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多少时间。”我道,“不如我们边下去边商量。” 小花按住我的肩膀,指了指帐篷外轻声道:“我知道你很急,但是我们准备东西也需要时间。” 潘子道:“小三爷,我们是下去救人,必须准备妥当,否则不仅有可能救不了他们,还可能把自己也搭上。” 我知道他们说得有理,只好焦虑地坐下。小花指了指外面:“我们出去商量。如果我们在帐篷里自己商量,那帮新伙计心里会起疑。” 我心里叹气,跟他们出去。入夜后这深山中的诡异妖湖上反而明亮起来,月光苍白地洒下湖面,能看到对面的悬崖。夜空出奇地亮,有一种妖异之感,反而使我们看不清石滩另一边裘德考队伍中的情况。 小花把其他人叫过来,把样式雷和胖子肚子上的地图全部摊在帐篷的防水布上,对比样式雷和胖子肚子上的地图可以看到,两者完全没有共通之处,根据胖子地图上的路线推断,这座山的岩层里,有非常复杂的自然裂缝体系,蜘蛛网一般,其中有一条通往了闷油瓶他们所在的区域。 而闷油瓶他们是从样式雷标志的路线进入的,也就是说,这些裂缝在山体岩石中,和样式雷标示的路线是相通的。 我不知道胖子是靠什么在这么多裂缝岔路中找到正确路线的,也许是他的运气好,或者是他一条条地试探找出来。但是,显然,通过这一条裂缝回去寻找闷油瓶他们,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这就意味着,我又要进入到那压抑狭窄的空间内,我曾经不止一次发誓,绝对不会再让自己进入到那种境地当中去,但是命运的玩笑,却一次一次告诉我什么叫身不由己。 小花道:“有几点是必须考虑的。比如说,胖子到底被困在那缝隙里多少天了?有可能只困了几个小时,也有可能困了几天了,那说不定在他刚刚被困住的时候,底下的人还活着,但是现在已经遇难了,他刚被救起的时候神智混乱,让我们去救,也许已经来不及了。” “这一点,胖子如果不醒过来跟我们说,我们自己考虑没有意义。”我道。 “对,不管怎么说,我们得当成下面的人还活着去应对一切。”潘子道,“如果他能醒最好,不能醒我们还是得下去,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我想起闷油瓶的古刀,心里不是滋味,“但是我们不能无限制等下去,你们现在就去准备, 五个小时之后我就去把他叫醒,问出消息后立即出发,如果问不出我们也必须出发。” 潘子和小花对看了一眼,显然有些犹豫,我道:“不能浪费胖子给我们带来的时间。” 潘子就点起一支烟,点了点头,就对身边的几个伙计说道:“好,一切听三爷的,你们分头准备,五个小时。” 那几个小鬼都很兴奋,立即点头,小花带着他们分头走开了,潘子又看了我一眼,似乎有什么话欲言又止。 “怎么了?”我问道。 潘子轻声道:“小三爷,这些孩子,都是苦出身,我们在考虑事情的时候,要给他们留点余地。他们并不是炮灰,他们也都是命。” 我看着潘子,忽然心中就涌起一股奇怪的感觉,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潘子递给我一支烟:“五个小时后,我和花儿爷带一半的人下去,你和秀秀皮包留在上面,假设我们出事,你们还有一次机会。” “为什么?”我一下就急了。 “我们没有其他办法。”潘子道,“这是必需的措施。” “那这样,我和你下去,小花在上面。” 我道,“要我在上面等,我宁可下去。” 他指了指脸颊:“您现在是三爷,您在就有希望,您如果出事了,那就真的完了。” 我愣了一下,知道他说得很有道理。 “小三爷,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好好走吧。”潘子轻声凑过来道,给我点上烟,然后站起来,就对其他人大吼道,“三爷说快点,别磨磨蹭蹭的,想不想发财了!五个小时后没准备好,就留在上面喝西北风!” 第十七章 少年盗墓贼皮包 皮包真的是个小鬼,年纪太小了,其他人准备时他就在湖边打水漂玩儿,潘子说,这一行都有自己的装备,他不用下去,自然不用整理,而且这个行当里,嚣张的必有绝活,因为没绝活的嚣张一次基本都挂了。 