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头,其实自由深潜也不是完全的徒手,也是有相关的装备和保护措施的,而其中最重要的是人的心理素质。我在西沙的时候,听那几个潜水员和我们说过,深水潜水最关键的恰恰是心理素质,所有的深水潜水,特别是自由深潜的潜水员都会做瑜伽的入定训练。在水深的地方,四周一片漆黑,犹如身在一片虚无中,这时人会不自觉地恐慌。在水下,一恐慌就没法定神了,很容易出事情。有水肺的时候,耗氧量也会大幅增加,如果没有水肺就可能直接心理窒息了。 可惜西沙的那片区块海水都太浅,而且水太清,我没有体验到那种感觉,也不知道实际碰到会是如何。 不过自由潜水对于装备并不苛刻,我们可以找到一些替代品,比如说胖子提出的问题,我们只要用石头加速我们下降就可以了。这里的湖原先可能很深,但是这些年水位下降不可能还有一百多米,我看五十米深已经是极限了,当然在潜水之前我们也得先探一下。 我们详细讨论了一些细节,三个人都很兴奋。第二天我们起得很早,趁着太阳没出来,我还是继续在岸边进行最后一次搜索,确定自己昨天的印象。湖四周有一层薄雾,但是只到湖的外延为止,云彩他们都习惯了早起,早早就烧好了早饭。那是很薄的稀粥,胖子一个人都能喝十碗,不过云彩烧的,他怎么也不会说不好喝。 吃完后,胖子也来帮忙搜索,这一次带了狗,胖子逗那些狗,说找骨头,找骨头,找到骨头给你们配母狗。狗却自顾自到湖边喝水嬉戏,完全不理会他。 等到日头出来,我已经又转了一圈,确定是不太可能找到了。我和他们合计,确定得下水,时间定在下午水稍微暖和一点的时候,于是按照昨天计划的,开始收集和准备很长的绳子、一个小浮筏、几块重量合适的石头。 阿贵和云彩帮我们编草绳,不需要太结实,只要能用来测量深度就行了,但是要尽量长。胖子拿着镰刀割了不少草,然后铺开来晒,但是并不是所有的草都适合编,一大半都不能用。 我和闷油瓶用编好的绳子扎了两只八仙桌大小的小浮排,然后找等同大腿大小的石头,绑上草绳做压仓物。 草绳编了三截,只有十多米,两个人一个上午能有这样的成就就很了不起了,因为没有经过很好的加工处理,很粗糙,但是我也不管了,反正没指望能用上几个月,能撑住几个时辰就行了。 另外把胖子的尼龙包裁掉,把里面的尼龙线扯出来盘了个线圈,上面绑个小石头当成小锚,用来探测深度。 准备妥当之后,我们把这些东西全部堆到小浮排上,然后脱得只剩下裤衩缓缓走入湖中。闷油瓶的内裤是胖子买的,上面有两只小鸡,把云彩笑得差点晕过去。 此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左右,湖水的表面还是冰凉,肯定与活水相连。要是没有太阳,这么大的温差,说不定我们下水还会抽筋。 一路踩水,很快脚下的水的颜色就变深了,这有点让人心虚,看不到底的地方总让人感觉不安全,不过经历了大风大浪,那种感觉一闪就过。湖也不大,我们很快就踩水到了湖中心的位置。 湖风非常凉爽,暑意全消,在湖中心,踩水需要更用力才能保持身体的平衡。胖子用手抹了一把脸,问道:“天真无邪船长,先干什么?” “先测水深。”我道。 胖子拿起系着小石头的尼龙丝,往水里丢去。石头拉着丝线往下不停地沉,丝线圈在胖子手里不停地转动。很快,只剩下线能看到,石头沉入了黑暗之中。 等了一分多钟,线圈才停止转动,胖子把线头拉断,把线一点一点拉上来,一边数绕的圈数,最后确定水深有三十三米多。 我吸了口凉气,虽然和我估计的差不多,但是真听到还是有点觉得可怕,并且这也不一定是最深的地方,这种石头湖,最深的地方不一定在湖的正中央。 “三十三米,大副,咱们得潜十多层楼这么深啊。” “我靠,怎么一听到三十米立马就给我降官阶了?”我骂道,一边硬撑,“十层楼一般般,他娘的,怕个鬼。” 说着就和闷油瓶用泥塞住耳朵,先浅浅地潜了几下适应了水温,让胖子暂时先在上面看着,他胖不那么好潜,我们争取一次搞定就不用他了。说着用绑着大石头的草绳系在腰上,拿好镰刀、装在塑料袋里的手电,我就和闷油瓶打了个眼色。 我们深深吸入一口气,在气到极限的时候,一下把石头从木筏上推入水中,石头缓缓沉下,带动我们直接往水里沉去。 在苏丹,出轨的酋长夫人就是这么被处死的。我抬头看着水面,没有潜水镜,所有的情形都是迷蒙的,模模糊糊能看到胖子的下半身和木筏的影子,还能看到太阳在水面上的光晕。但是这些情景很快就远去了,一下四周便进入了绝对的寂静。