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小佳在她面前像个孩子,突然放声大哭,脸都皱成一团,“你以前跟我说过的,这辈子总会遇到一个人,你非他不可,再多的坎都会跨过去的” “清清!清清!我听了你的话!你现在也听我的话,好不好,好不好!” “嗯”她反握住肖小佳的手,“你啊,是傻人有傻福……” “小佳你知不知道”苏又清低着声音,一字一句的说:“我好喜欢他啊……” 肖小佳一愣,苏又清的笑,一点点上扬,是极致的沉醉。 “我爱这个男人” “到现在,我也不能否认我的感情,我想到他对我的好,我就受不了……” 苏又清声音越来越小,“我是个女人,我只有女人的出息……” 她抚上自己的肚子,眼里浓郁的哀伤,眼泪一点一点滑落,遇见和角逐,到最后的选择,哪有动情是意外。 缘分已至,从她愿意执君之手的那刻起,便再没回头路。 她或许分不清爱恨,但骗谁都行,骗不了自己的心。 宋宋,我和你一开始就不逢时,也不够干净纯粹,无尽贪欢之后,时光揭露了秘密,丑陋的疤痕横在两人之间,不怪你,也恨你不起,谁让我……爱你。 肖小佳走的时候,在门口对着苏又清笑,她哑着声音说:“清清,你乖一点啊……你不要把我们丢下太久……” 转身,泪狰狞。 …… “黄体酮再开六天的剂量,绒促打三针,每天的体温都量了吗” 李林生帮她号了脉,苍老的手倒是温暖十足,身上有一种沉淀的药香味。 苏又清点了点头,“护士帮我测了体温” “李伯伯”她突然叫他,不如往常的称呼,一声伯伯,让李林生侧目,脸上皱纹横生,一双眼睛却有看穿人心的了然。 苏又清说:“谢谢您” 他咳了声,收起了针灸盘,把银针一根根归位,“啪”的一声,绒盒落锁。 李林生说:“你很像我女儿……” 苏又清抬起头,疑惑待答。 “我女儿……”眼前的老人声音突然变的恍然,“在你这么大的时候,我女儿动了手术,也是为了肚里的孩子” “孩子没了,她也死在了手术台上” 说到死字,老人动容,他转目看向苏又清,年轻的脸依然苍白,那晚宋子休抱着身下一片嫣红的女孩,赤红双目,恨不得拆了这座医院。 李林生赶来的时候,宋子休才收敛了怒气,对于李林生,宋子休一向尊重,不止是世交渊源,他初生于世,也是李林生全程主刀的。 手术室的门自动闭合,手术灯白炽耀眼,女孩白着脸,眼里的泪水还没干涸,一直喊:“宋宋,我疼……” 李林生摇了摇头,全力投入救治,额上的汗擦湿了很多面纸。 紧锁的眉头慢慢松开,看了苏又清一眼,写着,你放心。 她却突然睁大眼睛,目光定在他身上不放,那里面含了太多内容,委屈,惧怕,疼痛,还有对自我的躲避。 她张了张嘴,头发已经汗湿,几缕贴在面颊上,脆弱不堪。 她的嘴型只说了四个字,“别……告诉……他” 李林生突然被她的眼神撼动,把他拉扯进记忆的时光中,多么熟悉的画面啊,三十年前,也是这样一场手术,只不过台上躺的是自己二十一岁的小女儿。 女儿被车撞的太严重,大出血,子宫都已脱落,最后死在手术台上,狼狈不堪,血把世界染成鲜红。 女儿跟一个男人私奔,年少不懂事,被骗后拖着一身伤回家,还有肚里九个月大的孩子。 如花似玉的小女儿,明媚的脸还在眼前晃荡,甜甜的声音叫他:“爸爸……” 最后死的时候,她睁开眼睛,悔恨,不舍,还有噙在眼珠上的一滴泪。 女儿是李林生一生无法忘怀的伤,溃烂在记忆里。 他看着手术刀下的苏又清,几乎是一念之间,他对她点了点头。 然后她努力笑了笑,即使失了所有力气,她终于闭眼昏睡。 “你自己留意,看有没有出血迹象” 李林生夹着针盒,步履稳重的往外走。苏又清看着他的背影,拖出长长的孤单。 …… 宋子休每天都来看她,却不敢进房门,悔恨前,丧失了所有自尊和骄傲,身体里的勇气气数已尽。 苏又清知道,她都知道,于她,也是一场身心俱疲的伤。 纵然爱你,也无法漠视已经生成的伤害。 她回了宋宅,一个人从医院出来。 宋宅的所有人看着她单薄的身体一步步上楼,没有一个敢上前。 宋子休站在二楼,目光火热在她身上,直到她来到自己面前,两人对视一眼,她走进主卧。 十分钟后,她出来了,手里提着行李。 小小的箱子,上面是哆啦A梦的脸。 宋子休的脸色一点一点颓败,眼里的悲伤显而易见。 苏又清没再看他一眼,扶着栏杆慢慢下楼。 “清清……”他突然叫她。 她驻足,长长的头发披在背后,纤细温柔的让宋子休想落泪。 他说:“我没有福气,我留不住你” 苏又清的手停在门把上,她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在心里小声呢喃。 “宝宝,跟爸爸说再见……” 浅光 苏又清觉得自己心里某个地方慢慢坚韧,同样的,某个柔软的角落渐渐塌陷。 门转开,外面的风往屋里钻,她的头发被吹起一道浅浅的弧,这一步的踏出,就是退席一个世界,室内和室外的空气碰撞,苏又清不敢看身后。 怕一回头,又是放不下的心动。 怕一回头,又舍不得这个男人被爱路过。 宋子休心里所有的光,就像灭了太阳,没有了追逐的目标,悉数退场。 一生都无法复制的温暖,随着门“咔”的一声轻响。 赔光。 他的女人,没有回头,好干脆。 宋宅的人默不作声,压抑的气场包围了所有人,平日跟苏又清要好的阿姨都忍不住抹泪,她是苏又清最爱缠着的人,围着她学做菜,帮她收拾厨房,善良如她,宋先生爱至极致,两人却不得命运厚待。 “怎么好好的一个家,就这么散了呢……”阿姨摩挲着胖嘟的手,仿佛苏又清还站在眼前。 “宋哥,我马上调人去拦她,先封车站,然后机场!”梁叙在电话里急道,刚得到消息的他也知这不是好事。 宋氏要留一个人,易如反掌。 手无力的垂下,“啪”,手机顺着宋子休的手掉在地上,他漠然转身,主卧的门敞开半边,就像横在白天里的一道伤口。 他走的缓慢,他的背影依然高大,只是一瞬间,像被抽光了精气。 留住了人又怎样,她走的头也不回,他还有什么立场去捆绑。 这个房间好像变空洞了,左边柜子上少了她习惯放上面的发夹,绑窗帘的花带也没了,还有……他目光一痛,相框里两人的合照,也没了。 宋子休想,原来欠债真的要还的,这个世界总有你控制不住的人,总有你无法避免的祸端。 总有你的……无能为力。 他想起那晚在医院,初醒的苏又清睁着眼睛,手拧起腹间的被单,对着空气唤了一句……宝宝。 宋子休当时只是心酸,人走楼空,如今再回想那一幕,终于抵抗不住物是人非的惊变,他走到床边,看着靠在一起的两个枕头,呢喃着:“清清……” 明亮的日光斜洒进房间,耀在空气里不知人间悲欢。 宋子休坐在床上好久,他抬起右手,眼里浓的化不开的迷茫,“我有多久没有握过你的手了……” 想到什么,他突然自嘲的笑了,“这一辈子,我还能再和你牵手吗……” 宋子休把脸埋进枕头里,是她头发上熟悉的香味,若有若无,他重重的吸进鼻间,苏又清是一种毒,如果生命重新来过,那一场遇见,那一次悸动,到现在再也无法磨灭的情动,宋子休,你还会不会对她轻易动心,婉拒上帝的安排? 脑海里她的模样,呵,真的只是梦一场。 宋子休趴在床上沉闷地落泪,没有她,眼泪变不成价值连城的钻石,只是感情得以宣泄的,最廉价的物质。 “苏又清,清清,你不再是我的了吗” …… “小佳姐!我妈叫你去打麻将!!”陈康还没跑进门,吼声震耳欲聋,肖爸爸算准时间,在陈康左脚即将踏进的前一秒,“砰!”用力把门关上。 “哎呦!”门外传来痛心疾首的呼声,肖爸爸摇了摇头,嘴角却是憋不住的笑意,肖小佳“噗哧”一声,仰天长笑。 就连一旁的陆炎,也是风骚的低下了头,从背后看,肩膀直抖。 “看你把这孩子撞疼了吧……”肖妈妈打着圆场,把门打开,陈康揉着鼻子连眼泪都疼出来了,“小康,哎呦,给阿姨看看你这小鼻头……” 肖妈妈笑的和善,手直往他脸上蹭,陈康可怜巴巴的望着她,眼里都是对肖家老头的控诉,孰不知脸上都是白花花的面粉。 肖妈妈笑的更和蔼了,鱼尾纹也格外有爱,她拍了拍手,对陆炎喊:“陆子,跟我去对面杀几盘!” 丈母娘一声令下,陆炎屁颠颠的洗手,尾随肖母出门,走时他看到盘子里刚包好的饺子,“咦?”了一声。 肖小佳亮眼放光,“怎么样!怎么样!好不好看!” “唔……”陆炎故作深思,脸上渐渐有了痛苦之色,“……还真是难以启齿啊” 肖小佳龇牙咧嘴!握着拳头朝他挥了挥,叽里呱啦还没讲出口,陆炎低低一笑,眼睛直眨:“这包饺子的技术,精湛的难以形容呐……” 陆炎学古人,双手作揖微微屈身:“肖家姑娘,宜嫁宜娶……” 肖小佳一愣,“切”了一声,脸上却漾着幸福的光。 陆炎望着自己的妻子,原来真爱,真的经得起平淡流年。 这是两人相爱的第七个年头。 丈母娘在门口等,陆炎小跑跟上,俊朗的脸敛了气质和气势,只是甘为人夫的平常男子,对爱人的一切毕恭毕敬,他很狗腿的对肖母低声说:“家伙带了!” 随即拍了拍自己的口袋,他看到丈母娘脸上一副心领会神的笑。 “八万!” “慢着!”陈康的笑声类似猪嚎:“哈哈!送上门,大碰对两杠!” 他鼻头上的红还没消散,一激动,更明显。陆炎倒是不在乎输赢,看着陈康雀跃的鼻头,一直憋笑。 