小花的东西显然整理得非常好,一直在研究“肚皮地图”,我看着潘子到处去忙,想起他最后的那些话,心里很不是滋味。 潘子那是一种指责,虽然我听了有些不舒服,但我知道他是对的,一个真正的领导者,是必须平等地考虑所有人。 但是,我并不是一个真正的领导者,我只是个冒牌货,当时我想反驳他,但他的最后一 句话,让我明白了我是一个内心懦弱的人。 确实,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我没法拿任何理由当借口。此时此刻,再也没有人会在 我急切地说“我们快点下去”的时候说:“不对,现在还不是时候。”唯一能说这句话的三叔已经不在了,而我代替了他的位置。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很多三叔当年的样子,我忽然意识到,当三叔说着“不行”或者冷着脸点头说“可以试试”的时候,他的内心绝不会轻松。我曾经觉得说那些话是如此的简单,不自己经历,很多东西真是我不可能知道的。 很快,小花开始做动员了,我看到他拍手让准备下去的人聚过去。 在夹喇嘛的过程中,所有最核心的信息,都是在下地前才会透露给喇嘛们,铁筷子用这种方法防止黑吃黑或者喇嘛们泄密给其他人。 小花是一个很有表演天赋的人,他显然没有我的那些烦恼,早在我还享受着单纯生活时,他已经习惯了我刚才纠结的事情。我看着小花聊天似的和那些人布置着,轻松得犹如一场演出前的讲戏,我有些羡慕,又有些酸楚。 “这种不同,平常看看不出来,但是你通过倒影来看就十分明显。”我走过去想去听听,就看到他指向湖的对面。 湖面四周的一切都在月光下,我手搭凉棚,仔细去看湖中的景色,只见四周的悬崖在倒影下反转了过来,能看到对面湖边一整圈的山势,起伏不定。 “很神奇,这些山里隐藏了一座极为罕见的古楼,可以说是张家古族的群葬墓穴,这里风水相当特别,呈现一种群仙抱月、吸风饮玉的格局。你们看那边的山头,树木摇曳,但是湖面上平静如水,连一丝波澜都没有,说明这个地方,如果风吹入的方向不对,是碰不到湖面的。古书上记载,这种湖里很可能有龙,湖边的山脉就是龙脊背,古楼修在龙脊里,那是敲骨吸髓,有点凶恶了。” “龙肯定没有,我们之前潜下去的时候屁也没看到,娃娃鱼倒是有。”我道。其他人看我来了,立即让开一条路,都点头道:“三爷好。” 我示意不用管我。小花继续道:“古书上记载,有两种湖里很可能有龙,第一是深不见底,湖面太平静的,第二是无风起浪,那是通着海的。其实,你自己想想,湖面平静,说明这个湖静谧,无风起浪,说明湖底连通着地下河,这都是湖里有大鱼的因素。所谓的龙可能就是非常大的鱼。” 有个伙计问道:“为什么凶恶?这里风水不好吗?” “也不是不好,一般风水讲究卧居清远,或者雄于领上,都是以山脉为依托、水脉为灵息,以求长存永固,但是,这座古楼如果真的存在,修在龙背上,断了风水脉,等于一个肿瘤。” “你是说,这条龙脉——” “很可能已经死了。”小花道,“所以难怪张家有迁坟的习惯,他们的群葬墓能在龙脉上敲骨吸髓,吸光了龙气就换一条。” “那为什么呢?这种格局有什么好处呢?” 小花摇头:“没什么好处。要说好处,只有一个,但是如果是那样,咱们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他皱起眉头,转头问我:“三爷,兄弟们现在退出还来得及吗?” 我对他这种奇怪的玩笑无语,他看我们没什么反应,就失笑。潘子就道:“花儿爷,你这玩笑到哪个字为止,前面半句是玩笑吗?兄弟们为了发财才来,你可不能吓唬我们独吞。” 所有人都哄然大笑,就在这个时候,皮包从湖边走了过来,对我们道:“几位爷,刚才我打水漂的时候,一直在琢磨一个事情,我觉得你们在下去之前,得考虑考虑我琢磨的这个问题,因为你们的推测可能是错的。” 我们愣了一下,小花就道:“哦,果然是高手,你想到什么了?” 皮包摊开他的手,他的手里全是用来打水漂的小石片,显然说完后还想回去打。 “你们提出张家人有群葬的习惯,古墓不是封闭的,是开放式的,后人死后可以多次进入古墓安葬,对吧?” 