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嘿嘿笑了两声不答话。 她又垂着眼帘,转了转手中的茶杯:“你与宋子轩……今日可是在一起?” 我立刻道:“芏琅,实话说了,我此番出现只为寻一样方小说西,寻着了立刻就走,绝不会干扰什么。” 她抬眼盯了我片刻,方才呵呵笑道:“凤寰上神还是这么幽默,我只不过随口问问罢了。”她摇了摇扇子,“上神说的我自是相信。” 说实话,对于芏琅,我心里乃是有些小疙瘩的。 当年我被太乙拒绝了,心情一直不怎么好。 彼时我与芏琅尚且感情亲近得很,我这些小秘密自是没有瞒着她。是以,她大概是唯一知道我恋着太乙的人。 那晚,我抱着芏琅的手膀子,哭的稀里哗啦。 她甩不开我,只得劝慰道:“你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自个儿偷偷将孩子生下来,大不了我帮你一起养大好了。”然后有恨恨道,“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既然太乙不喜欢你,为什么你又会有了太乙的孩子?” 我抹着眼泪不说话。 芏琅一拍桌子,昂着头道:“这般不争气,我真恨不得掐死你。下次你再瞧上哪个人了,一定要早早告诉我,让我去帮你仔细瞧瞧,莫要再像此次这样,事到临头才让我知道。” 我红肿着眼点点头。 彼时我和她乃是这九重天上最最亲近的朋友,哪里想到日后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那晚我哭得有些狠了,第二日精神不大好,却又忍不住总想着太乙,是以便偷偷溜到太乙家,只想着能远远瞧上一眼也是好的。 哪知道却看到了我不敢相信的一幕。 太乙与芏琅远远站着,芏琅似是与太乙说了些什么,太乙面露喜色,神色间高兴得紧。 芏琅又张嘴说了一句。 太乙上前几步,握住芏琅的手,急急与她说了些什么。 芏琅点点头。 太乙脸色突地红了,目光闪烁。 他这般害羞的样子,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却不想对象却不是我。 一股酸涩的感觉冒上来。 我昨晚一直在想是谁能让太乙这般爱上,猜来猜去,却不曾想到,那人竟是我最最要好的朋友。 也是,芏琅长得漂亮,也比我成熟,我若是男人也会喜欢的。 不过芏琅又何必瞒着我。她若是告诉我了,我一定会祝福他们的。 我默默遁了。 次日芏琅来寻我的时候我有些不大想见她。 一瞧见她就想到昨日那一幕。 芏琅探究地瞅了我一眼,然后微微抿唇一笑:“你这丫头,还难过着呢?我这里有个好消息想要告诉你,你想不想知道?” 我勉强朝着她笑了笑,奄奄一道:“你要告诉我的消息我大抵能猜到些,委实是个好消息。” 芏琅伸脚踢了踢我的鞋子,咬牙道:“就你现在这般模样,肯定猜得不对,你听我讲,昨日我……” 我猛地站起来,扭过头不瞧芏琅,努力平静下语气,道:“芏琅,我真的已经知道了。” 本以为芏琅告诉我真相我一定会祝福她,看样子我还是高估了我自己。 到底是做不到。 想到这里,我又有些歉然,太乙很好,芏琅和他在一起一定会快乐的。我身为芏琅的好朋友,却连半句祝福的话都不愿意说,有些过分了。我又放软调子,道,“我现在不大舒服,有什么事情你明日再说吧。” 背后一阵沉寂。半晌,我听到芏琅的声音冷冷道:“枉费我一番心思,还特地跑过来告诉你,真是热脸贴了冷屁股。”顿了顿,又道,“明日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许是没空过来了。” 身后的脚步声渐渐远了。 我朝着墙壁站了许久,心底抽抽地痛。 今晚芏琅会来找我,其实算得上是几百万年来的第一次。 “这么多年了,我可从来没听说过你还有认床的毛病。”芏琅又抬眼向我眼中瞧了瞧,把手中的茶放回茶几上,“你有事一直喜欢放在心里,方才我一直怀疑你是瞧上宋子轩了,若是真的,你不妨直说,千万莫要瞒着我。” 我有些尴尬。 虽然我和宋子轩亲近了些,但可都是因为凝神珠的缘故,本上神虽然平日偶尔口无遮拦了些,但也就是占占口舌上的便宜,行事自认为还是端正得很,坦坦荡荡无需什么遮掩。我看着芏琅的眼睛,心中一派正气道:“因为我与宋子轩有些故交,是以平日熟悉了些,但也就是熟悉了些。此次来人界的事情还需要宋子轩的帮忙,我还得和他再熟悉些,但除了这些,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芏琅揉揉脑门,挥了挥手:“你这么熟悉来熟悉去的,我脑子都被你绕晕了。