陈易生一直都这么淡定,无过多表情,陈康凑近老爹,小声嘀咕:“您还真是荣辱不惊啊……都输了这么多” “咳咳”陈易生轻咳,把目光从牌桌移至儿子脸上,“是啊,荣辱不惊,就是不知道怎么生出你这么个小兔崽子” 陈康一口气没岔过来,手一抖,扔了一张好牌出去,陆炎“诶!”了一声,嘴角扯出漂亮的弧度,笑呵呵地胡牌。 “嗷嗷!!”这一把,让陈康连内裤都输掉了,哀怨的小眼神飘向自己的老祖宗。 今天是陈易生的生日,晚辈陪老人家打打牌消遣,和陆炎平日的玩法不可相提并论,他也有心,到后面故意放水,体体面面的输赢,让寿星乐满怀。 陈康气鼓鼓的嘀咕:“搞半天,和小佳姐一个智商水平线上的,怎么打牌的嘛” 陆炎长的好看,居家起来,也写意风流,他隔着桌,看着对面陈康郁闷的模样,细微的神态和语气的起伏,倒真想起了一个人。 他在心里叹气,屈手看了看表,11点,宋哥也该来了。 苏楚和宋子休一起进的屋,他手上提了满满的袋子,杏色夹克里,穿着一件布料如绸的黑色衬衫,动作之间,浮光掠过。 陆炎起身,微微颔首,叫了一声:“宋哥……” 陈康摸了摸头,无所谓的把眼睛瞥向一边,迎接他的是陈易生微沉的眼神,他吐了吐舌头,站起来老老实实的叫了一句:“喝不喝水啊……” “嗯”宋子休点了点头,走到陈易生面前说:“陈叔,生日快乐” 他从口袋里掏出礼物,黑色小锦盒,看着倒不是特别贵重,打开来,却是一块样式极简单的手表。 “呀!老爹你念叨半辈子的表,38年,那时候没有限量限产一说,生产了一块,那么全世界只有一块。” 谁说陈易生荣辱不惊,此刻他脸上的皱纹,笑开了花。 宋子休说:“您喜欢就好,我也托人找了很久,去年没赶上,今年来迟了,陈叔不要怪罪才好” 他一席话,说的谦逊有礼,就如四年前一样,那是他第一次到苏家,礼貌气度学识,深得长辈的喜欢,那样的时光,就像漾在水里的波纹,一圈圈温情柔光,诉说细水长流的愿望。 肖小佳带着自家包的饺子,苏楚也做了一桌饭菜,两家人围着大圆桌,温馨的庆生,平淡的时光。 陈康坐在宋子休旁边,偶尔侧头看他,然后又低头默默扒着桌里的饭。 陈易生很开心,但吃到最后,眉头还是微微皱了。 这一桌的人,独独少一个她。 苏楚在厨房洗碗的时候,宋子休进来了,他脱了外套,只着衬衫,气宇轩昂,只是表情越来越平静,他的波澜,越来越不易泛滥。 当真是,把脾气敛去了。 苏楚洗着碗,看着在一旁倒水喝的宋子休,她叹气,“小宋,这几年真是难为你了……” 宋子休微微分神,“嗯”了一声,语气里都是湿润的气息。 “苏姨,我愿意的”他顿了顿,说:“您别介怀……” 苏楚声音小了下去,“今天她爸爸生日,她都不回来……这姑娘越来越不懂事了” 苏楚说不下去了,声音都哽咽,“她现在的心,都不知道是什么做的了,我打电话哭着求她,她都不再动心了……” 宋子休捏紧手里的瓷杯,沉默着。 “清清她……”苏楚在他面前小声哭,面容在这几年苍老了许多,她说:“清清跟着那个男人,也从来不跟我们多说一句……” 苏楚抹着眼泪,叹息着:“这丫头,当真狠心了……” 风景 宋子休什么都没有说,他喝了一杯水,又弯身重新倒,一抹淡绿在月白的杯身上渐渐隐去,他的指节分明,握住小巧的杯把,只是一时的情绪微起,随即又平淡下来。 苏楚不忍再说,背着他兀自擦泪,宋子休手里的那个杯子啊,是女儿用过的,有次她看到这个男人坐在客厅,双手捧着杯,眼睛一直定在上面,嘴角淡淡的笑,屋内明亮的光,也生生被这个男人的气场覆盖。 所谓物是人非,不过就是人心在,温情却不再。 苏楚想,如果女儿此刻站在面前,一定要把她打醒,问问她,心里是不是还有家。 “妈!妈!”陈康激动的狂叫,撞进厨房脸都有点红了。 苏楚走近轻拍他袖子上沾上的灰,“怎么了?” “她来了!”陈康很雀跃。 苏楚一愣,“她?” 陈康哈哈笑,时间打磨之下,他也长成了挺拔的男子。他说:“妈,你媳妇来了……”然后把头低了下去,难得的脸红。 苏楚了然,略带惊喜,“小姗吗?她有心了,这么大老远的过来” 陈康摸了摸头,笑着说:“这不,给咱爸过生日嘛……” “你这孩子”苏楚轻敲了他的头,脸上也是掩不住的欢喜。 陈康风风火火的出门,一脸春心荡漾,陈易生在背后咳了声,默不作声的闪进卧室,对着镜子左看又看,理了理自己的衣服,陈康这个兔崽子,终于把媳妇拐来见家长了。 陈婉姗,人如其名,短短的头发,斯文乖巧,第一次面对爱人的长辈,紧张的把称呼都喊错。对着苏楚说,“伯父您好!” 反应过来,连脖子都红了,用力扣着自己的手。 苏楚笑呵呵的,牵起她往屋里领。 陈康想到什么,突然转身往对面的屋大叫了一声,“喂!” 一颗毛茸茸的头从门后冒出来,乌溜溜的眼睛直转,定在陈婉姗身上,然后扭头奶声奶气的大喊:“妈咪,快来看康小叔的老婆噢!” 