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程英了解了老板的疑虑,立刻平静下来,目光勇敢地与罗俊对接,“我从来没有跟第二个人透露过这件事。 ”怎么证明?“罗俊这次真的急红了眼。 程英想了想,“如果孩子有事,无论是谁干的,我都向你谢罪。” 掐在脖子上的手终于松动下来,程英咳嗽了几声,转了转脑袋。 “对不起。”罗俊颓然道歉。 “没事。”程英没有因为他的举止生气,他理解老板的心情。 罗俊的激动也平息了不少,他能在最快的时间里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赵仁发怎么样?” 程英明白他所指,略一思索,摇头道:“也不可能,我们都跟您这么久了。他为这事也急得上串下跳的。” 不过人心隔肚皮,程英也不敢说死,“但是这小子爱喝酒,有没有酒后吐露出去什么就难说了。” “查到什么线索没有?”罗俊又问,不耐地掏出烟来抽。 “俞小姐做事的那家店里有个小伙计,叫韦杰,看起来鬼鬼祟祟的,俞小姐也是因为替他送货才出的事。” “问过他没有?” 程英摇头,“事关重大,我怕是圈套,您之前也嘱咐过不要曝露,所以想等跟您商量了对策再说。” “另外。”程英想了想又道,“听说警方又在查五年前的那个旧案,、。”他说着很谨慎地看了眼罗俊。 “说下去。” “所以,我跟赵仁发都觉得,绑架孩子,会不会是警方的一个伎俩,用意就是要在俞小姐身上套出些线索?” 罗俊站在窗边半天没动。 “老板。”程英等了许久,忍不住唤了他一声,“您看……” 罗俊终于转过身来,缓慢地说:“这就是姓单的警察接近她的原因?” 程英抿着唇,表示默认。隔了一会儿,难免忧心忡忡,“如果这样,那……俞小姐……会不会……” 这也是罗俊在思考的问题,他凝神思索了片刻,缓缓摇头,“不,他不会。” 程英不知道他的信心从何而来,但既然老板这么说了,他便权且把担忧阁下。 “哦,对了。”程英忽然又道:“我还查到老姜曾经收买了一个货运司机找过姓单的警察的麻烦,这样看来,华帮肯定在搞什么鬼。不如——我们先把老姜找到,狠狠收拾他一顿,不怕他不说。” “知道他在哪儿吗?”罗俊眯着眼反问。 程英有些汗颜,“他滑得像条泥鳅,办完事就溜得不见踪影了,不过——” “别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先把孩子找到再说。”罗俊觉得头很痛,闭了闭眼睛。 程英的拳头不自禁握紧,恨不能立刻把老姜攥在手里撕个粉碎,“就这么便宜了华帮?” 罗俊望着他,眼神无波,“你觉得,如果我们现在跟华帮动手,谁得到的利益最多?” 程英愣住。 “韩冬虽然不聪明,也不至于蠢到这种地步,最起码,给别人做嫁衣的买卖他不会干。” “您的意思是——这事儿跟华帮没关系?” “等事情了了再说吧。不管有没有关系,”罗俊低下头,冷冷地说:“既然已经有人挑了这个头,我们没有退缩的道理。每个人,都得为此付出代价。” 程英心领神会,老板永远比他沉得住气,帐不是不算,但得等秋后。 罗俊突然无声地笑起来,良久,他才仰起头来,盯着天花板,“程英,这次我要亲自过去。” 程英骇然,立刻强烈反对,“老板。这怎么行!多少人就等着您出泰国呢,您这一出去——” 下面那句他没敢说出来,也许。罗俊人刚下飞机,就会没命! 罗俊了然他的潜台词,他轻松地耸了耸肩,笑道:“我也一直很好奇,究竟我最终会死在谁的手里。” 程英急得抓耳挠腮,哪里有心情与他调侃,“可是,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呀——” 罗俊脸上的笑意倏地消失,他横了程英一眼。表情冷峻,“程英,那是我的儿子。” 程英的嗓子像被什么东西噎住了,再也做声不得,他其实在就猜到了,只是罗俊从来没有公然承认过。 有这一句,就足够了。 手下的人什么都好说,可是要说服珊儿,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 罗俊没有时间耽搁,当天回去就已经把东西都收拾好了,捡了个时机跟珊儿摊牌。 果然,珊儿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什么,你要去内地?