反正自小到大,无论什么事你总是有理,这次理也是你的,我不该多问,成了吧?” 我蓦地想起爹爹也曾经说过:“我家丫头脑子有些傻,可却偏偏总认为自己是对的,委实愁人。” 他们都这样说我,可是我还是要说一句,本上神虽然年纪大了些,但脑子可一点都不傻。而且,我自认为做事一向稳重,思前想后,生怕出别的意外。是以,这么考虑周全,平日占着理也是应该的。 第二日早朝。 小皇帝在高高的龙椅上坐着,背挺得笔直,两腿并着,手放在膝盖上,他个字太矮,脚尚且不能着地。 我作为文书,只需在他身后站着,地势高,看的也分外清楚。 一个官员出列说丰县水患,需要立刻修筑、加固堤坝,防止造成严重破坏。 又一个官员道,修筑堤坝耗资巨大,且时间也来不及,不如及时疏散当地居民,待水退去了再用那些钱重建家园。 然后他们一个指责对方鼠目寸光,不知长久之计。 另一个指责对方好大喜功,不关心黎民百姓的死活。 两拨人在朝堂上闹得不可开交。 小皇帝一拍龙椅,道:“此事从后再议。”退朝。 御书房里,小皇帝苦着脸瞧着宋子轩。 宋子轩道:“陛下,作为一个明君并不需要知道知道怎么治水,只需要知道谁可以治水即可。” 小皇帝似懂非懂。 宋子轩又道:“想修筑堤坝的是工部尚书,想疏散人群的是户部尚书。他们职责不同,是以考虑问题的方向便不一样,解决问题的方法自然有所区别。” 小皇帝点点头,扭头问我:“寰大人可有什么意见?” 我思索道:“既是如此,不如两样都做?” 小皇帝摇摇头:“这样耗资太大,朝廷一时拿不出那么多钱。” 宋子轩微微一笑:“陛下能想到这一点已经很不错了。陛下可曾想过为何丰县回年年水患呢?” 小皇帝一拍大腿:“老师高明。” 宋子轩点点头。 我仍旧一头雾水。 次日上朝,小皇帝下诏:责令当地挖凿运河,将洪水引到干旱的地方。 我本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了了,却不想当夜,刘公公却找到臣相府。 他说了一堆话,总结起来只有一句:“挖运河的活计由本公公安排,你臣相就不需要插手了。” 宋子轩微微一笑,爽快道:“好。” 我正诧异得紧,宋子轩却看着刘公公远走的背影,对着我道:“此番可是微云的机会。” 三日后,微云作为指挥人员,随着刘公公的心腹一起往丰县去了。 微云回来的时候,大概又是一番风起云涌吧。 作者有话要说:第三章 第三十章 近几日朝中不大安静。 原因有二。 一是因为邻国的女王放话说要亲自来本国选王夫,王公贵族蠢蠢欲动,恨不能将自家的儿子送到女王床上,更有甚者恨不得自己亲身上阵,博个头彩。 这第二嘛,和刘德才有些关系。 本朝有两大奇人。 一个是画春宫的和尚,无色法师。 另一个就是刘公公。 身为太监,传后之心不死,楞是一个接一个的娶了八十房妾室。据闻,近日打算娶第八十一房。 京城里凡是有未嫁女儿的家庭皆是人心惶惶,生怕被刘公公给瞧上了。 正直正午时分,日头毒辣的很,刺得人眼花。 我裹得里三层外三层,更是热得心慌。由于是迎接邻国女王,礼数不可废,是以我今日穿得分外隆重了些。 我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继续等。 女王的大军终于浩浩荡荡来了,随从大军被安置在城外,楚国三面环水,渝国是唯一的邻国,小皇帝对此事十分重视,亲自接见了女王。 女王名唤瑞珠,远远看着个字十分高挑,面容柔和中带着英气,是个大嗓门,楚国话说得不太好,发言尚且带着异国腔调,说话的方式也个性得很。 见着小皇帝第一句话乃是:“寡人听说楚国男人好,想带一个回国当王夫,不知最最好的是哪个?” 朝堂上突然静了静。 礼部尚书李昌邑面色一冷,扁了扁嘴,嘟囔一句:“不知廉耻。” 哪知这女王的耳朵灵敏得很,立刻转头瞧着礼部尚书,仔细打量了他一眼,失望地摇摇头,评价道:“太老。” 我揣测,她大概还没学到廉耻这个复杂的词汇,要不然不会这么淡定。 李昌邑今年尚不到不惑之年,听了女王这话,气的脸都红了。 女王又仔细盯了他一眼:“会害羞,不错,喜欢。” 李昌邑的脸白了。 小皇帝咳了一声,打圆场道:“渝王乃我楚国贵客,不妨先熟悉熟悉本地风土人情,这选王夫的事情,别人做不了主,不妨随缘而定。” 女王扭头看向身边的翻译,翻译叽里咕噜说了一番。 女王思索了一会,对小皇帝说:“好。” 然后目光在朝堂上溜了一圈,指着宋子轩道:“这个不错,我住他家里。” 