再往下看,下面是一片漆黑的深渊,只能看到闷油瓶的手电,他头朝下灵活得像一只水蝙。 这种情形不会持续太久,我告诉自己。随着四周光线的急剧下降,同时出现的是巨大的水压,我的耳膜和胸口开始非常难受,使得我不得不吐出肺里的空气。 很快,我的手电照到了水下的情形,那是青蒙蒙的一片石头,逐渐朝我靠近。随着我的下沉,水底也越来越清晰,我发现水下的石头有深有浅,显然并不平坦,而是一处斜坡。 也就几乎在这个时候,我有点锁不住气,看了看表,才下水不到三十秒。我开始感觉一股压力直冲我的鼻子,很想很想吸气。 另一边闷油瓶还在不断下潜,我抬头看了看头顶,天哪,头顶一片模糊,只在很远处有一点光晕,你可以想象,你在一个漆黑一片并有三十米高的大礼堂里抬头看碗口大小的天窗的感觉,不由得恐惧顿生乱了手脚,感觉没法坚持了。 于是拔出腰里的镰刀想割断拉住我的草绳,没想到的是,浸了水的草绳很韧,我割了两刀,草绳只断了一半,另一半怎么也割不断了。 我一下就慌了,条件反射下告诉自己深呼吸镇定,结果一呼吸一口水直呛进肺里,我整个人咳嗽得曲了起来。 好不容易把肺里的水憋住,从绳子的一头传来一阵震动,石头已经落到底了。我努力稳住自己朝下望去,水底果然是一大片单调的陡峭石滩,和岸上的石滩一样,都是大大小小的石头。不过这些石头经年累月泡在水里,上面覆盖着一层水糜,让我感觉异样的是,这些石头完全是“干净”的,不像我以前看到的水底,石头上都会长一些藻类和螺丝。 石滩很陡峭,我的“负重石”卡在石滩的几块石头里,没有往陡坡下滑,但是石滩下面一片幽深,好像还有得潜。 我不知道现在的深度是多少米,另一边闷油瓶下潜的地点肯定比我深得多,因为我已经看到他的手电光沉了下去,好比黑夜中一个模糊的信号弹。 我肺里的气已经吐光,人也开始往水底沉去,很快就趴在了水底,这时反而感觉自己还能憋上一段时间。刚才的紧迫感可能是水压压住我的胸口导致的,我撑了一下,把我的“负重石”从卡住的地方搬了起来,往斜坡下方丢去。 负重石头滑了下去,再次带动我下潜,又滚下去了七八米,石滩的坡度变缓,石头又停住了。 我抓住绳子再次沉下去,还想搬起石头,这时我忽然发现我斜坡下方深邃的青灰色的水中,出现了一个巨大而模糊的影子,好像一只鳄鱼的脑袋。 水下的视线十分的模糊,我只能看清楚大概,不由得吓了一跳,心说这种湖里都会有水怪? 手电照下去,却看到那影子其实是一间样式古老的木楼,垮塌在我脚下的深沟内,只有一个大概的架子,上面覆满了棉絮一样的沉积物。我拽住绳子稳定自己的姿势,靠近那木楼再转动手电,看到这种木楼不止一间,下面还有不少交错的黑影,甚至还有破败的瓦房。顺着这深沟的坡度望下去,石阶,篱笆什么都有,所有的这些都静静地沉在湖水中。 天哪,我惊呆了,我看到的,竟然是一座瑶族的古寨。 第二十一章 湖底的古寨 幽深青色的湖底给过我很多想象,但是我从来没有想到,我会在湖底看到这些东西。 这些木楼被沉积物完全覆盖,很像沉船的一部分,在这种光线下我无法仔细观察,但还是能肯定,我眼前应该是一座沉在湖底的瑶族古寨。 更深处的坡下一片黑暗,下面黑影幢幢,肯定还有东西,我猜测都是这种高脚木楼。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湖底会有这些?难道这里发生过大面积的山洪,导致山体崩塌,把原本是村庄的地方淹没了? 看着这幽冥一般的青色古楼,我整个头脑都混沌了,连四周的环境都忘记了,只是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情形。 正在发呆,忽然浑身一震,我开始往上浮去,一扯脐带一样的绳子,发现原来被我死死拽住的绳子终于断了,这时候才再次感觉到令人窒息的水压扑面而来,再也顾不上眼前的情形,奋力向上挣扎着游去。 那是一种让人很难形容的感觉,有了浮力的帮助我上升得非常快,四周是黑暗,上方是逐渐明亮的光圈,我的大脑开始缺氧,只感觉光圈越来越迷蒙,像在游向天堂。 淹死的人最后看到的大概也是这种场景,我心说,最后的几秒我的气已经到了极限,脑子一下空白,眼前一片白光,之后猛地感觉脸一松,四周的白光收缩了,同时我听到了水声和其他无法分辨的声音,看到了水光潋滟的湖面。 我几乎就没有力气吸那第一口气,那一下呼吸几乎是用全身的力气爆发出来的,等我终于让肺部充满空气的时候,我差点晕了过去——天哪,活了几十年,从来就没有觉得呼吸是那么舒畅的一件事情。 接着我开始大口喘气,几乎是恐怖地吞咽空气,逐渐地四周的一切舒缓过来。 