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漠直接去了公司,中途给吴海平打了个电话,让他调查综新最近的情况,韩暖和综新有关的一切交易,以及把与韩暖相关的所有事都调查清楚,明天下午交给他,却没有提找人的事。 吴海平心里疑惑,白天沈漠的反常大家都看在眼里,还以为他会迫不及待去把人找回来,却没想到他出去没多久就回来了,只字不提找人的事,除了当场把尹综新揍了一顿,甚至不提韩暖的事,这会儿要调查韩暖的情况却又不去把人找回来,他的举动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却也没敢多问,只是应承下来,即便是下班时间也不得不快马加鞭地去找人调查。 沈漠在公司待了一晚上,一个人坐在办公椅上失神了一晚上,努力想要去理清这段关系,去想清楚和韩暖的这段感情,却只是枉然。 明明就不是多起眼的一个人,两人之间的生活背景性格差距也太远,从相识以来也鲜少平静地相处过,即使重逢这段时间,即使这么在一起了,却总不像恋人,一个步步紧逼,一个退缩逃避,身体纠缠着,心却总无法靠近,明明就知道都不适合彼此,怎么就看上她了呢,染染也并不是非她不可不是吗? 想了一晚上无果。 第二天下午上班时吴海平把综新的相关经营情况交给了沈漠,看着沈漠眉眼间的疲惫,忍不住开了口,“沈总,您要不要去休息一会儿?” “不用了,谢谢。”伸手拿过他递过来的资料,沈漠淡淡道,“这是综新的的全部情况吗?” “嗯。”吴海平应着,往桌上最新的早报望了眼,犹疑着望向沈漠,“沈总,今天秘书处和公关部的电话快要被媒体打爆了,楼下也堵了不少记者,都在说昨天投标会上的事,公司股票也因此跌了几个点,董事会那边让您出面给公众一个交代,您看看要不要安排个时间召开个发布会解释一下?” “不用了。”沈漠抬眸望向他,经过一晚上的沉淀,整个人已恢复往日的冷静沉着,“先缓两天。” “好。”吴海平轻应着,“那……韩小姐的事呢,需要去调查她的行踪吗?” “不用了。”平平静静的答案,听不出情绪。 “……好的。”吴海平疑惑地看了沈漠一眼,却还是退了出去。 沈漠拿着手中的资料看了眼,却又烦躁地放下,拿起手机,顺手给许若情打了个电话,约她出去,许若情答应了下来。 挂了电话,沈漠起身出去,人刚到楼下便被记者团团围住,镁光灯此起彼伏,记者尖锐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地抛出,都是询问他昨天打人的缘由,对于他和尹综新的恩怨兴趣颇大。 沈漠面无表情地在记者的包围圈中一步步往停车场走去,至始至终只是抿着唇不说话,直至上了车,后来还是在大厦保安的干预下才把车子驶了出去。 沈漠和许若情约在帝星,见了面,沈漠也省去了寒暄,直接开门见山,“许小姐,韩暖当初为什么要接下综新的委托?她的离开和尹综新有什么关系?她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落在尹综新手上?是什么?” 许若情红唇微微一勾,侧眸望向他,“沈总,您这是要为韩暖教训尹综新?” 沈漠抿唇未应,好一会儿才缓缓道,“许小姐,你和韩暖关系亲近,当初综新的委托也是你交给她的,这些事除了她,你应该更清楚不是吗?” 许若情微微笑着,却是答非所问,“沈先生,如果不是我当初交给她综新的委托,您还没有机会再遇到她不是吗?” 沈漠望了她一眼,“我该说谢谢吗?” 许若情又是浅浅一笑,耸了耸肩,涂着鲜红蔻丹的指甲轻抚着酒杯边缘,侧头望向沈漠,“沈总,我知道韩暖所有的事,包括她现在的地址,她今天还和我联系过,但我不想告诉你。”--☆、54 沈漠望她一眼,神色淡漠,“抱歉,我并不想知道。” 许若情脸上的笑容有瞬间的凝滞,甚至连习惯性的媚笑都忘了掩饰,只是望着他,眼里带着研判,和她打过交道的男人不少,她自认对男人还是了解的,但眼前这个男人,她竟觉得看不透。 明明看着是要为韩暖出气,却只是云淡风轻的模样,对于韩暖的离开似乎无关痛痒。 “看来韩暖该感谢尹总。”好一会儿,许若情才勾起了唇,“如果不是尹总逼着她离开,她估计还没办法开始新的人生,和沈总在一起也挺委屈的。” 沈漠深深地望她一眼,“这么说起来确实该感谢尹综新。” 许若情扯出一个笑容,“确实是,所以沈总也别想着了解韩暖和尹综新的那些恩怨了,省得浪费您宝贵的时间。” 笑容一收,许若情面色冷冷的起身,转身就要走。 沈漠伸手拉住了她的衣角。 “许小姐,她在哪儿?” 许若情回过头,瞥他一眼,“沈总,您刚才不是说不想知道吗?” 沈漠面色未变,只是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她在哪儿?” 许若情冷哼了声,手抓着衣角一拽,把衣角从他的指尖下拽出,“我不知道。” 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没有回头,“沈总,作为一个外人,我无权介入你们的感情里,她有心和你在一起,她会主动联系你,你真要找她,真有心找她,以沈总的能耐,就是掘地三尺也会轻易把人找出来的。” 顿了顿,又继续道,“韩暖哥哥死了之后韩暖爸爸大受刺激,变得很愤世嫉俗,常常酗酒麻痹自己,一喝醉就闹事,只要别人说一点韩风的不是就和别人打起来,这些年来都是韩暖在背后给她爸收拾烂摊子。尹综新南溪的项目,但是靠正常手段他竞争不过华意,所以才让人给韩暖爸爸下了一个套子,韩暖爸爸把人打成了重伤,尹综新录有他打人的视频,并拿这个作为威胁韩暖窃取华意商业机密的筹码,如果不是逼不得已,没有谁不想干干净净地生活,她不想背叛你,但也不敢冒险让她爸爸成为下一个韩风,所以只能卑懦地逃离这里。你在指责她怯懦软弱无能时,也请你想想是什么让她变成了今天的样子,她也曾抗争过,争取过,但最终只能绝望地屈从命运,所以当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时,她只能一开始就选择妥协和逃避。” 平静地将这么一番话说完,许若情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转身望向沈漠,“至于尹综新为什么会选择韩暖,一个远远算不上合格的商业间谍,原因很简单,她是唯一一个从你手中拿到东西也安然无恙的人,而且,她和你有一个女儿,即使她失手,你也不会把她怎么样。” 话完,唇角一收,许若情已蹬着那双三寸高跟鞋离去。 沈漠没有开口叫住她,许若情脚步未停,出了门,转过走廊,捏在掌心的手机一番,玉指灵巧地拨了一串号码。 “搬过去了吗?”电话刚接通,许若情已淡淡问道。 她和韩暖大学同宿舍的一个姐妹秦妃大学毕业后去了新加坡,也是因为有熟人在那里,韩暖才会往那边去,秦妃在韩暖过去之前已经帮忙找好了房子。 “嗯,正搬着,你不上班吗,怎么这会儿有空打电话过来?”韩暖正整理着房间,耳朵夹着手机,边把箱子的东西拿出来摆到桌上边问道。 “刚和沈漠吃了顿饭。”许若情淡应,声音淡淡。 韩暖手里正从行李箱中拿起染染的照片,闻言动作略略一顿,好一会儿才淡应了声“哦”。 “就不好奇沈漠为什么和我吃饭?”许若情对于韩暖淡漠的反应不以为意,一边摇手叫车一边问道。 沈漠往手中捏着的照片望了眼,慢条斯理地把照片放入新买的相框中,边淡淡道,“昨天的事尹综新没有找你们麻烦吧?” “目前没有动静。”许若情不以为意地应着,“沈漠问了一些你的情况,但他似乎没有去找你的打算。” 韩暖忍不住扯了扯唇角,“我又不是和他闹脾气离家出走,他找我干什么。” “你走的时候应该和他道声别的的。”许若情应着,两人都有些答非所问,却也知道对方在说什么。 韩暖有些些的沉默,不是不想当面道个别,只是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就这么散了也好。 许若情听出韩暖这边的沉默,也沉默了会儿,“算了,不和你说这事儿了,省得你添堵,有什么需要给我电话吧,有空再去看你们,顺便向我和伯父伯母问好。” “嗯。” 韩暖轻应着,挂了电话,视线却是不自觉地移向手中的相架,有些失神,照片中的染染笑靥如花,可爱恬静,那双和她一模一样的小酒窝若隐若现。 “这小姑娘是谁啊?”方岫岩正搬了个纸箱子进来,看韩暖盯着照片发呆,过来看了眼,看着那张和韩暖相似的小脸蛋,皱了皱眉,伸手拿过端详了会儿,疑惑望向韩暖,“和你小时候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韩暖抿了抿唇,望向方岫岩,有刹那的犹疑,“她……叫染染。” 声音很平静,平静下却总有丝哽咽,脑海中总不自觉地浮现那日离开时染染睁着水盈盈的双眸抓着她的手臂的画面,小孩子忘性大,再过一年半载,她大概也早忘了她吧。 方岫岩伸手拿过照片,又往韩暖望了眼,微微蹙眉,“这孩子和你什么关系?” 韩向天在窗户边擦拭着,闻言走了过来,也拿过照片看了眼,两道浓眉拧起,望向韩暖的眼里也带了疑惑。 “就是……就是我前些时间带的那个小孩儿。”终是没敢承认是自己的女儿,生怕两人担心,更怕他们知道后又惦记着回去。 “这个小孩儿挺可爱,我挺喜欢她的,所以……就顺便带了张她的照片了。”喉咙里不知怎么的有些哽咽,眼睛也有些酸涩,眼泪在眼眶里隐隐打转,韩暖借收拾东西掩饰自己的失态,“我先去外面把其他行李搬上来。” 话音落,人也逃也似的转身下了楼,门掩上,眼泪便有些控制不住,韩暖没敢让它们掉下来,只是使劲儿憋了回去,生怕被父母发现。 外面太阳大,又忙了一上午,也不知是不是脚步太匆忙,人刚到太阳底下没一会儿眼前便一阵发黑,晕眩了一下,脚下趔趄了一下,方岫岩刚才看着韩暖脚步有些仓促,不放心跟着出来,人刚抬头便看到韩暖瘦弱的身子趔趄了一下,看着似是要跌倒般,吓得叫了声她的名字,韩暖手忙脚乱中伸手扶住了旁边的墙壁,晃了晃头,待那阵晕眩感过去。 方岫岩快步走到了近前,扶住了她的手,脸上有些担忧,甚至是惊惶,“怎么了?是不是最近太累了?” 韩暖伸手揉了揉眉心,朝方岫岩挤出一个笑,“可能外面太阳太大了,妈,我没事啦。” 方岫岩却犹是不放心,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没事就好。前些日子就听小温说你这一年多都没去复查过身体了,上次你又和沈漠说你才去检查过没多久,真真假假的也不知道该信哪个,改天安定下来了还是得去检查一下。” 上次因为韩风的事韩暖晕厥过一次,医生说只是受刺激过大才会晕厥,没一会儿就醒来了也就没去做进一步检查,况且那时她也是信誓旦旦地说已经检查过了,也就没逼她,但是方岫岩心里头毕竟是横着跟刺拔不去,当年韩暖患的就是恶性脑肿瘤,虽然是早期发现,两次手术后也已经把肿瘤切除,但是总忍不住担心癌细胞会复发,因此韩暖一有点风吹草动就忍不住担心。 “前段时间工作忙还没空去医院,等安定下来再去看看。” 韩暖看方岫岩担心,赶紧安抚道,之前确实都有定时检查,学校也有组织常规体检,这一年多工作忙,看着也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多少有些讳疾忌医的心理,总不愿意去那些地方,因而也就没有拖着没去检查过。 方岫岩往韩暖望了眼,明显看出她是在敷衍,叹了口气,“暖暖,你也别敷衍妈,身体是你自己的,要不要去检查你自己清楚,我们家现在就只有你一个孩子了,要是你也……” 话没有说下去,韩暖听得心里也难受,只得向方岫岩再三保证,过几天等在这边安定下来就去好好检查一下,方岫岩这才稍稍放了心。 韩暖花了两天时间才把这边的房子布置好,住所安定下来后又得忙着开始找工作,当初虽然是拿着尹综新那笔预付金过来,但毕竟也不能坐吃山空,更何况这笔钱也不是正当得来的,用着总是不安心。 韩暖有两年语文教师的经验,在计算机编程上又技艺过人,有专长有经验,还有秦妃在这边帮忙推荐,找起工作来也是极容易的事,一个星期后便在附近的华文学校找了份华文老师的工作。 工作安定了下来,为免整天被方岫岩唠叨,韩暖也就抽空去了趟医院,做了个全身检查,因为之前有过脑肿瘤的病史,特别做了个脑部CT检查和核磁共振。☆、55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最后一段有点点小改动,贴到这里吧: 工作安定了下来,为免整天被方岫岩唠叨,韩暖也就抽空去了趟医院,做了个全身检查,因为之前有过脑肿瘤的病史,韩暖原是想先做个脑CT检查,但想到前些时间沈漠没有做安全措施,她自己也忘了吃事后药,虽然那几天是她的安全期,但为免横生意外,韩暖还是先去妇产科做了个孕检—— 孕检结果下午出来,结果显示韩暖没有怀孕。 面对这样的结果韩暖不知道该松一口气还是怅惘,没有怀孕,就没有那么大的生存和精神压力,不用去面对那么多无法预测的意外,可是私心里,却又隐隐盼着再怀一个孩子,一个像他也像她的孩子,可以陪在身边的孩子。 捏着孕检结果离开了妇产科,韩暖去脑科做了个脑CT检查。 检查结果很快出来,韩暖进去拿结果。 医生手里捏着那张脑成像扫描图,眉毛微拧着,面色隐约有些凝重,看到韩暖一个人进来,却是往她身后望了眼,缓缓问道,“只有你一个人过来吗?” 韩暖看医生神色心底莫名就有些下沉,却还是点点头,“嗯。医生,怎么了?” “你之前有过脑肿瘤的病史吗?”医生望着她,问道。 韩暖轻轻点头,“嗯,四年前长过恶性脑肿瘤,属于早期,动过两次手术,但是那时已经痊愈了。” “这几年有定期复查吗?” 韩暖点点头,而后又摇摇头,心有些沉,“之前有,手术后还做过局部放疗和中医治疗,前两年都还有定期吃药,就这一年看着没什么事没有去复查过。医生,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又复发了?可是我基本没出现过头痛头晕视线模糊等症状啊,一直都很健康,怎么会……” “韩小姐,您先别急。”医生柔声打断她,把手中图像给她看,“这里有占位现象,建议您做进一步检查,看自己的血检指标,CEA,CA125,核磁共振等检查确诊。因为您之前患过脑恶性肿瘤,不排除当年的手术只是切除看到的病灶,或者肿瘤处在重要脑组织,没办法完全切除的可能。