朝堂上又静了。 小皇帝一本正经道:“朕已经命人准备了行馆,渝王陛下不必屈就。” 女王朝宋子轩那里笑了笑,摸摸下巴:“让随行人员去吧,寡人就喜欢他家。” 宋子轩对着皇帝一揖:“微臣那里尚且有些地方,如果渝王不嫌弃,微臣自当倒履相迎。” 女王哈哈一笑:“驴不需要牵了,我有马。” 渝王的住处就这么定了。 瑞珠的作风委实彪悍,是夜我便深有领会。 小皇帝在宫里摆了宴席,算是给她接风洗尘。 瑞珠按时到了,坐在小皇帝的右边,眼睛丝毫不瞟场中跳舞的美人,倒是笑眯眯看着众位大臣。 按照楚国的风俗,每位大臣该上前敬女王一杯酒。 瑞珠来者不拒喝了,遇到长得稍微俊俏些的,还要聊上两句,再俊俏些的就再回敬一杯,多聊上几句。 到了宋子轩,瑞珠笑眯眯地喝干净杯中的酒,又回敬了一杯,方才一眨不眨盯着宋子轩道:“寡人瞧着你有些眼熟。” 宋子轩恭敬道:“臣不才,曾奉我王之命前往贵国。” 瑞珠摸摸下巴,,想了片刻,恍然道:“哦,你就是那个石头美人。” 然后突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一把抓住宋子轩的手,脸上堆着笑,激动道:“美人,不知婚配否?” 本来喧闹的大厅突地静了,众人一齐看向高处的两人,只有小皇帝还闹不明白情况,只开心吃着手里的酥饼。那细碎的咀嚼声显得特别响亮。 我腿一软,扶住小皇帝的椅背,危危立好了,不禁热泪盈眶,瑞珠这姑娘,也太浪漫了点,这招我若是早些学会了,不知今儿是不是还…… 宋子轩拿酒杯的手一顿,扭头似笑非笑瞧小皇帝一眼。 我缩了缩脖子,伸手替小皇帝将酒杯倒满。 娃子你可懂宋子轩的意思了?千万莫要告诉芏琅,她要是知道了,非要撕碎了这瑞珠不可。 “臣虽然尚未成家,但已经心有所属。” 瑞珠遗憾地扎扎嘴,手却不曾松开,只继续道:“你随我回去,我许你王夫之位,与我共治渝国。” “碰!”一个太监手里的酒壶摔碎在地上,酒香飘散开来。 李昌邑的嘴巴张得像河蚌一样大,筷子停在嘴边,上面夹着一团菜,菜汁滴在胡须上。 不知谁说了一句:臣相大人可是过了而立之年了。 李昌邑听了,狠狠回头瞪了一眼说话人。恨恨将筷子里的菜送到嘴里嚼了,咬牙切齿的样子,似是吃的不是菜。 宋子轩抽回手,正要说话,却听外面传报道:“宁王驾到。” 唔,这宁王乃是先王的弟弟,小皇帝的叔,嫡亲的叔。 同时,也是个闲王。皇家之间,总有那么点事儿。 是以当宁王进来的时候,气氛有些紧张。 宁王大步进来,对着瑞珠一拱手:“久闻渝王美名,本王一直心系神往,恨不能快马加鞭飞到渝国见上一见,今儿听闻渝王来我楚国,本王就不请自来了。”宁王往瑞珠走进几步,整了整身上的袍子,打开手中的折扇扇了几下,又“啪”的合上,笑眯眯道,“女王瞧我可能有幸得垂青,共谱一段襄王神女的佳话?” 这宁王长得算是不错,可惜瑞珠楚国话学得不好。我猜,她一句没懂。 果然,瑞珠听了宁王这一长段话,只是茫然看了看他一眼,回头找翻译,可惜翻译早已醉得不成人形,与周公约会去了。 瑞珠惆怅看了宁王一眼,闭口不言。 宁王的脸笑得有些僵硬,终于拉下面皮子,干干道:“是小王自作多情了。”然后头也不回走了。 瑞珠目送他离去,面色仍旧茫然得紧。 据不完全统计,今晚在席的大臣一共一百三十二位,瑞珠一共喝了两百杯酒。 我估摸着,本来可以喝上两百零一杯的。 可惜了,宁王。 事后,我发现了一个严肃的问题。 宋子轩居然是一杯倒,并且耍起酒疯来不是一般人。 我惆怅地看着堵在我门口的宋子轩,又瞧了瞧头顶上明晃晃的月亮,孤寂道:“子轩,夜这么深了,你今儿也喝了不少酒,还是早些回房去歇着吧。” 宋子轩面无表情立在我门口,一本正经道:“我要看着你,否则你会跑的。” 我一扶额头:“大半夜的,我跑哪去。” 他默不作声,只是执拗盯着我瞧。 “你至少要让我进屋去。” 宋子轩冷着一张棺材脸:“躲起来也不行。” 我打了个哈欠,索性坐在地上。 今晚的风不大,星星没几颗。 宋子轩又道:“阿寰,回家了。” 我忍了又忍,还是没有忍住:“你堵着门呐!” 宋子轩冲上来死死拉着我的手,拖着我就走,不过,方向貌似有些不大对劲。 咦? 喂,这不是你的寝室吗? 门“碰”地关在身后,屋子里黑漆漆的。 瞅着宋子轩,心里委实忐忑的紧。 他朝我走进几步。 我嘿嘿干笑两声。 黑夜里,他雪白雪白的里衣瞧得分外清楚。 第三十一章 然后,他突地栽倒在我面前。 本上神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宋子轩挪到床上,寂寞地守在宋子轩床头,忧郁惆怅的紧。 