之时实施这条计策,便是想让你加入进来,把这场戏演得更加像些,只是害得你担惊受怕,臂上受伤,老夫唯有致歉了。”过了一会儿又叹道:“昨日在酒楼为逼真些,老夫当真服下‘倾心散’,功力尽散,眼睁睁见那卖唱老者为四恶所杀,竟是救助不得,实在是生平一大恨事,也只有日后找到他的孙女儿好生相侍,才能稍赎罪过了。” 许怀谷劝道:“前辈以天下苍生为念,身置奇险扫荡群魔,偶有殃及无辜之事也是始料不及的,前辈勿以此为念。”顿了顿又叹道:“杜舵主置江湖人比性命还珍视的声名于不顾,出奇谋委身事寇以图大计,当真令在下敬佩。” 敌无双也叹道:“杜舵主与老夫已经商定,瓦解天狼帮后,他再设法随萧显接近汪直,为平定倭寇用尽心力。此计若是成功,杜舵主也只是个幕后英雄,为人所不知,若是失败,身陷虎穴不算,还要遭后世骂名,这份勇气魄便是老夫也自叹弗如。” 敌无双目注许怀谷,面容肃然,缓缓说道:“此乃丐帮头等机密之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老夫费尽唇舌的说于你听,便是希望你能以杜槐为鉴,抛弃个人的生前私欲和身后声名,以天下苍生为念,行侠仗义,保国安民,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好汉。” 许怀谷听此一言,如当头棒喝,发人深醒,不由得心头巨震,一时惶恐不已,全身冷汗直流。又听敌无双温言道:“老夫行走江湖已经数十年了,阅人多矣,生平所识少年英侠,资质以你为第一,若能遁正途而行,假以时日,不难在江湖一放异彩,成为万人敬仰的大侠。只是你身负血海深仇,一心以复仇为念,长久以往,便要步入邪途。需知我们学武之人,把这武功看作什么比武功高下要重要得多,若把武功看成是杀人的利器,那么武功再高也不过是一柄锋利的屠刀,若用它来行侠仗义,除魔卫道,才能做一个于已无愧于心,于世有用于人的侠士。当今世上,国家内忧外患,江湖风云激荡,希望你今后行走江湖时,以老夫这番话为念,以有用之身行侠义之事,才能不负老夫的一百另八枪。” 许怀谷忽有豁然开朗之感,他原本是个胸襟开阔,诸事不萦于怀的坦荡之人,只是遭逢巨变,才蓄心积虑的日益深沉。数年来身负的血海深仇早已压得他呼吸不得,每日思虑的就是如何才能练成绝顶武功报仇雪恨,不免日渐偏激、心胸隘狭,不能似从前那般坦坦荡荡为人,这与他的本性实则背道而驰,深为此所困苦。今日听敌无双所言,思虑敌无双、杜槐这些人一心为国为民的侠肝义胆,不自禁的羞愧难当,同时也是胸襟中一宽,大声道:“前辈教训的极是,从前在下胸襟太窄了,今后在下行走江湖时,必定依前辈所言,以侠义为怀,有所不为,有所必为。” 敌无双哈哈大笑,道:“有所不为,有所必为。这句话说的好极了,我辈若能以此为念,便是武林同道之福,天下苍生之福,也是我们个人的福气。” 两人又举怀痛饮,只喝得相对薰然,敌无双才道:“此处只是天狼帮在保定城中的一个前哨据点,主力在太行山中,老夫要调集丐帮子弟助官军剿山,你年纪尚轻,要成大事还须多加历练,再到江湖中闯荡去吧。” 许怀谷躬身向敌无双深施一礼,扬长而去。 许怀谷走在保定城的大街上,街边景物与昨日并无不同,许怀谷的心境却是不大一样了,从前他带着仇视的眼光看待这个世界,总有些阴晦,总觉世上不幸的事情太多,颇有生而何欢,死而何憾之感。今日得蒙敌无双一番教诲,心情大为好转,觉得世上不幸事情虽多,大可以凭借人力令其改变,眼前世界也变得明亮起来,似乎今天的阳光格外明媚,空气格外清新,风也格外的轻柔。 渐渐行在东门,忽听身后嗦呐声响,转身看去,正有一队送葬行人走来。而当前持灵幡之人,竟然就是昨日在酒楼卖唱的那个名叫“眸儿”的小姑娘。 许怀谷也如敌无双一般,眼见那老人为太行四恶所伤,却未能上前救助,一直颇为不安,此刻见眸儿为她爷爷送葬,不知不觉也跟在后面。 