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剩客的春天-68

少女圣母还在凄凄地说着：“我爱你呀……”　　看得魔鬼心也酸。　　当她伏在他肩上嚎哭时，魔鬼是欢迎之至的，他甚至有种光荣。她肯选择他的肩膊。　　魔鬼感觉到，她眼泪的湿润。　　然后他说：“你这么好，应该配一个更好的。”　　少女圣母只是哭。　　他再说：“我一直都想你幸福。”　　她便说话了：“能够给我去爱，便是幸福！”　　这是她的做人宗旨吗？把爱释放开去，只有人负她，莫她负人。　　真的，伟大得叫天地也动容。　　魔鬼感动了，他拥抱住她。　　他把地扶出茶餐厅，好好安置她在他的座驾中。　　她一直在车厢内偷偷的哭，很凄凉的，没说一句话。　　他问她：“我们游车河好吗？你想去哪里？上山顶抑或到海边？”　　而她，是这样说：“让我去爱你，好吗？”　　魔鬼把脸别过来，望进她的眼睛。她的眼神清澈，而且真诚。　　教他怎能抵抗这样的眼睛？现在是她说要去爱他呀。　　她还要加多一句：“你不答应吗？”　　魔鬼脸上的表情，由不可置信慢慢渐变成欢欣，最后，五官有那被溶化的神韵。　　他把车停在路的一旁，然后吸上一口气。　　他说：“我答应你。”　　随着他的这一句，少女圣母欢呼，她趋前抱住他的颈，吻到他的脸上去。　　天真烂漫得，车窗外的星空，也忍不住闪耀欢呼。　　夜空里，有星星相碰的叮咛。　　而当魔鬼答应了接受她的爱之后，少女圣母的伤悲，仿佛完全在刹那间远离她，才不过是片刻前的事，被金毛男友抛弃了的痛苦，她又忘掉了，拥着她的新恋人，甜蜜地搂着亲吻。　　她的吻像只小松鼠，细细的，碎碎的，欢乐的，无忧的，由左边面额吻至右边，又由额头吻到鼻尖再往下巴边，一边吻一边笑，嘻嘻嘻嘻，一场亲吻，像一次小孩子的游戏。　　魔鬼有过无数被女子亲吻的经验，但无一次，令他觉得如此趣致。她十六岁了吧，但那感觉，似六岁。　　她会不会，比他想象的更纯真？　　她的弱小、纯洁、清白，令魔鬼自发性地起上保护她、照顾她的意欲，而这种爱护关注，他甚至要求是甘四小时的。　　如果真是这样，他便不再有空闲与耶稣来决斗。　　决什么斗？好好去爱她这使命，似乎已比侵占全人类宇宙来得更重要。算了吧，横竖上帝与耶稣也懒懒闲，倒不如与他们的女人来一场恋爱更精彩。　　他们的女人。忽然的，在心花怒放之中，更添上男人的自豪感。　　魔鬼找着耶稣，迷惘地堕入恋爱的男人，向耶稣倾诉他近日来的问题。　　在小酒吧内，魔鬼说：“看来我又堕入爱河了。”　　耶稣问他：“你不是说过以后也不堕入爱河了吗？”　　“我控制不到。”魔鬼幽幽的。　　“她是谁？我认识的吗？”耶稣问。　　魔鬼不敢说话了。　　耶稣体贴地说下去：“她必定是很好的女孩子。”　　魔鬼的眼内，顷刻满满的陶醉。“是的，她是最好的！”　　耶稣喝着啤酒，一副悠闲的神态。　　魔鬼说：“我明白了你放下决斗的心。真的，有很多事情比决斗更精彩。”　　耶稣放下啤酒杯，双眼望着空气，有那酥酥软的神情，自顾自微笑。　　“有什么好事情？”魔鬼好奇。　　耶稣的微笑犹在，魔鬼发觉，他的微笑神秘得媲美蒙罗丽莎。　　未几，一名高大的胡须汉子从门口走进酒吧，再走近耶稣的身边。