楞谁也不会相信,在这瓜田李下的夜晚,其实是他躺着,我坐着,门……锁着! 这些日子,本上神趁着夜黑风高之时也曾悄悄将丞相府摸了个通透,连石头缝里都没有忽略过,但凝神珠却仍旧不见踪影。 依着他的性子,凝神珠这等事物,他总不至于扔了。 思来想去,这唯一没被本上神染指的地方,只剩下他了。 我颤微微伸手将宋子轩衣服解了,又小心翼翼伸进去,上上下下细细摸了个遍。 宋子轩哼了两声,动了两下。 我心头一跳。 你说,此情此境,他神志不清,我神清目明;他衣衫不整,面目潮红,我气喘吁吁,做贼心虚;他男子,我假男子;他的岁数不到我零头。 深更半夜,月黑风高,孤男寡“男”,只怕明日外头又是一阵风言风语。 这般算来,到底是他吃亏,还是我吃亏? 可是我委实只是呆坐了一晚。 这漫漫长夜异常难熬,本上神青黑着眼底,无精打采地瞧着宋子轩。 宋子轩坐在床上,瞧瞧身上大敞的衣襟,又瞧瞧远远坐在桌边的我,轻轻笑了声。他也不急着穿好衣服,大摇大摆掀开被子,坐在床沿,故作惊奇道:“阿寰,你是何时进来的?” 我磨磨牙,喝了口凉飕飕的茶水提神:“自是昨晚就来了。”你占了唯一的床,舒舒服服地睡了一夜,我可是坐了一夜的冷板凳。 宋子轩嘴角又付出那么一丝笑容,他一笑,就像细细的杨柳条扫在心口,弄得人痒痒的。 我的目光不由自主自他的笑脸上向下移了一尺,好避开那让人心惊胆战的笑,却又触到那□的胸膛,顿时忍不住又向下挪了一尺,这一尺的长度有些微妙,本上神不得不闭上眼,扭头看窗外。 枝头上立着几只麻雀,远处地上两只猫在打架。 宋子轩“呵呵”笑了两声,走到门口打开门。 你就不能穿好再开门? 外头一直守着的丫鬟婆子端着水陆续进来了。 他们瞧了瞧宋子轩衣衫不整的样子,又偷偷瞄了一眼躲在窗口一本正经喝茶的我,神色各异。 我颤微微扶着桌子站起来,恨不能就地遁了。 站起的时候被凳子绊了一下,膝盖撞在桌腿上,揪心的痛。 本上神就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一拐一拐地走了。 真是面子涂地。 今儿一整天,府里的仆人们瞧着我的眼色都有些怪。时不时就会有一个生面孔凑上前来,问我可有什么需要的云云。 真当本上神是傻的么!他们……他们无非就是想瞧瞧我长得什么样子罢了。 是以,当我接到刘公公的请柬的时候,只觉得这是世界上最最可爱的请柬,刘公公是世界上最最可爱的公公,恨不得能立刻飞过去。 刘德才八十房小老婆据说个个如花似玉,我之前尚且有几分不信,现在我信了。 一个美貌女子贴着我坐在,脑袋倚在我的肩膀上,整个上半身的骨头似是被抽掉一样。 我默默喝了一口面前的酒,不说话。 刘公公哈哈一笑:“妦大人,她是我刚刚娶的第八十一房妾,你瞧着怎么样?” 我往旁边挪了挪,真诚道:“自是好的紧。” 刘德才满意点点头,摸了摸下巴上的假胡子,尖着嗓子道:“她名唤小香玉,听说今儿妦大人要来,可是央求了杂家许久,要来伺候妦大人。” 我干干一笑。 刘德才招招手,底下有人捧了一个托盘上来,盘子上盖着红布,神秘的紧。 我微微嗅着一丝熟悉的味道。 红布被刘德才掀开,露出一个雕花镂空的黒木匣子,他打开盖子,朝着我露齿一笑。 屋里的灯突然全灭了。 我倒抽一口凉气。 那木匣子在刘德才手中散发着幽幽的银光,里面的珠子拳头大小,浑圆透亮。 刘德才的面容在凝神珠的照耀下显得越发神秘,他低下眼帘瞧着手中的木匣子,缓缓道:“杂家不久前偶然得了这么个宝贝,妦大人瞧瞧,可喜欢?”他取出珠子,在手中掂了掂,“大人,杂家有一事相求。” 今夜的月亮不太亮堂。 回到丞相府里,本上神在院子里面晃荡,略感寂寞。 刘德才的要求不难办,听起来也没什么不合理的,可我总觉得怪怪的,似乎忽略了什么。 本以为夜露深重,府里的人都歇下了,却不想身后传来一个身音:“妦大人。” 芏琅从树影中走出来,与我面对面站着。 我抖擞精神,堆上笑容道:“太后娘娘也来赏月吗?” 一朵黑云飘过来,月亮完全被遮住了。 我面不改色。 芏琅一皱眉头,挥手招了个结界。 我立马放下笑脸,抓住她的袖子,央道:“借根头发使使。” 芏琅嗤笑一声,随手拔了根头发与我,道:“你刚才神秘兮兮叫我过来,就是为了这个?” 我点点头,颇有些羡慕道:“你这一根头发可抵得上我一根凤凰尾羽了,知足吧。” 芏琅莫名其妙看我一眼。 我嘿嘿一笑:“日后再跟你讲。” “神秘兮兮的。”芏琅不再纠结,打量我片刻,忖度道,“昨儿晚上,你和宋子轩在一起?” 想不到消息传得这么快。 