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有个悲剧,俺最近要开始忙了。 第四十三章 昊天貌似不经意的往我瞥了一眼,又朝着婆罗迦笑了笑,眯着眼睛道:“魔君既是已经洗好了,还请随我赴宴吧。”他又看了看我与婆罗迦拉在一起的手,接着道,“凤寰上神既然也在,我就不另请人去递帖子了,一道儿吧。” 原来,婆罗迦是今日上午才到的天界,主要是协商讨论近日两界之间的小摩擦,力争用和谐的方法,正确的途经解决两界问题。 自太巫被镇压,婆罗迦继位以来,也算是过了几百万年,此次算是婆罗迦第一次亲自到访仙界。 芮项特地命人将西华殿打扫出来,留给婆罗迦一行人暂作休息,却不想婆罗迦丢下一众随从,单独来到昊天这里蹭洗澡水,理由倒是冠冕堂皇的很:昊天尊神瞧着像是天界皮肤最最好的神仙,想必是水的缘故,本座也想趁着此次机会,沾沾天机宫的仙气。 我们算是到的比较晚的,不少仙友已经聚成一团聊得热火朝天了。 王母娘娘为了让场景看着喜庆些,特地命百花仙子们将瑶池边上放满了盛开的各色花朵,远远望去,也算是花团锦簇。 芮项高高坐在主位,旁边是打扮的金枝招展的王母。 他举起酒杯朝着婆罗迦道:“朕敬魔君一杯。”然后将酒饮了,继续道,“魔君远道而来想必是乏得很,朕命人准备了一些喜庆的节目,也好让魔君解解乏。” 婆罗迦一口饮了,将酒杯底朝上,朝着芮项笑笑。 芮项赞道:“魔君好酒量。” 婆罗迦又斟了一杯酒,朝着王母娘娘看了片刻,神色莫名。 我心底一惊。这么多年了,王母娘娘的容貌虽说也有几分变化,但总的来说还不太大,与当年太巫的那张画像上的样子还是有几分相似的,婆罗迦眼力了得,恐怕是已经认出来了。自己的母后如今成了仙界的王母娘娘,不知他现在是怎么个想法。 王母娘娘如今早已没了当年的记忆,丝毫不记得曾经有过婆罗迦这么个儿子,被婆罗迦这么看着,有些莫名其妙。好在她到底尚且能够沉住气,端起酒杯朝着婆罗迦道:“老身瞧着魔君甚和眼缘,先干为敬。” 婆罗迦终于收回目光,缓缓将酒饮了。 天蓬元帅挺着圆滚滚的肚皮,哈哈一笑,大着嗓门道:“小将甚是喜欢魔君大人豪爽的性子,来,小将敬魔君大人一杯酒!” 天蓬这么一开头,众位仙家轮番上来向婆罗迦敬酒,他也就没空往王母娘娘那里盯,我心里稍微放心了几分,环顾四周,却没有瞧见碧华上仙。 我悄悄从位子上溜下来,绕到太上老君身后,悄悄扯了扯他的袖子,低声道:“伯阳,怎地不见碧华上仙,难不成他还没有恢复好?” 我离开天界也算是有些时日了,今儿这么重要的日子,碧华若是无事,不该不出席才是。 太上老君举袖掩嘴咳嗽了几声,道:“原来是凤寰上神,小仙有礼了,真是幸会幸会,哈哈。” 怎么才片刻功夫,太上老君墨迹的毛病又犯了。我脑仁子一阵疼,摆摆手道:“不必多礼了,今儿怕是所有的仙友都集合在此了,没什么幸会不幸会的,你只告诉我,碧华身体是不是又出了什么状况?” 太上老君清清嗓子,又干咳两声,方才缓缓道:“碧华上仙他……被玉帝派去干要紧的事儿去了。” 碧华方才将将醒来,芮项怎地也不容他休养休养,未免忒不地道了些。 我拉住太上老君,正想仔细问问,他却环顾四周一圈,瞧见正站在角落里与太白金星聊天的龙三,眼睛一亮,快步走去将龙三拉了过来,肯定道:“玉帝派遣碧华上仙任务的时候,龙三太子也在场,上神若是想知道细节不妨问问龙三太子,小老儿年纪大了,事情一久,记不大清楚,哈哈……”转头又朝着龙三道,“龙三太子,当时你还劝碧华上仙再休息几天来着。” 我狐疑看了龙三一眼,照他的性格,这话真不像他说的。另外,如果太上老君的年纪叫大,那我这般岁数,岂不是……咳咳。 龙三挥开太上老君的手,敛眉看了他一眼,然后朝我哈哈一笑,道:“这个,恩,是的,哈哈。” 他这样子委实有些傻,我不禁也乐了。 正在这时,大厅突然安静下来,我们笑声显得尤其突兀。 一众仙家的眼睛齐刷刷的盯过来,我背后一阵凉气。 只听玉帝的声音平静道:“凤寰上神笑得这么开心,想必是答应了,那明日且陪着魔君去不周山看看吧。” 我一头雾水,尚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正想出言婉拒,就听婆罗迦道:“玉帝果然豪爽,那明日就恭候凤寰上神大驾了,今晚本座喝的有些多了想先行离席,还请玉帝不要见怪。” 芮项被婆罗迦一个“豪爽”夸得飘飘然,立马点头允了。 王母娘娘目送婆罗迦离开,扭头朝着我道:“凤寰上神,魔君初到仙界,很多地方不是很熟悉,你可千万要照顾好了,别去了不该去的地方,走错路,绕远路什么的,都不好。省的被人说咱们仙界怠慢客人,你可记住了?” 我顿时悟了,原来他们是想让我当导游顺便监视婆罗迦来着。玉帝与王母娘娘大概是不知道我与婆罗迦的关系,若是他们知道我肚子里的娃是他的,不知还会不会如此。可这样的私事不宜在这样的场所拿出来说,我只好推却道:“玉帝明鉴,不是我不愿意,只是由我去恐怕不大合适。” 芮项举着酒杯的手顿了顿,面色微微有些不悦,却又偏偏按捺下去,忍住不快,和颜悦色道:“凤寰上神位分尊贵,陪同魔君也不算怠慢了他,怎么又不合适个法?” 因为你想找人监视他,而我与他私交甚密,甚至还是他孩子的娘。 我一肚子苦水没法说,只得瞟向太上老君。 太上老君被我盯得抖了抖袖子,神色变了几变,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神色又变了变。我心里一凉,莫非被他猜到孩子是婆罗迦的? 转念一想,其实这事儿迟早要被大家知道,他能自己猜出来,倒也省的我去说。 “启禀玉帝,小仙猜想,凤寰上神可能是觉得一人陪着有些失礼。不妨让龙三太子一道作陪,也好有个照应。” 我想说:“老君你误会了,我不是怕失礼,本上神虽然平日里不大注重这些,但基本的礼节什么的还是懂的。你既然能想到将龙三推出来,为何就不能顺手解救了我呢!你究竟是猜出来了,还是没有猜出来?” 