我们点头,他就道:“假设一下,张家古楼在山体之中,他们的古墓是多次使用的,家族死者都要葬入古墓之中。你想,这其实挺劳民伤财的,你大老远抬个棺材,从外面走山路进来,一次还行,但这几百年里张家总不会只死一个吧,这么大的家族,死个十来个总有吧。如果隔三差五的,村子老是出现神神秘秘的陌生人,那村子里肯定会留下什么传说。但是在外面的巴乃村,我们什么传说都没有听到,这有点说不过去,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 “你的意思是说,张家古楼是开放式古墓,死者归葬的推测是错误的?”有个伙计问道。 “不会,我们在四川明显地看到了开放式古墓的证据,这么精密的设计,肯定不会是闹着玩儿。所以,开放式古墓一定是正确的。”小花道。 “我没说老板们是错的,我是说这件事情,有蹊跷。” 我不得不承认皮包说得有些道理,难怪他是新生代里身价最高的一个。不过,他说的问题对于我们并没有实际价值。 “其实,未必是这样。”小花道,“也许历史上有一些传说,但是没有留存下来,因为这个村子所处的地方,在历史上并不是一个平安之地,这里一直有战争发生,这个村子里的人,可能已经因为屠杀或者瘟疫死绝,然后重新从其他地方填军进来好几次了。” “即使如此,这个村子百年内总没有被屠杀过吧,到阿贵现在最起码四代人了,这段时间内,按道理也应该有张家人进村入殓才对。” 我们都皱起了眉头,这确实比较奇怪,难道张家人在阿贵四代人的时光中已经完全没落了,还是说,这段时间张家没有人死亡。 “我们并不是什么传说都没有听到。巴乃是有传说的,最近的一个传说,我们一直在讨论,年代还非常的近。”沉默半晌,小花忽然道。 “是什么?” “带着铁块的考古队。”小花道,“就是一个‘传说’。不过——”他啧了一声,“如果是这样,那事情就有意思了。” 我一开始不明白,但是随即我冒出冷汗,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脸:“确实有意思,难道是这样?” 潘子不明白:“两位爷,我读的书少,别打哑谜行不行。” 我对潘子道:“我们之前最熟悉的巴乃的传说,就是考古队的事情。这里有一个心理误区,结合皮包说的奇怪的地方,那考古队的事情,完全可以有另外一个思考方向。” 第十八章 颠覆前情的推测 “请三爷赐教!” “我说得简单一点,张家是个大家族,必然生活在巴乃村外,很可能是外省,如果张家有人逝世,那么归葬的习俗会让他们来到巴乃,势必巴乃村子里会有外人出现。这里会产生两种可能性,一是外人的数量很少,尸体被偷偷地包裹着偷偷进山入殓;二是棺材或者尸体非常沉重,所以外人的数量相对较多,会是一支送殡的队伍。”我点上烟,“前一种的可能性不大,这深山之中,要往返需要大量的物资,两三个人背一具尸体进山是不现实的,而第二种可能性就大了很多,但是你有没有发现,这所有的特征,和考古队的出现太像了。” 潘子一拍大腿,也明白了。 “我的娘亲,你是说,那根本就不是考古队!我操,当年的考古队,是给张家楼来送葬的张家族人?” 我点头:“我们被考古队这个名字先入为主了,我们一直认为是考古队就必须挖点什么出去,但是,也许,他们到这里来,根本就不是挖什么东西出来。” 小花点头:“他们是在送葬。” “可是,霍家也在其中啊。”我道:“她难道是张家人吗?” “不不不,我们从头想起,结合所有的资料。”小花道,“我们知道,那支考古队的规格很高,甚至受到了某个最高领导人的接见。” 我道:“有一个人告诉过我,当年的事件,有着强烈的政治氛围,甚至已经通天了。背后的背景极其深。” 小花继续道:“我们一开始都认为,他们是在这里寻找张家古楼,并且从里面拿取什么东西。唯一的线索,就是那些铁块。” 我道:“现在,我们都知道了,他们可能不是要拿东西出来,而是送东西进去。他们——是在送殡。队伍中有霍玲,虽然霍玲并不姓张,但大家族出殡,还是会有很多异姓同胞的,所以霍玲在其中并不是不可能。” 我和小花同时沉默了,我脑子忽然就有点僵硬,那不是思维混乱,而是思维极度清晰的僵硬。 