我苦着脸:“一言难尽。” 月色下芏琅的神色有些严肃,她这般样子,我不禁有些怀疑她想歪了:“只不过是在他屋里干干坐了一夜,喝了一肚子凉茶。” 芏琅“哼”了一声:“宋子轩的命格比较奇怪,你无事莫要与他太过接近,否则乱了命格,我还要费很多事。” 我默默应了。 这么冠冕堂皇的话,本上神也说过不少。 不过就是醋了。 凝神珠马上就要到手了,我自当速速离去,和宋子轩的交集也就完了,她也该放心了。 此番事情办得倒是顺利的很。 上一次是不告而别,宋子轩看样子似是记恨了很久,是以,今儿我特地去与他道别。 我是顺着笛声在湖心亭找着他的。 夜里起了风,将他的衣袖吹起,湖面微微起了皱。 他听见脚步声,扭头看我,微微一笑。 我亦是笑了笑:“子轩这处亭子好生风雅,吹着湖上风,赏着水中月,倒也不失妙处。” 宋子轩放下笛子,低声道:“水中月再美,也只是虚幻,若是喜欢,不如留下真的。” 我伸手替他倒了杯酒,递与他:“万事莫强求。子轩一直不甚快乐,何不试试放下。” 宋子轩清透的眸子望着我,微微一笑,不说话。 月色中,他笑容风淡云轻。 我倚在栏杆上,望着湖心的月影,自斟自饮了一杯。 宋子轩握着酒杯走近我,将手中的酒杯晃了晃,眯着眼睛道:“阿寰,你可有过对什么执着过?” 为了救碧华,我这般穿越时空,逆天改命,何尝不是执着。我叹了口气,终是道:“有过。”蓦地,我突然明白宋子轩为何这么问,“子轩果然剔透,只一句便说服了我。” 宋子轩转了转手中的笛子,定定着我,突然道:“只怕阿寰日后会后悔今日这般说。” 我昔日年少时,亦是有过他这般多愁伤感。 夜风有些凉,我拢了拢袖子:“子轩,我打算离开了,此次不要寻我。” 宋子轩“呵呵”一笑,将手中的酒喝了,双眼如同拢了一层雾色,微微弯起:“我找了你十年,你我相聚才不过一月。阿寰是一定要离开吗?” 他的话如同细小的钩子,挠在我心上,扎扎的痛。 我苦笑道:“子轩,人生短暂,能有几个十年,你我终是聚少离多。” 宋子轩又走近几步:“你与我说话一直是这样,有时候我觉得你懂了,有时候我又觉得你没有懂。”他扭头望湖心的水,顿了顿,“这般揣着明白装糊涂,阿寰是为何意?” 我心底抽抽地痛。 “我今儿这么说,你可是懂了?我,宋子轩,喜欢寰妦。”宋子轩盯着湖心,几缕碎发滑下来,遮住了他的脸,我瞧不真切他的神色。 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湖心点点水波,稀稀拉拉的。 雨声打在荷叶上,“索索”作响。 一时有些静。 我不知如何是好。 宋子轩“哈哈”一笑,转身离去,留给我一个萧瑟的背影。 我立在亭中。 晚风习习。 作者有话要说:好冷>.,< 第三十二章 昨晚尚且是毛毛细雨,今天就成了瓢泼般的暴雨,一整天不见小。 天色灰蒙蒙的,大抵是因为下雨,茶馆里的客人不多,偶尔几个路人也是行迹匆匆。 推开门,刘德才已经在雅间里等我,旁边还有一个穿着袈裟的和尚。 那和尚明明是一副眉目清秀的相貌却蓄了胡须,衬着光光的脑袋,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我将芏琅的头发与刘德才看了,刘德才小心翼翼接过,又递到那和尚手里,和尚点点头。 刘德才从怀里取出一块帕子,将头发细细包好,又将帕子放在黄金雕的小盒子里递给和尚。那和尚接了,放在怀收好,用手按了按。 刘德才笑着对我道:“妦大人果然言而有信,杂家也是个干脆人,这就回宫给你取来。 我道:“左右现在无事,下官还是陪着公公走一趟吧,” 刘德才犹豫道:“妦大人言笑了,况且现在正下着雨,大人冒雨与我回去,只怕会受了风寒,我看,还是由我待会遣人给大人送过去吧。难道大人还怕杂家跑了不成。” 可不是吗。我微微一笑,不说话。 刘德才终于点头应了。 马车行驶地异常缓慢,上灯时分我们方才抵达皇宫。和尚不和我们一路,先走了。 今晚的皇宫静得有些诡异,虽然时辰晚了些,但一路上竟然连个巡逻的侍卫也未见到。 我偶然抬头看见天边一朵烟花。 在这雷雨之夜显得有些突兀。 刘公公领着我向前走。 我顿住脚步,轻声道:“公公,此路似乎不是通向你寝室的,倒像是往御书房的路。” 刘德才裹着蓑衣,斗笠挡住半边脸,声音从里面传来,在这“哗哗”的雨声中显得有些模糊:“那珠子就在那里,快到了,妦大人还请快些。” 御书房的灯亮着,刘德才推开门。 小皇帝正在椅子上坐着,脖子上一把明晃晃的刀,本该在丰县治水的微云站在小皇帝身后,脸在灯影中显得越发妖娆。 