等我完全清醒,抬手看了看表,发现从我潜水下去到我浮出水面,才过了一分钟多一点,我却感觉过了好几个小时一样。水底的环境和看到的情形太让我震惊了,以至于感觉都失常了。 而在平时我的憋气时间没有这么短,看样子游泳池和深水湖泊完全是两回事,我想得太天真了。 胖子和筏子在离我三十米处,可能是我最后冲出水面的时候用错了力气,偏离了方向。我朝胖子游去,游回到筏子边上,胖子就问我怎么这么快就上来了。 我刚想说话,忽然感觉上唇很烫,一摸,竟然流鼻血了。接着耳朵和全身都开始疼起来,人开始晕眩,差点就从筏子上脱手沉下去,恍惚间感觉被胖子拽住了,隐约听到他对我道:“我操,你上浮得太快了,血管爆掉了!” 还好晕眩稍纵即逝,很快我就缓了过来。我不是专业潜水员,看来身体的构架确实不适合这种自由潜水。我再次趴到筏子上,看着源源不断的鼻血贴着我的脸流到我的下巴,然后滴到水里,我隐隐有些担心是否自己的内脏也受了损伤。 胖子给我用他的手绢暂时堵了一下鼻孔,就问我怎么回事?怎么上来得这么急。 我仰起头让鼻血回流,同时把我看到的一说,胖子听得目瞪口呆,随后他还不相信,这种事情,不是自己亲眼看到,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形。他说他也要下去看一下,我把他拦住了,告诉他这下面绝对不止我们测的那么深,一个人下去太危险了。 这时候又是一声水声,闷油瓶也浮了上来,大口地吸了一口气。他出现的地方离筏子只有两米多,显然比我镇定得多。 我看了看表,比我多潜了一分钟左右,他吃力地游到筏子边上,单手扶上来,胖子刚想问情况如何,闷油瓶另一只手忽然从水里哗啦提上来一个东西,甩到了筏子上,水花一下溅了我们满脸。 我还没看清楚,胖子就惊叫起来:“我操,这是什么鬼东西!” 第二十二章 捞起来的怪物 大概是胖子的叫声给了我预判,我顿时感觉到心里发毛,忙抹开脸上的水去看。 我的第一感觉就是闷油瓶可能找到了那些尸体,我已经做好看到一具惨白尸骨的准备。 可惜我猜错了,我看到被甩到筏子上的好像是一具登山包大小的死动物。仔细一看又发现那“沉尸”的四周竟然还长了一团腐烂的发黑的触手,“沉尸”被水泡胀了,好像一只球一样,看样子在水里已经腐烂了很久。 看过发大水湖里漂过的死猪死狗的人都知道这种尸体有多恶心,我顿时感觉到一股反胃,忙翻身蹬出去远离那筏子,心说闷油瓶捞这东西干什么? 游出去一米多我立即用湖水洗去溅到我脸上的腐尸水,感觉黏糊糊的,胖子已经在那里开骂了,“小哥,我操,你他娘的真是下得去手,什么恶心你捞什么。” 闷油瓶却不以为意,一下趴到筏子上,手直接压在那腐尸上,顿时尸水被挤了出来,顺着筏子流到湖面上。接着他开始把那些触手从尸上撕下来,抛到水里。 我刚开始几乎要吐了,但随即就发现不太对,因为我没有闻到强烈的腐臭味,接着看到胖子似乎发现了什么,也在招手让我过去。 我再次游过去,闷油瓶甩出来的“触手”还漂浮在筏子四周,我忍住恶心捞起一条看了看,发现那不是什么触手,而是一种奇怪的像水草的东西。再仔细看那黑色的“沉尸”,我这才知道自己看错了。那具“沉尸”鼓起的肚子已经瘪了下去,这么一看就不像尸体,反倒像是一个瘪掉的皮球,而四周的触手都是那种奇怪的像水草的东西。 我上去帮着闷油瓶从那“沉尸”边上把水草除下,终于看清了那东西竟然是腐烂发黑的老式牛皮包,牛皮已经被水泡得全黑透了,表层都烂没了,只剩下薄薄的一层底衬。 这是以前装大行李的大包,里面有铁丝的架子,所以没散开,否则肯定烂没了。 “这是……?”胖子失语。 闷油瓶道:“在我潜下去的地方,有一层篱笆,有很多沉到湖底的包和杂物卡在篱笆上,散落了一大片,我看到有步枪、皮包和帐篷,我只捞了一个上来。” 我立即意识到了这是什么:“这肯定是盘马说的,他们杀完人后和尸体一起沉到湖里的枪和装备,看来我说的没错,确实这些都被虹吸潮吸往湖底沉挂在篱笆上了。” 闷油瓶点头,显然同意我的说法。 “篱笆?他娘的,这湖底真有个村子?”胖子还是不相信。 我脑子里乱成一团,心说我骗你干什么,要不是亲眼见到我也不信。 水下的古寨看规模不小,这种一锅端被湖泊淹没的情形十分特别,一般是大型水利工程牺牲性的蓄水造成的,比如三峡大坝蓄水,好多低水位的村子甚至名胜古迹都被淹没了。也有地震导致的山体破坏,水库随着湖泊中的大水流入山洼淹没村子,或者整个村子的地基因为地震而垮塌,村子陷入地下后又被水淹没。 但这里的地形不像是发生过地震的样子,这个石头湖也非常的奇怪,水底全是碎石头不知是怎么产生的。 