隔了好久,潘子才说道:“操他们奶奶的,这些我都没兴趣,我只想知道,如果你们的推测是真的,他们把谁送进去了?” 我摇着头,心说鬼才知道,谁都有可能啊,又问小花道:“张是天下第一大姓。会不会是张大佛爷?” “不可以这个作为推论,在那个时代,改个名字太容易了,老九门每个人至少都有十几个化名,他们那批人最后的名字几乎都不是原名。张大佛爷显然和张家应该有关系,但是按照我对他们的了解,应该不是,而且霍玲阿姨在老太太嘴里并不是个心思缜密的人,如果是张大佛爷入殓,怎么样也应该是老太太亲自去,而不会找一个并不算特别出色的晚辈。” 我点头,小花的说服力很强,他又道:“另外,还有一种非常大的可能性,就是‘鸠占鹊巢’,被送进去的主,很可能不是张家的后人,可能因为张家古楼有什么我们所不知道的诡异作用,所以他们把尸体送了进去,那也能从另一个方向解释刚才三爷的问题了。” “你是说,为什么霍玲会在送葬的队伍里面吗?” “比起把一座古墓里的东西拿出来,把一具尸体送进去,其难度可能更大。假设当年老九门联合盗墓活动的幕后势力,同时也是七九年考古队的幕后势力,那七九年在这里发生的事情就应该是老九门事件的延续。不比盗墓是单纯的破坏,入殓一个古墓,就好比是在螺蛳壳里做道场,这种情况下,对于队伍要求就更高。新生代的霍玲被征召出现在这里,并不稀奇。” 我摸了摸头上的汗,心说这真是我完全没有想到的状况。 “当然,我们现在只是推测,事实到底如何,要进到里面才能确定。”小花道,“无论是什么真相,显然都和我的上一辈有联系,我忽然有点明白为什么我的上辈中有那么多人忽然想要洗底,放弃那么大的盘业不要,宁可让自己的子孙做做小本生意。这水也太深了。” 我知道他说的是老九门里的几家,我道:“但是,不是有很多家还是传承了下来?” “传承下来的那几家,无一不是有非常上头的背景,很可能也是身不由己。”小花道,“比起我们这些陷在这个圈子里不可自拔的可怜虫,吴老爷能设置这么一个布局把你们洗白,真不是一般人啊。虽然说我爷爷解九爷一直是老九门里公认的奇才,但是在魄力上,还真是不如狗五。” 真的是这样吗?我听小花说着,忽然脑子里闪过一次灵感。 我有很多事情并没有和小花他们说,他们并不知道解连环和我三叔之间发生的那么多事,小花说的我爷爷故意洗白,我一直以为是很轻松的过程,但是被他这么一说,我忽然就意识到,也许我想得太简单了。 首先,是我家里整个情况,我的父亲两个兄弟,一共是兄弟三个人,我的老爹是完全洗白了,二叔半只脚在里面,半只脚在外面,三叔则是继承了一切,但他是自学成才,我爷爷并没有教给他太多。 这样的结构,真的是自然形成的吗?我想到了三叔和二叔都没有子嗣,只有完全洗白的我老爹生了我。如果如小花说的,那情况是否是这样——这是一个沉默的约定。 三叔进入行业,作为背负一切的人,二叔作为备份,在暗中权衡,而我的父亲则完全退出,这样,在三叔这一代,那神秘的压力可能就不会那么大,再到下一代,我三叔和二叔都不生小孩,就在我这一代,吴家和这个神秘的压力的关系就完全隔断了。 想起来这个过程也是相当有可能的事情,我狠抽了一口烟,心说,三叔,苦了你了,虽然你已经被掉包了。 云彩这时候招呼我们吃饭,小花就对我道:“不聊了,几个小时之后一切就见真章了,如果失败,那就直接在下头问我们长辈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第十九章 胖子醒来 胖子第一次醒过来是在四个小时之后,小花已经把所有准备做好,我们都心急如焚地等待他能给我们什么提示,但他醒过来之后,只坚持了十分钟又就睡着了。期间他又醒了三次,都是意识呆滞的状态,根本无法交流。 哑姐说他是身体极度虚脱,给他挂了一些蛋白质,在这段时间里,我们一直在研究他肚子上的“图”。我们根据伤口新旧的情况,判断出了大概的走向,这些刻痕,每一次转折应该都是一次岔口,从胖子肚子上的花纹程度来看,这下面的裂缝复杂程度,没有图是根本不可能记住的。 我非常心急,不知道我们这样的等待是否是在浪费时间,胖子让我们循图救人,应该靠着这一张图就能把人救出来,会不会还是太过于小心?