癌症是全身的疾病,可能还会存在残癌或淋巴等,如果当时没有彻底杀死癌细胞,或者这几年生活调理上不够注意,或者别的原因,也可能存在复发转移的可能,所以建议您还是先确诊,早发现早治疗。” “好,谢谢医生。”勉强朝医生扯出一个笑,韩暖轻声应了下来,站起身,脚有些虚软,明明是陌生的医院,却有种回到了四年前的恍惚感。 韩暖做了个核磁共振和血检检查,确诊结果要明天才能出来。 韩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虽然检查结果还没出来,整个人却有些浑浑噩噩恍恍惚惚的,背脊有些发凉,手心也攥着细汗,湿湿黏黏的。 方岫岩看韩暖面色有些苍白,也有些失魂落魄的,连她伸手接过她的包包也没察觉,心里隐约不安,抓住了她的手臂,“怎么了?今天去医院了吗?是不是情况不太好?” 韩暖回过神来,勉强朝方岫岩挤出一个笑,“没事,工作有点累而已,今天下班迟,去到那边只来得及做完检查,检查结果要明天才出得来,应该没什么问题的,妈您别担心。” “没事就好。”方岫岩也挤出一个笑容,也有些勉强,拍了拍韩暖的肩,招呼她去洗手吃饭。 为免方岫岩和韩向天担心,韩暖没敢说今天检查的事,心里虽是沉甸甸的,面上却还是努力让自己看着和往常无异,但毕竟是心里压着事,甚至是恐惧,韩暖还是失眠了一晚上。 第二天赶去上完上午的两节课,韩暖请假去医院拿诊断结果。 “韩小姐,您大脑左颞叶部位长了颗瘤子,是低度恶性星形细胞瘤,也就是脑神经胶质瘤二级,建议您尽快住院治疗。”拿着手中的诊断结果,医生望向韩暖,平静说道。 “谢谢医生。”韩暖望向医生,语气意外的平静,到底还是转移复发了。 当结果无可避免时,相较于昨晚的忐忑惶恐,竟已能平静地接受, “韩小姐,您以前也是患过这种病的,不及时治疗是怎么个情况您自己也清楚,趁着现在发现及时,我们建议您还是及早住院接受治疗。” 看韩暖似乎没有要入院治疗的意思,医生劝道。 “好的,医生,谢谢您,我会尽快的。”平静地向医生道完谢,韩暖接过诊断书,离开了医院。 外面阳光很好,暖暖热热地落在身上,甚至是烫热的。 虽然接受得平静,手心还是有些冰冰湿湿的,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四年前,有些东西就像是注定了般,怎么逃也逃不开。 手里攥着那份诊断报告,略硬的纸质铬着手心,微疼,韩暖不知道一会儿该怎么向方岫岩和韩向天说这件事,治疗费是问题,治不治得好也是个问题。 若是连她也不在了,她不知道她的父母要依靠什么活下去。好好一个家,曾是令人艳羡的一双儿女,一个“好”字,无端端被拆成了一个女字,如今却是连这个“女”也要被夺走了。 阳光灿烂得刺眼,刺得眼睛生疼,韩暖垂下眼眸,将被攥得微皱的诊断书放入了包中,手刚收回,手机便响起。 韩暖拿出手机,是许若情的电话,她电话过来无非也是问问她的近况,问她在这边的适应情况。 对于许若情的关心,韩暖只是习惯性报喜不报忧,没将脑瘤复发的事告诉许若情,自己刚知道,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只是平静地和许若情闲聊着,聊着聊着自然是聊到了尹综新身上。 韩暖毕竟是拿人钱财却没给人办事的,她不了解尹综新,却不得不担心他的手段,更是担心他会对黎浩和许若情不利,生怕他将对她的愤恨发泄到许若情和黎浩身上。 “他这人做事虽然不算光明磊落,但冤有头债有主的事他还是懂的,况且当时是他绑架胁迫你的,和浩远早解除雇佣关系了。”对于韩暖的担心,许若情只是轻描淡写地道,“再说了,他现在都自顾不暇了,哪还有时间去管别人啊。” “他怎么了?”韩暖蹙眉问道。 “大概被人整了吧,偷税漏税,被执法部门盯上了,似乎还把何守拖下水了,听说前两年偷税被立案调查过,后来向何守行贿,何守特别关照后,涉税案做了撤案处理,现在不知道怎么的被人挖出来了,两人听说现在都在接受调查,而且综新在海湾处的楼盘被曝无证销售,质检不过关等问题,目前被叫停销售,业主纷纷要求退款;在C市的城湾区楼盘因涉嫌违规用地,面临被叫停拆除的可能,那期楼盘前几天刚封顶。一个被叫停销售,一个要被拆,综新这资金链估计得断掉,尹综新一边得应付司法那边偷税漏税调查,一边还得四处疏通关系,忙得焦头烂额,哪有时间理别人啊。” 许若情淡淡地道,话锋倏地一转,“我估计这是沈漠背地里整的,照理说综新那么大一企业不会干这些剑走偏锋的事,现在竟然全部撞枪口上去了,不是尹综新脑子进水了就是沈漠这回钻空子下狠手了。” 韩暖沉默了会儿,提到沈漠心脏便微疼,提到他便会不自觉地响起染染,心脏抽疼着,声音堵在喉咙里,她不敢开口。 许若情也明显听出韩暖的沉默,也稍稍沉默了会儿,才问道,“沈漠去找你了吗?” 韩暖忍不住扯了扯唇角,“他来找我干什么。” 他那么心高气傲的人,她就这么不告而别,连个招呼都不打,无异于当众狠狠给了他一记耳光,他就是要找她,也是想着狠狠把她修理一顿了,怎么说也不可能会拉下面子找她。 “那你呢?没想着主动和他联系?要尹综新这些事都是他整的,他对你还是有些情谊的,就是回来了他也未必会让尹综新拿你爸怎么样的。” “我……”指尖不其然地从包里那份诊断书上摸过,诊断书略硬的棱角硌着指腹,微疼,提醒着它的存在。 韩暖笑了笑,“还是算了吧,当初都没勇气和他商量,连向他道个别都不敢,还回去干嘛,而且现在这边也挺好的,尤其是我爸,没人提起将我哥的事,他重新开始也挺好的。” “嗯,那你自己看着办了,这种事我一个外人也不好劝,你觉得好就按你自己想的做。” 许若情看韩暖没有和沈漠继续的意思,也不好劝,只好这么道,和韩暖闲聊了几句才挂了电话。 电话刚挂断,一抬头便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温磊,有些意外,却还是习惯性地勾起笑,站起身,“温医生,今天怎么有空来我们这小侦探所了,找人吗?” 边说着边去给他倒了杯茶过来。 温磊爽朗地打了个响指,“猜对了。” 走过去,自然而然地伸手接过她递过来的茶,往旁边桌上一搁,侧头望向她,摆出一个自认迷人的笑容,“许大美人,韩暖呢?” 许若情抿唇一笑,“韩暖这回走得可真绝情啊,竟连你也没联系。” 温磊微微一笑,“所以我得找着人把人狠狠痛揍一顿才能抚慰我这颗受伤的心。” 许若情“扑哧”一声忍不住笑了,边搓着手臂边轻哧了声,“肉麻。” 门外这时响起“NN”的敲门声。 许若情闻声抬头,看是一个长相甜美娇俏的年轻女人,人已勾起职业性的笑容,迎了上去。 “您好。”许若情与来人微笑打招呼。 “您好。”叶琦琦也微笑着打招呼,刚送染染和浅浅去幼儿园,在外面晃了圈没什么事做,瞎晃着晃到了这里,对于浩远侦探社的大名还是有所耳闻的,想着一直没消息的韩暖,忍不住进来看看。 “小姐您好,我叫许若情,是这里的经理,请问是要委托找人呢还是委托调查什么事呢?”许若情客气应道。 “你好,我叫叶琦琦,我想找个人。” “好的,稍等。”许若情微笑应着,朝里边弹了个响指,“阿美,有客人。” 一个梳着马尾的女孩应声走了过来。 许若情拉着阿美向琦琦介绍,“阿美是我们社的得意探员,只有她不想接的单,没有她找不到的人。您有什么需要以及具体情况直接和她说就行。” “好的,谢谢。” 