他娘的这村子肯定和这整件事情有关系。当年的考古队显然来到这个湖边,是为了打捞在湖底的铁块,而这些铁块显然存在于湖底的那个古寨中。这些因素之间到底有什么渊源?这里发生过什么事情? 看来水里深藏的事情肯定超出我的想象。 “先别管这些,先看看包里是什么东西?”胖子急着想开包,但是这包很大,筏子又小,我们三个人扶着不好操作,胖子弄了几下没找到开包的诀窍,筏子却感觉快翻了。我心乱如麻,没心思琢磨这些,拦住了他道:“别急于一时,等下翻了就白捞了,我们先回岸上。” “不行,”胖子道,“咱们不知道里面有什么,要是个死人或者什么不能让阿贵看到的东西,难道你也杀人灭口?咱们得在这儿先看了。” 我一想也对,让他们知道太多终归不是好事,于是让他快点。 包的整个形还在,我们扯动那薄薄的烂牛皮时发现还有很大的韧性,当时军工产品的质量真是让人神往。这种包一般都用铁皮搭扣,我们在筏子上小心翼翼地把包翻了个身找到了背面的搭扣,翻的时候感觉里面的东西软软的,好像一团棉絮。 这种包本来就是放衣服或者衣料多一些,我心说不要翻出来是床被子,那就搞笑了。 翻开之后看到了已经锈成铁疙瘩的两个搭扣,已经开不动了,胖子拔出镰刀,直接在包上划了一道口子,露出了里面的铁丝框。 我以前看过一本很老的国产警匪电影,里面也有这种包,当时是用来抛尸的,里面装的是尸块,还是有点心理阴影,胖子也很小心,用镰刀把牛皮翻开来。果然,里面是一团几乎已经腐烂的棉絮,这是被水泡烂的毯子的残余物。胖子用刀在里面搅动,很快,我们在棉絮的底部发现了一些东西,拨弄了一下,胖子像考古一样把这些东西全部勾了出来,那完全是一个女人的生活用品。 让我下这个结论的,自然是其中的三把梳子,男人也会带梳子但不会带三把,而且其中一把的齿特别大,那肯定是用来梳长发的。 还有两只发卡,一枚毛主席像章,还有一只木头镜框和一只百雀羚的雪花膏,另外还有一只茶叶罐。 百雀羚雪花膏和茶叶罐都是铁皮的,锈得非常厉害,不过因为湖底的状态稳定可以看出铁锈到了一定程度就停止了。 我最感兴趣是那只木头镜框,里面有照片,但已经完全被水浸烂,只剩下一团团的色条。只要把镜框后面的盖子拧开,里面的东西肯定全都烂掉了,即使不烂掉,从色条上也完全看不出拍的是什么东西。 茶叶罐子摇动后有声音,显然里面是密封的。胖子想打开但是锈死了。他不信邪,用镰刀当榔头敲击罐底,但是筏子不能承受那种敲打,他只好一边仰泳一边把罐子放在自己胸口上敲,清脆的打鼓一样的声音在湖面上回荡,好像一只肥大的水獭。 我看着好笑,但是确实管用,很快罐底就被敲破了,他从里面倒出了一块黑色的东西,立即就惊呼了一声。 我一看心就一沉,那竟然是一块小铁块,和我在闷油瓶床下发现的非常类似。 胖子嘟囔道:“又是这种东西,看来这只皮箱确实属于当时的考古队,盘马没骗我们,他娘的这玩意儿到底是什么?” 我接过铁块仔细看了看,摇头不语,因为我发现这铁块和闷油瓶的那一块相比,有少许不寻常。 第二十三章 铁块 这块铁块比我们之前看到的小了很多,大概只有大拇指的大小,让我觉得意外的是,这块铁相对的光滑,虽然也是锈迹斑斑,但比闷油瓶的那块要干净很多,上面的花纹还清晰可辨。 我曾经想过,闷油瓶床下的铁块那副丑陋的样子是不是因为有人用酸处理过,现在看来果然如此。这种铁块原来应该是这种样子的,而不是闷油瓶那块那样全是看上去像癞蛤蟆,而且从上面非常精美的装饰花纹来看,显然属于一件非常高超的艺术品。 小铁块也有不规则的断面,显然并不是整体,应该是另外一件东西的碎片,这些铁块应该来自于一件或者几件大型的铁器。 我一边踩水,一边脑子飞快转动,感觉事情在此时已经基本连成一线了。现在问题开始清晰起来,指向了大概两点。 我的推测是否正确,是否这里发生过考古队被调包的事件,我们还得继续去寻找那些被他们抛入湖里的设备、踪迹,我想那些尸体很可能也会在附近,这看来并不是难事了。 再有就是湖底古寨的事情,深山中的湖泊底部怎么会淹着一个寨子呢?这些铁块来自于这个寨子,它们原本是什么东西又有什么用处?为什么考古队会知道这件事情要把它们打捞起来,他娘的这之后的猫腻可能就多了,我们现在完全无从想起。关于湖的事情只能大概的向阿贵打听,不过,我感觉他不会有太多的信息给我们。 这两点的答案,都在水底。我叹了口气,明白接下来应该做什么,我们必须仔细观察湖底,并且把下面能找到的东西都捞上来查看。看样子,得在水里泡上很长时间。 可惜,我们身上的草绳都已经酥了无法再用,我的体力也不足以再次潜水,否则我真想立即下去再看看。 