宋子轩捧着茶杯坐在另一边的椅子上,瞧我进来,有些错愕。 我亦是愣了。 小皇帝瞧我进来了,眼中神色莫测,终于叹了口气:“宋丞相果然运筹帷幄。” 我有些不明白。 宋子轩放下手中的茶杯,从椅子上站起来:“陛下去年登基,一直韬光养晦,端是聪明的紧。” 小皇帝冷哼一声,语调里有不合年纪的老成:“父王临终前曾嘱咐过我,宋丞相分明不是贪慕权利之人,亦无甚精忠报国之心,却又汲汲经营,定是另有其因,需防患未萌之时。现在看来父王说的果然没错。只可惜终究是防不胜防,你与刘德才表面上明争暗斗,你死我活,背地里却早已朋比为奸,沆瀣一气。” 宋子轩长叹一声:“陛下其实已经做得很好了,你派微云过来,有意让我去拿他对付刘德才,是想让我和他斗个两败俱伤之后再坐收渔翁之利吗?陛下大概没有想到,微云其实是我的人吧?”他顿了顿,解释道,“齐家那场大火,烧了整整一日,一个活口未留,真正的齐家公子早已葬身火海了。” 小皇帝气的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一拍桌子:“宋子轩,你可知道你现在用的经费乃是用来救治丰县水患的,这样做的后果你可曾想过!” 宋子轩的脸色有些不忍:“陛下,臣也是没有选择的选择。” “好一个没有选择!”门口传来一个沙哑甜腻的声音,芏琅跨进门,寻了张凳子坐了,“宋丞相,你一直与我虚与委蛇,假情假意,可是为了今日?结党营私,贪污受贿,谋权篡位你都占了,还敢说没有选择?” 宋子轩道:“太后娘娘说的是。臣的确结党营私,贪污受贿了。并且一直与太后娘娘做戏,想利用太后娘娘,可是太后娘娘又何尝不是在与臣做戏呢?臣想求太后娘娘的一根头发丝,还要费上一番大工夫。” 我心底一惊:芏琅的头发居然是宋子轩求的。 蓦地,我突然明白凝神珠为何会在刘德才手中,定是宋子轩给他的。 “你原来一直是这么想的。”芏琅冷笑一声,神情莫测。顿了顿,拧眉瞧着他,突又厉声道,“宋子轩,你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可曾想过后果?趁着现在一切尚且可以挽回,还是速速束手就擒,本宫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宋子轩神情有些不忍,眼神却坚定地很:“太后娘娘这般笃定,可是尚有退路?不过,呵呵,臣以前也不敢相信些怪力乱神之说,但太后娘娘的确不是常人,这般做也是迫不得已。” 芏琅神色突然大变,惊道:“你做了什么?” 刘德才“嘿嘿”笑了两声:“无色大师已经拿了太后娘娘的头发,太后娘娘此番可是觉得全身法术受禁?” 原来方才那个就是画春宫的无色和尚。 不过芏琅贵为神女,封闭她的仙术的法子是有,可却早已经被列为禁术,无视区区一个凡人,又怎么会知道这个法子? 芏琅怒斥道:“宋子轩,你可知道,命中无时莫强求,如此这样逆着天命走,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唔,穿越之前,我倒是曾经听龙三提起过芏琅曾经奉玉帝芮项之命下凡,听说那次任务她完成得相当顺利,不曾遇到过什么岔子。不过现在听她的话,怎么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 宋子轩闭了闭眼,复又风淡云轻一笑,不再言语。 他明明占着胜局,可我却从他笑容里书出了些苦涩之味。 宋子轩年纪轻轻,位极人臣,即便是算上所有的老老少少诸多官员,他都算是最最出挑的。听芏琅的意思,好像他曾经与她有过些什么,可固然是与芏琅有些干系,但他的才貌能耐却的的确确是拔尖儿的。 假如他不曾谋反,日后定是隆恩深重,位高权重,拜相封侯,不在话下。但如今,他背水一战,拼个鱼死网破,若是败了,只怕不仅性命难保,还要遗臭万年受千夫所指,万世责骂。即便他谋反之事成了,又何尝能堵住悠悠众口。 我尚且还记得当初与他初遇之时,他一身青衣,半新的袍子,坐在椅子上,对着我微微一笑的样子。 一不留神,如今才恍然察觉,从那至今,他瞧着似乎什么都没变,却又似乎什么都变了。 世事变迁,谁又能料? “轰隆”一声,窗外一道电闪雷鸣,树影映在纸窗上,狰狞阴森。 宁王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铿锵有力:“陛下,臣已经将屋外的叛军全部捉拿,禁卫军也已到位,现在没有陛下的同意,就算是只苍蝇也别想飞出去。” 