如果下面的人因为我们的犹豫最后出事,我一定会后悔得一头撞死。 小花是我们几个人里最冷静的,他觉得我们除了一张路线图,没有得到任何更有用的资料,现在下去的危险性很大,也许不仅救不出他们,反而把自己困进去。 潘子之前提醒过我,我一直告诉自己,必须为所有人的生命负责,所以小花说的是对的,但是无论心里说多少遍,我脑子只有无比的焦躁。 又等了四个小时,胖子还是没有醒过来的迹象。这个时候小花才决定动一动。 他和潘子先带人下去,摸一下这张路线图的情况,看看是否准确,我在上面,第一时间等胖子醒来。这是潘子之前的方案。 我让他千万小心,他和潘子两个人,对于我太重要了,这盘棋靠我一个人是下不过来的。小花告诉我,一意识到有风险,他不会冒险,会找人把消息带出来,并在原地等我第二梯队的到来。 他们离开之后,我就到胖子的帐篷去,把秀秀抓在身边照顾胖子,以防哑姐和我单独相处的时候对我发难。 我原以为至多就是再两个小时,这死胖子也应该醒了,没有想到的是,等到胖子完全清醒,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 小花他们下去之后,似乎比较顺利,并没有不好的消息传来,这勉强使我不那么焦虑。所以胖子醒来之后,我还比较有耐心等他复苏过来。 我第一次看到有人的苏醒是以他那样的状态。他先是睁开眼睛,看着帐篷的顶端,隔了十分钟眼珠子才动了一下,慢慢地扫向我们,扫完之后,他的眼睛又闭上了。 我们以为他要睡,我已经有点按捺不住,想用冷水去泼他了,没想到他又睁开了眼睛,开口说了一句话:“这个梦里有老爷们儿,那肯定不是梦了。” 哑姐问道:“你身上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有,我很想揉揉那地方,不过我说了你会骂我臭流氓。”胖子很缓慢地说道。 哑姐看了我一眼,显然没见过这么不靠谱的人。 胖子眼睛又转了一圈:“三爷,你不是挂了吗?怎么,难道胖爷我也挂了,你来接我了?妈的,那个臭娘儿们到死都不肯来见我一面吗?” “少废话。”秀秀就道,“你行不行,行就快把情况说一下,我们得下去救人。” 说到这个,胖子目光呆滞了一下,很久才反应过来:“我操,我差点忘了,我出来几天了?”说完他似乎才回过神来,想坐起来。但睡太久了肌肉有些麻痹,一下没起来,哑姐就去拽他,在他背后塞入几只背包让他靠着。 他又有点呆滞,哑姐给胖子头上盖上一块毛巾,拉开了帐篷边上的窗口,让阳光照进来,刺激人的精神。 秀秀把我们怎么发现他的情况、时间都和他大概说了一下。他望天似乎在默想,半晌才道:“那我离开那个地方已经十二天了。”说着转头,“天真呢,我好像之前听到过他的声音。” “他已经下去了,你说让他循图救人,他和潘子都去了,快四十八个小时了。”我道。 胖子听了喃喃道:“他们下去了多少人?” “四个人。”秀秀道。 胖子想了想就道:“这样的话,我还有点时间,这小子总算得劲了一次。我还以为这次凶多吉少。三爷你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又出现了?” 我干笑一声:“说来话长。你得告诉我们你们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胖子做了个要喝东西的手势,皮包马上去泡了一杯咖啡,胖子就道:“我等下和你说,你先说你们还有多少人?” 我告诉了胖子,胖子就道:“我们得在十二个小时内出发,我带路,你们还可能赶得上他们。” “你还要进去?” “这里面的情况很特别,我等下和你说了就知道,按着我的图走基本没有什么危险,天真应该能应付得过来。但是,最后那一关他们肯定过不了。” 我熟悉胖子,看他说这话的表情就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于是给皮包打了个眼色,让他立即再去准备。 胖子活动了一下手脚,还是有些迟钝,他的脸在阳光下更加清晰,脸非常水肿,显得更加疲惫。我问他要不要再睡,他摇头喝光超浓咖啡,便开始说话:“没太多时间,我得把我们遇到的事情立即告诉你。” 