我们在这片水域用尼龙绳加浮漂做了一个记号,三人先回到岸上休息,云彩看到我的样子吓坏了,急忙给我处理。我鼻子里塞了两个布条,蹲在草丛里换好衣服,感觉骨头好像从里面裂开了,疼得我一点力气都用不出来。胖子和闷油瓶把筏子从水里拽到岸上,像使用担架一样抬起筏子,连同筏子上的烂牛皮包一路抬到岸上干的地方。 云彩他们非常好奇我们从水里捞上来了什么,因为里面没什么特别的,所以胖子也就让她去看,真看到了她就觉得恶心。 太阳毒辣辣的,内裤甩在石头上自己就会干,我们吃了几棵野果子补充糖分,胖子一边吃一边问阿贵知道不知道淹村的事情?阿贵一头雾水,完全没有任何概念,说他从来不知道这湖下面还有一个寨子。 刚才我在水中视线一片模糊,大多看不分明,无法说出更多的细节,但是凭借上面那种沉积物的厚度,我就知道这村子沉在湖底肯定有年头了。我让阿贵再想想,附近的寨子有没有关于这件事的传说,哪怕是很老的传说,只要搭边都行。阿贵还是摇头,发誓肯定没有,他道:“其实,我也觉得有点奇怪,我们所有人都知道这里有个湖,但是这湖到现在连名字也没有,老人也不是经常提起。” 我和胖子面面相觑,我预料到他不会知道得太多,因为到底是传说,能不能流传下来要看运气,但是我没有想他会说得这么绝对。 羊角山有很多的传说和怪事,因为这里自古是深山和猎区的分界线,人类的活动痕迹到这里就基本不延伸了,所以有传说是很正常的,可是羊角山中这么大一个湖泊,理应也有传说,但却像绝缘了一样,没有任何故事,让我感觉有点奇怪。 胖子道:“这会否就是你们说的被山火烧过的老村寨,说你们的老寨子也是在羊角山被山火烧光了,其实是被淹在这湖下了?所以你们都说在地面上看不到一点痕迹了。” 阿贵摇头:“年代太久了,就是那烧毁的老寨子的传说,也是大明皇帝的时候,两者间有什么联系,我真就没法说了。” 我看阿贵就知道他不是在说谎,于是躺下来抽了根烟,用手指按摩自己爆痛的太阳穴,心说果然得靠自己。 胖子遥指着湖面我估计出的湖底最深的位置道:“这湖底是怎么个德行,我看像被钉锤敲出来的一样,你说是怎么形成的?” 我道:“这不是形成的,这种落差一般只在山与山之间的峡谷河流中才会产生,这湖应该是个堰塞湖,可能是在几百年前形成的。” “是因为地震吗?”云彩在边上好奇道。 我摇头:“水下的村子保持得相对完好,如果是大地震我们肯定看不到这么整齐的石头路和篱笆,说明村子被水淹没是在相对温和的情况下。”我指了指胖子刚才指的最深处,说出了我的推测,“有可能是因为地质运动,或者什么另外的原因,在几百年前我们对面的那些山体中,突然出现了一条连通着附近地下水系的暗河,因为这个村子正好地处低洼地带,所以突如其来的大水就将整个村子全部淹没了。” 为什么说是地下水系的水,是因为我没有听阿贵说过附近有更大的湖泊,十万大山中我也没有听说过有大湖,但是这里的喀斯特地下河是很有名的。这里接近热带,降雨十分频繁,这些水肯定得有地方去。地面上走的河流水,最后也是汇入地下的大江大河。 昨晚的虹吸潮肯定也是因为这个口子。 胖子道:“看来我说得没错,那我们要找的东西,一定就在最深的地方,我们不可能找到了。” 我摇头:“非也,这些木楼就好比过滤网,被虹吸潮水吸入湖底的东西,大部分都会在古村的外沿被那些篱笆和木楼卡住,所以我们只需要搜索这一圈就基本会有收获,否则,我觉得可以承认失败了。” 这一圈的深度并不太深,我估计只有二十米多,只要有点耐心,我们肯定能发现什么。 胖子看了看太阳,一下又来了兴致,道:“今日事今日毕,咱们这就下水。” 我立即摇头,那是不可能的,从刚才我们潜水的经历来看,徒手潜水实在有点勉强,要想仔细从容地调查水底的古寨,肯定得用专业的潜水用具。我们绝对没法马上进行,得先回到县城里,然后通过关系把装备运过来。 这是一个大工程,潜水器械很重,可能得雇十几个人用骡子拉进山里来,这就不符合我们低调的初衷。而且,这种东西不是那么好弄的,除了氧气瓶,我们还得准备充氧气用的氧气泵,那玩意儿可不是什么小家伙,骡子可能都拉不进来,得分解后再运输,那时间就更久了。 我心中很急,让我要再等一段时间,我恐怕会被折磨死。 胖子也是不愿意回去,但他比我理性,他想了想道:“这个不用想,想要完全探索我们肯定得回去带水肺过来,没什么其他选择。不过从刚才潜水的情况来看,只是潜入水底简单搜索的话也没有必要用水肺,我们可以分头办事,一个人回去置办装备,另外两个在这里先开始打捞那些沉物。这两件事情可以同时进行。” “那谁回去?”我问道。 “从关系上来说,当然是你回去最合适,你的关系最多,我和小哥在这里打捞。你想你认识这么多伙计,直接找几个伙计帮你置办,可以交代完了就回来,比我们方便多了。” 我骂了一声:“我靠,那还不是一样,我还是得憋死。” “一个人憋死总好过三个人一起憋死,而且你想,让小哥去肯定不可能,我的关系在北京,比你不方便很多,我去办的话你等的时间更长,在这种地方看看风景是不错,你待上一个月你也难过,所以听胖爷我的没错,你回去置办是最理想的。”胖子冠冕堂皇道。 我看着胖子的表情,那叫一个欠揍,但是仔细一想,他说的确实有道理,我只要给潘子打一个电话几天内事情就能搞定,还能把王盟和三叔铺子里的几个伙计都带过来帮忙。胖子这不靠谱的,他出去办事我还真不放心。我只好点头,当下一合计,也别磨蹭了,明天一早就回去,力求速战速决。 于是和阿贵约好,明天由阿贵带我回去,云彩在这里守着胖子和闷油瓶,我一想阿贵这么来来回回也辛苦,而且现在我们还真缺他不可,得笼络一下他,于是开了个大价钱。 接下来的时间我就瘫了,几乎就没站起来过,胖子和闷油瓶又去潜了两次,又带上来一些东西,但都已经高度破败了,都是垃圾,没什么价值。其中有一支当时的冲锋枪,烂得好比烧火棍一样,胖子爱惜枪,直叫可惜。 胖子也看到了沉在水下的寨子,不由得吃惊竟有这么大规模,他道可惜没有潜水镜,否则可以看得更加清楚一点,也不会尽捞些垃圾。接着他就满世界找替代品,搜遍了所有的装备,最后终于找到了一个东西,那就是手电筒的筒头,但是这玩意儿不太可能密封,胖子就作了一个非常离谱的决定,他把手电筒的筒头贴在自己的眼睛上,缝隙粘上胶布和油脂,然后用力压住,这样可以保证一只眼睛能在水下远视。胖子潜入到浅水中试验,却立即被水压压进筒里,这方法是行不通的。无奈之下他只好让我记得,阿贵和我回县城里,随便找个体育用品店先带点普通的装备过来顶顶。 当夜无话,第二天我早上我就离开了羊角山,走的时候,天空乌云密布,似乎要下大雨,我挥手和他们告别,接着走上山路。走到山腰再次看向湖面时,看到那片乌云,我忽然有一种奇怪的预感,似乎有什么事要发生。 第二十四章 流水行程 长话短说,回到巴乃后我先是吃了一顿好的,之后马不停蹄去到了附近的一个县城,先买了一些游泳用的东西,嘱咐阿贵带回去,然后坐上中巴驶出十万大山。 一路颠簸,心里又急于是十分的煎熬,在车上我还看到了盘马老爹那个满嘴京腔的远方亲戚,看得出他有很重的心事,一路都没说话光在琢磨事情。他也没认出我来。 回到了防城港,定下酒店就开始操办。以前置办过东西,知道其中的猫腻和困难,所以我做得十分有条理,先给潘子打了电话,让他运一些装备,他熟门熟路,效率最高,然后让王盟立即飞过来帮忙,我需要一个人蹲点。 潘子听到我要装备后有些担心,我骗他说别人托我办的,他才答应下来。东西和人都是在五天后到的,我在防城港租好车,一路将东西直接运到了巴乃。盘山公路陡峭非凡,我只能开C驾照车,这一次硬着头皮开大头车,惊险万分,几次差点都冲下山崖,因为全都贴着一边的峭壁开,车头的两边都撞变形了,王盟下车的时候腿都软了。 巴乃的路都是扶贫砂石路,最后一段实在开不进去了,天又下大雨,只好下来换小车。大车的装备装了三车皮的拖拉机才拉进村子里。至此一切顺利,但从我离开到再踏上巴乃的村头,已经过了两个星期时间。 本来和阿贵约好在村口接应,先把东西运到他家里去,到了村口卸掉货却不见他的人。 我当时已经筋疲力尽,不由得有点恼怒,让王盟在村口看着东西,自己去阿贵家找他。我们住的用做客房和吃饭的那栋楼家门紧闭,我敲了半天没反应,只好去他住的那栋木楼。 木楼的门倒是开着,这是云彩他们住的地方,大堂和我们那边差不多,因为厨房不在这里显得干净了很多,角落里堆着他们编织的一些彩框,是卖给观光客的。墙上贴着一些年画,她们两姐妹的闺房在里屋,阿贵睡在边屋,还有一只木梯子通向二楼。 这里民风淳朴,大门都不锁,里面的房间都安的帘子,我叫了几声,小心翼翼进去后发现都不在,又对着楼上吼了两声,还是没有人,似乎都不在家。 我心里就骂开了,他娘的这个阿贵怎么回事,约好了等我的,人怎么找不到了?难道他进山去了?那就要了命了,我在这里就认得他一个,等他回来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我当时血气上涌,并不信邪,怕他也许在上面干活听不到,于是快步上楼,扯开喉咙继续叫。 一楼和二楼之间有块竹子编的门一样的东西,是压在楼板上的,我一下就推开爬了上去。