作者注:本书计划写50万字,分为《西风催雪》、《残敌六技》、《挑战少林》、《雕龙画虎》、《十年》5卷。主要写明朝嘉靖年间,在塞北瓦剌、鞑靼争雄,威胁大明边境安全。在江南侵扰中国的倭寇与内地巨寇相勾结,与明军相抗。武林中佛、道、儒三圣传下绝艺,江湖上天、地、人、仙、佛五绝纷出争雄,一代剑神西风催雪临逝前将天地至杀之剑插入石中,拔出此剑即为天下第一。河北万敌堂一夕尽毁,少堂主许怀谷远赴大漠欲报杀父灭门之仇,与鞑靼人俺答相交,蒙西风催雪授石中之剑。他流落江湖,屡获奇遇,数载磨砺,修为日高,助戚继光逐灭倭寇,成为武林后起之秀。却被人利用,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龙虎堂因此雄起河洛,称霸天下,许怀谷远走异域,帮助俺答争下大汗之位,抑制瓦剌,确保边境平安。终将石中剑拔出,平息了江湖风波,成为天下第一人。 因到香港文学城发展,故在本站更新延迟,深表抱歉,有对本书感兴趣的朋友请访问(m/Book/311/Ipx)《剑道》,特别感谢寒山雨雪隐对在下的大力支持. 第二十六章 眸儿更新时间2007-10-19 21:12:00 字数:2821 众人出东门到效外山坡上,草草将老人尸体掩埋,叹息一阵各自散去,只留下眸儿一个人跪在坟前不住啜泣。许怀谷远远见她瘦小玲珑的身影,如风雨中含苞待护的稚菊,心中顿起怜惜,走过去轻拍她瘦弱的肩膀,叹息道:“眸儿,不要伤心了,你爷爷已然入土为安了,该想想自己才是,你在本地可有什么亲戚朋友么?” 眸儿哭泣道:“我与爷爷从京城而来,去洛阳投奔母亲,未想到在此遭遇不幸。”许怀谷皱眉叹息不已,看这女孩儿不过十四、五岁年纪,双目又是失明,此去洛阳千里之遥,这一路上的风霜艰险,她一个孤身盲女如何担得。 眸儿哭泣一阵,收泪道:“我还要多谢你们啦,我是个瞎子,若是不是你们热心相助,我真不知该如何料理爷爷的后事。昨天在酒楼上,有个好心的爷爷送给我五十两银子,葬了爷爷结了帐,现在还剩了十两,这位大哥哥拿去给大伙喝茶吧。” 许怀谷见她如此善良纯真,怜惜之情更盛,又虑及她悲冷处境,胸口不禁一热,朗声道:“眸儿,你母亲叫什么名字,住在洛阳那一处,大哥哥送你去找母亲。” 眸儿展颜一笑,喜道:“大哥哥肯送我去洛阳么?你这个人真好。”她这一笑如奇花初绽放,似阳光般灿烂,仿佛天地都为一亮,许怀谷看得竟是一呆,忖道:“这小姑娘年纪尚稚,已是如此美丽,待到成熟时,真可以一笑倾城了,只可惜竟是双目失明,真是红颜薄命。”叹息着转开头。 眸儿又道:“保定这个地方真奇怪,既有杀死我爷爷的大恶人,又有大哥哥你这般大好人。”许怀谷见这女孩儿虽是奔走江湖,却又似不愔世事,不由笑道:“这世上每个地方都是的,既有好人,也有坏人,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只要记着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就是了。” 眸儿叹息一声,垂泪道:“我和爷爷不想去害人,却也未防备别人来害我们,结果累得他老人家身死,世人为什么不和睦相处呢?”许怀谷不想让她纯真的心灵蒙上阴影,不想再去讨论世情,便问:“你还未告诉我如何才能找到你母亲呢?”眸儿擦擦泪水,说道:“我母亲姓双名宿飞,一年前听爹爹说她住在洛阳一处叫做鸳鸯楼的地方,也不知现在是否还在。” 许怀谷又惊又喜,眼前这个小姑娘竟是双宿飞与飞来客的小女儿,昨日在酒楼上许怀谷便觉得她有些熟悉,只是他说什么也不信当世大侠的爱女竟会流落江湖才没有相认。此刻疑注眸儿脸庞,眸儿虽已由稚嫩女孩儿成为日渐成熟的少女,相貌改变虽大,仍可以看出旧日轮廓,与记忆中的双双也更加像了。许怀谷不由喜道:“我叫做许怀谷,与你全家俱都相识,五年前我们在北京见过一面的,那时你年纪还小,多半不记了。” 眸儿侧头沉思片刻,忽然喜道:“你可是从马蹄下将我救出的那位许大哥,我只认得他一个姓许的。”