可惜,我只能默默站着,把话往肚子里面咽。 龙三听太上老君提到他,也不推辞,两人像是有默契一般:“敖炳愿意随同凤寰上神一道儿。” 芮项神色莫测,目光变幻,似有所悟。扫了一眼太上老君,又扫了一眼龙三,终于缓缓道:“既是如此,就由你们二人作陪吧。” 龙三欢天喜地的应了。 我委委屈屈的应了。 太上老君劝慰我道:“凤寰上神,小仙能理解你迫切想寻找碧华上仙的心思,可是毕竟陪同魔君这事事关仙魔两界相交,上神不妨将碧华上仙先放一放,待此事完了再找不迟。” 我肃然道:“伯阳多虑了,我何时说要去寻碧华了?” 太上老君了然道:“上神之心小仙怎会不知,不过既然上神说不会去找碧华上仙,想必就不会去找了。凤寰上神足智多谋,想必陪着魔君去不周山一定不会出什么岔子的,玉帝作此决断当真英明。” 我忍了又忍,终于闭上嘴。 果然,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最近仙界流行一个新词——代沟。我与太上老君之间交流这么费劲,想必是有代沟了! 作者有话要说:昨日晋江大抽,俺花了2小时登陆,最后还是以失败告终。 第四十四章 昨日,宴席散了之后我曾去西华殿寻婆罗迦预备商量一下私事,毕竟本上神的肚子如今越发大了,总得在娃子出生之前给找个名正言顺的爹不是。可惜西华殿的下人告诉我:魔君今晚喝得有些高,现下已经睡下了,不见客。 我想了想,反正此事不急在晚上这一时半刻,日后再说也是一样,于是自个儿回去了。 按照本上神的印象,婆罗迦虽然平日风骚了些,但人书还算是靠谱的,总不至于赖账。呵呵,若是他赖账,本上神大不了将他提溜过来,学着话本子里的方法,将他吊起来狠狠抽上几下。唔,在脑子里想想这般景象,倒也有趣的紧。 许是因为昨晚刚刚下过一场雨,今日碧空如洗,远远看去瓦蓝瓦蓝一片,无风无云,只一艳阳高挂空中。 即便是本上神起先在魔界之时,对婆罗迦的风骚已经早有几分见识,今儿见到他却还是不免被吓了一吓。昨晚算是个正式场合,他穿得隆重点也是正常,可今日分明只是个普通日子,他怎地穿得比我这只凤凰还要像凤凰,整个就是一只花枝招展的雄凤凰,远远看去,亮晶晶的刺眼。 他今日仍旧穿着与昨日一个色的黑色袍子,却换成敞襟的款式,料子也薄的透明,露出胸前一大块肌肤。腰上扎着一条玉带,上面镶嵌了红红绿绿的宝石,又用黄金包了边,看着怪沉一条。黑发未束起,散乱披在肩上,有几缕碎发挂在额前,随风飘动。 我将目光从婆罗迦脖子上挂着的一串串珍珠宝石上挪开,瞧瞧眨了眨被刺花的眼睛,努力装作公事公办的样子,赔笑道:“魔君果真是有远见,知道今日天气热,穿得如此清凉。” 只是你把你那藏宝阁里的珠宝都挂在身上,也不怕重量压垮你。 婆罗迦抬起手,一撩滑落至眼前的碎发,手指头上戒指闪闪发光。他朝着我勾起一边的嘴角,挑起半边眉梢,低着声音道:“唔,我穿成这样阿寰可还喜欢,嗯~?” 我干干咳了两声,扭头看身边的龙三一眼,一本正经道:“魔君大人觉得好就好。” 龙三尚且不知道我与婆罗迦的关系,面色有些恼怒,冲着婆罗迦不冷不热道:“传闻魔界之人行为不羁,今儿见了,传闻果真不假。” 婆罗迦只当没听见,眨眨眼睛,挤出几滴泪水,委屈道:“本座今日是特地打扮给阿寰看的,阿寰难道不喜欢么。” 我僵了僵。 本上神方才说错了,他不是只雄凤凰,这般模样,分明和狐狸紫苏有几分神似,怕是哪只狐狸窝里跑出来的骚狐狸吧。 龙三怒了,冷哼一声,道:“魔君还请自重些,凤寰上神位分尊贵,与魔界的妖女可不同。” 我瞅瞅婆罗迦,唉,要不还是早些日子寻个时间将真相说了吧,否则不知道该闹成什么样子。 婆罗迦无聊道:“本座重得很,不能再重了。况且……”他故意顿了顿,凑到我耳边轻声道,“用魔后之位换你现在的位子,不算亏吧?” 龙三见婆罗迦如此形状,怒气更盛。 我赶忙避开后面的一众侍卫,悄声对龙三道:“你且莫要生气,其实有个事情想要告诉你,一直以来比较忙,况且那时候也还没有把握,是以便一直没说。今儿既然这样了,我不妨先与你说了。” 龙三扭头狐疑看着我。 我清了清嗓子,面色有些发红:“其实我预备和婆罗迦成亲了。” 龙三的眼睛陡然睁大了,脚下的步子顿了顿。 我拉着他继续往前走,一边走一边道:“之前寻魑魅盅的时候我便与婆罗迦认识了,我肚子里的孩子,按道理该管他一声‘爹’。” 龙三倒抽一口凉气,惊道:“难道不是碧华吗?” 我困惑道:“这关碧华什么事?” 龙三恍惚了一下,面色变了又变,似是惋惜,似是同情,似是不解。终于还是摇摇头,朝着我道:“这消息太惊人,我得回去消化消化。”然后恍恍惚惚走了。 我远目望着龙三越来越小的背影,朝着婆罗迦干干笑了笑。 婆罗迦倒是不介意,只当四周的侍卫是空气,朝着我走近几步,眉开眼笑道:“唔,阿寰,现下只剩我与你了。” 我不动声色。 婆罗迦继续道:“那不周山听说是个荒山,无趣的紧,我们不如去别处逛逛吧。” 当主子的带头玩忽职守,我身为陪客当然没意见。 “你想去哪里?” 婆罗迦笑了笑,握住我的手,低声道:“我听闻阿寰的家在栖梧山上,不知今日岳父大人在不在,我这个丑媳妇能不能早日得见公婆?” 我面色一红,这么早将他领去见爹爹,我有些忐忑。况且,咳咳,我还没有做好准备工作,玉英姑姑还好些,若是遇到爹爹,凭着婆罗迦这般性子,定能从他口中打听到我平日出糗的段子,本上神伟岸的形象可就没了。 我后退几步,与婆罗迦拉开距离,努力与他平视,面上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一本正经道:“此事不容马虎,需得谨慎谋划。” 婆罗迦不依不饶,继续道:“我既是已经决定去了,自然是想好了的。” 我仍旧一脸正经,不急不缓道:“从长计议。” 婆罗迦眼神闪烁几下,突然朝着我一笑,连眉梢都带上几分笑意:“阿寰,我今儿还真的想去见见,莫不是你有什么人藏在家中,不能给我瞧见。” 本上神的爹爹的确不能就这般让你见着了。 我沉默不语,左顾右盼。 