小佳一把抱起女儿,笑意盈盈的看着陈康,目光一跃,对着小姑娘点了点头。 “来!爸爸抱!”陆炎走来,从妻子怀里接过女儿,“陆小桥是头小猪猪” 小孩歪着头,发质极好,闪着一圈光,“小桥是小猪猪,那妈咪就是小母猪……” 肖小佳郁闷的看着女儿,被陆炎带坏了,父女都欺负她。 陈婉姗看着面前一家三口,所谓的温暖,就是这样的画面吧。 陆炎抬眸,对着她微微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她拉了拉陈康的手,爱人低头一瞥的温柔,让她的快乐满溢,人的一生,幸福分很多站,有的停留很久,有的过客匆匆。 但,总会圆满,而后各自幸福。 不是么。 “小康!晚上带女朋友到阿姨这边来玩啊!”肖母也走了出来,摸了摸孙女的小手,对陈康招呼,而后对陈婉姗说:“记得啊,呵呵” 她点了点头,轻咬嘴唇,脸上都是羞涩。 陈康索性包住她的手,大大的掌心给她不可撼动的暖意,陈婉姗看到宋子休的时候,没来由的紧张,如果说见其他人只是忐忑,见到这个男人,便是实实在在的惧怕。 在他面前,恨不得立正稍息,不敢造次。 在介绍宋子休时,苏楚没有半点犹豫,平静的语气,仿佛理所当然。 她说:“小姗,这是大哥” “不是!”陈康的声音微微提高,他看着宋子休,眼里再无不屑和抗拒,所有的过往都被熬成浓浓的感慨,他说:“小姗,他是我姐夫……” 姐夫,这个词让宋子休动容,他的心里骤然涌起巨大的波涛,时光如一场海啸,带着记忆扑面而来,打压的他喘不过气。 他微笑,对陈婉姗说:“你好,我叫宋子休……” 女孩小鸡啄米般的点头,怯生生的说:“大哥你好” 陈康看着身边的人,左手边是满满的幸福,右手边却空空如也,他下意识地蜷了手指,像是要在空气里抓住什么。 “姐,我没有放弃她,我终于把婉姗带回了家,可是你呢,怎么就不肯回来看一眼呢……” 陈康低下头,掩住了突如其来的哀伤,他的心,也是空荡荡的疼。 晚饭后陈康带着陈婉姗去肖家串门,这几年他努力,物质上,他终于能给自己的爱人一个安稳了,她的家人,也对他改观了,幸福好像格外垂青一步一个脚印的人。 “哟!七小对!小康,你的皮夹快亮出来,看看见底了没!”肖父哈哈笑,今晚手气不错,专挑陈康下手,看着他越来越深沉的脸,肖小佳打趣:“肖老大,不带这样欺负人的,陈康现在要存钱娶老婆了……” 一屋人哄笑,快乐蔓延一室,陈康小声嘀咕:“哪有,娶老婆的钱早准备好了” 陈婉姗正端着水果出来,在厨房门口听到这句话,喜悦与甜蜜,一聚到心田。 陆小桥黏在陆炎身上,胖胖的小屁股对着宋子休直拱,她今天穿的裤子很可爱,合在一起正好是只卡通青蛙。 宋子休笑了,朝孩子伸出手,“小桥,叔叔抱” 小桥眼睛一亮,往爸爸身上蹭了蹭,刚吃了苹果的小嘴被擦的干干净净,她一蹦一跳的,“宋叔,你下次再带我去开飞机噢……” 宋子休一用力抱起孩子放腿上,脸上是柔和的笑,“好,小桥乖乖的,明年你生日,宋叔送你一架飞机好不好?” 陆炎举着杯子,一口水差点呛出来,心想,“陆小桥,你没被你爹娘惯坏,反而是被宋子休宠上天的……” 肖小佳在一旁沉默,她看了看宋子休,她是知道的,这个男人只是把错失的一份感情寄托在小桥身上,很久以前,他也拥有过这些柔软的幸福。 麻将声,欢笑声,调侃声,小孩嫩汪汪的撒娇声…… 镜头拉远,房间融在万家灯火中,这是一个温柔的夜。 陈康准备甩出一张“白板”时,隔壁突然响起尖锐的哭声。 众人一惊,细听才发现,是苏楚在哭。 率先奔出的是宋子休,陈康甩了凳子尾随其后,门被宋子休猛力拉开,视线停在不远处,他却突然呆住。脚步硬生生的迟疑,在地上扎根。 陈康来不及稳步,“哎呦”一声,撞在宋子休的背上,他用手捂住鼻子,正好撞在最软的那块肉上,疼的龇牙咧嘴。 “我说你干嘛停……”话还没说完,陈康也傻了。 自己家的门被拉开一半,就像一道窄小的缝,明亮的灯光从里面迸出。 一道白色的背影停留在目光中,纤细依然。 苏楚的哭音断续传来,“你还舍得回来,你是不是都忘记我长什么样了……” 宋子休失了全部的气力,陈康也靠在墙上胸口剧烈起伏。 还差127天,便是满当当的四年时光。 这扇门中,这道背影是他一生里,最刻骨噬心,所牵挂的风景。 大结局 苏楚看着自己的女儿,眼泪里都是责怪和心疼,小辈们吃了饭都去对面玩,她和陈易生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织毛衣。 