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爷走了,秦堪的生活还要继续。 这些日子闹腾下来,他的生活受到很大的影响,工作丢了,架也打了,大明的牢房也蹲过了,这么多不冷静的事他全干了,可惜好处却没有一星半点。 这不符合秦堪的利益,秦堪是现实主义者,他所做的一切只为银子这个最终目的服务,从这个角度来说,这几天他干的事没一件有意义的,属于蹉跎年华。 大房子,美丫鬟……这些目标还很遥远,必须抓紧时间赚银子才是。 唐寅喝得醉醺醺的回来了。 从事发前两天起一直到今天,唐寅才踉跄着回来。 “唐兄,这几日哪里去了?” “……愚兄与友人切磋诗文。” “切磋诗文何以切得浑身香喷喷的?” “呃……才华的味道。” “原来才华是茉莉花香味,唐兄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愚弟不及也。” 唐寅醉醺醺的脸上露出了腼腆的笑容:“……顺便喝了几杯花酒。” 不要脸的老嫖客!秦堪暗暗鄙夷。 “喝花酒贵吗?” 唐寅睁着惺忪的醉眼,道:“不清楚,反正我没花过钱。” 人比人,气死人啊,秦堪这几天忙着蹲大牢,跟权贵打架,跟当官的玩命,这家伙日日沉醉温柔乡,小酒喝着,小美人搂着,而且还享受免单待遇…… 仿佛故意让秦堪的嫉妒心升级,唐寅又掏出两大锭银子,一头雾水道:“奇哉,明明身无分文去的,为何回来还多了二十两?” 秦堪眼角直抽抽,这种白吃白喝白嫖最后还白拿的人,严重刺激了他的人生价值观,他开始觉得自己这只勤劳的小蜜蜂嗡嗡赚银子的行为很愚蠢,应该像唐伯虎那样什么都不用做,只要风骚的出场亮个相,便有无数美女争着睡他,争着给他银子花,生怕他不高兴,还很委婉地把嫖资说成是润笔费…… 真不爱搭理这种人啊…… “唐兄喜欢看变戏法吗?”秦堪眨着眼睛问道。 “什么戏法?” 房间里找出三只超级大海碗,反扣在桌上。 “借唐兄道具一用。”秦堪取过唐寅刚从妓女那里赚来的两锭银子,把银子放进其中一只海碗里。 “看好,见证奇迹的一刻……”秦堪双手似车轮般飞快晃动,将桌上反扣着的三只大海碗不停变换位置,唐寅两眼发直,脑袋随着大碗的移动而移动。 刷! 三只碗停下。 “唐兄猜猜银子在哪个碗里?” 唐寅手一指:“这个。” 碗翻开,空空如也。 “那个。” 仍是空的。 “一定是这个。” 三只碗全翻开,唐寅震惊了:“银子呢?” “没了。唐兄,好好睡一觉,一觉醒来神清气爽,银子是俗物,不必深究。” 秦堪拱拱手,扭头便走。 唐寅不甘心的一只只碗底摸着,表情很痛苦,显然又在质疑自己的精神状态了。 不能怪秦堪老欺负文化人,有时候文化人无意识的得瑟确实挺招人恨的,黑他二十两银子只能算是略作薄惩。 很多事情等着秦堪啊,下一步的计划是继续写书,西游记早点补完交稿,红楼梦是不是可以登场亮相了?这次用自己的名字写,成名后喝花酒去,白吃白喝白嫖,走时还白拿…… “秦贤弟慢走……”唐寅叫住了秦堪。 秦堪扭头盯着唐寅,如果他还计较二十两银子的事,秦堪决定把他彻底忽悠成疯子。 幸好唐寅喝醉以后的记忆力跟鱼差不多,只有七秒,刚才银子的事恐怕早忘光了。 “秦贤弟,愚兄今日才知道,原来你被革了功名却是为了一名女子,愚兄当真佩服得紧。”唐寅摇摇晃晃朝秦堪作揖。 秦堪眼一亮,这段记忆一片空白,他正烦恼着呢,想不到唐寅居然知道。 “唐兄如何得知?” “颦翠馆的消红妹妹告诉我的……” 颦翠馆大概是青楼的名字吧,消红妹妹就是坐台小姐? “烦唐兄细细告之。” “消红妹妹说,数月之前,一个姓秦的秀才在颦翠馆驻足频繁,与她们馆里一位名叫金柳的清倌人情意渐浓,可惜前任知府公子佟应龙横刀夺爱,非要为金柳梳妆,欲纳其为妾,金柳不从,适时秦秀才恰在颦翠馆,于是二人打了起来,秦秀才不知抄了个什么东西打在佟应龙的胸口,打得他吐了血,于是秀才功名被革,佟知府本欲将其缉拿入狱,幸好多位同窗联名保他,金柳也在知府家门前长跪求情,佟知府怕犯众怒,这才让秦秀才赔钱了事,后来金柳怕再给秦秀才惹祸,事后自赎其身,匆匆离开了绍兴,不知所踪……” 秦堪目瞪口呆:“…………” 唐寅看着他的目光明显有了几分崇拜:“但为红颜故,不惜犯权贵,秦贤弟才是真正风流阵里的急先锋呀,愚兄反落下乘矣,惭愧。” 秦堪尴尬得额头冒汗。 身体的前任主人居然还有如此狗血如此悲情的往事…… 秦堪在考虑要不要学林黛玉那样掏块洁白的手帕出来,朝上面吐几口黑血,渲染一下此刻哀伤的气氛…… 唐寅感叹道:“世人皆以狎妓为风流乐事,谁知她们也是沦落风尘的可怜人,都说妓家偏喜才华出众的男子,其实此言大谬,相比之下,她们更喜重情重义之人,红拂夜奔,绿珠坠楼,她们为了什么?还不是为‘情义’二字而已,所谓才华,不过只是一件装饰外表的华丽外衣罢了……” 盯着秦堪,唐寅羡慕得眼都红了:“秦贤弟,你在颦翠馆的名气可比愚兄高多了,你为金柳冲冠一怒,至今被她们引为世间第一重情伟男子,那些姑娘们都盼着你去,人人欲自荐枕席呢……” 秦堪顿时一阵惊喜:“也就是说,可以白吃白喝白睡?” “呃,当然。” “有嫖资吗?”秦堪目光灼灼。 “呃,你不用付嫖资的……” “她们会付我嫖资么?” 唐寅眼角抽抽:“大概……也许……会吧。” 秦堪仰头沉吟:“……倒不失为一条财路,可惜有点不要脸。” 拍了拍唐寅的肩,秦堪一脸天人交战的纠结模样,语气凝重道:“容我再考虑考虑……” ********************************************************* PS:晚上还有一更。。。 第四十三章 厂卫之争更新时间2012-11-28 23:08:04 字数:2579 秦堪最后还是忍痛断了这条财路。 有时候实在很痛恨自己的脸皮太薄,其实如果跟唐伯虎学学,每次进了青楼吃了喝了睡了,有意或无意没发现姑娘们偷偷给他塞的银子,灌个晕乎乎的回来睡一觉,第二天酒醒什么都不记得,权当银子是自己路上捡的,不伤自尊也无损廉耻,下次又一副高傲天鹅的模样出现在青楼里…… 很可惜,秦堪太腼腆了……也不知谁给他下的这个定义。 至于那个名叫金柳的清倌人,不知去了何处,从唐寅的述说里,他觉得这是个好姑娘,为了他而在知府门前长跪不起,这份情意可谓深厚,尽管以前那个秦堪的灵魂消失了,将来若有机会遇见她,必要给她一番厚报才是。 日子仍旧平淡的过着,挺好的,不缺钱不少吃穿,虽无功名官禄,却也活得自在逍遥,一介平民自有平民的乐趣。 不幸的是,这样的好日子没过几天,杜嫣那小八婆刑满释放了。 当初杜家女抗婚一事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被人们遗忘,大约杜宏也觉得风声过去了,整日把宝贝女儿关在房里他也颇为不忍,于是把她放了出来,嘴上严令不准离开知府衙门内院,可杜嫣怎会听?老爹一转身她便迫不及待地飞了出来。 当杜嫣兴冲冲一脚踹开秦堪房门的时候,秦堪知道,自己的苦日子来了…… “刑满释放了?” “嗯!”杜嫣兴奋地点头。 “在里面有没有好好改造?” “有!” “放出来了,快乐吗?” “快乐!” “你快乐就是我快乐……没事你先回去,我得工作赚钱。” 杜嫣羞红着脸,掏出一个精致的小钱袋递给他:“咱们刚认识的时候你的钱袋不是被人偷了吗?我关在家里这些天给你绣了个钱袋,你……莫嫌弃。” 秦堪接过一看,大笑起来:“怎么绣了两只肥鸭子?咦?其中一只鸭子长着三条腿,它爹娘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妹吗?” 