许怀谷见她竟然还记得自己援手之恩,更觉欣喜,笑道:“眸儿你放心吧,大哥哥一定将你平平安安的送到双夫人那里。” 原来自从邙山较技后,双宿飞名列五绝之三,威名远播,便从西子湖畔搬到洛阳去住,在洛水河畔建了一座鸳鸯戏水楼,专为江湖中痴男怨女解忧,玉成奇情儿女的好事,以此来排遣自己的心中忧愁。 而自京城一别后,许怀谷也常自念及双宿飞母女,只是浪迹江湖多年碌碌无为,自惭形秽不愿前去拜会,现有此机会护送眸儿前往,即能与其相见,又可报答一些双宿飞待己恩义,许怀谷也是欣喜。 许怀谷陪着眸儿在坟前又坐了一段时间,劝道:“爷爷已然去世了,所谓入土为安,也不要再以此为念了,回返保定收拾上路,回归洛阳才是要紧。”眸儿答应一声,又呜呜咽咽的哭了一阵,才随许怀谷下山回保定城。 在路上许怀谷仔细询问,才知道眸儿种种经历,原来那日中秋夜大战,飞来客败走后,到客栈抱走眸儿,终于还是投入了奸相严嵩门下。严嵩也知道他是当世高手,待以上宾之礼,还请了许多名医为眸儿医治眼睛,怎奈眸儿中毒已深,非寻常医药能治得。飞来客外出求药时,偶尔从杭州灵隐寺求得一本《飞来峰剑法》,便日夜苦练,以求凌驾妻子之上。岂知邙山较技时,双宿飞自创了一套“鸳鸯拳法”,左手用浮云掌,右手使霹雳拳,刚柔并济,水火交融,又将飞来客击败。飞来客大怒之下远遁深山大泽,要找那前辈遗留的剑谱秘笈,苦练上乘武功,再与妻子决胜。 飞来客一心修习绝技,这些年来对眸儿也就不多过问,眸儿住在相府中,衣食虽是无忧,却毫无生活乐趣可言。她双目失明,只能以耳代目,许多事情都做不了,百般无聊中,便常到相府中的戏班去坐,有个老乐师喜她聪明伶俐、娇美可爱,便将诸般乐器、各式唱腔一一传授给她,数年过后,眸儿一曲歌来,便是当家花旦也远为不及,只是碍于眼盲,未能登台献艺而已。 近来严嵩结党乱政,弄得天怒人怨,终于为朝中正义之臣弹骇参倒,落个抄家充军的下场。严嵩一党倒台,那严府中的戏班自然也就解散,偏偏飞来客又在此时远走他方,眸儿没有了生活依靠,只好与老乐师祖孙相称,一路卖唱到洛阳去投奔双宿飞。 许怀谷听眸儿哽咽着道来,对她凄清遭遇同情之余,对飞来客也就更加愤恨,只觉这飞来客太过可恶,好武成痴,好胜成狂,只想练成绝世武功,置弱质幼女于不顾,天幸眸儿在此遇见自己,否则纵然飞来客修成天下第一的武功,也难保女儿的性命。 回到保定城时,天色已晚,只好在客栈再住上一夜,明晨才能上路,许怀谷安置眸儿睡下,自己到街上闲逛,思忖着如何才能弄些盘缠来,怀中这几十个铜板便是今夜的店钱也是不够的。 这几年许怀谷行走江湖,一直靠诚实劳动来糊口,从来不去偷盗抢劫,只是这一次远去洛阳千里之遥,一路上的花销不知要多久才能赚到。许怀谷信步而游,转到一个巷口,忽闻里面一阵呦五、喝六的声音传来,原来是赌场正在开局设赌。 许怀谷心中一动,喃喃道:“这份手艺有五年未用了,也不知还成不成。”带着这几十个铜钱走入赌场。许怀谷少年时混迹青楼赌坊,于这赌博之术颇为精通,虽生疏了数年,但他聪明伶俐,赌场中的路数也是尽皆知晓,此时站在场中冷眼旁观,片刻间便看透庄家的手段,将几十个铜板押上去,果然搏了全彩。 许怀谷又将赢来的钱再押上,如此往复,不到一个时辰,台面上已赢得百余两银子。庄家急得满头大汗,知道今日遇见道上高手,怒吼道:“旁人闪开,我与这位兄弟对搏。”许怀谷自知应该适可而止,将银子包成一包,提在手里,叹道:“只是在下的兴致已没有了,改天再奉陪吧。” 庄家喝道:“哪有这般容易,赢了钱便想走么?”看场的闲汉闻言围过来,盯着许怀谷提着包袱,抱臂冷笑。许怀谷哈哈一笑,从包中拾出一大锭银子放在桌上,潜运内力将银锭压入木板中,与桌面相齐,笑道:“这一点银子给兄弟们喝茶可是够了?”庄家见他露出这手高明内功,哪敢再行阻拦,只盼他快走。 因到香港文学城发展,故在本站更新延迟,深表抱歉,有对本书感兴趣的朋友请访问(m/Book/311/Ipx)《剑道》. 