婆罗迦神色中不禁流露出几分失望,松开我的手,背对着我,叹气道:“也罢,阿寰既然不愿意那就罢了吧。” 许是他的语气太过哀婉了些,我不禁有几分愧疚:“咱们不妨去别的地方转转,也是一样的。” 婆罗迦转过身,露出几分茫然的神色,他垂下眼帘,盯着我的眼睛,悲伤道:“我父君当年被压在九嶷山下,若是可以,我倒是想去看看。” 九嶷山因为镇压的太巫,昊天曾经下命任何人不禁允许不得擅自靠近,还派了守山神将终年在山下守护。按理,婆罗迦是去不得的。 “九嶷山是禁地,我看还是……” 婆罗迦了然点点头,眼神黯了黯,不禁叹了一口气,却又立刻勉强朝着我笑了笑,故作轻松道:“没事,我也就是随口说说,不去也没甚大碍。” 我心里一痛,他与太巫几百万年未见,必是思念得紧。往日我想阿娘的时候,尚且可以拉住爹爹说说话,倾诉一番,可他一个人孤孤零零带在魔界,我又不在身旁,怕是连个可以说说话的人都没有。 既然是我提议去别的地方转转,那有我陪着他去,约莫着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吧。 我咬咬牙,道:“其实若是想去也不是不行,可是那些侍卫是万万不能跟去的。” 婆罗迦惊喜道:“可以吗?”转而又有些失望,小心翼翼道,“若是实在不行,还是算了吧,你违规带我前去,恐怕玉帝知道了要责罚你。” 我心里一软,只觉得暖暖的:“无事,守山的神将是我凤族之人。” 我与婆罗迦飞至九嶷山下,对守山神将道:“我们上去看看,不一会就下来。” 守山神将见是我,一言不发让开了。 婆罗迦一路上沉默不语,我劝慰道:“你也不必太过悲伤,至少太巫魔君至今仍然活得好好的。” 婆罗迦扭头看我一眼,复又低下头,低声道:“阿寰不必安慰我,父君生性随性,这般困压了几百万年,怕是比死了还要难过的。” 我默默不语。当年仙魔之战若要真论是非对错,其实倒也难说。我之前不明原因,后来看了太巫手里的那幅画,我却恍然大悟了。 说到底,太巫是个情种。 当年,太巫突然跑到仙界和众位仙家说要取昆仑神女瑶光为妻。彼时瑶光和芮项已经成亲多年,孩子都有了,虽然芮项尚且只是个小将军,但瑶光在昆仑的地位甚高,自然不能轻易可以辱没的。昆仑一派自是不应,芮项也极为恼火。 仙界派使节去问原因,却不想使节回来却一脸愤然:“太巫说了‘本座娶亲,想娶谁就是谁,轮不到你来问。’” 其实现在想想,太巫自然有不说的道理。瑶光当时已经是芮项的妻子,若是再抖落出当年的一段情史,对瑶光的名声也是不好的。只是太巫的脾气果真冷漠,好好的一句话,竟然最后引致仙魔之战,也算是笔糊涂账。 婆罗迦指着一处对我道:“那里为何寸草不生,莫不是阵法所在?” 我点点头:“当年方小说昊的封印阵眼就是此处。” 婆罗迦若有所思点点头。 “当年太巫魔君为何出战,你可知情?”依着太巫的性子,估计连婆罗迦也不会讲。 果然,婆罗迦沉思道:“父君只说仙界夺了魔界至宝,他势在必得,即便是抢,也要抢回来。” 魔界至宝,恩,于太巫来说,倒也不算说错。 “婆罗迦,仙魔两界自那之后一直相互敌对,你可曾想过,不如重修于好?”我顿了顿,继续道,“若是继续这般对峙下去,你我恐怕是不能……日后万一再次发生战争,在战场上,你遇到我,会如何?” 婆罗迦嘻嘻一笑,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不会让这件事情发生的。待这件事情完了之后,仙魔两界应该不会再有战争了。” 他说的含糊,但我却愿意相信他。 “待今日回去,我们便与玉帝说明情况,早日成亲吧。” 第四十五章 回到仙界的时候已经傍晚,玉帝在凌霄殿后面的小间里。 守候的小仙童低声对我道:“方才王母娘娘与陛下在里面似是起了些争执,上神见着陛下说话可要谨慎些。” 芮项向来面皮子薄,今儿怎么会舍得拉下脸与王母娘娘计较,不怕有失他的身份么,此事也忒奇怪了些。我想了想,想必芮项现下心情不怎么地,还是少惹为妙。 低声谢了仙童几句,我拉着婆罗迦欲往回走,却听里面传来芮项的声音:“外面可是凤寰?既是来了,不妨进来吧。” 我皱了皱眉,我有些不太情愿。 婆罗迦安慰道:“你不必担心,他虽然心眼儿小些,但遇上正事儿想必倒也不至于偏颇,况且还有我在。早点把这心事了了,我也安心。我可等不及了。” 小仙童领着外面往小间里去,婆罗迦拉着我大步往前走。 我被他拖着在后面赶,心里有几丝微微的甜蜜:“你且走慢些,他在里面守着又不会离开,不急这一时半会儿。” 婆罗迦这才微微放缓脚步,手却仍旧紧紧握住我的手。 小间里的香台上点着瑞脑,许是刚刚点上,味儿不甚浓厚。屋子正中放着两盏茶,已经凉了,没一丝儿热气往外冒。 小仙童禀报了一声,得了允许恭恭敬敬退出去了。 我也慌忙行了个礼,婆罗迦因为与芮项算是平起平坐,是以只是在一旁站着。 芮项坐在桌边,目光盯着手中的空茶杯,挥了挥手,让我不必在意这些繁文缛节。他眉目低垂着,肩膀也塔下来,整个人弥漫在一片颓然之中。 我悄悄捅了捅婆罗迦的胳膊。 婆罗迦立直身子,摆出一副正经的表情,肃然道:“玉帝,本座今日来,其实是想向您求一件宝贝。” 芮项终于从恍惚中清醒过来,微微坐直身子,又请婆罗迦坐下,侧过脸,轻笑道:“谁不知道魔君您那藏宝阁里的宝贝成千上万,一般俗物定是入不了你的眼,不知我这儿有什么东西能有这般运气,能得你的垂青?” 我干咳两声。 婆罗迦道:“本座瞧着凤寰上神不错,想娶回去当媳妇儿,不知玉帝能否允了。” 芮项挑起眼皮子看看我。我只觉得两道凉飕飕的目光从自己身上扫过去,手脚冰凉。 沉默片刻,芮项突然哈哈一笑:“魔君真是说笑了,只要凤寰上神自己愿意,朕当然是乐见其成了。” 我一乐。 “想不到阿寰终于嫁出去了,朕心里欣慰的很,欣慰的很啊。”芮项顿了顿,朝着我似笑非笑看了一眼,对婆罗迦戏谑道,“魔君当真是魅力非凡,才一起去了一趟不周山就将咱们凤凰上神俘获了,这般魅力,朕心里也羡慕的紧啊。” 婆罗迦笑了笑。 