乐极生悲,下一瞬间秦堪便被杜嫣单手举到了半空中。 “是鸳鸯戏水,不是肥鸭子!混蛋,你故意的?”杜嫣露出了狰狞面目。 ********************************************************** 京师皇宫,文华殿东暖阁。 弘治皇帝处理国政的地方不拘泥于御书房,偶尔也会在文华殿坐一坐,只因内阁刘健,谢迁,李东阳三位大学士年已老迈,为了照顾老臣,弘治经常亲自来文华殿,凡处理政务,总与三位大学士商量议论之后,再做决定。 君圣臣贤,大明弘治中兴必然有它的道理。 此时弘治皇帝面色平静地坐在东暖阁的御座上翻看奏本,而锦衣卫指挥使牟斌却恭恭敬敬站在弘治皇帝身侧陪侍。 牟斌是锦衣卫指挥使,虽掌管宫中卫仪,但也不必随侍帝侧的,随侍的事一般由内廷太监负责。 只不过牟斌当官多年,极有眼色,一旦有机会面君之后,等闲不会轻易离去。 牟斌有牟斌的心事,弘治帝登基以来,虽对厂卫信任不减,却也深知厂卫之祸,故而有意无意的压制厂卫的权力,不使其疯长蔓延,祸及天下。 更重要的是,弘治帝深知权力平衡之道,于是原本还算井水不犯河水的锦衣卫和东厂,这些年不知不觉明争暗斗起来,东厂厂公王岳和锦衣卫指挥使牟斌虽表面上一团和气,实际上二人相见恨不得掐死对方,弘治皇帝居中而坐,对厂卫之间的斗争仿若不见,似乎更乐见其成,皇帝的态度也直接造成了厂卫的斗争越来越厉害。 双方不相上下时,争的便只有圣宠了。 在这一点上,东厂显然占了优势,因为东厂是太监班底,太监日日夜夜陪侍在皇帝身边,论远近亲疏,弘治皇帝的感情无疑偏向太监多一些。 这便是牟斌经常有事没事随侍在弘治皇帝身边的主要原因,通俗点说,他想让天子多见见他,让天子心理上对他形成一种“身边人”的定位,如此一来,厂卫之争,牟斌也不至于落了下风。 这实在是个很无奈很消极的办法,牟斌却不得不为。 文华殿很静,只听到刘健大学士压抑着的咳嗽声。 春日寒气犹深,刘健身子染了风寒,这几日不见大好,弘治帝派了四五次太医府上瞧病,开了好几个方子,刘健的病仍不见起色。 “咦?这道奏本……”刘健眉头皱了起来,思索半晌,觉得做不了决定,遂起身走进殿旁的暖阁,将奏本递给弘治帝。 “陛下,这道奏本老臣不敢擅专,请陛下先过目再做计较。” 谢迁和李东阳两位大学士好奇地抬起头,看向天子手中的奏本。 弘治帝翻开,一行行仔细看了起来。 “呵呵,借贷记帐法?这东西可靠么?能推行天下?”弘治帝笑了笑,并未下定论。 刘健拱手道:“南京户部尚书秦纮奏本上说,他用此法测试过户部帐簿,发现比现用的流水记帐法高明许多,帐目里钱粮万物来往皆明了清晰,何处亏空,何人经手,收支所费几何,一眼分明,秦尚书乃稳重老臣,他既开了口,想必不会差的,否则他也不敢贸然上奏,徒扰圣听。” “既然这个记帐法如此高明,莫如先在某个县试用一两年,看看效果再决定是否推行天下,刘先生意下如何?”弘治帝性格很谨慎,不会胡乱决定一件关系大明赋税钱粮的大事。 刘健摇摇头,苦笑道:“陛下,此法不可行,至少这几年不可行,甚至连某县试用也不行……” 弘治帝一楞:“为何?” 不用刘健回答,弘治帝立马明白了原因。 这大明的官场,贪官太多了,谁会答应用这种近乎完全透明的记帐法,来断了这些贪官的财路呢? 记帐法没问题,有问题的,是人啊。贪官是杀不尽的,可天子却需要他们来帮自己治理国家。 弘治帝神色郁结地叹了口气,目光低垂,看着奏本上一个陌生的名字。 “可惜了这位名叫秦堪的书生,明明心怀报国忠君之志,志高却不可遂,生不逢时也。”弘治帝说着,脸上露出痛苦之色。 人才生不逢时是谁的责任? 除了他这个大明皇帝,还会是谁的责任? 弘治帝痛苦的不是秦堪的际遇,他痛苦的是大明这中兴的表象下,处处隐藏着的危机。 听着弘治帝对秦堪这位陌生书生的评语,一旁默不出声的牟斌眼中露出了光亮。 