什么天大的事非要你亲自过去?赵仁发那边不是料理得很好?” 罗俊将她搂紧怀来,温言解释,“有些生意出了个不小的问题,赵仁发跟我告急,我总不能永远当缩头乌龟,把麻烦扔给弟兄们处理吧?” 珊儿冷笑,“赵仁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笨了,一点小事都办不好?” 罗俊皱了皱眉,“珊儿,你怎么能这么说他,这些年,如果不是他出生入死给我抗黑枪,我还能站在你面前吗?” 珊儿直愣愣地盯着他,“罗俊,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罗俊避开她审视的目光,“你别胡思乱想了,我会尽量早点回来,好么?” “非去不可吗?”她不死心,继续央求他,眼里竟有了某种令罗俊恻然的绝望。 “非去不可。”他忍住难过,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 两簇燃烧在珊儿眼里的小火焰迅速萎靡下来,罗俊还握着她的手,一股冰冷的感觉从她的手上传来。 珊儿突然扑上前,死死搂紧罗俊的脖子,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淌下来,“罗俊,我好害怕。” 罗俊看着她这副摸样,心里也很不好受,他明白她在怕什么,拍着她的被安慰她,“别怕,我不在的日子,有什么事就找曾哥商量,程英也会帮忙,你放心,没人敢动你。” “不,不是!”珊儿拼命摇头,“我怕我会失去你。” 她口气里有如此深切且决然的哀切,令罗俊心头一震,一股不祥的预感从脚底油然升起。 可是他心意已决,凡事都得有个了断,也许,他虚度了这么多年,等得无非就是这么一天。 他却不得不违心地劝慰珊儿,“我不会有事,我向你保证,一定平平安安的回来。” 珊儿却丝毫没有收势的迹象,像个胡搅蛮缠的小孩子似的哭的直噎气,仿佛他已经不在人世似的,罗俊开始不悦,慢慢将她缠住自己的手臂拽开,站起身来,往门外走。 “罗俊!”珊儿在他身后大叫。 他停住脚步,回首望她。 “我跟你一起去。”她抹着眼泪说。 罗俊皱眉。 珊儿见状又委屈地哭起来,“我跟你,跟你一起去……机场。” 罗俊这才朝她笑了笑。 机场的VIP包间里,珊儿再度泪水涟涟地搂住罗俊,一旁的保镖纷纷低头避嫌。 “我,我等你回来。”珊儿哭的气喘吁吁,可是她很清楚罗俊的脾气,决定了的事就再难有回旋的余地。 “我会的。”罗俊拍拍她的脸,心里未尝没有感动,因而也更有些心烦意乱。 “等我回来,我们就移民去加拿大,好不好?”珊儿眼里满是祈求的神色,“你答应过我的。” “好。”罗俊无奈地点头,“乖乖在家等我。” 他用力把珊儿从自己身上扯下来,向着站在一旁,神情尴尬的曾余庆和程英道:“公司的事,就辛苦你们了。” 曾余庆显然还没从上回的教训中解脱出来,表情惶恐,“您放心,老板。” 程英则眼含忧虑地点点头。 罗俊又看了眼默默垂泪的珊儿,对程英低语了一句,“照顾好大嫂。” 程英飞快地瞥了珊儿一眼,头点得越加用力。 过了安检,罗俊扭头,看见珊儿还站在原地痴痴地盯着自己,她眼里,有着某种令他费解的含义。 “老板,时候不早了。”小齐委婉地提醒他。 罗俊转身,大踏步朝通道走去。 五年了,他终于再度走出泰国。3-1 门开处,狱警领着枯瘦如柴的池清走了进来。 “坐吧。”狱警指了指单斌对面的椅子吩咐池清,她依言坐下,垂着头,空洞无物的目光凝聚在桌面上。 单斌仔细审视着她,苍白的面庞一丝血色都没有,整个人干瘦得如一页纸,一阵风就能吹跑,如今的她,就像一株急剧枯萎的花。 “你……”单斌干咳了两声,那句“还好吗?”终于没能说得出口,“听说你几乎不吃东西?” 他温和的语气丝毫没能撼动池清眼里的严寒。 已经八天了,果果了无音讯,池清在灼人的煎熬里度过漫长的一天又一天。 每当暮色降临,她分明看到光明也随之远去,在无数次的希望与失望的交替轮换转中,她终于绝望地想到,也许果果已经不在了。 唯一的尘世牵绊没有了,心如死灰的她对这个世界还有什么留恋? “这怎么行呢?”单斌继续何言相劝,“不管怎么样,你得撑下去,我们一定会把果果给你带回来。” 池清的眼珠子动了动,有了些许活气。 “果果,还没有消息吗?”她干涩地问,喉咙的水分好像被完全蒸发掉了。 