偶尔听到对面屋里传来笑声,两个人也是对视一眼,笑意盈盈。 节目里歌舞升平,换台看了晚间新闻,一条还未播完,就听到门口细碎的声响,陈易生正对着门,不经意抬头,脸上笼上不可置信。 “你们就玩回来了啊……”苏楚低头数着毛衣的针号,以为是陈康他们。 没有响起预料的回答,气氛陡转,那一刻的空气格外安静。 苏楚放了手里的毛衣,慢慢抬头,见到来人,她嘴角的笑意一点点敛去,化作一道向下弯的弧。 白色的薄呢外套衬着门口的女人清心秀气,她疼爱有加的小女儿,一走四年,竟然舍得回来了。苏又清,你的心是什么做的。 “妈……”浅淡的声音波澜不惊,苏又清走了进来,她什么东西也没带,孑然一身,就如同正常下班归家的人。 苏又清微微转眸看向陈易生,她说:“陈叔叔,生日快乐” 陈易生张了张嘴,完全没反应过来,只是直点头,一双手负在背后颤抖。 苏楚还是没有吱声,苏又清又走近了些,叫了一声,“妈妈……” 四年未见,关于她的变化一眼都看不到,女儿重新站在自己的面前,脸上略略的期待和忐忑,多么似曾相识啊,小女儿的姿态,拉开眼泪的序幕。 苏楚忍不住大哭,抖着肩膀无法停止,“你还舍得回来!你是不是都忘记我长什么样了!” 苏又清低着头,遮住了眼里的心酸,回来,妈你知不知道,这一条归家路,我走的有多辛苦。 她离开一个男人,老天却给了他另一场命运劫难,不是不想回,是很多东西需要还债。 有些债突如其来,未等反应,便将自己拉入无法救赎的境地。 她不想说这几年里发生的故事,怕一不小心,又失地难回。 最先打破僵局的,是陆小桥,孩子一溜烟跑了进来,笨笨的步伐走的东倒西歪,瞄准目标,“哎呦”一声大叫,抱着苏又清的大腿一屁股坐在地上,嘟着小嘴,金豆豆挂在眼眶,娇娇的说:“屁屁,疼” 苏又清一愣,这孩子!弯弯的眼睛,侧脸的轮廓,还有脖子右下方的那颗小黑痣,每一个吸引人的地方,都倒映着陆炎和肖小佳的影子。 她缓缓蹲下来,衣摆拖在地上,“你是……” 说话间,苏又清伸手扶起小孩,动作轻柔的帮她拍了拍屁股。 “小桥!陆小桥!” 孩子明亮的眼里映出她的脸,苏又清了然,不断呢喃:“小桥,小桥” 肖小佳跑到门口,看到不远处的人,眼泪哗的流了出来,她捂着嘴不至出声,眼里的世界被泪水模糊。 陆炎从背后揽住妻子的肩膀,神色也是一沉,他扭头偷偷打量着靠在墙上的男人,他叫了十多年的宋哥,他终于明白这几年,这个男人失去的东西是什么了。 是生命里的……生动。 宋子休的眼神很迷茫,明明是费尽全力把目光死定在她身上,怎么眼前模糊的看不清楚。 缓了劲,慢慢摸上自己的胸口……清清,它好疼。 陈康一把抓起陈婉姗的手,他走到苏又清面前,面上集聚了太多情绪,委屈愤恨质问……还有哀怨,他指着苏又清,指尖都在颤抖,“婉姗,你看清楚这个人” 他一字一句的说:“学什么都好,千万别学她……的狠心” 陈婉姗不知所措的看着眼前这个漂亮干净的女人,动了动唇,她小声唤了一声:“苏姐姐” 再转头,却发现陈康脸上满满的泪痕。 苏又清站起,手下的小桥知趣的跑向肖小佳,躲在身后把头埋进她的左半边屁股,只留一只大眼睛观战这气氛不妙的现场。 “陈康……”苏又清小声叫他,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 “你走开!”陈康赌气的把手抽回,鼻子一吸,抬起手捂住半边脸,试图不要太狼狈。 苏又清低头,眼泪差点就要落下来,当年的决定,她没有做错,错在离开太久,让人错过太多。 生命的美好,只因爱的人一个不落的存在,陈康想,你愿意远走他乡,也不愿回到家人身边疗伤,这么多年,你的恨总算磨平了,可是我们呢,被你丢下这么久的人,说严重点,你不尽孝道,而对那个男人,你的余情是否未了。 “啪!” 所有人惊呆,陈婉姗甚至害怕的往陈康身后退了两步。 是苏楚,一巴掌打在苏又清脸上,一生都温和如水的苏楚,第二次打了自己的女儿,“连家都不要了,苏又清,我白把你带大了!” 她捂着脸,侧对着众人,终于掉了一颗泪。妈妈的这巴掌其实不疼,一点也不疼,她是窝着手心的,并没有真正打疼她。 苏楚哭着说:“你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不懂事!好好的生活你不珍惜!一个人走得潇洒,你那时候的身子,怎么经得起折腾!你不好好休养!落下病根你就去哭吧!” 她想到什么,心里一阵翻涌,举起手又要打女儿,“我不管那个叫丁小瑞的人是谁,把我女儿拐走,就是没教养!” 当真是爱到极致,也怪罪到极致。 