芮项接着道:“魔界今日也去了不周山看过了,可是有些收获?” 婆罗迦淡淡道:“无甚,若是阿寰嫁过来了,我们仙魔两界还分什么彼此,不周山的事情好说好说。” 芮项哈哈一笑,朗声道:“魔君果真是个爽快人,怪不得能征服凤寰上神的芳心啊,就连朕听了你说话,心里面都得多跳几下。”他站起来,走到书桌边,“来人,笔墨伺候。” 出了屋子,外面一片金灿灿的红,晚风和畅,微微带着一阵阵荷花香气。 我停下脚步,对婆罗迦道:“你这般就签下条约,未免有些太过武断,毕竟不周山你还尚未去过。” 婆罗迦拉起我的手,无谓道:“无事,阿寰开心便好。” 他的眼睛在夕阳下更加深邃无比,望不到边。 我抿了抿唇,反手握住他的手,仿似握住了下半生的所有。 “三日后如何?” 我愣了愣,不明所以。 婆罗迦低声笑了笑,解释道:“我有些等不及了,不如三日后就办喜宴吧。” 我心中一阵暗喜,却装作淡然道:“也好。” 婆罗迦张口正欲接着往下说,我却心里一阵慌乱,有些难为情。 “别的事情你看着办吧,我都没意见。”我干咳两声,“我尚且有些事情,就先走一步,你也好好休息。” 想不到本上神这么大岁数,今天居然也害羞了一把,只想着快些躲起来。 天机宫。 找到太乙的时候,他正坐在天机宫西侧的小凉亭旁的草地里。 亭子周围花草甚密,郁郁苍苍一片,旁边一棵藤萝缠绕着亭柱往上爬,在顶上铺开一片绿色,犹如伞盖一般。 许是刚刚从沉睡中醒来,他身形看起来还有几分单薄,手腕也细的吓人。漆黑漆黑的乌发披在身后,犹如展开的蝶翼,竟是像要飞了一样。 我在他身边坐下,望着头顶上黑漆漆的夜空,轻声道:“这么久了,能见到你真好。” 太乙伸手摸摸我的头顶:“我方才听人说,魔君向你提亲了?” 想不到消息竟然这么快,我面色一红,点了点头。 太乙躺下来,嘴里叼着一颗狗尾巴草,声音有些含糊:“睡了这么久,一醒来什么都变了,就连以前只会跟在我后面的阿寰也要嫁人了。” 我也学着他躺下,身下的草软软的,触到耳边的皮肤,微微有些痒。“总是要变的。世人总说的所谓的永恒的东西,其实只不过是变化的缓慢罢了。” 太乙扭头看了我一眼,又看会天空,声音有些飘渺:“许是我老了,总想停在过去吧。”顿了顿,又笑道,“你挑了几百万年,终于挑中了婆罗迦,我对他不太了解,不知他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我笑道:“总会让你见着的,三日后的婚礼我一定给你留个好位置。” 太乙顿了顿,半晌才惊道:“三日后?” 我点点头。 太乙笑了笑:“倒是个特殊的日子。” 我道:“时间是他选的,无论是哪日,与我来说都是个特殊的日子吧,呵呵。” “阿寰,你可是真的喜欢他吗?” 我觉得太乙问的有些奇怪,若不是喜欢,为何又要成亲? “想必是喜欢了,我这问题有些傻。”太乙坐起来,背对着我,“早些回去休息吧,不论怎样,我都祝你幸福。” 他的背影渐行渐远,消失在一片花草之中。 夜色完全暗了下来。 当天晚上我便收到龙三的传书。 我将龙鳞放在水里,龙三的影像冒出来,他想必是气的不轻,用扇柄指着我,满面怒色:“阿寰,你也太不够朋友了,这么大事情,也不先告诉我!那婆罗迦有什么好,你竟然就这么糊里糊涂嫁了,被糊了心了吗!还有还有,你今儿白日和我讲的事情我回去想了又想,难不成这魑魅盅是从他手里借过来的?” 龙三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不能就因为借你个魑魅盅就这么傻乎乎嫁了啊,你想想,我龙宫多少宝贝被你剥削了去,你怎么也没想过当龙太子妃”他顿了顿,眼睛变得更大,突然连声道,“不对不对,我错了,你千万别当龙太子妃,咳咳……” 记得小时候,曾有人开玩笑要将我嫁给小龙三,当时小龙三后退几步,嫌弃的拿余光瞟了瞟我,皱着鼻头奶声奶气道:“阿寰呆死了,我才不要她当媳妇儿!” 我忍不住笑出声来。 龙三虎着脸,一本正经道:“三日后的喜酒我一定回去喝,不过到时候你可得把事情的经过仔仔细细给说明白,别想蒙我!” 作者有话要说: 笑一笑,十年少。大家节日快乐~! 第四十六章 照着司命神君的说法,我该与婆罗迦分开几日,在婚前都避免碰面,图个吉利,是以,这几日我一直在府上蜗居,有些无聊。不过仙界的生活向来无聊的紧,众位仙友许是也被闷得厉害了,他们听说了本上神的婚事具是开心地不得了,恨不能万事替我经手包办了。照玉帝的说法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自个儿家嫁闺女。”啧啧,他是酸味冒的,本上神只当他羡慕了。 婚礼当日,我换上嫁衣,坐在屋里等婆罗迦来接。爹爹与玉英姑姑难得同坐在一张桌子旁边,一道儿陪着我。 玉英姑姑抬起袖子,用衣襟抹抹眼角的泪花,笑着道:“姑姑等了这么些年,总算是看到阿寰嫁人了,小姐若是知道,想必也开心的很。” 小时候阿娘总是嫌弃我笨,不止一次点着我的鼻尖发愁,唠叨着担心我这辈子嫁不出去,每当此时,爹爹总是一拍桌子,眉梢一扬,双目瞪圆,虎着声音道,咱闺女就是笨得像头猪,老子也能找出个公猪来娶她。 那时我尚且拖着大大的凤尾不会变幻,拜爹爹这句话所赐,我算是在仙界小小火了一把,走到哪里总有人指着我打趣:“凤寰,你的相公可是找到了?” 许是爹爹也想到这一茬,面色亦是有些感慨,嘿嘿笑了两声,抚掌长叹道:“还好你没让我真的去绑个公猪来。” 玉英姑姑平素护短护得紧,最是不喜欢爹爹损我,偏偏此时爹爹又往马蹄子上撞。她横了爹爹一眼,将头一偏,嘀咕道:“小姐聪明绝顶,怎么尽在婚事上犯迷糊,嫁了个这么憨傻的。” 爹爹摸摸鼻子不说话了。 他吃玉英姑姑的亏也不是第一次了,我暗暗在心里笑了两声,面上却装作啥也没有听见,目不斜视。 玉英姑姑摸摸我的手背,声音又有些哽咽,太息道:“这事确实有些突然,姑姑尚且未有准备就要看着你嫁人了。魔界那地儿我与你爹爹都不熟,那新一任的魔君又是但闻其名,未见其人,不晓得是个什么样的性子,只怕你在那里受了委屈,唉,别忘记了,栖梧山永远是你的家才是。” 