单斌沉重地摇了摇头。 池清闭眼,身子微微晃动,绝望再一次浸润了她整个身心。 “池清,关于罗俊,我们还是有些疑问,希望你能帮忙解答,这样,也许我们……”单斌缓缓亮出来意。 话未讲完,池清的双目忽然张开,直愣愣地瞪着他,“你还想知道什么?该说的我不都已经说过了,你还想知道什么?你们就知道找我问这问那,可是你们,你们究竟在做什么,你们为果果都努力什么了?你们有没有在找他?!我看你们根本醉翁之意不在酒!”她越说越大声,到最后几乎歇斯底里,双手紧紧攥住台面,简直要沁出血来。 “你别激动。”单斌试图安抚她,“我们从来没有停止过找果果的行动。” “那为什么到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L市能有多大,八天了,足够你们把整个城市都翻个遍了!”池清涨红了脸,她是真急了,说出来的话咄咄逼人,让单斌感到有一丝陌生。 这些日子,警局格外重视池清的案子,根据马寿山的部署,专案小组被劈成三队,分头行动,一组负责找果果的下落,一组专门调查4.26案的始末,另外一组则把重点放在杜勒平谋杀案上,单斌是总负责人。因为人手问题,专案小组的成员并不充沛,往往一个人要干几个人的活儿,尤其是负责找果果下落的一组,是由李队亲自带队的,三个人把能找的场所都照了个遍,甚至在锁定一个嫌疑人时,不眠不休地盯上对方一整个晚上也是家常便饭,为的就是能把孩子安全解救出来。 所以,面对池清尖锐的质问,单斌感到了一丝不悦,但当他看到池清那双干瘦的抓着桌子的手在微微抖动时,他又不得不把这口气忍下去。 他明白,他们再苦再累,也比不上一个当母亲的痛苦的十分之一。 单斌匀了口气,避开她的锋芒,隐忍地跟他解释,“目前基本上可以肯定,绑架果果的不是L市本地的人干的,而且孩子……也很有可能已经被转移。所以,我们想跟你进一步了解罗俊……” “不可能是他干的!”池清几乎粗鲁地打断他,恨恨地确实斩钉截铁地一口堵死。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单斌立刻嗅到了异样,步步紧逼,“你对他究竟了解多少?” 池清却不再吭声,转过脸去,摆出一副拒不合作的架势来。 “罗俊在泰国已经当上了一个大黑帮的头子,他做过多少伤天害理的事,你知道吗?你这样一意孤行地袒护他,你觉得值得吗?池清,人是会变的,尤其是在那样的环境下。” 池清眉眼间微跳,仿佛被单斌点中了要害,她竭力保持冷漠的姿态,却不知自己即使最微妙的表情变换也难以逃脱单斌的锐眼。 长久的沉默后,单斌决定以退为进,长舒一口气,徐徐站起身来。 “好吧。”单斌最后看她一眼,“既然你不肯说,那我走了,希望你将来不要后悔。” 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如期听到池清那句无力阻止,“等待。” 他回头,看到池清痛苦而沮丧的表情。 如今的她,已是山穷水尽,不管她有多么怨恨单斌他们,可是眼下,除了凭借他们的力量,她还能找到什么别的帮助吗? 单斌复又在她对面坐下。 “还有什么想知道的,你就问吧。”池清了无生气地说。 “你跟罗俊分手后,有没有再联系过?” 池清迟疑了一下,终于妥协地点了点头。 那时,她怀了果果已经快八个月了,终日躲在刘永忠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刘永忠尽心尽力地照顾她,让她别为钱担心,安全地把孩子生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无数个夜里,她双手捧在肚子上,感受小宝贝调皮的胎动,思念犹如风中摇曳的细丝,缓慢悠扬地荡开来,又被她用力扯断,然而,无论再怎么努力,始终是藕断丝连。 她甚至在恍惚忆起罗俊的瞬间,开始有了不切实际的幻想,此时此刻,如果有他在自己身边,该有多好。 这样的念头让她惶恐不安。 她以为切断了一切关联,他们就真能如同路人再无相干,实际上,要做到这一点,是何等艰难。 她想起了母亲,想起她临死前的惨状,心,终于再度一寸一寸地硬了起来。 就这样,日子在反复的煎熬中如流水般趟过。 有一天,刘家来了个陌生人,指名是来找海棠的,刘永忠惴惴不安地把他迎进屋里。 