叶琦琦笑着谢过,跟着这个名叫阿美的女孩往里边房间而去。 温磊看许若情注意力终于回到了自己身上,笑着道,“若情,我知道你知道韩暖在哪,凭我们这几年的交情,不会这你都得瞒着吧?” “韩暖”二字飘入耳朵时,叶琦琦脚步不自觉地缓了下来。 “韩暖在新加坡,在我一大学舍友那,她不联系你的话我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她的事。”许若情也不与他蘑菇,直接道。 “不巧,我们科室过两天有一医学研讨会要飞新加坡一趟,你说我人都到那儿了,韩暖好意思不招待我一下吗?”温磊睨着她,问道,理所当然得很。 许若情失笑,“这我真做不了主,回头我得打电话问问韩暖才行。” 温磊往许若情手机望了眼,“现在不行?” 叶琦琦也不自觉地回头朝两人望了眼。 阿美看叶琦琦已停下了脚步,忍不住开了口,“叶小姐,你怎么了?”☆、56 许若情和温磊闻声望向叶琦琦,叶琦琦尴尬一笑,“没事。” 转身跟着阿美离去,脚步却还是迟缓的。 许若情没察觉到叶琦琦的异样,看温磊坚持,无奈一下,拿出手机,细指几个点按,拨通了韩暖电话。 “暖暖,我若情啊。” 许若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时,叶琦琦又是不自觉地缓下了脚步,为免阿美和许若情起疑,叶琦琦往屋内右侧招待用的沙发望了眼,朝阿美低声道,“就去那边吧,也不是什么秘密事儿。” 说着不等阿美点头已经率先往沙发那边走去,却是竖起耳朵小心听这边的动静。 “温磊过两天要去新加坡参加一个医学研讨会,你既然在那边,方不方便顺便招待招待他?他现在找你找得紧呢。” 许若情对着电话那头淡声说道。 “行……行吧,什么时候过来?”韩暖犹疑着答应了下来,毕竟是走得不算光彩的,又是得罪了人才逃开的,她的行踪越少人知道越安全,只是和温磊相识了三年,她也了解他不是那样的人,只是春节那几天他的咄咄逼人,她的无法回应,让她对他生出些不自在感。 “那行,到时我让他联系你。”许若情当下爽快道,不是没听出韩暖的犹豫,只是温磊在她也不好直问,更何况私心里她还是更宁愿撮合温磊和韩暖的。 挂了电话,许若情拿过温磊手机,直接把韩暖手机号码和住址输温磊手机上。 “改天要能把我们家暖暖追到手了别忘了答谢我这个红娘哈。”将手机交还给他,许若情半真半假地道。 温磊微微地勾唇,“怎么敢忘。” 手中手机轻巧地往掌心一收,“谢了,改天有空了一定请你吃饭。” 闲聊了两句便先走了。 叶琦琦看温磊已离开,歉然地朝阿美笑笑,起身走向许若情,“许小姐,请问你们口中的韩暖是不是也是一名中学老师,前段时间在华意沈漠家任职过一个月?” 许若情挂笑的脸上浮起警觉之色,戒慎地望向叶琦琦,“你是谁?” 叶琦琦歉然一笑,“抱歉,我是韩暖的朋友,她前些天离开时给我打过一个电话就联系不上了,我担心她出了什么意外,而且她女儿最近一直吵着要她,所以就想试试你们侦探社看能不能帮忙联系上她。” 半真半假的一些话让许若情脸上的戒备散了些,却还是带着些许警惕。 她歉然地笑了笑,四两拨千斤地道,“她现在很安全,但因为一些原因她现在不好让太多人知道她的行踪,等过了这阵子,她应该会主动联系你的。” 琦琦皱了皱眉,“她……遇到什么事了吗?” 许若情只是歉然地笑着,“不好意思叶小姐,这是她的隐私,我不好告诉别人,等她觉得已经无关紧要时,她会告诉你的,见谅。” 叶琦琦看许若情没有明说的意思,知道她对自己还有防备,也理解,因而也就没再追问下去,诚心向她道了个歉便离开了。 叶琦琦没有回家,只是直接开车去了华意大厦,直奔沈漠办公室。 叶琦琦虽然不是夏家人,但从小就和夏宇常在这里出没,长大后闲来无事也时不时过来瞅瞅,公司的人对她早已见惯不怪,一路不用通报地直接让她上了楼。 在沈漠办公室外与吴海平打了声招呼,叶琦琦礼貌性地敲了敲门,待低沉的“请进”从里面传来时,人已从外面推开门,一见面便朝沈漠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沈总,下午好啊,几天不见气色不错哦。” 那话里分明带了些恶意的调侃,明眼人都看得出见沈漠最近不仅气色不好,整个人也冷冷冰冰的,能躲则躲是底下员工的最近的生存之道。 沈漠放下手中文件,抬眸往她望了眼,眸色淡漠,声音冷淡,“什么事?” 自从那次在她家被她指着鼻子臭骂一顿后,沈漠看到她总是冷冷淡淡。 叶琦琦也不以为意,背着手缓缓踱到办公桌前,双手手肘往办公桌上一撑,撑着下巴望向他,“听顾宸说最近你把综新整得很惨?” 那双淡漠的黑眸往她脸上扫了眼,沈漠又垂眸继续看文件,连理都懒得理她。 叶琦琦看着就不乐意,手一伸,压住了他手中的文件,“综新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吗?值得你这么大动肝火,啊?” 文件被手压住,沈漠终于望向她,“叶琦琦,我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吗?一天不来我这没事找事你就闲得找骂是不是?” 叶琦琦唇角一扯,干巴巴地扯出一个笑容,“这不是刚才听到了个惊天大消息,想要来和你分享分享嘛。” 沈漠冷眸扫她一眼,“韩暖联系你了?”也只有韩暖的事她才会这么热衷往他这边跑。 叶琦琦“嘿嘿”一笑,干脆把他手中的文件拿走,望向他,“我说韩暖都走几天了,你真不打算找人了?” “没空。”伸手拿过她拿下的文件,沈漠声音很淡,不像那天晚上的盛怒,只是事不关己的疏离。 叶琦琦撇撇嘴,“有空替她出头,替她教训人,就是没空找人,别扭傲娇个什么劲儿,说来说去还不是你的错。” 沈漠没应她,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在听她说话,看着挺认真地看着文件。 叶琦琦悠悠然地叹了口气,“也是,别扭傲娇是应该的,天之骄子嘛,从小就别人哄着你宠着你围绕着你转,你沈漠什么时候需要拉下面子去哄人了,这韩暖也真够不识趣的,被沈大少看上是她八辈子修来的福气,竟还敢给沈大少拿乔,活该人家不去把你哄回来。” 沈漠微微蹙了蹙眉,视线从手中文件移到叶琦琦脸上。 “叶琦琦。”他叫了她一声,声音平平静静。 叶琦琦脸上的笑花一展,笑眯眯地望向他,“怎么了?” “别总插手我和韩暖的事。”将手中文件一撒手,沈漠脚尖往办公桌脚微微一点,办公椅缓缓滑向外面,侧头望向她,“我和她跟你和顾宸不同,你和顾宸家世相当青梅竹马从小朝夕相处,从爱上到在一起都很顺理成章,但是我们不是。我们一开始的交集就不算愉快,不是因为爱情才有了染染,也不是像正常的恋人一样,顺其自然地爱上然后顺理成章地在一起。如果不是染染的存在,我不一定会记得她,即使她再次出现,我不知道我对她的执着有多少是因为染染,我想要给我女儿一个完整的家,她恰巧是我女儿的母亲,而我恰好对她也有有种特别的感觉,甚至是占有欲,和她在一起至少我觉得是轻松的,我觉得这已经足够成为我们在一起的充分条件了,但是不是必要条件,我们都需要一点时间来想清楚,在一起是不是真的对彼此,对染染都好。” “行,您慢慢想,要觉得是非必要条件了,你就继续带着你那一套标准继续找你下一个充分条件吧,要觉得是必要条件了,没事,我会记得劝韩暖带着她老公来向您表示祝贺的。”