第二十七章 荒山夜遇更新时间2007-10-22 20:35:00 字数:2980 次日一早,许怀谷带着眸儿结帐离店,刚一出店门,便看见一辆马车停在街边,一个青衣汉子正横在车辕上等着生意上门,许怀谷走过去,取出三十两银子,道:“这里有纹银三十两,你的车卖给我吧。” 这辆马车已颇为破旧,三十两银子卖一辆新车还大有富余,汉子闻言大喜,车上的物件也不要了,捧着银子欢天喜地的走开。 许怀谷将眸儿扶上马车,自己则戴上草帽,持着马鞭,做了个赶车的把式。许怀谷浪迹江湖数载,正经做过几遭车把式,赶车的本事比武功还要高明,将这一辆马车赶得平平稳稳。 一路而行,向西穿过太行山,再沿太行山势向南而行。一路之上,两人晓行夜宿,错过了宿头便在马车中歇息,倒也平平安安,想来纵有打劫的强人看他这辆马车不似有油水模样,也懒得去理了。 一路走来,许怀谷感念双宿飞对己恩德,怜惜眸儿眼肓质弱,对她百般呵护,照顾得无微不至。路过市集便停下来,给她卖些吃的水果和新奇的玩物,走在旷野中只怕她闷,便不停地为她讲述沿途风光、江湖趣闻,眸儿也是笑语盈盈,“大哥哥、大哥哥”叫个不住,有时还为许怀谷唱上一曲。 这一日马车到了山西长治境内,许怀谷眼见天色将黑,长治县城仍是未见,不仅心中暗自着急:“若是城门关闭之前赶不到长治,今夜又要在马车中安息了。” 恰在此时,身后有个雄武悠扬的声音传来:“雄狮一吼,镖走天下。”许怀谷久历江湖,知道这是镖局的趟子手在喊号子,便将马车停在路旁,让镖车先过。 这队镖车队伍倒是庞大,镖师、趟子手、伙计加在一起总共有数十人,拥着十余驾马车。那钾镖的镖头经过许怀谷的马车时,向他点头示谢,许怀谷见这镖师身形高大,虬髯环眼,长相好不威猛,又见镖旗上绣着金丝狮头,募的记起一个人来,便是山西晋阳府雄狮镖局总镖头“吼狮子”包冈。 许怀谷望着镖车远去,忖道:“莫非此人便是包冈么,他是我燕伯伯的掌门大弟子。相传此人技出武当,家数却不似武当派传统的绵密阴柔,反而走少林寺的刚强猛烈的外门,自创了三十六路狮爪法,武功在山西众多镖师中号称第一。这趟镖不知所保何物,竟要劳动他亲自出马。” 经此又一耽搁,马车赶到长治时,城门已闭,反倒是镖车的脚力轻快,已抢在城门关闭前赶进城去。许怀谷只得赶着马车绕城而行,又走出十几里,暮色中隐约望见山脚下有一处宅院。许怀谷驾车向宅院行去,走近才发现原来是座荒废了的古刹。 许怀谷放眼望去,四野再无人烟,便决定夜宿此处。于是将马车赶到后院,卸下马来喂着水料,又在庙中燃起篝火,烧些热水煮几枚鸡蛋给眸儿吃。再将供桌擦拭干净,铺开行李服待眸儿睡下。 许怀谷就着热水啃些干粮,眼见眸儿已然睡熟,在梦中露出甜美笑容。许怀谷不禁又叹息一阵,坐在火堆旁出神。过了长治,这千里之行便走完大半,用不了十日眸儿便会投入到亲人的怀抱,她这一只雏鸟在双宿飞的翅膀下也不必畏惧什么风雨了。想到这些便为眸儿高兴,随即想到自己又要一个人去流浪,不自禁又有些黯然。他刚开始要送眸儿,是对她孤苦的怜惜,后来是为报答双宿飞的情义,相处久了,眸儿的纯真可爱让他感受到许久未有的温情,使得他忘记了现实的苦闷,不自禁的满心欢喜,已有些不舍得与她分开了。 夜色渐深,许怀谷仍无睡意,眼见篝火燃尽,便去院中拾些柴草。深夜寂清,万籁无声,些许声响就能传出好远。静寂之中,许怀谷突然听到庙外一阵脚步声响,听那声音落脚快极,显然正有个身怀武功之人正向古刹奔来。 许怀谷知道这些夜行人最忌讳行动为不相干的人所知,冒然动作便有杀身之祸,他一心要安安稳稳的把眸儿送到洛阳,不想卷入是非之中,于是将篝火余烬踢开,拍醒眸儿,卷起行李与她躲入神像之后。 片刻之间,外门被推开,一条大汉在殿外立定,向殿内张望。许怀谷见他身着锦衣,手中一对青狮爪在月光下闪着幽光,正是日间在路上所遇的那个镖师。锦衣大汉见殿内黑暗,不敢冒然而进,扬声道:“阁下引包某来此,不知是何缘故,还请现身一见。” 