我点头,他就叹了口气:“我操,三爷,我这次真的是大开眼界。想不到世界上还有那么奇怪的地方。 第二十章 古楼是世界上最奇怪的景象 在接下来的两小时里,胖子把他们进人张家古楼的所有过程详详细细给我们说了一遍。胖子的叙述振其生动,如果我能够完全记述下来的话,会是非常好看的一部短篇小说,但是显然我没有这么多时间,我只能挑选其中最关键的部分记述出来。 人口是在妖湖十几里外的深山之内,说是十几里外,其实也就是隔了一座山而已。胖子指了指湖对面的峭壁,说就是悬崖的另一面。 这个人口是一个斜着向下开山进去的石头隧道。在一棵大树后面这棵大树几乎是横在山体上生长的,树干上全是藤蔓植物。其实树干和山体之间只有一个人的距离,所以人还得挤进这条缝隙里,才能找到那个人口。 胖子估计这种长势奇怪的树是特别种植的,目的就是为了掩盖人。但霍老太说不是,因为那样的树在山上更加引人注目。那很可能是这里的工程使岩石层发生变化所致,那棵树最早应该不是那样的。 最大的可能性是附近的工程使这里的岩石土层松动。在工匠离开之后,树的一部分树根断裂,趴到了山岩上,但并没有死去,然后慢慢形成了这样的景象。 但他们没有细想,因为意义不大。他们砍掉了这棵树上的一些藤蔓,终于找到了人口。 他们从人口进去之后,遇到的大部分机关都是堵塞性质的,比如说非常非常厚的石墙这些机关都有非常奇怪的开启方式,他们使用我们提供的密码破解,但开启之后,每个堵塞机关之间的路途却非常的平静,平静得让人不可思议。 他们一直往里走,通道很狭窄,几乎让他们只能够匍匐爬行,这一看就是他们打盗洞的一种方式和习惯。整个通道的基本形状是方形的,通道的地上有很多废弃腐朽的干裂滚木,胖子认为是当地人拖拽棺椁时留下的痕迹。 突变发生在第三道机关,也就是我们在四川四姑娘山提供了错误密码的那道机关。仔细去想的话,那其实非常奇怪,因为胖子说,即使他们按错了机关,他们还是能打开那道石门。并没有什么致命的事情发生。 更奇怪的是,他们走过整条通道,一路看过来,发现通道内几乎没有设置任何机关的痕迹。这是闷油瓶最早发现的,他对所有的墓葬和机关都有很深人的了解,所以他的判断是可信的。也就是说,那些开门的暗号,似乎只是摆设而已,唯一的作用就是移开那些石门。 这非常奇怪,毕竞花这么大锖力在几千公里外的四姑娘山里设置这么复杂的密码。而真正使用密码的时候,它却只是个摆设,这太不符合情理了。面对这种情况,他们反而更加不安,因为这意味着两种可能性,第一种可能性就是,这里确实没有机关,他们过于小心了,另外一种就是,这里的机关设置,超出了闷油瓶的经验范围。 很快他们就发现,他们遇到的情况绝不会是第一种。但是是否是第二种,他们却又不敢肯定。 他们通过了密码错误的石门,在低矮的通道里继续行进了一两公里,就发现不对劲了。 出事那一刻,胖子最先看到,前面出现了一丝非常奇怪的光亮,他还以为终于到达了张家古楼。兴奋得要命。但还是要小心翼翼地靠近。那一百米的路段,他们几乎花了三个小时才摸索着走完。直到走到那丝光亮跟前才,发现一切都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怍一一那泛然是阳光。 胖子拨汗那个地方的藤毡往外走。就发现他们竟然走了出去,外面是一片隐秘的山谷:原来通道的尽头,迕也是一个开在山帷岩石上的出口。 那种感觉我几乎能感的身受,就像你去参加一个非常残酷的选秀节目。得了第一名,却发现奖品只是一张奖状。 即使奖品是一坨屎,也要比这个好接受一点。同理。他们走到洞穴的尽头,就算发现坑道被完全封死,也比奇奇怪怪地走了出去要好 他们从洞口爬出,顺着山腰爬上山顶,就发现自己仍旧在人口所在的那座山附近,很多景现他们都曾经看到过。这让他们觉得很不可思议,经过一路跋涉,他们竞然直接就走了出去。他们以为有可能通往张家古楼的石道,会像地铁一样,在地下是地铁,到了地上又是轻轨,于是他们决定继续往前走。 他们在山上找了很久很久,再也没有发现其他人口。显然,如果按照这样的推断,这条样式雷上标示的通往张家古楼的隧道,几乎只是一道笔直的石道。