爹爹插话道:“只要是阿寰喜欢,爹爹就喜欢。遇上不开心的,只管回来找爹爹帮你!” 我默默点点头。 他们有这般想法也是正常的,毕竟于爹爹来说,婆罗迦这名字代表的是魔界君王而非单纯的一个名字,不过我已经想明白了。 往事不堪回首,本上神那破败的情史当真是惨不忍睹,不过情爱之事总要拼上几分勇气的,不到最后谁也不能保证些什么,好在我们彼此之间的感情是铁打的真。话本子里常说要门当户对,想来想去,我这样的也不算亏了他,约莫也能沾个门当户对的边儿。至于仙魔两界的问题,婆罗迦既然说了,想必是不会反悔的。 这就如同当年我被爹爹逼着修行仙法,整日虽然痛苦得紧,但到了关键时刻放能体会爹爹的良苦用心,后来时日久了,当真没有爹爹逼着管时,心里又觉得空荡荡的,仿似缺了些什么,无论是听戏看话本子都不管用,非要拿起修行的秘籍,方才觉得有几分实在。说到底,还是因为日子长了,心理上对修行有了依赖。 就如现在,我分明知道仙魔两界仍然有很多问题尚未解决,我与他算是不同立场上的,严格算起来,约莫也能称的上半个敌人。可之前潜伏在魔界装侍卫时,我便习惯了婆罗迦在身边的感觉,后来回到仙界,一直四处奔波,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差一点连腹中胎儿都保不住,夜深人静的时候未尝不曾想过若是婆罗迦此刻在身边就好了,哪怕只是看我一眼也是好的。龙三他们虽然亦是关心照顾我,但却比不上婆罗迦一个眼神。 于我来说,龙三就如同那话本子,而婆罗迦却是修行的秘籍。 不管如何,只要我们共同努力,我与他,估摸着也能跌跌滚滚的求个白头偕老吧。 奏乐的声音传到门口,玉英姑姑站起来,摸摸我的头顶,领着我出门。 今日算是个好天,日头朗朗挂在天上,没有风,约莫是我穿得嫁衣厚了些,身上有些干干的燥热。 婆罗迦穿着朱红色的礼服,头发束在金冠里,身上仍旧挂了七八串链子,腰间换了条红色玛瑙串成的腰带,骑在黑色的骏马上,从我的高度,视线平视过去,正巧能与他脚上踏的那双花里胡哨的镶金带银的靴子平齐。 他拉了下马缰,轻轻拍了拍□战马的脖子,又伸手正了正挂在马额头上的红缎子花,朝着我咧嘴一笑,跳下马,几步走到面前,然后偷偷对我挤了挤眼。 我愣了愣,不明所以,正在琢磨之际他却突然将我横抱起来,飞身跨坐到马背上,将我护在胸前,凑到我耳边轻声道:“这么漂亮的小娘子,本座舍不得放在后面的轿子里,万一半路被人劫去怎么办。本座要好好护在眼前,也让大家看看,谁才是你的相公,哈哈哈。” 我横坐在马上,为了维持平衡不得不抱住婆罗迦的腰,现在听他这么说,不免有几分好笑:“也就你当个宝贝,其实我那众多仙友要是真有这份心思,这几百万年了,还能有你的机会?” 婆罗迦用下巴蹭蹭我的头顶,将我又抱紧几分,低声道:“在你眼里他们都挺正经,可在我看来,怎么瞧怎么不对劲,就拿那日的昊天来说,我琢磨着他看你的眼神就有些怪异。” 我扪着良心说一句,那日的场景谁看了都要想一想,幸好是昊天,若是被龙三瞧见我与刚刚出浴的婆罗迦那般形状在一起,指不定天都要被他的大嗓门掀翻了! 婆罗迦从腰间拿出一把折扇,扇了扇,嘴角微微上扬:“好在现在是如我愿了。阿寰,你做这个决定,可曾后悔过?” 本上神活了七百多万年,统共爱过两位,一个是太乙,一个是婆罗迦。 当初年幼,与太乙惨淡收场在我心头狠狠刻下一道印痕,心里未尝不是耿耿于怀,直到如今,我见到太乙亦常常在心中自问,若是当年我大胆直接了当告诉太乙本上神瞧上他了,不知会不会有一番好结果。 只可惜曾经沧海难为水,太乙终究只能是我童年的一个虚无缥缈的梦,梦醒了,睁开眼,总该看到眼前的。 婆罗迦就是我的眼前,此次我不会如上次那般思前想后,顾前顾后,也不会临阵退缩,留给日后后悔的可能。 我肯定地摇摇头,截住婆罗迦的话:“我不曾后悔,你呢?与我成亲,你答应了芮项那么多条件,可担心魔界众人的指责?可后悔过?” 婆罗迦收起扇子,手腕停在半空,低头看着我,眼神一动不动。 我亦抬头看着他,心里一动。有一句话,我一直想与婆罗迦说,却不敢讲,一直忍到今天。此刻却仿佛有一种现下不说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说的感觉。我动动嘴唇,仔细斟酌半天,终于缓缓道:“婆罗迦,我不希望你给我施舍的感情,这段日子于我来说只是短短数月,可我知道,在你却已经是相隔数百万年,这么长时日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你若是已经对我无心,不妨现下告诉我,也好过一份勉强的婚姻。” 絮絮叨叨讲这么多,我却觉得好似什么都没有讲明白,再想一想,却又觉得他什么都该明白了。 婆罗迦眼中的神色变幻莫测,面部却犹如一汪静水,一丝儿波澜不起,我却仿佛听到平静的水面下暗流积聚,波涛湍急的翻滚声,拍在水下的礁石上,一阵胜过一阵,震耳欲聋,仿似就要破水而出,掀起滔天的巨浪。 我屏住呼气,连心跳似乎也缓了缓。 沉默半晌。 婆罗迦终于又打开折扇扇扇风:“今日实在是太热了些,阿寰还是心静一静的好。”他脸上带着笑意,淡淡道,“眼下我都已经娶了你,自是已经铁下心了,你现在这般想方小说想西的,可真是多余得厉害。若是日后我怕后悔,今日也不会娶你。” 我抓住他扇扇子的手,定定看进他的眼睛里:“只要你不后悔,我就不会后悔。” 烈日炎炎,婆罗迦的额头上热出一阵细汗,我抬起袖子替他擦了擦,抿唇笑:“快些走吧,误了吉时可就不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啊=口= 更新不上去,JJ,你不要再抽了! 第四十七章 天近黄昏之时,花轿方才缓缓到了魔界。 婆罗迦将酒席设在修罗宫西侧的一片花园里,一边饮酒吃茶,一边赏花弄月倒也不失一番风雅。 