第二巴掌还没落下,就被稳稳挡住,力道不轻不重,刚好拉回她的理智。 宋子休对苏楚说:“阿姨,别打她……” 别打她,这里最需要一个答案的人是他,但他还是……舍不得她疼。 宋子休挡在面前,在苏又清的视线里投下一小片黑影,还有他身上,熟悉不变的味道。 这曾经是她的世界。 苏楚红着眼眶,手无力的垂下,望着宋子休,俊朗的男人眼里是不容置疑的坚定,以及不小心露出一角的浓烈心痛。 他高大的身影,仿佛扛的住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场惊变。踏实至极,也被时光打磨的孤单至极。宋子休转身,深吸了一口气,他的女人,她是他的女人。 他缓慢而清晰的说:“清清……欢迎回家……” 苏又清一直低着头,直到听见他的声音,心里的感慨翻涌而来,她不敢做声,近四年,终于听见这个男人的心声。 宋子休望着眼前的女人,苏又清你知道么,在这一千多个日夜的等待里,我从未抱怨,从未怪罪,以前是我太自以为是,以为有爱就能掌控一切,殊不知感情里太多不确定的因素。 信任,宽容,以及好脾气,出一差错,便把两人推向不归路。 苏又清,欢迎回家。 这个叫宋子休的男人,从未计较过等待里的寂寞,和独自生活的失落。 她抬起头,仿佛做了很久的挣扎,她终于敢看他。 他的容颜俊朗如昔,凑近了才闻见刮胡水的清爽香味,衬衫领子上有两颗扣子,碎钻嵌在上面,低调的奢侈。 再闪耀的装饰,耀不过男人的眼睛,苏又清鼓起勇气对视,只是一瞥,便把她拉进旧日的漩涡中,在他的世界溺水,是不容商议和抵抗的必然。 苏楚见两人沉默以对,女儿一个字都不肯说,心里又气又急,恨不得把她摇醒,问问她,这些人到底是有多对不起她,那个温柔善良心肠软的苏又清,是不是真的走丢了。 良久,苏又清“恩”了一声,声音沙哑极力克制,算是对宋子休的回答。 她不敢说话,怕一开口,就失声痛哭,让泪磅礴。 “不准走!不准走!死都不放你走了!” 肖小佳跑过来一把抱住苏又清,哭着说:“我跟你说过什么,我说你不要丢下我们太久,你不听话,你心真狠,你以前说要当我孩子的小妈妈” 肖小佳哭的说不下去了,稍微平复了情绪才开口:“清清……你看小桥都这么大了,你才回家……” 陆小桥看着自己妈咪伤心难过的模样,也“哇”的一声大哭,拽着小佳的衣摆,伸出右手要抱抱。 苏又清忍着泪慢慢蹲下,小桥歪着脑袋,眼睛水灵灵的,她捏了捏苏又清的手,软绵绵的说:“……小妈妈” 这个词把苏又清心里的坚强全部瓦解,她搂住小桥沉闷的落泪,不敢出声,只看到整个人在抖。除了陈婉姗,在场的人都知道四年前发生在苏又清身上的那一场变故。 最后是陈易生打破了僵局,他轻咳两声,“给孩子去热饭吧,一天车程也累了” 许久,他看了看苏又清,又补充说:“回来了就好……” 晚风一夜,正是端午节临近,盛夏的星辰很亮,月亮倒是不见了踪影。 “哪去了呢……”陈康靠在天台的栏杆上,望着夜空独自沉思,陈婉姗轻依着他的胸膛,欲言又止,最后只是用力握住爱人的手,给予最温情的支撑。 “小姗,对我姐好奇么?” 陈康主动说话,轻轻拨开陈婉姗额前被风拂上的碎发,“宋子休等了我姐四年……就像你今晚看到的,四年里,我姐第一次回家” 陈婉姗“恩”了一声,听陈康接着说:“我姐有过他的孩子,但是他还来不及知道,孩子就没了……” 说到这里,陈康恍惚又回到那日场景,痛哭哀求的苏又清,冷漠残忍的宋子休,还有抵在自己太阳穴上冰冷的枪口,以及最后,地上那抹刺瞎他双眼的血红。 他永远记得那晚凌晨,手术室的门重重拉开,医生说:“孩子没保住……你们还年轻” 还年轻。 可是四年时光,已经让人心生苍老,宋子休熬得住等待,是因为他无时无刻不在爱。 说完,陈婉姗眼里都是讶异,他们执手而过的日子,不知不觉也成了他人耳里的故事,不惊心,却长留感慨和遗憾。 “宋子休把我爸妈当自己的家人在照顾,节假,旅游,物质,你能想到的,他都打点的完美,你都无法想象这是怎样一种执念……” 陈康缓了缓情绪,褪去了稚嫩,也成了能够独当一面的男人,他说:“我以前不喜欢这个男人,不可否认,有心理上的不平衡,就是……嫉妒,在他用枪逼我姐的时候,我甚至是恨他的,但是这么些年过来了,我都没有立场,也不忍心去介怀了……” 最后那句话,陈康声音很小,语气里淡淡的难过,陈婉姗搂住他的腰,无声的安慰。 “那苏姐姐……还爱他吗……” 还爱他吗……陈康回答不了,陈婉姗也意识到这个问题问错了对象,于是敛默,苏又清走过来的时候,正好听到这话话,她定在原地,半天不知动作。 “苏姐姐”陈婉姗看到了她,惊喜的叫了一声。 