那个自称叫“赵仁发”的人,生的五大三粗,浓眉大眼,有股天生的霸气,跟海棠说话倒是挺和气的,“俞小姐是吧?是罗老板叫我来找你的。” 海棠的肚子已经挺得很大,楸着衣摆的手微微发颤,她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淡淡回道:“你认错人了,我不姓俞。” 赵仁发讶然,横眉竖眼地朝刘永忠嚷:“你是刘永忠吧?” 刘永忠瑟缩地点了点头。 “那就没错!”赵仁发斩钉截铁地判断,从兜里掏出一叠钱来,搁在海棠身边。 “罗老板吩咐了,让我给你找个好点儿的住处。” 海棠绷着脸,不为所动,“请你把钱收回去,我们不需要。我也不认识什么罗老板。” 赵仁发再度讶然,看看刘永忠,“喂!怎么回事?她难道真的不是俞海棠?” 刘永忠的目光有些慌乱地在海棠与赵仁发之间来回梭巡,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样的场面。 赵仁发的目光落在海棠高高隆起的肚子,迟疑了片刻,指指刘永忠,用难以置信的口吻问:“你是孩子的爸爸?” 海棠和刘永忠的脸同时涨的通红! 刘永忠刚支支吾吾地想要否认,海棠突然开口了:“是。” 赵仁发瞪着一双金鱼眼,暗忖,“可惜了,一朵鲜花愣是插进了牛粪。”心头却还是隐隐泛起狐疑。 不过,海棠虽然貌美,性子却怪异无偿,且又是罗俊交代要关注的人,赵仁发也不欲多管闲事,不该知道的事,他一向不多加思索和打听,这是他的为人处世之道。 除了钱,还有几句话他也一并捎上了事。 “罗老板让我转告你,他人在国外,不方便过来。以后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找我 就是。”说着,他把一张写有联络方式的字条也搁在那叠钱上。 室内出现了零度以下的凝滞,赵仁发打出道以来还从没遇到过如此麻烦的场面,只得在心里暗叹一声,“女人真是麻烦,越漂亮的越麻烦。” 即将离去时,身后这个美丽的女子到底没有按捺住,“等等。” 赵仁发蹙着眉转过头来看她。 海棠的手搭在腹部,那坚实的质感忽然冲垮了她仅有的理智,她知道自己这样很没出息,可是就这么放他走了,她又心有不甘。 牙齿咬得嘴唇都快滴出血来了,她才含混地问道:“他……怎么样?” 赵仁发当然也不是真傻,自然明白海棠言语中的“他”指的是谁。 “哦,你说罗老板啊,他在泰国,马上就要结婚了。” “结婚?”海棠喃喃地重复着这两个字,心神恍惚。 “是啊,跟天合会的尤小姐。这次多亏了她,才救了罗老板一条命。他们下月底举行婚礼。到时候,罗老板就是天合会名正言顺的老板了。” 赵仁发说起这些也不免生出几分得意来,他原先只是跟别人做蛇头生意的,和罗俊早就认识,这次罗俊潜入泰国就有他一分功劳。罗俊与他分手时曾经允诺过,如果能够活着,将来必定不会亏待他。 赵仁发人帮她的时候并没有指望过他什么,没想到一语成真,罗俊在泰国稳定后,很快就联络上了他,不仅给了他一笔丰厚的酬金,还秘密招募了他。做蛇头生意毕竟风险大,赵仁发乐得给罗俊在内地沿海跑腿听差。 抬头望过去,却见海棠的脸比纸还白,摇摇欲坠地扶着桌子,却兀自强撑着。 “你没事吧?”赵仁发吃惊地眨眼,绕他在愚钝,也忽然明白了各种原委,幸而海棠晃了几晃后自己挺住了。 “没事。”她惨淡地一笑。 赵仁发按舒一口气,对海棠道又添了些许好感,他讨厌跟婆婆妈妈、哭哭啼啼的女人打交道,忙又道:“罗老板交代了,要我务必亲自把你安置好。这不,我一边打听你的下落,一边已经给你选了好几处房子了,要不要什么时候跟我看看去?要说你这儿还真难找,实在是地方不行。”他摇着头打量屋里破旧的陈设。 海棠的全身都像被浸在冰水里,冷飕飕的,心被冻得不知该如何跃动,“不用了,你走吧。” 赵仁发迟疑了片刻,没怎么坚持,“那这钱,你收好。” 海棠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强调,“我们不需要,你拿走。”颤栗的嗓音显示她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赵仁发没什么可说的,只得告辞离开。 他一走,海棠再也无法撑住,跌坐在椅子里,泪水瞬间侵袭满面。 她不知道自己的哭泣究竟是为什么。 是因为罗俊的“负心”? 