长笑声中,有人从屋檐上轻飘飘地落下,身法美妙非常。许怀谷暗叫惭愧,此人先包冈而至,自己竟未发觉,眼见此人黑衣蒙面,不知是何路数。 黑衣人向锦衣大汉一抱拳,说道:“在下有一件隐密要事与包总镖头相商,是以在黑夜之中劳动总镖头大驾来此荒山古刹,还望总镖头宽恕这唐突之罪。” 许怀谷暗忖:“这大汉果然是燕伯伯的大弟子包冈,燕伯伯为救我而命丧九泉,待我可算是恩重如山,这趟是他大弟子保的镖,这黑衣人若是有心要劫,我可不能袖手旁观。” 包冈初见黑衣人轻功高妙,心中惊又疑,此刻听他言语有礼,暗中松了口气,也抱拳道:“阁下不必客气,此处渺无人迹,有何隐密之事但说无防。” 黑衣人并未回答,转身走入殿中,许怀谷只道为他发现,心中一惊,却见黑衣人只是粗略一看,并未转到石像后。许怀谷松了口气,幸好方才将火堆踢开,否则早就被此人发现了。黑衣人转了一圈,向后院走去,许怀谷暗暗叫苦,那马车停在后院,焉有不被发现之理,眼见这黑衣人身手了得,人又诡密,只恐此事善罢不得。 包冈等得不耐,笑道:“深夜之中,荒山破庙,怎会有人,阁下太过小心了。”黑衣人道:“在下与包总镖头商议之事,隐密非常,决计不可让第三者知道,小心一些总是好的。”话虽如此说,终于还是未转到后院,又退到大殿外。 许怀谷见黑衣人这般用心,所商议之事必定非同小可,好奇心起,当下凝神倾听,只听得黑衣人说道:“不知总镖头这次所走的镖是不是山西首富杜大爷的爱女杜玉露和她的价值十万贯的嫁妆。” 包冈顿时起疑,后退几步,将青狮钢爪横在身前,说道:“阁下可是要染指么。”黑衣人急忙道:“岂敢、岂敢,总镖头的三十六路醒狮爪法乃是武林一绝,当世少有人敌,在下便是借个胆子,也不敢太岁头上动土。”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几顶高帽子一戴,包冈脸色登时缓和下来,傲然道:“不是在下夸口,雄狮镖旗打出,从太原到长治,一路上还未曾有敢来送死的。” 黑衣人道:“以包总镖头威名,这一趟镖自然可以安安稳稳的送到洛阳,只是总镖头冒着危险,奔波千里走这一趟,所赚又能几何。在下正有一条计策,总镖头若能依计而行,便有二十万两银子的进帐,再也不必做这刀头添血的行当了。” 镖行规矩是逢十抽一,辛苦一遭,扣去各种花销,再与众家兄弟分红,包冈虽是总镖头,最后到手的也不过一、两千的银子,此时听说竟有二十万两银子好赚,这比保这趟镖额还多是一倍,登时眼睛一亮。急忙问道:“此话怎讲,阁下说的仔细些。” 黑衣人道:“明晨总镖头提早起程,趁人迹稀少赶到南去十二里的卧虎沟。在下在那里扮做强盗前来劫镖,你我打杀一场,总镖头装做受伤,在下将杜大小姐和镖车一并劫走。过一段时间,在下再以本来面目出现,你我二人救回杜小姐,寻回镖车,好向杜大爷和江湖朋友交待,事后我再送你二十万两银子。这样总镖头只是多一翻劳顿,却有二十万两进帐,足够下半生享用了。” 包冈听说让他要自己监守自盗,踌躇了一阵,最终还是利欲薰心,喃喃道:“二十万两银子,卖我亲娘老子也干,还管它什么道义、良心。”点头同意,却又不放心,问道:“此事与阁下又有何好处,白忙一场还要搭上钱财。” 第二十八章 劫镖更新时间2007-10-24 20:15:00 字数:3371 包冈忖道:“他做了杜家女婿,杜老头一死便是杜家主人,他留这个把柄在我手里,必定会听从我的吩咐,这真似守着一座取之不尽的金山。”不禁喜形于色,但终是有些不放心,又问道:“阁下倒底是谁,若是劫财不回,包某岂不是人财两空,到哪里去寻你。” 黑衣人神密一笑,缓缓揭去面纱,包冈“啊”的一声叫了出来,诚惶诚恐的道:“原来是公子,此事由您居中策划,那是决计错不了的,是在下多心了。” 许怀谷在暗中倾听黑衣人说话,言辞虽是谦恭,语气中自有一股威严,此时又听包冈惊叹失声,料想这人必定大有来头,只是他一直背向大殿,看不见他的相貌。 