耶稣一见他便放下酒杯站起来，“我有事先走。”他向魔鬼说。　　魔鬼望着面前这名胡须汉，但觉非常面熟，却又说不出他的名字来。耶稣明白他的疑惑，他在魔鬼的耳畔轻声说了句：“他是犹太。”　　魔鬼猛然惊醒。“什么？他会出卖你的呀！”　　耶稣耸耸肩，一副满不在乎。“明知会被伤害，却依然走在一起，这样才算刻骨铭心。人生——难得知心。”　　说过后，他转身便走，随着犹大而去的身影，耶稣有那轻盈的快活。　　魔鬼看着，有点膛目结舌。　　会被伤害，才能刻骨铭心。魔鬼在细味这话的含义。然后他想，耶稣果然是散播真理的人，随随便便，也有金句一则。　　而不久之后，被要求让少女圣母去爱的魔鬼便与少女圣母相宿相栖，少女圣母住进魔鬼的豪宅去。上万尺的豪华独立洋房，有花园有泳池，佣人也有五名，然而少女圣母却不喜欢这里的豪华，她坚持要住旺角。　　“为什么？”魔鬼不明白。　　“我希望我们的爱情，更接近群众。”少女圣母说。　　魔鬼虽然有点匪夷所思，但少女圣母所说的，他岂可不听？也但觉，她真是名独特的女孩子。她真的只为爱他而爱他，一点也不贪慕虚荣。　　少女望着圣母的纯善脸孔，魔鬼更欢喜了。　　于是，他们搬到旺角的一幢唐楼居住，七百尺地方，魔鬼任由少女圣母布置粉饰，少女圣母挑选了一些淡雅的家具，朴朴素素，全屋最别致的是，一尊圣母像。四尺高，雕功精细，她垂下双目，双手合拢，身披红蓝白的长袍，头戴白布。鹅蛋脸胚，眼神柔和，高高挺挺的鼻，紧闭而慈爱的朱唇。魔鬼看着这尊圣母像，看得人神起来，这是他看过最形似的圣母。　　“玛利亚。”他低念她的名字。　　正在厨房走出来的少女圣母应了他一声：“什么事？”　　魔鬼把脸别过来，年轻的圣母已抱在他怀里。　　他的眼睛依然留在圣母雕像之上，二千年前的惊鸿一瞥，今天，居然能抱人怀，而且是实实在在的。　　魔鬼仰脸叹了口气，他想，他应当感恩。　　还是要多谢上帝，纵然上帝听了一定不会高兴。　　魔鬼开始了与少女圣母的同居生活。他们一有空便在附近闲逛，少女圣母爱吃鱼肉加碗仔翅，另外一种炸龙虾九亦是她的深爱，咖喱鱼蛋固然不错，日式窝饼也是好选择。　　基本上，魔鬼对吃甚有要求，他试过带少女圣母到高级餐厅品尝人间极品的鹅肝酱，他吃得津津有味，但少女圣母却一副不对胃口的样子，她的评语是：“你有否吃过街边的猪大肠？很惹味的啊！加很多很多的芥辣更不错！”　　魔鬼明白，她的意思即是不算太欣赏面前的鹅肝酱。但看她一身发自本质的雍容与贵气，魔鬼有信心可以改进她。把少女圣母变得更好，魔鬼但觉是极大的挑战。　　所以，当少女圣母在旺角坚持要买翻版VCD时，魔鬼也没有任何失望或讶异。虽然，他曾经建议不如买正版的肌迟一些，他便会把她整个人变得有品味。望她在翻版VCD的档口拣翻版碟时，魔鬼暗忖，他不会让她的庸俗喜好蔓延，她是高贵的少女，她只能做高贵的事情。　　他一定会改进她，要她的一言一行更切合她的高贵本质。　　而在魔鬼还未去改造少女圣母之时，却发生了一件刻骨铭心的事。　　一天，魔鬼与少女圣母闲逛，地点亦是旺角。少女圣母看腻了日剧的翻版VCD，她建议买一些日本四仔VCD看。　　“四仔？”魔鬼站在专门卖色情VCD的铺头之外，裹足不前。这些廉价色情，衬不起他的气度，他尴尬。　　