然而它没有通向任何古楼 霍老太认为这根本不可能是骗局,一定是哪里出错了他们翻山越岭,再次回到大树后的入口处。开始按照当时我写给他们的提示。 一个一个机关地再次经过,这次的结果更加不可思议,他们还是走了出来,但出口是在另外一座山上。 那是一座山的山脚,旁边还有一条非常漂亮的瀑布。 一定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他们这么告诉自己。他们此时也意识到了,是否是我们给的密码错了,导致了这个结果。 当时,胖子也想到了之前我们在四川想到的那个问题,比如说,那会不会是一种错误的保护机制?因为毕竞所有开启这个古墓的人,都有记错密码的可能性,如果因为张家后人在传承上的某些失误,或因为战乱甚至更多的社会因素使密码的家传信息缺失了一部分的话,至少他们的子孙不会因为错误地启动了机关而被祖先的机关杀死。 鉴于张家古楼的迁坟和群葬的习俗会有很多尸体回迁的工作,所以这样的错误是有可能发生的。那么,张家古楼的建造者,也必定会考虑到这一点。他们会不会使用某些软性机关,作为一种错误的保护机制,以避免误杀后人? 而话说回来,因为我们提供的密码错误,他们触动了隧道中的机关,使得本来通往张家古楼的通道转向了另一条通道,把他们引出了隧道,这确实是十分可能的。但这个怀疑后来被否决了,原因还是一个概率问题。霍老太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个机关就没有任何意义了,所有人都可以不停地尝试,即便错了也不会有任何危险。 和我在四姑娘山遇到的机关问题是一样的,这是一个逻辑问题我听到这里的时候,几乎立即就猜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次数,关键在于错误的次数:” “对!”胖子点头,“他娘的,我当时就和他们说了,但我们无计可施:霍老太说,我们都活着,而且石门可以打开,那就证明密码一定没有错,我们肯定是在通过隧道的时候忽略了什么。所以我们又折返了回去。” 就是这一次的折返,让事情发生了让人无法理解的变化。 第二十一章 隧道中的诡事 所有的过程几乎和之前一样,只是这一次他们更加疲倦。他们几乎是一寸一寸地在石道壁上寻找,用胖子的话说,闷油瓶那两根触角一样的手指几乎摸过了这些石壁的任何一寸地方,但是一路都毫无结果。 就在他们觉得很快又会走出去的时候,这一次情况却发生了变化一他们很快走进了一条死路。这条隧道竟然变成了死胡同,他们的面前出现了石壁, 参加了三次选秀之后,选秀节目的奖品真的换成了屎。 莫名其妙地,闷油瓶就觉得不妙,于是他们立即往回走,打算出去之后再琢磨。只走了十几米,他们就发现,这次的奖品不止是屎,而且是臭狗屎。 他们很快就问到了人口,等他们走出去之后,立即就发现不对,这竞然不是他们进来的口子,他们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小型的洞穴。这个洞穴的底部全都是水潭坑坑洼洼的。 他们一开始以为自己阴差阳错地找到了古楼的位置,这个洞穴就是古楼的所在地。这些水潭就是关键,于是开始研究这些水潭,水潭并不深,胖子立即就发现,水潭的底部沉着大量的白骨,都是人的骨头。就在他们纳闷这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很快霍老太就开始出现了反应。 “也亏得霍老太身体弱。我们一路过去,只是觉得空气非常沉闷,也没有意识到太多,一直到霍老太忽然皮下出血。我们才意识到,洞里的空气有问题。那个洞里的空气有毒,可能是因为地下的矿物和气体积聚的原因。我们戴了防毒面具,但是没有用,那毒气的腐浊性十分强,是直接被皮肤吸收的。”胖子道,“我们立即退到隧道口子边,接着退回了隧道里面,那里稍微可以坚持一下。” 至此情况已经很清晰了,这条隧道里的机关,只能错误两次,第三次开始,机关就会把所有人引向一个充满毒气的洞穴里。 如果使用现代科技,这个机关其实并不难实现,只需要一个三向阀门就可以了。但是,在闷油瓶百分之百确定这里不可能有机关之后,这样的现象还是发生了。