那黑衣人和包冈又商谈些细节,才各自散去。 许怀谷长舒一口气,扶着眸儿从神像后转出,只觉手心冰冷,不知不觉中冷汗竟已透衣。不仅是因为害怕为人发现招至杀身之祸,更主要的是那黑衣人所谋划的太过惊人,这一条计策实在阴毒,想那杜翁被人卖了还要替人家付账,而那杜大小姐将来委身下嫁的心慕英雄,竟是个一心谋害她毒辣小人,处镜只有更加悲惨。便是那包冈,利令智昏,配合黑衣人作戏,料想也一定会被此人杀了灭口。 眸儿皱眉道:“那两个人怎么这样坏,大哥哥我们快去告诉那位小姐,她若是嫁给了这个卑鄙小人,岂不是悲惨。”许怀谷道:“眸儿放心,这个黑衣人虽然是武功了得,心机深沉,我也要与他周旋一番,绝不容他轻易得逞。” 次日绝早,许怀谷套上马车,吃了一口干粮,带着眸儿驾车上路。转到官道上走了一阵,听见后面“轰轰”车轮声响,趟子手高呼:“雄狮一吼,镖走天下。” 许怀谷见雄狮镖局的人赶来,便将路让开,笑着对眸儿说:“杜大小姐的队伍来了,好戏便要开始了。”眸儿叹道:“只可惜我眼睛瞎了,看不见杜小姐长像如何美貌,要引得人来抢亲。”许怀谷哈哈一笑:“若有眸儿一半美丽,我也要下车去抢了。” 谈笑间,镖车已然经过,两名高举镖旗的趟子手之后,便是高踞马上的包冈,虽然在拚命的绷着脸,仍是掩不住满眼笑意,看见许怀谷也不以为意。他身后跟了十来个弟子,拥着七八辆载满箱子的平板车,后面缀着两辆装饰华丽的马车,前面走的那辆经过许怀谷身边时,软帘轻挑,露出一张艳丽的脸来。 许怀谷见这车中少女柳眉凤眼,琼鼻丹唇,明艳不可方物,虽不及眸儿清丽纯真,妩媚犹有过之,料想便是杜大小姐杜玉露了。杜玉露掀开车帘本是为了看看天色,却看见许怀谷那张又是泥土又是草叶的脸,不禁莞尔一笑,又放下了车帘。 许怀谷暗中慨叹:“怪不得黑衣人要去抢她,若是在几年前,她这般一笑,我也要神魂颠倒了。”待镖车过后,许怀谷驾车远远跟在后面。 行出十余里,许怀谷望见前方不远处两山夹着一沟,地势颇为险恶,料想便是黑衣人所说的卧虎沟了,他只怕打起架来累及眸儿,将马车赶到路边林内,对眸儿道:“我去前面探看一下,此地危险,不要随意走动。”施展轻功,赶到镖车之后。 又走了一段路,镖车队伍忽然在一片树林前顿住,许怀谷只道黑衣人已经现身,急忙绕到队伍前面,躲在山石后面藏好,却看见原来只是一棵巨树倒在路中央,拦住了车队,几个趟子手已将它搬开。 车队刚要启程前行,突然一个天神般的巨汉从林中大踏步的走出来,嚷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若是你不肯,管杀不管埋。”只见这大汉身高逾丈,精赤着上身,皮肤黝黑,肌肉如钢铁般坚实,头发蓬乱,络腮胡子根根直立,如钢针一般插满脸腮。包冈虽然也是彪形大汉,与他相比却只能算是个吃奶的娃娃了。 趟子手见他如此身量,又说出了强盗打劫的术语,一时吓得呆了。包冈认定大汉是黑衣人所派遣,成竹在胸,放马过去,叫道:“你是何人,敢拦雄狮镖局的车。”又低声问询:“是公子派来的么?现在可以动手了吗?” 大汉不知所云,莫名其妙,喝道:“什么公子、母子的,老子是巨无霸,是来抢钱的。”抢到包冈马旁,双手托住马腹,虎吼一声,两臂用劲竟将包冈连人带马举过头顶,远远抛了出去。 包冈跌在草丛中,也不忙着起身反击,心中还在赞许:“公子找他来做劫镖之人,当真是再好不过,须知这巨无霸乃是中原有名的独行大盗,失手于他,无妨我的声名,公子考虑周详,实在令人佩服。” 包冈弟子们见师父有难,纷纷拔刀抢上,巨无霸于眼前十来柄钢刀熟视无睹,也不躲闪,迈开大步直向前闯。钢刀砍在身上,就像砍在铁板上,竟似铮铮有声,巨无霸恍若无事,众弟子们却是虎口巨震。 趟子们久历江湖,知道眼前这巨汉横练功夫登峰造极,寻常刀剑难以伤他,便各举刀枪,专挑他身上面门、咽喉、小腹、两胁这些不易练到的地方下手。