叶琦琦皮笑肉不笑地收回手,“爱上就爱上了,还非得磨磨唧唧,死鸭子嘴硬。” “爱上又怎么样,多少号称爱得死去活来的人还不是落得个劳燕纷飞的下场。”沈漠淡声应道,“与其爱得累心费力,还不如找一个合适的,彼此凑合着能过日子就行,和谁不一样。” 叶琦琦手一摊,“你行,你有道理,你和谁过都没关系。人家韩暖也不缺好男人疼,人家温磊都千里迢迢地放下工作跑去找人了,大概不到半年,人家温磊也守的云开见日出,抱得美人归了。想象下,以后每一个夜里,那个你曾爱得入骨的女人,正娇羞地躺在别的男人身下,和那个男人做着你曾对她做过的事,然后在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她甜蜜地挽着那个男人,和你擦肩而过时,甜甜地叫着‘老公’,那个人却不是你,是不是很带感,嗯?” 话到最后,已是不怀好意地望着他,看着那张神色淡淡的脸慢慢变得无表情。 “温磊去找她干嘛?”沈漠望着她,突然问道。 叶琦琦抿唇一笑,“还能干什么,虏获美人心呗。有个词叫趁虚而入,别以为是你嘴里的肉别人就叼不走,更何况还不是。” 沈漠手一摊,“他要怎么样是他的事。” 抬头望向她,“你今天来就是要告诉我温磊去找韩暖了?现在话带到了,你是不是该圆润的……嗯?” 叶琦琦站直身,站着的关系,有些居高临下的味道,“你还是继续无动于衷?” “嗯哼,和我有什么关系吗?”沈漠淡应,注意力已经回到工作上来。 叶琦琦冷哼一声,“你就装吧。”她就不信他能继续云淡风轻下去。 沈漠冷哼一声,没理会。 吴海平的内线这时打了进来。 “沈总,下周四飞往新加坡的机票已经卖完,需要改期吗?” 叶琦琦微微一拧眉,狐疑地望向他,“你去新加坡干嘛?” 沈漠那张似是带了面具的俊脸没有丝毫波动,声音一板一眼,“工作!” “真的?”一朵促狭笑花在叶琦琦唇角漾开,“你不会早知道韩暖在哪里,这会儿是要去找人吧?” 沈漠淡淡抬眸望她一眼,“你想多了。” 而后垂眸,对着电话冷静吩咐,“改订明天的票,如果没有直达的,从别的地方转机。” 挂了电话,顺道把促狭地想要开口的叶琦琦赶了出去。☆、57 韩暖从医院出来,在外面瞎晃了一圈后还是去了学校,自己心情没收拾好,也没想好回去要怎么和父母说自己病情的事,一个没有几年可活的人,是瞒着撑一日是一日,还是和他们商量,让他们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这个家好不容易刚从韩风死亡的阴影中走了出来,才想着要重新开始,却又这样,也不知道这世上是不是真有什么前世今生因果报应,要不然一家子这祸事就一波接着一波,没个尽头了呢? 午后的阳光很热,韩暖却觉得一颗心冰凉冰凉的,也幸亏那时没有认染染,她走了,沈漠总会给她找到一个温柔体贴的母亲,只是她若不在了,她的父母要怎么办? 都是五六十岁的人了,又在异国他乡,到时她不在了,他们该怎么办?回国,带着她的骨灰回去吗?白发人送黑发人,这对他们来说得多残忍? 韩暖在学校失神了一下午,一颗心空落落地没有着落,想到父母便觉得心脏揪着疼,他们年纪大了,即使工作也工作不了几年,家里因为当年的事早已没了存款,这三年来韩向天不时酒醉闹事,一家人能够日常花销已经不易,更遑论存款。韩向天和方岫岩没有养老金,现在一家人的花销都在她向尹综新讹来的那笔钱上,根本就不够两人养老。 韩暖自知这种病要治愈的希望渺茫,若是钱花了,人没了,到时甚至连给韩向天方岫岩养老的钱都没有,她和韩风又都已不在,到时谁来照顾他们? 一整个下午,韩暖想了很多,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在办公室呆坐了一下午,直到晚上同事已过来上晚自修才惊觉外面天色已黑,静音搁在包里的手机几乎被打爆,都是方岫岩和韩向天的电话,大概看她没回家也没个电话,急坏了,打了一下午的电话找她。 韩暖急急给家里回了个电话,告诉他们她没事后才起身回家,人刚到家里方岫岩已面带忧色地围了上来。 “暖暖,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方岫岩眼尖,一上来便察觉到韩暖的面色有些不寻常,尽管韩暖路上已将心情收拾好,还特地上了些腮红遮掩苍白得过分的脸蛋,却还是被方岫岩瞧出了异样。 “没有啊。”韩暖挽住方岫岩的手臂,朝她挤出一个笑容,“今天学校事多,手机静音放包里了,一忙起来就忘了时间了,让你们担心了,对不起嘛。” 话完还不忘朝方岫岩撒娇。 方岫岩无奈地捏捏她的鼻子,“都多大的人了。” 而后想起她昨天说的今天拿结果的事,“今天去拿检查结果了吗?结果怎么样?没事吧?” 韩暖唇一抿,笑着道,“你看我这样像是有事的吗?您得信得过您女儿的身体才行。” “没事就好。”韩向天正端了菜从厨房里出来,接口应道,“先过来吃饭。” “好的。”韩暖应了声过去帮忙,诊断书揣在包里没敢拿出来,只是安静地陪着做完家务,吃晚饭,小心收起心底的惶然,不敢让韩向天和方岫岩瞧出异样来,回屋里却是一夜无眠。 第二天韩暖是下午的课,虽然被查出患病,这种时候却是说什么也不敢辞去工作的,现在的她能赚一点钱就是一点钱,至少能保证她不在时她的父母能衣食无忧。 最后一节课是华文写作课,韩暖虽才刚接手这个班,学生却都很听话,她在台上讲课,底下鲜少有嘈杂声,今天刚开始时也是,学生都很安静地听课,课刚上到一半,韩暖正背对着学生在黑板上写东西,底下却慢慢传来窃窃私语声,讨论声声音越来越大,隐约还夹着一股兴奋,几乎将韩暖声音盖过。 韩暖蹙了蹙眉,转过身,看学生都在不时回头往后门望,忍不住不动声色地跟着往那边望了眼,捏着课本的手却随之一僵,脸上的神色也有些凝住。 开敞着的教室门口,一个高大的身影正定定地立在那里,双手交叉环胸,纯白合体的衬衣穿在衣架子般的身材上,干净而清爽,衬得身形越发挺拔,整个人随意往那门口一站,即使抿唇不说话,只是随意往教室那么一扫,喧闹的教室却顿时安静了下来。 他平静的视线落在她略显仓皇的脸上,微蹙着的浓眉略略舒展开来,平静的脸上却没什么表情,神色淡淡,黑眸如往常般静冷无波,只是平静地往她望了眼,而后若无其事地移开,反倒是韩暖在他的视线下败下阵来,在学生们好奇的眼神下狼狈移开视线。 沈漠只是朝她淡淡望了眼,而后平静往好奇的学生扫了眼,没有说话,人已转身。☆、58 韩暖眼角余光瞥到他的转身,忍不住透过窗户往他背影望了眼,沈漠并没有离开,他只是转身走到阳台边,双手往阳台上一撑,姿势随意,挺拔的身材却有种说不出的优雅和从容。 老师的感情问题在学生眼中永远是不过时的话题,看着沈漠一转身,底下顿时又闹开了锅,坐在前排的调皮学生已难掩兴奋地问,“老师,是不是你男朋友啊?” “还是老公?” “长得好帅。” “是专程来接老师下班的吗?” …… 学生问题一个接一个抛了过来,韩暖尴尬却又无奈,也生怕被沈漠听到,在他面前闹笑话,因而赶紧轻咳了声,故意板起脸来叫安静,才让底下沸腾的学生安静了下来。 韩暖往背对着教室门口站着的沈漠望了眼,默默收回视线,有些心不在焉地继续未完的课。 