于是他提议：“要研究人体动作艺术的话，不如选择看《丈曼妞》那些经典。”　　少女圣母面露疑惑了。“什么妞呀？”然后她决定不理会魔鬼，退自走进日本色情VCD店，随手拣选了数只，冉自行付款。　　买了，便向魔鬼嘻嘻笑，继而挠着他的手臂离开。　　回家后，当然便是播来看。当中的剧情不外是女学生与中年男人，护士与病人，主妇与推销员。魔鬼看得眼定定，而少女圣母则嘻哈大笑，接着还向魔鬼要求：“你跟着画面做吧！”　　电视机中正播放老师跪地查看女学生内裤的剧情。“你跟着做啊！”　　魔鬼屏住呼吸，也就跪到地上去。　　接着的是，比四仔更过之而无不及的情节。　　他们生活了一段日子，今天才是第一次发生关系。魔鬼不作主动，因为他一直没想过冒犯，能够一起生活、亲身照顾她，已经是万分荣幸的事。现在，在精神的兴奋之上再加上肉体的快乐，魔鬼但觉，千年无憾。　　少女圣母的躯体是那么嫩自幼滑，而当他在她的体内时，他简直感到那股包裹他全身的神圣，那神圣细致的、富节奏感的，一下一下按摩着他的一切感官与情绪，那是一个最舒适的境地，令人一直一直的向上升，升到一个透出白光之处，让他领受超越肉体的光亮与感动。　　连魔鬼也不介意向大家说明，那一个地方，就是天堂。　　在临近终点的一刻，魔鬼不住的摇头，然后，他落泪了。　　在眼泪之中，他完成了在少女圣母身上的事。　　上万年来任意为所欲为的魔鬼，这一刹那，却是那么的虚弱。　　圣母，完全战胜了魔鬼。　　虽然，严格来说，她也不算是从前的圣母。　　她是轮回再生的。前世今生的好感，一点一点的怜悯与冲击，越亲近多一点，便发觉，越是爱多一点。　　说什么要改进她改造她？实情是，她改变了他。　　细致青涩的少女，改造了上万年不灭不亡的男人。　　少女圣母站起身来，走进浴室。魔鬼连忙别过脸往一旁，他在落泪，他才不要让她看见。　　魔鬼蜷在床单之内，掩脸饮泣。　　及后，少女圣母梳洗完毕，轻快地哼出一首歌，蹦蹦跳地走到厅中圣母像跟前。她吸一口气，安定了心神后，便跪下来，拿起念珠，度诚地念她的圣母经。　　“万福玛利亚，满地圣宠者……”　　魔鬼在房中床上凝视正向圣母雕像祷告的少女圣母，他又忽然觉得，自己已代替了上帝的位置。　　他侵占了他的女人。那么，他可是比上帝还伟大？　　想到这里，魔鬼立刻精神爽利起来，他从床上坐起来，突然间觉得世界末日这场仗，他已经大获全胜了。　　电视机内，有日本四仔VCD的定格。在这定格跟前，魔鬼自觉比上帝还要伟大。也就抹干脸上的泪，魔鬼脸上涌起傲视世界的笑容。　　哈哈哈。哈哈哈。　　之后的日子，魔鬼沐浴在爱河中。　　少女圣母没有什么要求，对生活，她需要的很简单，魔鬼的能力纵然可以令她要风得风，世间物质唾手可得，然而她从没利用过。　　反而，她是那样的无微不至，爱意盎然。　　一大清早醒来，她会搂着魔鬼亲吻，每一天，他都是被吻醒的。他会听得见她甜丝丝的说：“早安啊，一张开眼便见到你，真好！”　　魔鬼也就笑着醒来了，刚把眼睛张开，便能体会到幸福。　　早餐一定是少女圣母精心炮制的，她会煎出心形的荷包蛋，扭花纹的香肠，撒上香草的烟肉，与及新鲜榨出来的奇异果汁。魔鬼会为面前的心思心意而惊叹，当吃在口里之时，又变成感动。　　少女圣母会在早餐的中途伸出她细巧的手，按在魔鬼的大手之上，温柔娇美地说一句：“我爱你。”　　