巨无霸一时抵御不得,奔到路边,反手抱住一棵腰身粗细的大树,大喝一声,竟将大树连退拨起,以数丈长的大树为武器,以横扫千军之势向趟子手们猛扫。 趟子手们挥刀乱砍,树叶纷飞中,树冠被削去不少,手中的兵习也被震落在地。趟子手们哪里见过这等威势,发一声喊,四散奔逃,只剩下包冈和他的几名弟子。 巨无霸哈哈大笑,走向马车,许怀谷正要现身相救杜大小姐,却见巨无霸并无去劫掠杜玉露之意,只是不停的在镖车中寻找金银。 包冈越看越是怀疑,忍不住问道:“道上朋友,你可是对杜姑娘意图不轨?”巨无霸怪眼一翻,叫道:“杜姑娘是什么鸟,老子只要金银。”包风急忙又问:“可是公子派你来的?”巨无霸奇道:“什么公子指派,老子是独行大盗,难道你不知道么?” 包冈越来越糊涂,正要再问,突听一人骂道:“从未见过像你这么笨的蛋,连我和这个莽汉也分不出么?”一人从树林中迅捷无伦的掠出,挥剑直刺巨无霸,看身法正是昨夜古刹那个黑衣人。 巨无霸见黑衣人攻来,喝道:“想要黑吃黑么?”抡起大树横扫过去,黑衣人轻功奇高,向后疾退,避过树梢,又一纵身落在了树干之上。 包冈见了二人大打出手,心中忖道:“原来是计划略有改动,昨日商量是先将镖车劫走再现身相助,今天看情形是当场现身驱走盗贼,这样也好,少了一番劳顿。” 巨无霸将大树疾抡,却始终未能将树上黑衣人甩开,怒吼一声,将大树远远抛开。黑衣人借此空档,在空中一个翻滚,掠到巨无霸身前,一剑刺中他的胸膛,只听“铮”的一声,巨无霸丝毫无损,黑衣人的剑反而弯了。 黑衣人一呆,挥剑又砍在巨无霸肩上,仍是伤他不得。巨无霸哈哈大笑:“老子金钟罩、铁布衫、十三太保横练,刀枪不入,小子省些力气吧。”挥臂横扫,两条胳臂如铁椎一般舞动起来,虎虎生风。黑衣人的武功以轻灵见长,也不敢硬接。 两人一个皮肉坚实,力大无穷,一个轻功高超,剑法奇妙,打得难解难分。黑衣人渐渐焦急起来,剑法一变,由急劲狠厉变得虚虚渺渺,如柳丝轻舒,更似烟雨潇潇,若有若无,令人捉摸不定,剑剑刺在巨无霸身上。 许怀谷在石后观战,心中奇怪,黑衣人施用重手法尚且伤不到巨无霸,这等灵动的剑招,岂不是更难伤他分毫。 巨无霸自己却是有苦说不出,他一身金钟罩、铁布衫、十三太保横练功夫已是登峰造极,全身上下肌肤坚实如铁,不畏刀枪,但是周身三百六十五处大穴却未能封闭。黑衣人剑剑刺在他的穴道之上,每中一下,巨无霸都是麻痒痛楚难当,终于忍受不住,大吼一声转身便走,他健步如飞,转眼便消失在树林中。 包冈眼见时机成熟,急忙抢到黑衣人身前,高声叫道:“多谢大侠出手相助,赶走了这天下第一独行大盗,大侠武功高绝,更兼侠肝义胆,实乃人中龙凤,包某敬佩之至。” 黑衣人冷冷道:“我那里是什么大侠,只不过是个劫财劫色的山贼而已。”长剑疾出,刺入了包冈胸膛。 包冈心中芒然,忖道:“计划又改变了么,要先劫走镖车再现身相见。我需装得逼真一些。”很想惨叫一声,张了张嘴却喷出一口鲜口,包冈竟是一喜:“想不到我是作戏的天才,演得真像,血也喷出来了。”至死还以为身在戏中。 包冈弟子见他只一剑便将包冈刺死,惊得呆了,又看了看他手中滴血的长剑,发一声喊,四散奔逃。黑衣人哈哈一笑,一步一步向杜玉露的马车走去。 许怀谷见时机已到,从石后掠出,他生平所习武功,在兵刃上以刀枪为主,这黑衣人轻功奇妙,与之近身肉搏必处下风,便从地上拾起一杆大枪,挺枪便刺。 第二十九章 破奸更新时间2007-10-26 19:46:00 字数:3701 黑衣人骤然见一个车夫横样的人冲了出来,吃了一惊,挥剑挡开长枪,也不进击,喝道:“本人不愿多伤人命,你快些滚开吧。” 许怀谷知道这黑衣人武功极为了得,实是生平大敌,也不答话,只是挥枪疾刺。许怀谷每年与敌无双对枪,得他指点,熟习天下一百另八种枪法的绝招,此刻遭逢强敌,拦擞精神,将生平所学一古脑施展开来,一会儿用北派“霸王枪法”,一会用岭南“梅花枪法”,这一招是沧州林家枪的“毒龙钻”,下一招又是江淮七里枪的“如鱼得水”,奇招纷涌,怪式百出,黑衣人眼花缭乱,一时大落下风。 