上面是个走道,走道尽头通向一边的木阳台,板竹墙有点年头了,看起来都是从那种废弃的老木楼上偷过来的。两边各有一个房间,一边是堆东西的,里面全是编好的框子和绷起来风干的兽皮,另一边门关着,我敲了半天没反应,好像人确实不在。 我喘了几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发火也没用处了。这时候忽然想到这门后面,好像是阿贵说的,他儿子住的房间。 他儿子只在他嘴巴里说说,我从来没见过,我感觉可能有些什么残疾所以不太见人,怎么今天也不在?我不由得好奇,透过门缝往里看了看,发现里面非常昏暗,只能看到墙上挂着非常多东西,看不清是什么,好像都是纸片,但确实没人,而且,我没有看到有日用器皿,空空荡荡的。 我心说奇怪,他儿子就睡在这种房间里?这房间怎么住人?想推一把门进去仔细看看,门却纹丝不动,好像里面有什么闩子闩住了。 我没时间考虑这些,收起好奇心下楼,找邻居问了一下,却说阿贵很久没出现了,好像两个星期前进山后就没出来。不过他们也不敢肯定,因为阿贵经常要到外地接客人。他的小女儿因为连日大雨,去邻村的爷爷家去了。 我骂了一声,两个星期前就是我离开这里的时候,看样子他再次进山之后就没出来,很可能他根本就没记得我和他说他得出来接一下。 于是只好自己掏钱,叫了几个村民帮忙,先把那些装备搬到阿贵那里,让王盟先看着。然后又想通过那邻居的帮忙,再找一个向导进山,自己先带着一些力所能及的装备往山里去,到了之后,换阿贵出来找人把装备运进来。 一问就却立即知道了为什么阿贵不来接我,原来我走了之后连下了好几天的雨,山里全是泥石流和烂泥,不要说徒步出来,就是现在带着十几个人拉着骡子进山,全军覆灭也是几秒钟的事情,阿贵他们很可能被困在山里了。 这真是始料未及的事情,我一下子不知所措。不过那邻居对我说不用太担心,阿贵知道怎么应付,他们只要待在湖边,最多被雨淋一下,不会有大的危险。不过我要再进山的话,最起码还要等上一个星期,如果雨不停的话可能更久,这种天气没有任何一个猎户肯帮忙。那不是钱的问题。 一个星期,我一盘算这事就不对了,阿贵如果一直没有回来,那他们都两个星期没有补给了,吃的东西很可能已经耗光,就算阿贵能打猎,在这种大雨下有没有猎物还是个问题。 其实即使他们撑得住,我也等不及再耽搁一个星期。于是开出了三倍的高价想找个要钱不要命的,最后那邻居被我问烦了,就对我说,现在这种天气,敢进山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盘马老爹,你要不去求求他看吧。 第二十五章 心理战2 我回到阿贵的房子里,王盟浑身湿透正在把衣服里的水拧出去,我也脱了衣服,不再客气,去阿贵屋里把他的酒拿了出来喝了几口去湿,接下来就琢磨该怎么办。 说实话,我真的一点也没有想到过这种情况,完全是始料未及,这让我想起以前我的导师和我说过的一个概念,叫做“去先入为主表格”。这是一个物流里的概念,后来被应用到很多行业里,就是说在任何环节都必须完全重新考虑所有的条件,不能有任何想当然。在物流里考虑的特别多,包括天气、宗教、习惯罢工周期,所有的细节在任何一个港口都得完全考虑才能保证顺畅。 我就是对这里的天气先入为主了,不知道广西的雨季有多恐怖,才会没有把这个因素考虑进去。 如今事情变得非常棘手,听他们说的,雨什么时候停完全无法预测,而且就算停了,很长时间内山里还是非常危险,所以什么时候能进山,最短是一个星期,最长可能有一个月还多。我不能盼老天开眼,所以现在进山是最正确的。 但如果现在去找盘马老爹求助,我实在是把握不大,我之前讹他的时候和他说过不会再去找他,现如今又去求助,和之前我给他那种背后势力很大的印象不符合,一下就穿帮了,穿帮后他不揍我就不错了,更不要说帮我。 想着想着,我告诉自己不能退缩,既然找盘马是唯一的办法,那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必须有一个非常巧妙的说法让他上钩。 盘马是只老狐狸,有他们那代人特有的智慧,怎么引他入局,实在是件麻烦事。 我想来想去没个好辙。这事情他娘的真难办,我突然出现,求他带我进山,这事本身就没有任何说服力。因为如果我连进山的能力都没有,那同样也没有威胁他的本钱。 首先,我能明确的是我的态度不能是求,我得是威胁,或者是逼迫,我宁可让他认为我是一个出尔反尔的强大的坏人,不择手段想要达到目的,也不能让他看出我是空架子。 