学生心思也多被站在门口的沈漠吸引去,人是兴奋了,与韩暖的互动却多是和课堂无关的内容,问题犀利得让韩暖几乎招架无能,好在半节课很快就过去,下课铃声响起时,韩暖暗地松了口气,一声“下课”后,抱着教案平静步出了教室。 学生的注意力随着她踏出教室的背影而移动,一脸的兴趣盎然。 缓行的脚步在走到门口时不自觉地往后门处的背影望了眼,沈漠似是没听到下课铃,依然随意地撑着栏杆,望着远方景色。 韩暖抿了抿唇,没有叫他,转身回办公室。 “韩小姐。”人刚转身,低沉的嗓音已经从身后徐徐传来。 韩暖心微微一窒,脚步不自觉地顿住,往一个个叠趴在窗前门口好奇地望着他们的学生看了眼,微微抿唇,转身望向沈漠,扬了扬手中的课本,“我回去放书。” 话完,脚步略急地回了办公室。 沈漠也跟着进了办公室。 韩暖本是有条不紊地收拾着书桌,阴影随着他挤入办公室的身影覆盖而来时她整理书本的手便不自觉有些颤,只是勉强让自己冷静,垂着眸收拾桌子。 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颤抖,心也是悬着,心跳有些快,呼吸也有些不稳,大概是因为当时的不告而别,突然这么毫无预兆地再见面,一时间没调适过来。 沈漠似乎对她这种不安和紧张很享受,即使没有抬头,她依然能感觉到他落在身上的两道凌厉却灼烫的视线,就像在盯着猎物的猎人,从容不迫地看着他掌心下的猎物做着垂死挣扎。 这种感觉让韩暖不太好受,终于抬起了头,望向他,勉强扯出一个笑,“你怎么会在这?” 沈漠望她望一眼,没应她。 韩暖自讨没趣,抿了抿唇,收拾好东西,弯腰拿起包包,转身便走。 “韩小姐。”低沉的嗓音在身后不紧不慢地响起,“老朋友见面,不一起吃个饭?” 下唇不自觉地轻咬了下,韩暖回头时已能轻松挤出一个笑容,“不用了,我没胃口。” “你就不想了解一下,你离开后你女儿怎么样了?”依然是不紧不慢的声音,在身后徐徐响起时,韩暖脚步略顿,有刹那的沉默,而后吸了吸鼻子,压着喉咙突然涌起的哽咽,声音静冷,“不用了。” 快步就要离开,沈漠却没给她离开的机会,从背后轻拉住了她的手腕,伴着一声冷哼,“真够狠心。” 韩暖心微微一窒,视线移往别处,没有反驳他。 沈漠朝她侧脸望了眼,淡声道,“韩小姐,就是老朋友在异国他乡遇到了于情于理也该一起吃顿饭。” 学生们都挤在门口和走廊里看着两人,窃窃私语声让韩暖有些难堪,不想在这里继续被学生议论,她轻轻抽回手,低声道,“走吧。” 人已往楼梯口走去。 沈漠并没有为难她,只是跟在她身后下了楼。 他的车停在楼下,他出现得太过突然,态度也太过生疏冷漠,这让韩暖很无所适从,因为当初的不告而别,她不是很想和沈漠有牵扯,想要离开,但是看着楼上争先恐后往楼下看的学生,还是默默上了他的车。 他的强势从她认识他第一天起就领教过,他要真想她一起吃饭,即使她甩手离开,他也会拖着她上车,韩暖不想让学生看到那样的画面,而且只是吃顿饭而已,扭扭捏捏未免矫情。 看韩暖上了车,沈漠绕过车头,娴熟地弯腰拉开车门,上了车,不紧不慢,每一个动作从容流畅,优雅和谐,即使是简单的动作,在他身上总有股子与生俱来的优雅,只是那张近乎没有表情的俊脸让这份优雅稍显逊色。 “想吃什么。”上了车,沈漠问道,启动了车子,并没有望向她。 韩暖看着车子缓缓驶出去,自己没什么胃口,“随便吧。” 沈漠侧头朝她望了眼,左侧唇角又是习惯性讥诮地一勾,却也没说什么,只是安静地开着车。 韩暖微微垂眸,吸了吸鼻子,将视线移往车外,假装没看到他唇角的讥诮。 她对于他这种讥诮早已是习以为常,他似乎也只有在她面前才总是习惯性地露出这种讥诮的神色,至少在她在的地方,他的优雅总是展现给别人的,只有这种惯常的讥讽和淡漠才是她熟悉到骨子里的。 沈漠侧头朝她平静得过分的侧脸望了眼,剑眉微拧,而后又有些自嘲似的笑了笑,没有说话,却倏地踩下了油门,车子在马路上疾驰。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 车子在一家装潢奢华的五星级酒店门口停了下来。 韩暖疑惑地朝他望了眼。 “吃饭。”沈漠淡道,推开了车门。 韩暖一言不发地跟着他下了车。 沈漠要了个小包间,进了包间里,人已轻车熟路地拿过侍者递过来的菜单,娴熟地点了几道菜,虽然没问韩暖意见,却都是韩暖常点的菜系。 侍者退下,包厢里顿时安静了下来,近乎沉闷。 韩暖想开口打破这种令人窒息的沉闷,却发现不知如何开口,离开前那段不算愉快的相处,以及最后的不告而别,让她不知道该以平常心面对他,因而只是安静地坐在那儿不说话。 沈漠往她望了眼,伸手端过茶壶给彼此倒了杯茶,“在这边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伸手接过茶,韩暖淡应,向他道谢,“谢谢。” 沈漠唇角牵了牵,算是受过,没有再说话。 包厢里一时有些沉默。 韩暖抿了抿唇,打破这屋里的沉闷,“你……你怎么会在新加坡?工作吗?” 沈漠望她一眼,含糊应了声,“嗯。” 冷淡的回应让韩暖一时间也没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下去,自嘲地笑了笑,默默地喝茶。 沈漠也是沉默着,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着,就像两个陌生人,面对这种相对无言的局面,韩暖都想不透这种时候吃饭有什么意思。 侍者端了酒和饭菜上来,沈漠伸手拿过,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突然端起,一饮而尽。 韩暖鲜少看到他喝酒,更遑论看他这样灌酒,隐约也猜到他此时心情不好,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正垂眸时,一杯被斟得满满的啤酒被推到了她面前,“要喝点吗?” 韩暖下意识摇头,“不用了,我不喝酒。” 沈漠看她一眼,手腕一转,酒杯被移回了自个面前,伸手拿起筷子,给她夹菜。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韩暖看着他筷子中的红烧狮子头落在碗里,轻声道。 他望她一眼,唇角一勾,惯有的讥诮在唇角泛起,“韩暖,才几天不见,你和我倒是越来越生疏了。” 韩暖抬眸往他望了眼,“一直以来我们两个不都是这样吗?” 她的话让他眼底掀起波澜,有些阴鸷,唇角的讥诮却更深,“谁的错?韩暖,你除了整天顶着一张苦瓜脸心事重重,你有没有花一点点心思在染染,在我身上过?” “对不起。”面对他的指责,几乎是本%能的,这三个字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 “别和我说对不起!”她的低头却换来他的暴喝,韩暖不自觉地瑟缩了下。 沈漠紧紧盯着她的眼睛,眼里带着些戾色,“韩暖,我说过了,你最该说对不起的是染染,是你的女儿,不是我,你知不知道她撕心裂肺地哭着要‘妈妈’时有多可怜,她看着浅浅在叶琦琦怀里撒娇时,她眼里有多渴望?” “我……”想要说抱歉,喉咙却似是被什么哽住般,话堵在了喉咙里,一张开便是哽咽声,韩暖不得不硬生生打住,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得不狼狈地憋回去。 