众位仙友早已到了,三五成群凑成一团坐在花园的南边,皆是面带笑意。魔界的人坐在另一边,也笑得见不着眼。倒是其乐融融的一片。 园中一条小道早就铺满了鲜红的花瓣,婆罗迦携起我的手步上花道,众位宾客皆从座位上站起,鼓掌。 风神鼓起一阵清风,艳红的花瓣随风飘洒下来,漫漫缤纷,像是一场雨,花香弥漫在空气中,沁人心脾。 花丛间的土地上喷气几处泉水,水流喷到半空中,四散开来,在阳光下折射成五颜六色的的光,水声哗哗,此起彼伏。 乐师奏起音乐,伴着水声,伴着花瓣雨,伴着众位宾客的嬉笑声。 婆罗迦与我并肩立走向花坛高处,一齐坐在王座上。 他举起酒杯,朗声道:“今日是本座与凤寰大喜的日子,希望大家不要拘束,喝个痛快!从今往后,仙魔两界永修同好,世代为友。” 众宾客一齐饮了。 芮项拉着王母娘娘从主桌站起来,举起朝婆罗迦道:“朕也算是看着阿寰长大的,今日一是她出嫁,二是仙魔两界休战,也算是双喜临门,朕与王母共同敬魔君一杯!” 婆罗迦笑着饮了,然后转向我爹爹和玉英姑姑道:“本座既是与阿寰成了亲,从此以后,她的爹爹就是我的爹爹,她的姑姑就是我的姑姑。传我王令:凤彦上神与玉英仙姑可自由出入魔界任何地方。”他敬了一杯酒,放下酒杯,深深看了王母娘娘一眼,然后朝着爹爹继续道,“本座自幼没了娘,今日也算是赚了。” 台下有人打趣:“主上娶了个这么漂亮的媳妇回来,自当是赚了!” 众位哄笑一堂。 这场酒席从黄昏吃到月上梢头。 我即便是不怎么喝酒亦是觉得脑袋有些晕乎。 天色完全暗下来之时,小说网突然轰隆隆一声巨响,接着就是一阵地动山摇,自打取了精元珠之后修行一直懈怠,现在法力微弱,这般晃荡我有些站不稳,不由伸手扶住身边的婆罗迦。 太乙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大喊道:“不好,是九嶷山。” 宴会突然静了静,众位仙家面面相觑。 后退两步,我晃了晃。 我法力不深,方才在这地动山摇中站不稳,现在看台下众位仙友,亦是方小说倒西歪,本以为是醉酒的干系,现在看来,竟然…… 太上老君抖着手,颤着嗓子哑声道:“有诈,有诈,酒中掺了方小说瀛花!” 芮项扔掉手中酒杯,怒道:“魔君,朕以诚心待你,却不想你竟做出这般卑鄙之事。” 婆罗迦笑了笑,手中的扇子在手心转了两圈,凉凉道:“玉帝陛下说话真是难听,你若是真以诚心待我,为何却不愿放了我父君?” 他将手中的酒杯狠狠砸在地上,“啪”一声响,酒杯碎成一片片,杯中的酒洒在泥水中,混着殷红的花瓣,像是一滩血迹。 场中所有的大小魔王齐刷刷从腰间、背后、袖中取出兵器,脱掉外面的罩衫,露出里面的金甲,在森森的月色下闪着寒光。他们走到众位仙家身边,毫不费劲将我的众位仙友捉住。 分明是酷热的天气,我却从脚底串上一阵凉气。 婆罗迦嘴角的微笑在月色的映照中触目惊心:“众位仙家既然现在身在魔界,今晚还是好好休息休息吧。”言下之意,竟是要软禁起在场所有的仙家。 天蓬元帅是个直性子,按压不住脾气,凭着一身蛮力,挣开身后的魔物,跳出来指着婆罗迦的鼻子骂:“小畜生,今日尔行此等腌渍之事,俺老猪誓要将你处之而后快!” 婆罗迦挑起眼帘淡淡看了天蓬元帅一眼,随意一挥手:“拉下去。” 暗处走出几个士兵,上去将天蓬元帅捆了往下拖。 天蓬元帅眼睛死死睁着,嘴角溢出一丝血,胸口处拳头大的血窟窿哗哗往外渗血。 一招毙命。 我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背后已经汗湿了。 夜深了,倒是起了风,背后着了凉风,一丝丝寒意顺着脊背往上漫,一直漫到嗓子眼。 婆罗迦缓缓道:“玉帝,还是命他们束手就擒吧,这般垂死挣扎,徒增不快。今日可是本座大喜的日子,再来几个天蓬元帅这样的人物,本座只怕魔后要不开心了。这血色虽然瞧着喜庆,味道却当真不太好闻。” 芮项猛地转眼看我,目光像刀子一样,直扎到我眼里。 我又晃了晃。 婆罗迦眼疾手快扶住我,柔声道:“阿寰可要小心点,仔细你肚子里的孩子,万万不能有闪失。” 我咧嘴笑了笑,勉强站直身子,仔仔细细打量他。 几分钟前我们尚且把酒言欢,几分钟后,为什么我却觉得他好似完全变了一个人。 他的眼神还是那般温柔如水,嘴角的弧度也是那般熟悉,为什么就变了一个人。 婆罗迦拍拍我的背:“阿寰,我曾与你许诺过待此事完结之后仙魔两界不会有纷争,你看,就快实现了。” 我颤抖着,伸手抚上他刀刻般的脸,眉峰,眼角,颧骨,嘴角,顺着轮廓滑下,直到颈部,泪水噙在眼眶中:“放我们回去。” 婆罗迦面不改色,微微偏头看了看抵在颈部的簪子,又瞥了一眼我握住簪子的手,勾起嘴角笑了笑,淡淡道:“阿寰,当日我在水中沐浴,是你自个儿扑上来说喜欢我的,可我今日看你这表现,怎似喜欢仙界多一些?”〆糯~米*首~發ξ 月色中,他的眼中闪过一抹黝黑:“你我萍水相逢,只不过相处几日,我便把魔后的位子给你,不算亏待吧?我魔界众多魔女费尽心思爬上我的床,自荐枕席,可都是为了这个位子。难道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你是有几分姿色,我也不介意你肚子里尚且怀着别人的种,大大方方认下做义子,可是做女人,太贪心了可不好。” 我闭了闭眼,声音像一汪死水,手中的簪子往前递了几分,扎破了他的脖子,血迹顺着簪子往下流:“魔君说这些凤寰听不懂,也不想听明白,只问魔君是放还是不放!” 婆罗迦挑挑眉,手掌中的扇子摇了摇:“凤寰上神未免也太自不量力了些,就凭你现在这稀薄的像纸一样的灵力,也想威胁本座?”话音刚落,他忽然冷下脸,眼中流出一丝狠戾之色,猛地向我袭来。 婆罗迦说的对,若是之前我且可以与他搏上一搏,胜负归谁尚且未知,可是现在,我委实构成不了任何威胁。 我睁大眼,看着他的手掌向我袭来。 原来他之前和我说的不后悔,竟然是指这个。 余光中,看见太乙挣开束缚,向我扑来,似是想将我护在身后。 