其次,我得把注意力转移,无论我找什么理由来让他带我进山,进山还是进山,我用这个理由找他就表示我没有能力进山,强大的坏人可以在其他地方没能力,但是不可以没能力进山。我必须把我的目的掩藏起来,让他以为我需要他干的是其他事情,进山只是这件事里必须做的工作。 我第一要逼迫,第二,我没有能力办到需要求助于他,不能代表我的无能。这件事会是什么样的呢? 救阿贵和云彩? 不可能,太善良了,我既然是一个冷酷无情不择手段的人,这种善良的品质不能出现在我的身上。而且,盘马本身有一种天生的邪性,我一旦表现出善良,他立即就能压倒我反过来威胁我,我不能表现出人性的弱点。 说要让他到那边当面辨认什么东西? 好像有点牵强,没有他一定成行的说服力。而且这么干我想装也不知道应该以怎样的腔调去装。另外,就算他同意了,看我一个人和他上路,他难免不起疑心,我那种身手在他眼里肯定就越看越孬种,说不定遇到危险还要靠他救我。一来二去,我肯定又没法控制。 想到后来头都大了,感觉这事和套话不一样,套话好比商务谈判,你只要在谈判的时候混过去就行了,这件事谈完了我还得和他上路,一路在这么恶劣的条件上都得装。难度太高了。 我揉着太阳穴,想把坏水全倒出来,他娘的,换个思路,如果靠装不行,能不能来点狠的。 绑架?我一下脑子一跳:把他打晕了然后装驴车上? 但是我立即想起了盘马的身手,再看王盟和我,马上放弃了,我靠,绑架,说不定被他当场就砍死了。 绑架不行,那么直接上大钱,我狠点,直接拿个二三十万出来拿钱砸他。 想到盘马家很困难,加上他儿子的那种态度,我一下脑子里有了一个剧本,就说我要那种铁块,这几天就要,一块多少钱,让盘马去捞,捞上来一块我就给一万,这样,也许他们为了钱就可能自己进山。 发现这个有点靠谱,我开始掏身上的东西,二三十万不是什么大数字,不过我随身不可能带那么多,我把身上的现金杂物全理了出来,数了一下,只有四万,卡里还有钱,但要到镇上去取。估计了一下感觉大概够,刚想让王盟出发,忽然又脑子一闪。 不对,这不是万全之策,虽然我估计盘马很可能会答应,但到底不是百分之百肯定,他万一拒绝了呢? 他一拒绝,我就再没有第二次机会了。爷爷和我说过,做事情可以失败,但不可以在没有第二次机会的时候失败。 “一个办法可以没有百分之五十的成功率,甚至可以只有百分之十的成功率,但是必须留有余地,这样其实就拥有了后续的无数个百分之一百。” 我一下又颓了,挠着头看着我那些信用卡,心说他娘的,还真是难。爷爷只说了做事情要留余地,我也想留,但是怎么留啊。 我有点焦虑,站了起来,想到外面的大雨里冲冲,把脑子里那些废想法全部甩掉,于是收拾我的那些卡,把杂物都理起来。我一下摸到了一包东西,就是在闷油瓶床下发现的那块铁块。 原本胖子让我先带回城里去,找个地方存起来,我给忘记了。我拿起铁块,解开外面的报纸看了看,忽然灵光一闪,想起了爷爷说过的另外一句话:“与人斗,直攻其短。” 和别人斗智,直接攻击对方最薄弱的地方。 盘马最薄弱的地方是什么?我一想,又看到手里的铁块,脑子里有了一个万全的策略。 仔细一过,发现天衣无缝。我不由得一身鸡皮疙瘩,自己的这些想法让我觉得有点恐惧,从来就没有这么处心积虑算计过人,经历了这些事情,我发现自己变了,竟然能自然而平静地考虑这么深的阴谋。但是一想到胖子和闷油瓶的处境,我也没法顾虑太多。 事不宜迟,我立即开始准备,先让王盟给我找了一个香炉,里面填满了热炭,然后把铁块和香炉包在一起烤。 盘马说过这种铁块会散发味道,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味道会越来越淡,我知道肯定是里面的某种东西在挥发,而依据一般的规律,一加热,这种淡淡的挥发会再次加剧。 不出我所料,缓缓地,铁块开始散发出一股奇怪的味道,越来越浓郁。 我是第一次闻到这股味道,感觉确实非常怪,无法形容,一定要形容就是一股化学味。混杂着烫铁的杂味。这种味道如果给盘马闻,他确实无法辨认出是什么。 我把东西用毛巾松松地包好,放进背包里,然后在镜子前练了一下高深莫测的妖异表情,之后打着伞,朝盘马家走去。 盘马看到我出现时的表情,很难形容,说不出是惊讶,是恐惧,还是厌恶。 但等我进到屋子里,坐下来,满屋开始弥漫我身上的异味之后,他的脸上只剩下了惊恐。接着,他立即就崩溃了。 我从容地坐下来,看着浑身发抖的盘马,第一句话就是:他们回来了。我来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