沈漠看着她眼底极力压抑的泪水,眼里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薄唇微抿起,端起桌上的啤酒,给自己倒了杯,一饮而尽。 韩暖手捂着鼻子,轻轻吸了吸鼻子,待情绪稍稍平复了些,才轻声开口,“染染……现在还好吗?” 话完便见沈漠厉眸在她脸上一凝,有些狠,有些冷,唇角依然是习惯性地勾着嘲意,“被自己的亲生母亲三番两次地抛弃,从小没有母亲疼,你说她好不好。” 他讥讽的话语将她堵住,韩暖望向他,“沈漠,你能不能……平心静气地和我说一次话,为什么每次一和我说话,你就非得这么夹枪带棒句句带刺?” 眼里隐约有泪花闪现,却是极力压抑住。 沈漠艰难地将视线从那双带泪的双眸移开,嘴里却是依然强势,“我说话就这样了,你习惯也得习惯,不习惯也得习惯。” 韩暖垂眸,自嘲地笑了笑,没再奢望。 沈漠看着她这样的神色,眸色突然就冷了下来,“韩暖,说实话,我真恨你。” 韩暖面色微微一白,没有接口。 沈漠却突然烦躁起来,抓过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想要一饮而尽,却又“咚”的一声将杯子放下,长长呼了口气,待心底的情绪压制了下来,人也已恢复方才的冷漠疏离,侧头望向她,把话题移开,“为什么不告而别?” “你……不是都知道吗?”韩暖垂眸避开他咄咄逼人的视线,轻应。 如果尹综新是被他整的,他应该知道原因才是了,只是她却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对尹综新出手,也不敢去猜测,他的心思她从来就猜不透,也不敢再奢望。 “我不知道。”一字一顿的声音,略沉,他手中的筷子一转,横过她的下巴,手腕一用力,筷子挑着她的下巴抬起,他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重复刚才的话,“我不知道,韩暖,我要你亲口告诉我,一字一句地告诉我,你为什么要不告而别,为什么连声招呼都不打,在你心里,我沈漠究竟算什么。” 韩暖不自觉地咬唇,被逼抬起的下颔让她只能仰望着他,这样的他是他惯常的姿态,冷静,克制,却有着不容忽视的压迫,优雅像蛰伏的猎豹,却带着致命的毁灭气息,让人心悸。 “说!”绵长的字眼,甚至是从容优雅地从将他两片紧闭的薄唇缓缓逸出。 韩暖被咬得苍白的红唇慢慢松开,望向他,很平静,“沈漠,你呢?在你心里,我究竟算什么?你有没有过那么一瞬间,会觉得我也只是一个女人而已。” 她的话让他面色微微一窒,盯着她的黑眸有一丝波动,却依然紧紧地看着她,他甚至在她平静的眼底看到深沉的悲哀,浓得化不开,让他不自觉地想要放弃他的骄傲,拥她入怀。 韩暖看着他眼底那一瞬间的波动,不自觉地笑了笑,也不知道是满足还是自嘲,她伸手拨开了他的筷子,垂眸平静开口,“尹综新想要南溪的项目,给我爸设了一个套,我爸醉酒和人斗殴,把人打残了,有把柄在尹综新那儿,逼我窃取华意的机密,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选我,明明就不是多有能耐的人,但是我爸那么大年纪了,我不想看到他走上我哥的老路。” 她抬头望向他,“这就是理由。” 沈漠也望着她,声音很平静,“那时为什么没告诉我?你所有的事情你从来就不会主动告诉过我,我就这么让你信不过,让你宁愿拖家带口背井离乡也不敢告诉我一声?还是在你心里,我就是只会欺负你一无是处的窝囊废,没能力帮你解决?” 韩暖摇了摇头,自嘲一笑,“你知道我觊觎着你们公司的机密,你凭什么会帮我?要是你选择袖手旁观,到时候我爸也没了,我找谁哭去?” “韩暖!”他望着她,声音徐缓,“在你心里,我就这么不堪?” 韩暖只是径自摇头,没有望向他,“我不知道我该怎么相信你,除了我是你女儿的母亲,我不知道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可以牵系的,甚至就算是你女儿的母亲,我还只是个让你处处嫌恶的女人,你有什么理由来帮我?” 沈漠眸色沉了沉,“别总以你的角度来揣度我,别总那么自以为是。从来遇到什么事你就只会闷在心里不说,三年前如此,三年后还是一点没变,你以为你是谁,你能扛得了多少,你有多大的能耐去解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哪次不是我派人去调查了你,才知道你遇到了什么事。开口和我说一声,和我商量一下,就有那么难?” 韩暖面色白了白,对他的话连反驳的底气都没有。 他望她一眼,“韩暖,这次的事我不想管的,我不想再管你,也不想来找你,我不愿意来找你回去,我告诉自己你走了就走了算了,你是死是活和我没关系,这么多年来没有你我和我女儿一样活得很好,我不稀罕你,可是我还是忍不住揍了尹综新一顿,忍不住对综新出手了。你被尹综新威胁,被绑架,为什么你就不敢赌一次,试着和我商量?说句不中听的,当年你要是愿意和我说,韩风就不会死。” 韩暖的脸色“刷”的苍白,当年她和沈漠除了尚在肚子里的染染,什么也不是,甚至是仇人,她那时虽不知道何守是沈漠外祖父家那边的人,却知道他们有表亲关系,从来就没敢奢望沈漠会弃亲人帮她,她犹豫过,却终是不敢求他,生怕开口求他的结果会让韩风的案子再没有一丝转机。 沈漠看她瞬间褪去血色的脸颊,眼里掠过一丝懊恼。 “韩暖,韩风的事只能说是他的命,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别什么事都自己扛,你扛不起。” 韩暖点点头,哽咽堵在喉咙里,没敢开口,脸色是刷白刷白的,这两天经历的,让她很难从那份绝望中恢复过来,他的话戳中她一直以来想要面对却不敢面对的悔痛,如果当时她敢赌一次,韩风就不会死。 她的反应让他烦躁,心里掠过懊恼,他的手下意识伸向她,还没触及她的肩膀,韩暖手机突然响起。 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起身,有些手忙脚乱地拿起手机,甚至是连看也没看,直接摁下通话键,借着去外面接电话逃离这里。 “喂,您好。”浅淡的声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暖暖,你好样的哈。”熟悉的调侃声从那边传来。 “温磊?”韩暖皱眉问,声音有丝不确定。 “嗯哼,还好,幸亏还认得。一声不吭跑到新加坡去了,连个电话也不给,还以为连我这个朋友也忘了。” “没有啦,你别误会,改天再向你解释。”韩暖赶紧解释道。 “行啊,一会儿就向我解释解释吧,正好,我人也在新加坡了,饿了一天还没吃上饭,也没找到落脚的地方,这附近酒店都住满人了,你是不是该尽点地主之谊?” “现在?”