小皇帝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老师,你可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只凭着刘德才与你纠缠,朕怎么可能有安睡之时?” 局势陡然一转。 宋子轩却不慌不忙,淡淡道:“宁王不妨看看,这些禁卫军是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宁王身后的侍卫突然抽刀将宁王刺了个对穿,血花溅了满地,那侍卫揭开脸上的面具,露出瑞珠英气的脸。 “宋丞相,果然算无遗策,本王佩服。”瑞珠“哈哈”一笑,“可惜丞相不愿做本王的王夫,否则何须这般折腾。” 纵观此时局面,小皇帝韬光养晦扮迷糊,妄想借刘德才之手控制宋子轩。宋子轩想夺皇位,为此他勾结刘德才,又派微云离间,欲要杀了小皇帝。本是死局一条,半路又杀出个宁王,峰回路转之时,却被瑞珠给杀了。 芏琅本身小皇帝最后的护身符,却被无色和尚封闭了法术。 一环又一环,一计又一计。 鱼肉为刀俎,刀俎为鱼肉,人人都是鱼肉,人人又是刀俎。 两方都想除掉对方,却终究是宋子轩略胜一筹。 我的心提了放,放了提,一波三折,越来越凉。 小皇帝终于面色灰白,不再说话。 芏琅却静静坐在椅子上,声音像是一碗凉水:“宋丞相成事在望,却不妨与我说个明白,费这般功夫,到底所谓何事?” 宋子轩扭头盯着芏琅,不说话。 芏琅却好似突然明白了什么,脸上浮出一丝凄凉的笑:“原来如此。子轩,你这般孤注一掷,可曾想过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芏琅飞快看了我一眼,我心里一凉。 宋子轩不再说话,挥挥手。 一队士兵上来将一行人押入天牢。 宁王的尸体早已被人拖走,只余下地上触目惊心一滩红。 我立在原地,与宋子轩遥遥相望。 默默无言。 良久,方才听他道:“四方取象,苍龙、白虎、朱雀、龟蛇。唯朱雀莫知何物,但鸟谓朱者,羽族赤而翔上,集必附木,此火之象也。凤寰,”他惨淡一笑,“你其实并非普通人,真身乃是一只朱雀鸟,我说的可对?” 我有些诧异,可复又一想,他既然能找到封闭芏琅法术的法子,自然也能知道我的真身,只可惜还差了那么一点。朱雀乃是凡鸟,最多算是我凤凰的一个分支。 他又逼近我一步:“其实自你那晚不告而别,我便瞧见了你的真身。自那时起,我就一直在找留下你的法子,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终于遇到了无色法师。你们朱雀一族有个规定,遇到天子必须遵其命令,现在我夺了这皇位,你是不是要从此听从于我?” 一阵风吹进来,扑灭了桌子上的灯火,屋里突然暗下来。 “我没有别的要求,只要你留下。” 我凝望着他,嘴唇动了动,终于恳切道:“子轩,放手吧。” 宋子轩的脸在黑暗中有些模糊,声音平静的想一汪死水:“我苦寻了十年,今天终于成了,又怎么会舍得放手。” 眼睛终于渐渐适应了这昏暗的夜色,他的微笑在黑暗中显得有些怵目惊心:“阿寰,不论你是愿或不愿,”他紧紧握住我缩在袖子里的手,“此生,只要我还活着,就绝不会放开你的手。” 雷雨终于稀稀拉拉停了,明月露出来,屋子里亮堂了几分。 屋子里静得可怕,像是有一辈子的时间。 他亮晶晶的眸子刺得我心抽抽痛,我闭上眼,叹了一口气:“皇上既然已经得了这皇位,还望放过太后娘娘他们一命。” 作者有话要说:盗文请保持三章距离,谢谢了 第三十三章 楚国的天牢条件算是不错,至少要比话本子里好上太多,只是终年不见太阳,湿气太重,空气中泛着一个霉味。 墙上挂着几个火把,相邻火把之间距离太远,道路照得不太亮堂。顺着阴森森的石阶逐级而下,又穿过一道又一道铁门,我终于寻着了芏琅的那间。 她被关在天牢的最深处,进出只一条路。十八道铁门,十八道石门机关,只一人通过的羊肠小道,然后是她那弹丸大的牢房。 没有窗户,只在墙顶角有一条一寸见宽的缝,上面又用铁窗封住,就是老鼠也钻不出去。此刻乃是深夜时分,月亮高高挂在,有一缕月光射进来,却只在地上留了细细一条儿。 中间摆在一方矮凳,一张破旧的矮方木桌子,上面的红漆差不多掉光了,一条桌腿也有些蛀了,只剩另外三天腿颤颤巍巍立着,好像随时要倒下来。桌子上一支蜡烛,还剩一指来长,灯苗只有豆大,想要照亮屋子完全是妄想。桌上另放着一只茶壶,一个杯子,一个碟子,碟子里一只冷得发硬的馒头,茶杯里没有水。 靠墙有一张床,石头砌成的,上面铺着薄薄草铺子。