于是,两拨人都开始产生了不信任的感觉。 在那种状况下,胖子和霍老太都开始怀疑闷油瓶的判断,只是其他人没有任何有说服力的想法。后来霍老太用自己的威信压住了危机,接下来的几小时十分难熬,他们使用了所有的东西堵住隧道口,不让毒气过快涌入。 同样的一条路,走了两次,出口竟然完全不同,这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这种软性的机关是怎么建造的呢?这有空间上的悖论。 我不由得想起了在云顶天宫遇到的事情。难道古人就是有这种技术? 他们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尝试。但是,几乎每一次,他们都是从不同的出口出来。这山内不知道有多少出口,竞然能让他们每次出来都不一一样。 他们先是讨论了这里有尸胎存在的可能性,胖子的摸金符又被烧了一回,但是这一次完全没有效果。 这种打又打不到,挖又挖不着的感觉,让他们已经近乎崩溃,整支队伍完全不知道自己处在何方,当时甚至还觉得,整个张家古楼不在我们的空间当中,而处在另外一个空间里。只是可惜,通往那个空间的通道,还没有嫁接到这个空间之中。 我在听的过程当中,就知道胖子他们最终还是找到了张家古楼。我非常庆幸的是,搞错的密码并没有把他们害死,虽然我很想知道胖子最终是怎么逃出来的,但是现在我急于知道后面张家古楼的事情,比平时还着急了些。 “不用跟我说这些细节,直接告诉我结果。”我说,“你们最后是怎么进入古楼的?” 胖子摇头:“不是我们,是他们,我没进去。我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进去的,你别急,我不是要从头说起,我说上面这些是有意义的,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是关键。我只能告诉你经过以及他们一定还活着的理由。” 在长时间的无计可施之后,他们终于停了下来,开始思考事情的真相,进行某些假设。胖子列出了他的枚举法。 这一次的几个选项是这样的: 其一,这条隧道之中存在着他们无法理解的铕巧机关,这些机关运作导致了这个结果。 其二,这条隧道确实超越了时空的限制。 其三,他们的神志被什么东西左右了,这个东西和尸胎不同,用犀角燃烧的烟无法找到。 其实这些都是老生常谈,也就是前面推测的几种可能性。 他们对此一一进行了测试和反驳,在闷油瓶反复确定这条隧道不可能有机关之后,胖子用了他自己的方法一在石壁上凿了几个小洞,放置了一些炸药,然后进行小范围的爆破。 出乎他意料的是,这里的石头没有他想的那么结实,石壁被他炸掉了很大一部分,出现了一个大深坑。他继续往里炸,想找到石壁后可能有空间的证据,但是炸了几次,坑越来越深,露出来的却全是石头。 他找了好几个地方做这样的爆破测试,都是一样的结果。 机关不可能埋在太深的岩石后面,第一条被验证是不可能的。 第二条胖子压根就不相信。他对尸胎耿耿于怀,认为一定是隧道里有什么东西迷住了他们,想让闷油瓶一路洒血,看看有没有效果闷油瓶没有理他,但提出当时唯一一个可能让他们获救的办法。 他们在隧道的两头各站一个人,在人口处的人一定不会变,但如果隧道的出口会移动的话,在隧道里行走的人往回走,从人口再次进来之后,守在隧道出口的人就有可能看到隧道口移动的真相。 因为在隧道出口发生的状况可能让人匪夷所思,所以这个人选必须是闷油瓶,而胖子守在人口的位置,其他人以最快的速度,重新问到人口,通过隧道。 胖子之所以会被选在人口的位置,是因为在当时霍老太的队伍中,只有他和闷油瓶两个人还保持着相当的行动力,这和胖子与闷油瓶之前大量匪夷所思的经历是分不开的,所以在其他人都近乎崩溃的时候,他们两个人几乎都在单干。 当时他们分了工,闷油瓶戴了手套,绑住裤管袖管的缝隙,进了洞穴。 从此,他就没有再出现过。 他们中的一个人出去看情况,只去了三分钟就跑了回来,说闷油瓶竟然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