刚走到门口转角便听到温磊这么说,韩暖迟疑地皱了皱眉,“若情不是说你们单位安排过来的吗,怎么会没找到住处?” “我自己提前先过来了,没想到没订到酒店,第一次来,好像还有点迷路来着,你那边酒店有空房间吗,有空陪我去找找不?” “好……好啊。”韩暖犹豫了下,不懂该怎么拒绝,答应了下来,“你在哪,一会儿我过去找你。” “就在机场附近打转,你在哪?我打车过去找你也行。” “不用了,我过去找你吧,你先在外面吃点东西吧,别饿着了。” 韩暖道,问了地址才挂了电话,和沈漠这顿饭也吃的差不多了,过去也合适。 回到屋里,沈漠往她手机望了眼,而后望向她,看她面色已恢复些许,略略松了口气,伸手给她夹了筷菜。 韩暖已吃到七分饱,自己也没什么胃口,想了想,望向沈漠,“我还有点事,先回去了,你慢慢吃。” 话完起身,却听“啪”的一声,沈漠手中筷子不紧不慢地搁在了桌面上。 “韩暖。”他望着她,“今天是我约你出来的吧?” 韩暖点点头,不太跟得上他的思路。 “你现在呢?”沈漠看着她,“一顿饭没吃完,你却急着扔下我去找另一个男人?” 韩暖蹙了蹙眉,还没得开口,沈漠已经冷静开口,声音迟缓,却掷地有声,“坐下。” 韩暖咬了咬唇,没有理会,转身即走,却被沈漠从身后拉住了手腕。 “不许去!”他望着她,声音微沉,人也慢慢地起身,他身材比她高大许多,人一站起来便有了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他望着她,一字一顿,“韩暖,不许去找温磊。” 韩暖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心里来了气,红唇一抿,手一扬,甩开了他的手,“凭什么。” 人头也没回地走了出去,刚到电梯口,手伸向电梯按钮,正要摁,手却被一只大掌紧覆住,她回头看着他,面无表情地站在身侧,手想要抽回,却被他紧紧攥在掌心里,就着她的手指,摁下电梯,却是七楼的电梯,电梯门一开便拖着她进了电梯,而后带着她出了电梯,一路拖着来到一房门前,利落地开了门。 “你干嘛?”韩暖恼声问道。 沈漠却似是没听到,开了门,拖着她往屋里走去,人没到床边,拖着她的手倏地一甩,将她甩在了床上,人也顷刻间将她紧紧压在了身下,手捧着她的脸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望向她,“韩暖,你说凭什么?你说我凭什么,我是你的男人,你女儿的父亲,你在和我约着会,却想着去找别的男人,我千里迢迢撇下工作专门飞来找你,我话没说完,你却急着撇下我去见别的男人,你说我凭什么,嗯?” 韩暖望向他,面色有些苍白,“我们还有什么好说的吗?你来找我究竟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指责我狠心抛弃女儿,指责我不告而别吗?该说的该骂的你不是都说完骂完了吗?还有什么你想要骂没想到的,等你想好了再骂行吗?我就是狠心,就是不想要那个女儿了,我就是哪里都配不上你,我不想和你们再有任何纠葛了行吗?” 话到最后,声音已隐约带着哽咽,眼泪倔强地在眼眶里打转。☆、59 她眼底的泪水让他的心脏似是被什么紧紧攫住般,眼神复杂地望着她,捏着她下巴的手不自觉地放松了些。 “韩暖。”他的手指摩挲着她苍白的脸颊,声音比方才低哑了些,“你就真的那么舍得染染?以前是迫不得已,现在呢?你就非得说这样的话激怒我?我吃饱了撑的千里迢迢飞过来骂你,你就那么欠骂?” 韩暖下意识地摇头,眼泪却有些控制不住,慢慢溢出眼角,却不得不咬牙忍着。 滑下的泪水被他的指腹轻轻抹去,指尖下的湿热让他怔了怔,黑沉的黑眸被复杂的情绪侵占,他望着她,下意识地在她湿润的脸颊上亲了亲,她微微一怔,他却已再次俯下头,吻上了她的唇,动作轻柔,甚至是带着急不可查的怜惜,以及无奈。 她怔住,在他前所未有的温柔里,不是强势,不是掠夺,只是抚慰,和怜惜。 这样的吻很容易让一个濒临绝望的沉沦,就像溺毙前的最后一根稻草,让人不自觉地想要紧紧抓住,尤其是这样的吻来自于那个心底深深爱着那个,想爱却不敢爱的男人。 哪怕只是错觉,哪怕醒来后,一切就又都恢复成平时熟知的样子,就当是……就当是临死前,一场华丽而美好的梦…… 两滴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浅浅滑落,沈漠亲吻她的动作略顿,韩暖却已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压着他的头向下,双唇贴上他的唇,舌尖甚至是怯怯地主动伸入他口中,在他口中撩拨。 她难得的主动反倒让他被情%欲染得黑亮的双眸掠过疑问,望着她时眼里已经揉入了些探究。 他眼里的探究和此时的冷静让韩暖有些难堪,一丝迟疑在泪水氤氲的眼里浮现时,她的动作迟疑了下,眼睑不自觉地垂下,唇狼狈地逃离他的唇,环在他脖子上的手也难堪地垂了下来,想要收回,未及完全收回,左侧脸颊一紧,他已紧紧捧住了她的脸,两片微润的薄唇也瞬间压了下来,将她的唇紧紧含住,舌尖强势地伸入她口中,霸道而凶狠。 韩暖在瞬间怔愣后也紧紧搂住他的脖子,手掌压着他的后脑勺往下压,不甘示弱地主动缠上他的唇,却惹来他更深的压制,两个人就似两头野兽般,相互撕咬吞噬着彼此,淫靡的“啧啧”水声在奢华的房间里暧昧响起,伴着男人粗重的喘息和女人娇细的呻%吟浅喘,柔软的大床被压陷出一个大大的凹陷,在彼此渐疯狂的撕扯吮吻中轻轻地晃动着。 衣服被一件件凌乱地抛散到一边,西装、领带、裙子、西裤、内衣……一件件被揉皱的衣服凌乱抛出,有些甚至散落在地,淫靡地交叠在一起。 沈漠的动作带了十足的掠夺性,霸道强势,甚至是粗暴的,他一只手拉着她的手,十指紧扣地压在头顶处,一只手绕过她的腰,贴着她的后背,将她整个严丝密缝地揉入怀中,用膝盖分开她的腿,甚至是不待她完全适应,已经以着不容抗拒的强势,凶狠地进入,掠夺着她的一切。 他突然的进入让她有些些吃痛,拧紧了眉头,弓起身子搂住他的腰,软软地哀求轻点。 那软糯的嗓音贯入耳中时,一颗心瞬间便柔软了下来,动作不自觉地温柔了下来。 他低头吻住她,含着她的唇舌,轻轻柔柔来来回回地亲吻,甚至收回一只手,来到在两人的结合处,体贴地为她轻揉着,直到她那里足够湿润,才慢慢动了起来,动作又徐而急,初始时韩暖还能承受得住,慢慢便有些吃不消,哭着求他慢点,沈漠却似是没听到,只是掐着她的腰,动作越发地凶猛,直到最后关头,就在他要发泄时,韩暖却倏地抬起虚软的手,急急地抓着他的手,指甲甚至是掐入了他的肉中。 “不要……不要在里面。”她低低地哀求,他没有做安全措施,她不能怀孕,她怀不起孕。 沈漠却误解了她的意思,他反手握住了她的手,黑眸死死地盯着她,俊脸上是染上情¥色的湿亮潮红,透着诱人的性感。 “韩暖,韩暖。”他俯首轻吻着她的唇,她的脸颊,暖暖地叫着她的名字,长指将她湿润贴在脸颊上的发丝拨开,盯着她氤氲迷离的双眼,“韩暖,我爱你,我们再生一个孩子,再给染染一个弟弟或妹妹。” 好听的嗓音满是情¥欲的沙哑,低低哑哑,性感而温柔,氤氲的双眸瞬间被泪水盈满,明明是难以置信的喜意,却又带着浓得化不开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