床大概不到三尺宽,七尺来长,委实小得紧,不小心就会从上面摔下来。 空荡荡的牢房,连盆净手的水也找不着。 芏琅的外袍被脱下了,只着一身亵衣,发丝有些凌乱,好在身上看不出什么伤口,手脚上也没有铁铐之类的,大抵是想着她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弱女子,没什么大碍。不过,能活动自如也算好的吧。 我隐了身形,芏琅瞧不见我。 她静静坐在石床边上,闭着眼,面容平静。 这么多年交情了,她的习惯我还是懂些的,由于身份尊贵,平日她难免嚣张跋扈了些,但真正气到了却是面上一点都显露不出来。此刻,她约莫气得不轻。 我站在铁门前,用法术将四周隔了,方才小声道:“芏琅。” 芏琅听了声音睁开眼,瞧见我,又将眼睛闭上,半晌,方才淡淡道:“你来,他知道吗?” 我摇摇头。 芏琅冷笑一声,从床上站起来,坐到桌边提起茶壶倒了杯水,倒得有些满,水溢出了些到桌面上。她喝了一口,凉飕飕道:“我若是不叫你,你今夜可会来?” 方才,她被押走之前飞快看了我一眼,这眼神我熟悉,自小她想我半夜去找她溜号下山去玩的时候就是这眼神。 我恳切道:“你被抓了,我自是会救你出来的。” 芏琅将眼睛从茶杯上挪开,赏了我一瞥,又盯回茶水:“我现在法术被封闭了,一时出不去,但倒也不急在一时,至多三天,我就能恢复了。可是宋子轩此次动静太大,明日天一亮,只怕全国都知道了。” 我不说话,静静待她往下讲。 “其实我也不瞒你,此次我下凡界,乃是奉玉帝之命。他夜观星象,发现人间出了有一颗星星有偏离轨道之势,此星辰左边就是破军,右边是贪狼,走向至关重要,稍微出差错便是一场人间浩劫。 你大概已经猜到了,这颗星星就是宋子轩。 本来此星辰已经渐渐回归正轨,你来了,却突然又歪了,并且越来越严重。 我眼看着他越走越偏,走向毁灭之路,却终是无能为力。” 芏琅放下茶杯,从凳子上站起来,与我面对面站着:“宋子轩这一世失败了,下一世我定许他个皇宫贵胄的命格,让他堂堂正正当天子。可此次若是他真篡位成功了,只怕造下的杀戮之罪要将他打入地狱里永世不得超生。不为天下苍生,就算是为了宋子轩本人,我亦不能让此事继续下去。你现在是唯一可以阻止这事发生的人。” 我叹了口气:“可否再给他几天想想,让我亲手杀了他,我有些……” 芏琅冷笑一声:“他早已想了十年,凭着几日功夫,你以为你能改变什么?” 我一惊。 芏琅又道:“只不过是表面功夫做得好罢了。 你瞧瞧他丞相府中的一草一木,一山一石,哪个不是价值千金的。他为了篡位,已经谋划了十年了,朝中重臣怕都被他收买了。喜欢钱的他就给他们钱,喜欢权的他就给他们权,个个都是针对弱处下手。 小皇帝即使再聪明,终究是晚生了几年。 而他费这么一番功夫,不过就是希望哪天能够以九五之尊之位控制住你。 可惜他千算万算,算漏了你不是凡种朱雀,你完全可以不受他的控制。凤寰,放手去做吧。” 雷雨过后气温有些低,身上有些冷。 方才芏琅一席话,句句让我胆战心惊。 可是…… 宋子轩仍旧是住在丞相府里,大抵还没来得急搬。 见我主动来找他,宋子轩神色有些期盼:“阿寰可是无聊了,我吹笛子给你解闷儿可好?” 我吸了一口气,道:“子轩,我答应你不走,你不要篡位好不好。” 宋子轩的眼神蓦地暗了,他放下笛子,在手中转了转,垂下眼帘盯着笛子上挂的坠子,低声道:“阿寰,你看看这个新编的坠子,上面的珠子漂亮吗?” 那珠子拳头大小,闪着幽幽的光。 我淡淡道:“珠子挺大的,书色还成,是子轩新买的吗?” 宋子轩将笛子递到我手中:“这笛子我一直很喜欢,今儿送给你。” 笛子的确漂亮,翠绿翠绿的,笛声修长流畅,玉质精良,一看就价值不菲,但最最贵重的,乃是那个凝神珠做的坠子。 我心突突跳得厉害,忍不住伸出手,握住笛子一端。 宋子轩却不放手,死死握着笛子的另一端,关节有些发白。 “你看,你还在骗我。明明就很想离开,我若是信了你的话,是不是又要失去你了?” 大抵是他的声音太过苍白,我的脸也跟着有些泛白。 “你在害怕些什么,我如今就这般让你不敢接近吗?” 如果可以,我真的想留下来,真的想陪着他。他的寿命能有多久,于我漫长的时光来说,不过是眨眼的那一瞬罢了。 我抬眼盯住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子轩,你既是知道,又何必强求我。你不开心,我更不会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