然后她会把手缩回，继而情深款款地与魔鬼对望。眼波中爱的电流，炽热地传达至被倾慕的男人的眼里。这一个早餐，放进口中的，每一口都是爱。　　日间，他们会做些轻松的事，譬如看场笑片，到酒店吃下午茶，又或是，魔鬼精心炮制的节目。　　譬如，昨天，魔鬼把少女圣母的双眼轻轻掩盖，便把她带到一个不知名的平原，平原上一片无际的绿，偶有一丛丛的小白花，远处还有一小群斑马聚集。　　少女圣母张开眼一看，忍不住惊异了：“是非洲！”　　“今天，”魔鬼告诉她：“我会送你一亿朵玫瑰。”　　说罢，他指头一伸，这片大平原上数秒间长出了密麻麻的玫瑰，它们由泥土中钻出来，迅速的成长，然后花开了，灿烂的，向着蔚蓝的天空绽放。　　这是多么伟大的场面，一亿朵，同一时候为她存在、盛放。　　一天一地，都是浓郁的玫瑰花香。　　少女圣母感动得泪盈于睫，她伏在魔鬼的怀内，惊叹眼前的美丽。　　“太厉害了。”她忍不住摇头又摇头。　　“还有更美丽的。”魔鬼说。　　说罢，他轻轻向空气一吹，一亿朵玫瑰的花瓣随即脱掉飞散半空，轻飘飘的，旋转舞动于天地间，这景象，哀艳而又宏伟，教观看着的少女圣母目瞪口呆。　　世界，已变成红色了。第四章　　这是充满爱情的红，漫天的舞动，漫天的爱意。少女圣母眯上眼，吸上一口大大的空气，玫瑰的花香，浓郁、甜蜜、令人抵挡不住。　　魔鬼为着讨了少女圣母的欢心而自行兴奋起来，少女圣母快乐，他便安心了。在自制的、飘扬的爱意中，他对她说：“只要你说一句，我什么也会为你做。”　　少女圣母伸手抓住几片旋转着的花瓣，她把它们按在手心，然后抬起头来，她对他说：“我什么也不需要，只要你让我去爱你。”　　她眼睛内的闪亮，魔鬼但觉，比起眼前亿朵玫瑰的花瓣飞舞更夺目、更壮观。是的，任何撩动人心的魔法，也比不上爱人眼内的爱意那么震撼、动人、难以忘怀。　　禁不住，魔鬼深深拥抱眼前人。如果，无爱情的生命都是寂寞的话，少女圣母情深的一句，已瓦解了魔鬼万年的孤独、自私、落寞。　　在漫天一片红之中，他发誓，他永远不要失去她。　　在无懈可击的甜蜜恋爱里，魔鬼陶醉于少女圣母相处的每一秒。　　有时候，在夜半之时，少女圣母会突然哭醒，魔鬼因而也不敢睡了，他会抱住少女圣母，忧心地问她：“怎么了？宝贝，做噩梦吗？”　　少女圣母抓住魔鬼的身躯，泪流满面。“你会不会突然不让我去爱你？”　　“不会！”魔鬼实牙实齿。“不准乱想！”　　“我就是怕你会忽然不让我去爱你！”　　半夜哭醒，原来就是为了怕他不再让她去爱。魔鬼一颗心又酸又软，活上那些年，从未感动至此。　　她澎湃的爱情令他觉得，他是多么的重要。　　重要得，但觉，生存只为了她，也是合理的。　　谈恋爱侵占了魔鬼的大部分光阴，但他还是能够把心神分出来工作。他有一项大计划要跟进。　　在新几内亚的少数民族村落中，魔鬼正培养一种新品种病毒，它比爱滋病更可怕，更难以毁灭。这种病毒，能把血液中的红血球变成虫状细菌，继而塞满血管之中。魔鬼的理想是，当人类出现流血的情况时，从身体流出来的，不再只有血液，而是包括肉眼也能看得见的血虫，一条条的，一堆堆的，由身体上下八方涌出来，滚动在血液中，守住在人类的身体内。　　