苏又清微笑着点了点头,陈康沉着脸,扭过头佯装没看见。 陈婉姗知分寸的离开,经过苏又清身边时,嗅到她身上好闻的香。 苏又清走到陈康身边也不说话,想到什么,挨得他更近了些,侧头看着他,脸上安静温和。 二十秒,陈康终于扛不住了,“苏又清!你最好主动解释” 他猛的转身,表情严肃认真,“做错的人也得到惩罚了,无辜的人也跟着担心了,只是四年,是不是太残忍了点!” 这样的弟弟,苏又清还是第一次看到,她微低头,“陈康,我不是不想回家……” 话还没说完,陈康就怒了,他打断:“那你还回来干嘛!再久一点,我们都习惯了,忘记了,也就不会再念叨你了!你爱干嘛就干嘛去吧!” 话说完,两人都是一愣,陈康动了动嘴角,看着苏又清渐白的脸色,他急忙说:“对不起” 苏又清说:“可我还是回来了” 她语气如常,只是其中的委屈只有自己知道,说不上跋山涉水,却也着实历经磨难一场,刚才陈婉姗问,“苏姐姐还爱他吗” 爱他吗。 如果不是深爱,早就了断过往,又怎会一路记挂,将他妥帖安放,她用时间反省,冷静,命运枉顾,一别四年,终于回到他身旁。 “你不要折腾了,苏又清,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陈康几近哀求,“我只知道你回来了,就不能再走了,还有……” 陈康抬起头,他很坚定,“还有姐夫这个称呼,我这辈子只会给宋子休” …… 从苏又清回来,宋子休就一直待在房里,虚掩的门,没有人敢去惊扰里面的人。 从头至尾,他只在苏楚要打苏又清的时候做出反应。 到底是护着她啊,到底是于心不忍。 夜色很好,初夏风微暖,抵不过屋内即将圆满的好风光。 宋子休站窗边,手指微微动,仿佛是在重寻牵手的感觉。轻微的门响,脚步声渐近,然后背上一暖,纤细的十指环住自己的腰,紧紧相扣。 苏又清轻声说:“宋宋……” 随即,是世界上最动人的一场泪如雨下。 宋子休没有动,两人维持着这个姿势,他的温暖传到她的身体,安心。宋子休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忍泪,好不容易控制了情绪,才慢慢转过身。 他有点胆怯,伸手的动作都有些僵硬,但总算把她紧抱在怀。 “……清清”宋子休哑声说:“我做错了好多事,我知错了,四年够不够,你回来了,是不是消气了……” 他说:“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苏又清悬着的心终于尘埃落定,她蹭着宋子休的肩窝,眼泪淌落,苦涩的温暖,她“嗯”了声,在他怀里哭的像个孩子。 两个人坐在床边,没有亲昵的举动,没有重逢的激动,就如平常不过的恋人,一个巧笑嫣然,一个温和俊朗,唯有十指相扣的双手,泄露了时光的秘密。 宋子休笑着对她说:“清清,我老了” 还有五个月,他就要过三十七岁生日了。苏又清一想到,心里无限酸涩,她低下眼眸,“老了……我也会要你的” 还记得那年,她对他撒娇,让他陪着自己从宋宅走回家。 清清赖在他背上,挠着他的耳朵说:“宋子休你真老,比我大九岁,你是不是经常做这种拐卖儿童的勾当啊” 她不太记得他怎么回答了,只记得那夜的星光特别美,还有他脸上格外温柔的表情。 细枝末节,她放在记忆妥帖保管了许多年。 如今她也是二十八岁的人了,身上该有的成熟和气质也慢慢散发出来,而一生里最有意义的几年,是这个男人,陪在左右,护之成长。 所谓白首,不过就是我温柔回眸,你还在原地驻足等候。 不管是宋家还是宋氏,清清,你都与我并肩,危难之际,我定站你身前,护你周全。 这是他当年许下的承诺,一番情义,他终没有辜负。 他的脾气,他在爱情里的计谋,他的伤害,这些都被时间打压成碎片,一往情深,拿什么去计较,拿什么去憎恨。 苏又清坐近了些,抬手抚摸宋子休的眉目,心头一酸,哽咽着说:“我不是故意这么长时间才回来的……宋宋……” 宋子休一直笑,眼里只有她的身影,“我不怪你” 他眼里渐渐有了雾气,他把苏又清拥进怀,下巴蹭着她的发,最后只说了三个字,“……我懂你” 宋子休牵着苏又清的手走到客厅,在所有人面前站定,把她护在身后。 “陈叔,苏姨,你们不要怪她” 两个长辈微微侧目,苏楚看女儿的眼神,还有不可原谅。 宋子休说:“阿姨,我要向你认错,我骗过您女儿,是我一手打破她的平静生活” 他缓缓道来,把旧时光的秘密全部坦白,低沉的声音言无不尽,包括他的脾气,他的不信任,他唯我独尊的傲气,这些棱角,是凑足了所有伤害的理由。 “这几年是我甘愿的,我不怪清清,因为我知道她肯定过的也不好,都是我对不起她,还有……” 宋子休压抑了片刻,说:“还有……孩子” 这两个字触动所有人心里最软的那根弦。在得知消息的那晚,苏楚哭的跟个泪人一样,还没来得及熬好鸡汤,女儿就不声不响的走了。 这四年就像人间蒸发一般,谁也找不到了踪迹。如若不是寥寥可数的几通电话,还以为世界上再没有苏又清这个人。 陈康在一旁沉默,陈婉姗用手背不停拭泪。 苏又清看了看时间,却突然挣脱他的手,宋子休只觉心里一空,在苏又清出门后的半分钟,他才反应过来惶恐的跟上去。 她脚步匆匆的下楼,楼梯间的灯一层层惊亮,发出明亮的光,照耀脚下的路。 空空的坪地被路灯晃亮,衬着漫天的星,这一夜被晚风吹暖。 苏又清来回踱步,不停望着远处,眼里是焦急的神色。宋子休在楼梯口驻步,猛然吊起的心一点点放下,还好,她没走,还好,她不是再一次离开。 远处出现了两个身影,一大一小慢慢走近,昏黄的灯光把影子拉的很长。 离苏又清十米远的时候,他们停下了。 灯光太朦胧,看不清那个大人的脸,虽然个子很高,但是身形单薄。 宋子休有点懵,目光转向苏又清的脸。 苏又清的笑容一点点蔓上嘴角,神情柔软的不像话。 她慢慢蹲下,张开了手臂。 一直低着头的小女孩突然笑了,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她穿着粉色娃娃裙,梳着精致的公主头,她嫩嫩的声音叫着,“妈妈,妈妈” 苏又清一把接住女儿,搂在怀里不停亲,小女孩被逗的咯咯笑,声音又软又嫩,胖乎乎的手捧着苏又清的脸,大大的亲了一口,眼睛弯成了月。 “……妈妈,小瑞叔叔送我来的噢” 孩童特有的尾音,挠在人心里痒痒的。 宋子休在一旁已经石化。 苏又清摸了摸女儿的脸,在她耳边小声说着什么,孩子转着乌溜溜的眼睛,好不怯懦的看着宋子休。 她从妈妈怀里站起,歪着头打量宋子休,然后突然笑了,嘴角有两个浅浅的梨涡,她朝他跑去。 她扑在宋子休身上,抱住他的大腿不停蹭,抬起头看着男人,吧唧了片刻,眼睛嫩汪汪的。 站在远处的男人看了一眼苏又清和孩子,默默的转身离去,空荡的右手仿佛还有孩子温暖的气息,总算幸福了,即使不是我。 宋子休不敢碰触孩子,孩子抱着自己的腿奶声奶气的哼唧。 他慢慢蹲下,抖着声音说:“你……” “叫,什么名字……” 孩子撅了撅嘴,“我知道你噢,妈妈每天都给我看你的照片,讲了好多你的事噢” 她抓着宋子休的手指往嘴里亲,她说:“允清,我叫宋允清!” 就像一道电流传遍宋子休的四肢百骸,他不可置信的望着孩子,然后转头看向苏又清。 苏又清的眼里,是过尽千帆后的淡然,和被时间考验过再也无法改变的……坚定。 这场意外的动情,兜转犯错,彼此快乐难过。 但总算,没有把彼此错过。 那么,从此往后。 只言幸福。 番外之二 结局续写(和蟹,不解释) 苏又清的手腕被捏的很疼,整个人几乎是被宋子休拖着走的,米白的披风已经被男人拽的变形。 “诶,我说你走慢一点” 不满的反抗起不到什么作用,在回宋宅的车上,宋子休的表情已经迫不及待了,一进门,他就紧紧贴着苏又清,“慢一点?” 男人咬牙切齿,眼里是浓烈的欲望。 他贴在她的耳际,热气一喷,诱惑的语气,迷离的眼神,苏又清顿觉悲壮,“宋宋,你丫美男计的功力,越来越深厚了!” 宋子休没耐心了,“慢一点?待会你就会让我快一点……” 宋子休说这句话的声音很大,宋宅众人本是狂喜的表情顿时被宋Boss雷的囧囧有神。管家止不住的抹汗,一向和苏又清亲近的阿姨也暗自嘀咕,“这么瘦,还是要多补点身体才好” 这句话把在场人震的说不出话,阿姨顿觉目光从四面八方涌来!鸭梨大啊! “砰!”主卧的门一关,隔绝了视线,只剩两个人的世界。 宋子休把苏又清放在床上,倾身盖住她,乘着男人急急解扣的空隙,苏又清翻了一个身,卷着被子滚到了床的另一边,她对宋子休咯咯笑,眼里是赤/裸裸的---欲拒还迎。 宋子休闭眼深吸了一口气,苏又清有点惧怕他此时的眼神,压抑太久,渴望太久,写明着---我要你。 她眉目一转,眼神微挑,羞涩的脸上偏要勾出引诱的笑容,她说:“宋宋,你轻一点嘛” 他低沉说:“清宝贝,我要吃了你” 说话间,他扑上床。 日光洒满房间,两个人躺在地上,苏又清身上是青青紫紫的欢爱痕迹,宋子休身上也好不到哪去,都是被她忘情时扣出的印子。 苏又清瘫在他的怀里,眼神还是沉醉。 宋子休舒服的要死,低头看着苏又清。 呵,她是他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