是她先离开的,此生没有可能再与他走到一起。她能怨什么呢? 可是,理智上能说得通的事,在感情上并不能起到同样的效果。 刘永忠在另一件屋里洗着什么,猛然听到隔壁传来“哐啷”一声响,他身子一震,甩下手里的东西拔腿冲了过去。 推开门,刚好看见海棠趴在床上哭的梨花带雨,脚边是一碗摔得粉碎的银耳羹。 “别哭了,给,给你,擦擦吧。”刘永忠口拙,举着一条手巾站在海棠面前手足无措。 海棠哭了多久,他就站了多久,一开始还说上几句,后来便只是默默地站着,心痛地陪着她。 终于,海棠哭够了,起身接过那条仍在自己面前的手巾。 她的脸因为哭泣而显得很红,却因此平添了几分病态的娇艳。刘永忠一直视她如天仙,很少干明目张胆地打量她,此刻,如此近距离地相对,她脸上的所有色彩他都瞧了个分明,一时心跳如擂鼓。 他尴尬而慌乱地转身欲离开。 “你别走。”海棠忽然拽住他的手,口气软的令刘永忠新头发发颤,他直挺挺地站着,竟然什么也做不了。 “刘大哥,你……还愿意帮我吗?”海棠凄凉的声音缓缓地问他。 刘永忠没有回过头去,闭起眼睛,使劲点了点头。 两周后,赵仁发又来了。看到刘家四处张贴的“喜”字,不觉愣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等了许久,才看见海棠,她打扮得如新嫁娘那样整齐,尽管挺着个大肚子,那副明媚的容颜却连赵仁发看得都有些心惊肉跳。 赵仁发见了她,立刻起身,仿佛表攻一样道:“我上次回去跟罗老板提了,说你在这儿挺不容易的,马上就要生产了,没个好环境不行,所以,他让我立刻带你去香港。” 海棠无动于衷地听着,等他说完了,才慢慢开口。“告诉罗俊,我结婚了。以后我的事,不劳他费心。永忠会照顾好我们母子。” 她转头温柔地瞥了眼刘永忠,又扭过头来对赵仁发正色道:“也麻烦你转告他,请他不要再派人来骚扰我们,我们需要过平静的日子。” 3卷3.2单斌在脑子里飞速做着比照,池清的话跟成佳之前了解到的有关罗俊的信息基本一致。 “这么说,罗俊一直知道你的行踪?”单斌问道。 海棠点头,又摇头,“我跟永忠结婚后,日子过得很不容易,后来果果出世,赵仁发还特地跑来要帮忙,还总想塞钱给我们,都被我拒绝了。我们搬过好几次家,慢慢地,赵仁发就不再上门了。” “罗俊,他知道果果是谁的孩子吗?” 池清听他这样问,脸上没有多少讶异,静默了片刻,对单斌苦笑了一下,“也许吧。” 看来,罗俊肯定是知道果果是自己的孩子的,既然如此,他当初就没有为难池清要把孩子要过来,隔了这么些年再来做这件事,于情于理,确实也不太说得通,除非另有隐情,比如尤珊儿的存在,或者他对自己处境的不可控。 单斌想着,又问海棠,“罗俊从来没要求过,呃,要果果吗?” 海棠抿了抿唇,“没有。” 她笑得有些凄然,“他是有家室的人,这个孩子对他来说,是个累赘。” “所以你认为他不可能绑架果果?”单斌紧盯着她。 海棠没有否认。 单斌沉吟了一下道:“有一点你可以放心,无论孩子在谁手里,暂时还不会有危险。” 这是池清最为担心的问题,听单斌如是说,她稍稍心安,但一颗心很快又提了起来,“你怎么能肯定果果现在的处境?” 单斌给她分析道:“任何绑架行为总会有个目的,要么为钱,要么为人,如果是为钱,绑匪通常会在二十四小时内跟你联络,要求赎款金额,但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人做过相关提示,况且,真要是为钱,他们绑架果果来要挟你,没有任何意义,除非——你真的很有钱,又被某个见财起意的人知晓了。” 面对单斌半真半假的玩笑,池清除了苦笑,说不出任何话来。 单斌又道:“排除第一条可能后,我们假设是人贩子所为,这一阵我们的工作重心也都放在了这上面,但都一无所获。而且,至关重要的一点是,如果是人贩所为,为什么他们单单绑架了果果,而没有连思彤一起带走?也就是说,绑匪的目的性很强——他们知道果果的真实身份。” 池清听得紧张而入神。 单斌最后下结论道:“一个有胆绑架黑帮头目孩子的人,要么是这个头目自己,要么——就是他的仇家。” 池清悚然望着他,“你的意思是,有人想用果果来挟持……罗俊?” 单斌点头,又补充道:“前提是果果不在罗俊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