那么，人类便不再孤单了，每个人身上，都有上亿条血虫陪伴一生。　　魔鬼以少数民族的身体作实验，这村落的男男女女，每当身上有损伤时，他们除了流血之外，还流出虫。　　村民都惊慌到不得了，紧张地举行祭礼，又把童女献上作祭品。　　魔鬼很满意，他尤其称许血虫所带出的视觉效果。有些村民因着害怕，拿起斧头向自己的手臂砍去，成千上万的血虫便由阔大的伤日蜂拥而出，鲜活生猛的，在手臂的切口争着钻出来，一堆又一堆。　　魔鬼监察着，深觉此乃经典的了不起场面。再恐怖的电影，也拍不出这种由骨和肉中蠕动出来的可怕、核突、震栗。　　初步实验已成功，魔鬼正部署如何散播这种病毒时，她忽然把少女圣母挂念起来。已经差不多一星期没见面了，他惦念她，想知道她是否安好。　　会因为爱情的不安全感而哭醒的小娃娃，一定会把自己挂念得要死了。魔鬼是这么想。　　而当风一吹，扑面而来的，就是为魔鬼而设的影像，只要他愿意，便能看见。眼前数十尺之阔的弧形气象空间中，出现了圣母的脸。　　她有那刚沐浴完毕的姿容，围住大毛巾，蹦跳地山浴室走到床边，那盘在头顶的长发，也是湿漉漉的。　　魔鬼正要向她SayHi之时，却瞬即看见，尾随圣母身后，另有一名男子，由浴室走出来，身围上薄薄的毛巾，脸上有着一个心急的笑容。　　他已扑到少女圣母身上去，压住床上的她。少女圣母，在欢欣的咕咕咕笑。　　魔鬼，当下怒火中烧。　　他仰天呼喝一声：“停止——”刹那间，眼前两旁树林内栖息的雀鸟成千上万的拍翼飞往天上，惊恐的鸟儿，遮挡了整片天，汹涌的一群又一群，惨叫苦飞离魔鬼声音的余震。　　影像内的一男一女，也听到这声音了，这相隔了遥遥千里的愤怒，降临在这双背叛者身上。　　男人最痛恨、惧怕、不能原谅的背叛，居然，也会降临到底鬼身上。　　戴绿帽。　　“你背叛我！”魔鬼怒声斥喝，然后举步踏进他眼前的影像中。　　他回到少女圣母的跟前。　　惊吓的是少女圣母身上的男子，他张大嘴弹离床边。　　魔鬼抽起少女圣母的臂膀，问她：“这个人是谁，”　　她也不怕直接地回答：“他是楼下卖鱼蛋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羞耻。　　甚至没有任何不安。　　“卖鱼蛋的！”魔鬼怒吼，他的五官，已狠狠地堆到一起了。“你居然背着我偷汉！而且还是个卖鱼蛋的！”　　“有什么问题！”少女圣母是一副理直气壮。“他起码不会走，而你，会离开我。”　　“什么？”魔鬼的脸是既愤怒又苦恼。“我怎会离开你，我去工作呀！”　　少女圣母抓住身上的毛巾，猛地摇头。“我总觉得你会离开我！”　　“不会的，怎可能！”　　少女圣母告诉他：“你不会明白，我需要用每一秒去爱你的心！你一旦不在，我便怕你不肯让我去爱，于是，我找来鱼蛋仔。”　　魔鬼把视线投向鱼蛋仔的身上，瘦小的男子吓得缩在房间一角，他瞪着眼抖震着牙关望住魔鬼极愤恨的脸容，他看到魔鬼的眼睛，已经满载红筋了，那红色的一条条，一秒接着一秒的爆裂开来。　　“但——”魔鬼还是不能明白。“为什么会是鱼蛋仔！”　　“因为，”少女圣母认真地回答：“他每天都在楼下卖鱼蛋，我知道，他一定不会离开我，他一定能让我每分每秒去爱！”　　能让她每分每秒去爱。魔鬼思考着这话的含义。　　他其实，是不明白的。　　