上一次仙魔大战中就是你舍命护了我,昊天废了那么大力气才将将治好你,我怎么能让你再次为我受伤? 我拼尽全身力气,将太乙推开,背上一阵剧痛传来。 白色的身影顺着阶梯滚到下面,衣衫狼狈,殷红的花瓣粘在他的身上,一点点,怵目惊心。 太乙不及从地上爬起来,仰头看我,目眦欲裂。 我晃了晃,终是没站稳,跪坐在桌子旁边,口内一丝腥甜,忍不住咳了两声,胸口涨涨的痛。 太乙摇摇晃晃站起来,迈开步子向我这里奔,不小心被脚下的阶梯绊倒,摔倒在地上,发冠摔在地上,乌黑的头发散了一片。太乙爬起来,鲜血顺着膝盖往下流,他却仿似没有事一般,一步步走到我身边,颤抖着手,死死抱住我,。 我咳了咳,咽下一口血,只觉得腹中一阵绞痛,一下胜过一下。 婆罗迦站在旁边,冷眼瞧着我,叹了口气道:“可惜了一个美人。” 原来在他眼里,我只不过是供他消遣玩乐的,与那些唱歌跳舞的歌姬无甚区别。 许是刚刚从沉睡中清醒,太乙的骨头有些硌人,我动了动,他松开我,眼神慌乱。 我深吸一口气,拍了拍太乙的手心,然后推开他,拼着最后一分力气,站起来,抬起头,朝着婆罗迦笑笑,断断续续道:“本上神能得魔君陪葬,死的倒也值了。” 婆罗迦敛眉,定定瞧着我,露出不屑的神情。 最后我朝着他笑了笑,猛地扑上去抱紧他。 人人都以为我凤凰一族最最厉害的本事是法术,其实他们都错了。 法术尚且有被破解的法子,但涅槃之火却是可以烧尽万物,除非我凤凰族人的血,否则必当将所及万物烧个干干净净方可熄灭。 本上神大不了烧回一个蛋,也绝不能让这千千万万的诸位仙友,因为我的关系被俘,仙界就算是配上千千万万个我,也绝不能因此大败于魔界! 婆罗迦周身围绕一圈浓厚的蓝光,却抵不住涅槃之火,火苗仍旧爬上他的衣衫。 火光中,我对着婆罗迦笑了:“前几日我就觉着有些不太妥,按照你的性子不该如此好说话,可惜我还是选择相信你,现在想想,自己当真是傻透了。不管之前你是真的爱我,还假的爱我,反正我们是要死在一起,你的那些如花美眷约莫是再也见不着你了。” 婆罗迦皱起眉头,嘴角溢出一丝血,定定看住我的眼睛,终于道:“我们之前是否……曾经认识?” 我凉凉笑道:“魔君真是会说笑话,我们之前认不认识,难道你还不知道?你千万莫要告诉我,这几百万年来,你的记忆都丢了,那我会笑死的。” 身上的火越燃越烈,我看到太乙绯色的嘴唇张了张,喉咙里终于发出嘶哑的一声叫唤:“阿寰——” 意识越来越模糊,我仿佛看到爹爹举着大刀向我冲来。 约莫是个幻觉吧,不过能在临死之前见他老人家一眼,就算是幻觉我也该心满意足了。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就这几个字码了6个小时! 以后码字的时候我再刷网页,吃零食,看电影,聊QQ就让我去死! 第四十八章 太乙眼中露出一丝希翼的光。 爹爹冲上来,用刀割破手腕,我身上的火见了血,渐渐减小直至熄灭。爹爹扶住我,立在一旁。婆罗迦踉踉跄跄后退几步,嘴角溢出一丝血。 跟爹爹他一起来的还有数百天兵,他们将四周团团围住。 芮项站起来,往正中走了几步,朝着婆罗迦道:“我看该去休息休息的是魔君才是。” 婆罗迦放下捂住胸口的手,勉强站直身体,神色变了又变,向王母娘娘看去,半晌,方才肯定道:“是你!” 王母娘娘坐在位置上,头上的金步摇随风晃动,面色冷清的像是一碗凉水。她换了个舒服的坐姿,抖抖宽大的衣袖,缓缓道:“不错,正是本宫。” 在场众位仙家不明所以,面带疑虑,唯独爹爹低低叹了口气。 婆罗迦眯了眯眼,往九嶷山方向看了会儿,方才缓缓道:“本座一直不相信你会帮我,即使知道你就是画中的那人也不信,直到你将破解九嶷山封印的法子告诉我。”顿了顿,他敛眉压抑地咳了两声,继续道,“现在看来,那个法子也是真的。既然如此,你现下为何又要这样做?” 王母娘娘闭了闭眼,面色微微带了几分疲惫:“本宫告诉你九嶷山的秘密不是为了帮你,而是本宫一直想将太巫放了。但是本宫却是不愿意看到仙界毁在你的手里。你的脾气与太巫不大一样,他虽然性子冷了些,好在做事喜欢光明正大,向来不屑使手段,但你却不同,本宫不得不防着点。” 婆罗迦脸色渐渐变冷。 “阿寰这丫头向来有些憨,她这么容易就被你骗了,本宫都看在眼里。其实私心里还是希望你待她至少有几分真心,现在看来,本宫怕是要希望落空了。”王母娘娘扭头看了我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她是个好姑娘,可惜你不珍惜这个福分。” 芮项手微微有些颤抖,连带着脸上的肉也跟着微微抖,额上青筋暴起,却偏偏忍住,语气平静道:“王母娘娘看样子早就猜到会有现在这一出,倒是料事如神,朕平日真是小看你了。” 王母娘娘转向芮项,淡淡笑笑,低声道:“玉帝说的这是哪里话,老身也不过就是凡事多想了些而已。” 芮项面色更黑了几分。 婆罗迦靠在身后的柱子上,站直,眼睛看着出口,嘴角翘起一丝诡异的微笑:“王母娘娘虽然想的多,可惜还不够全面。你约莫是算漏了一个人。” 芮项面色突变,猛地一扭头,顺着婆罗迦的目光看去。 花瓣铺就的红色小径的最尽头站了一个人影。 太巫穿着墨黑色的衣袍,衣襟处用金线绣了暗纹,随着身体的摆动流光溢彩,长长的黑发逶迤在地上,月光下好似流泉一般,闪着幽幽的光华。许是多年不见阳光,他的面色有些苍白,衬得嘴唇更加红艳,额间蓝色的宝石闪闪发光。 芮项的面色变了又变,腮帮的肌肉绷紧,拳头在手中骨骼“疙瘩疙瘩”作响,指缝间溢出一丝红艳。 阿爹又轻轻叹了一声。 太巫迈开步子,缓缓向前走,一步一步,脚步声在这静谧的夜晚却仿佛雷鸣一般,重重打在众人的耳边。他渐渐走到王母娘娘面前,停住。 王母娘娘仍旧坐在椅子上,眼睛却死死盯住太巫,一眨不眨。 太巫弯下腰,长长的黑发披散下来,泻在肩头,如同黑色的帘幕,他颤抖着伸出手,慢慢的,慢慢的,靠近王母娘娘的脸,越靠近手抖动得越发厉害。终于,太巫的手在王母娘娘的脸边停住,墨黑的瞳孔深深盯住王母娘娘的眼睛,嘴角勾起成一个温暖的弧度,声音犹如表面风平浪静暗处却波涛汹涌的海水:“阿琼,吾带你回家。” 