黑衣人恼羞成怒,剑法一变,如疾风骤雨,似电闪雷鸣,用的全是进手招数,许怀谷不及他灵巧,被他抢入中宫,长枪已是运转不灵。抵挡了一阵,手臂、大腿已划出了两道伤痕。 许怀谷自知不是黑衣人敌手,再斗下去不免为之所杀,又不愿杜玉露为奸人所愚,于是高声叫道:“杜姑娘,有个奸贼设下毒计要先以强盗面目将你劫走,再以侠士身份救你脱困,迫得你下嫁于他,姑娘千万小心在意,莫要上此恶当。” 黑衣人又惊又怒,实在想不出许怀谷从何得知,攻势为之一缓。 许怀谷正要借此机会遁走,忽听一声清啸,杜大小姐身后的那辆马车中,跃出个青年家丁模样的人,手持双剑,双锋交剪黑衣人的头颈。 黑衣人用剑格开,喝道:“你是何人,与我为敌。”那青年冷冷道:“在下武当弟子燕金风,受杜翁所托,护送杜姑娘前去洛阳,强梁草寇都是在下的敌人。” 黑衣人见识广博,知道这燕金风是武当名宿冲霄子的爱徒,善使双剑,素有“飞燕剪金风”之称,不可小觑。只是原本定下的计划可说是天衣无缝,谁料先杀出个巨无霸,又来个武功高强的车夫,再冒出个燕金风,搞得一团糟,不禁是气恼难当,狠下心来,决定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杀个痛快。 许怀谷眼见黑衣人眼中寒光闪动,料想他要上前抢攻,顾不得有伤,挺枪抢到燕金风身前,要替他挡开这雷霆一击。他知道燕金风乃是山西老拳师燕大同的独子,燕大同在万敌堂一战中为了救他而命丧于徐海爪下,自己说什么也要维护燕金风周全。 三人对阵之际,杜小姐忽从马车中掠出,娇声叫道:“燕师哥,真的是你么?你怎么会在这里。”燕金风微笑道:“你爹爹怕你一路上有闪失,请了我化装成家丁做你的保镖。”转头又对许怀谷道:“这位侠士为相助我等已受了伤,在下感激不尽,还请先行休息一下,让我兄妹二人与这贼人周旋一番。” 杜玉露接过燕金风递来的宝剑,两人同时施展武当剑法,攻向黑衣人。黑衣人听两人以师兄妹相称,想起杜玉露师出武当另一名宿凌云子,与燕金风技出同门,又见他二人神态亲密,不禁又妒又恨,展开长剑分刺两人。 黑衣人心中恼恨,下手便不留情,施展出那套仗以成名的“烟雨潇湘剑法”,以剑刺穴,虚无飘渺,令人抵挡不得。以真实武功而论,燕金风尚稍逊许怀谷,杜玉露更是远为不及,虽是两人联手,也难抵敌黑衣人的成名绝技,十数招后,杜玉露便被封住两处穴道,侧靠在马辕上,动弹不得,燕金风也是右腿环跳穴中剑,跳跃不灵。 许怀谷眼见二人不是黑衣人的对手,裹住伤口,重又挥枪抢上。其实许怀谷三人一开始便联手对敌,实力还要强过黑衣人,只是许怀谷先行受伤,燕金风腿上穴道被封,杜玉露动弹不得,被黑衣人各个击破,再想连环而击已是不能。又过十数招,许怀谷右臂肩井穴中剑,半边身子麻木,长枪也被挑飞了出去。 黑衣人正待补上一剑,将他刺杀,却见许怀谷就势倒在地上,顺手抓住一柄钢刀又向己下盘攻来,刀法竟也十分精妙。黑衣人心中一凛,向后疾退。 便在此时,突听一声大吼,一头巨牛从林中直冲出来,其势猛不可挡。 三人俱是吃一惊,各自向两边退开,眼见那巨牛背上端坐一条大汉,身披金甲,头顶铁盔,手握青铜杵,好不威猛,正是方才败走的那个独行大盗巨无霸。他如此身量,再加上巨杵金甲足有五百余斤,也幸亏骑的是壮牛,若是普通骡马早已压得垮了。 黑衣人眼见敌人越来越多,无可夸何的长叹一声,掠身而走,他对付许、燕二人已是吃力,更何况又来个不畏刀剑的巨无霸。 巨无霸哈哈一笑,一扭牛头,将奔牛硬生生的止住,跳下来走到许、燕身前叫道:“老子要抢钱,小子们站开了。”抡起巨杵便砸。 那巨杵几近二百斤的份量,再加上巨无霸的神力,何止千斤之势,便是石头也要砸个粉碎。许怀谷两人哪敢硬接,急忙向后跃开,怎奈身上有伤,被封穴道尚未冲开,躲跃不灵,被劲风扫中倒在地上,一时之间爬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