就在此时，鱼蛋仔趁魔鬼陷入沉思当中，速步起跑，正当他跑近魔鬼身后之时，魔鬼忽然就醒觉了，他一手抓住他的脖子，这样一抓，鱼蛋仔的脖子立刻涌出血虫，自魔鬼的指缝间跑出来，起初数十条，继而跑出几百只几千条，最后上万只血虫覆盖他全身，伴着他的血和肉，又红又黄的搅拌一起，不满两分钟，他便被从他身上涌出的同胞蚕食而死了。　　他的呼吸声只有那数秒，血虫倒塞了他的喉咙，他叫不出来。是少女圣母，她目睹此情此景，是不住的尖叫又尖叫。　　“呀——”“呀——”是少女圣母凄厉的惨叫。　　谈少女圣母看到刚才骇人的幕，魔鬼也衍生了一点点的于心不忍。他抱住少女圣母薄弱的身躯，他尝试向她解释：“我忍受不到你与别的男人一起！”　　少女圣母仍然在尖叫。“呀——”“我是爱你的！我不会离开你！”魔鬼声泪俱下地告诉她。　　少女圣母听见了，她收敛起她的尖叫，定睛地睨向跟前这名声称深爱她的男人。她伸长了脖子，狠狠地问：“你可以证明得到吗？”　　魔鬼接收到她火一般的目光，他知道，她怀有很重很重的恨。　　如何使她的恨换回爱？魔鬼忽然想起牺牲。　　是了，要表达爱意，便得牺牲。譬如耶稣为世人钉上十字架的牺牲。　　既然耶稣能够做到，为什么他不可以？　　他是为他爱的人所做。　　魔鬼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他决定——把心掏出来给她。　　她不相信他爱她，他便要证明。　　给她一颗心，她便会相信。　　魔鬼伸手插进自己的左边胸膛，血水四溅在他名贵的白恤衫上。手插人了自己的身体，魔鬼有那痛苦难当的表情，这痛苦，夹杂了肉体上的伤害，以及被所爱的人不信任、背叛、仇恨的尖刻。　　手一直的伸进又伸进，他找着了自己的心。魔鬼也有魔鬼的心，也是鲜红的，有血有肉的，会痛的。　　他把心抽出来，噗通噗通，新鲜、腥红的递到她面前。她惊异了，目瞪口呆了，她伸手接过了他的心。　　圣母的手上，也就有了魔鬼的心。　　像流传了二千年的名画之作那样，娇嫩清雅的圣母手中，捧住一个鲜活的心脏。也果然，她不再哭叫了，捧着别人的心的圣母，浑身上下充满了神圣无双的光辉。　　这是一个特定而经典的姿态，圣母捧住一个心。　　光辉来自她的满意。他为她献出自己的心，于是她相信，他是爱她的。　　心在她手上跳动。她笑了笑，把心交回给魔鬼。“谢谢你的证明。”然后，若无其事地走出厅中，跪在圣母像跟前，念她的圣母经。　　垂下脸来，手握念珠，轻声的，专注的念。　　安静了的女孩子，完全就是判若两人。　　她身上无男人，也不会为手中别人的心而沾沾自喜。　　魔鬼把心塞回身体内，然后累极坐于床边。多疲累的一回事，令深爱的人不再哭闹。　　他原本可以置她死地，他原本可以好好惩罚她，但到头来，是他要向她请罪。这就是恋爱吗？怕失去的一方，是下风。　　他在她面前是认输了，而且是甘心的轮。他不怕输在她跟前，他只想知道，如何去讨好她。　　那件事发生之后，魔鬼对少女圣母，只有更好。　　他对她百般迁就，生怕她会再次背叛他。他实在不知如何是好，要留住一个女人，他只懂得投其所好，对她更好，就是他唯一懂得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