芮项的脸色绿的发黑。 躲在桌子下边的太上老君又往桌子里面缩了缩,默默念了一声:“神仙保佑。”似乎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也是众仙中的一员。 婆罗迦粗粗喘了一口气。 王母娘娘垂下眼帘,盯着地上的酒渍,淡淡道:“太巫魔君许是被封印的太久,不太知道当今的情况。本宫乃是仙界的王母娘娘,芮项的结发妻子,仙号瑶光。你要找的阿琼,约莫不在这里。” 太巫直起身,手缓缓握成拳头,收回在腰间。 一阵晚风吹来,他的长发在身后凌乱飞舞。 “芮项不过是个小小的将军,配不上你。”太巫未被封印之前,芮项的确只是个将军,可是这也几百万年了,难道不许人家升官吗。 王母娘娘挑起眼帘,走到玉帝身边,与之并肩而立,伸手握住他的手,扭头对太巫肯定道:“你错了,配不配的上不是你说了算,也不是他说了算,而是我。”她的衣袍被风吹起,宽大的衣袖迎风飞舞,“本宫觉得,芮项甚好。且不谈他已是当今玉帝,即便是个凡人,又如何呢?” 婆罗迦咳了两声,对着太巫道:“父君,不妨先杀了玉帝。” 太巫站在原地,神情冷得像一块冰,刚刚那阵风分明已经停了,他的发丝却仍旧在空中飘荡。 婆罗迦继续道:“父君曾教导过孩儿,不可有仁慈之心,难道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父君竟然动了恻隐之心吗?” 太巫的发丝越飞越高,铺展在身后,如同漆黑的羽翼,额间蓝色的宝石散发出越发耀眼的光芒。 爹爹动了动,握紧手中的剑,蓄势待发。 我拉住爹爹的手腕,无声摇头。太巫的法力高深莫测,当年的方小说昊上神拼死方才将他封印住,凭着爹爹差方小说昊上神一大截儿的法力,绝对是斗不过太巫的,白白送死罢了。 王母娘娘轻轻跨了一步,挡在芮项前面,昂起下巴,无声看着太巫。 芮项却猛地一使劲,将王母娘娘拉回来,挡在自己身后。 我轻轻笑了笑,忍住胸口的疼痛:“到这个时候,他还顾忌着他身为玉帝的威严,当真是迂腐的紧。” “那也未必,这么些年了,他能一直忍着,总该有些其他的力量。”爹爹叹了口气,“芮项曾有一夜喝醉酒,拉着我哭,嘴里絮絮叨叨说了不少平日不会说的话,想必是伤情得很了。” 我惊了惊,也随着爹爹叹了口气。 太巫额间的光芒渐渐淡了下来,发丝柔顺披在身后。他深深盯着王母娘娘的眼,良久不发一言。 “当年吾以为只要赢了千军万马就一定能赢回你的心,现在吾终于明白吾错了。千军万马也抵不过他一个小小的将军。”太巫转过身,一步步向外面走,“吾当年在九嶷山下等你你七百万年,吾不曾后悔,日后还会有千千万万个七百万年,吾也不会后悔。” 太巫脊背挺得笔直,我却分明感受到一丝深沉的悲凉萦绕在他周围。 “吾儿,随吾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我今日勉强算是双更吧?嘿嘿~;-) 第四十九章 回到仙界的时候,众位仙友的面色都不太好,玉帝尤甚,脸色黑的好似锅底,与我纸一般的脸色倒是形成鲜明对比。 腹中疼痛阵强过一阵,却不及我心口疼痛的半分。 床边围了一圈人头,太上老君收回搭在我手腕上的手指,深深叹了口气。 龙三性子急,抓住太上老君的肩膀,连声问道:“怎么样,阿寰伤的重吗,孩子如何,该怎么办?” 太上老君抬眼看了我一眼,踟蹰半晌,终于吞吞吐吐道:“凤寰上神,此次您身子受损得厉害,再这样下去,恐怕对腹中孩子不利。” 果然、果然。 我叹口气,低声道:“伯阳是知道我的,无论什么法子,还请拿出来试试。” 太上老君低了低头,低声道:“眼下只有一个法子。刚才小仙检查过了,上神腹中胎儿尚未成熟,能在母体里养是最好的,可上神现下俨然是受不住了,未免母子双双……”太上老君放软调子,“小仙看,还是待养全了再生出来才好。” 我闭上眼睛,无力道:“伯阳不必顾及于我,不妨直说。” 太上老君道:“小仙的意思是,上神腹中的胎儿还是投胎去凡界,待足月了再生出来,虽然凡人女子不能提供足够的灵气,但只要后天好好调养,待成年后总是有机会回仙界的。” 让自己的孩子管别的女子叫娘,难怪老君不愿意说。 我心里一阵发苦,这样其实也好,省的将来她长大了,问我爹爹是谁,我总不能告诉她,她爹爹早已不要她了。 投胎到凡人家里,总还有个美好的家庭。 只是终归是放心不下。 太乙许是猜到我的心思,在一旁道:“这样子恐怕还不够,眼下阿寰身受重伤怕是不能随去,不如由我下凡去陪护着孩子,待他长大后再接他上来。” 我摇摇头:“我听说昊天特地替你修建了清池殿,作你聊伤用,这才几日,你身上的伤怕是还未好齐全吧。” 太乙微笑道:“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左右不到一个月,不碍事,阿寰还请放心。” 太上老君插口道:“上神既然同意了,咱们就这么办。只是毕竟上神此番引涅槃之火已伤基元,时候还需细细调养一番。眼下正有个好去处,魑魅盅。” 这魑魅盅还是我为了救碧华从婆罗迦手中拿来的,想不到今日我还能有机会用上一用。也不知道碧华被玉帝派去做的任务完成的如何了。 这次仙界失势严格说起来与我有几分干系,好在玉帝虽然生气,但仍是一句不提此事。我能够在魑魅盅里悠闲养伤,还得感谢王母娘娘。 约莫着是我仙元受损得厉害了,取出胎儿之后,我眼睛越发看不清楚,太上老君说需要仔细调养,待身子好了自然就复原了。 不过虽然我眼神不大好,却不影响我欣赏此间的美景。 上一次被狐狸子茹骗进魑魅盅,里面一派肃杀之景。这次却截然不同。 朦朦胧胧中的青山绿水倒也别有一番风情。 我躺在河边,闭上眼,倾听林子中的鸟雀鸣叫,风吹过来,耳边的草丛索索作响,鼻息之间萦绕的花香虽然淡,却也沁人心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