向前走了两步,牟斌朝弘治帝躬身禀道:“陛下,恕臣鲁莽,臣有件事必须面禀。” “何事?” “陛下刚才所言的这位名叫秦堪的书生,他……正是我锦衣卫下百户。” “哦?原来竟是锦衣卫的人才,好,牟爱卿为国纳士,忠心可勉,呵呵。”弘治帝不由欣喜道。 “陛下谬赞了。”牟斌不慌不忙的道谢,神情一派淡然。 出了文华殿的大门,牟斌脚下的步子有些急促。 离开皇宫,跨马飞驰入了北镇抚司衙门,牟斌语速匆忙吩咐下属道:“马上去绍兴找出一个名叫秦堪的人的下落,授此人锦衣卫百户牙牌,官衣,一应官凭告身,南北镇抚司将秦堪造案在册,快!” 下属急忙领命。 “记住了,这个秦堪是我锦衣卫的人,一直都是!嗯,授他百户后,马上把他调派到南京。” 下属走后,牟斌这才露出轻松的笑容。 入陛下之耳,之眼者,但凡被陛下赞过的人才,锦衣卫必于东厂之前,将其收入彀中。 这,也是一种争宠。 第四十四章 一年之约更新时间2012-11-29 23:35:15 字数:4295 “杜姑娘,你爹知不知道佟珍下台是我在后面搞的鬼?”秦堪惴惴问道。 他不能不问,那次为了搅黄婚事,他坑了一大群人,手段有点过分,跟小公爷打了一架,算是把这事揭过了,但杜宏若知道了真相,不一定能揭过去,人家又不是吃货。 破坏了女儿的姻缘,以民斗官还把人家推下台,全族被流放千里,把小公爷当成了棋子,害得棋子莫名其妙挨顿打……桩桩件件加起来,杜宏若知道非判他个秋后斩决不可,虽说他能当上知府全托秦堪之功,然而终究太过阴损,在当官的眼里,秦堪这种人属于典型的刁民。 杜嫣噗嗤一笑,横了他一眼,这一眼娇媚丛生,醉人心脾。 “现在知道害怕了?怕我爹剁了你?当初无法无天的时候想什么去了?” 秦堪深深吸气。 听听这八婆的混帐话,当初无法无天为了谁? 好人做不得,早知道眼睁睁看她跳火坑算了,她不敢跳自己还可以免费在后面推她一把…… 杜嫣见秦堪神色不善,立马软了下来,柔声道:“我爹只知道你抢亲,后面发生的那些事,知道真相的就我们和小公爷,小公爷回南京了,又和我爹没交情,不会告诉我爹的……” 秦堪斜眼瞧着她:“不是还有你知道么?” “你连我都不信?”杜嫣柳眉一竖,刚要发火,不知想起什么,脸色又染了一层红晕,羞答答地道:“你若真不信我,不如……不如娶了我呀,娶了我,我就是秦家的人,死也不会出卖你的……” 秦堪阴沉着脸冷冷道:“我只听过死人才不会泄密……” ………… ………… “秦堪,你好像不愿娶我?”杜嫣幽怨道。 秦堪叹气:“大小姐,你爹现在恨不得拿刀杀了我,你觉得我娶得了你吗?” “那也不能干耗着呀,你就不会去跟我爹聊一聊,多跟他说些讨喜的话儿,让他顺了这口气,咱俩之间不就有可能了么?现在整个绍兴城都知道我和你……除了你,还有谁会娶我?我爹肯定也明白这一点,就等你上门先服软呢……”杜嫣恨恨白他一眼。 “你爹如果问起我们什么时候勾搭……咳,互相看上的,我怎么说?” “就说日久生情呀,笨死了!” “哈!开什么玩笑!我根本没日过,生什么情!死八婆你莫讹我,不然公堂上见!” *********************************************************** 坐在知府衙门内堂,秦堪的表情很痛苦,腰间青一块紫一块,被小八婆掐的。 他来衙门不是为了提亲,而是道歉。 佟家全族被流放,亲事自然不必再提,但杜家女儿没嫁出去却实实在在是被秦堪害的,一个没有功名的文弱书生敢坑这么多人,杜宏想必对他有一种欲除之而后快的强烈情感。 秦堪是要在绍兴混下去的,他要在绍兴赚银子,买大房子,买美丫鬟,想要实现这些远大的志向必须有一个前提,那就是绝不能让绍兴的知府大人对他产生这种不妙的强烈情感,否则来日无多。 于是秦堪硬着头皮登门了。 做人要有骨气,不能向黑恶势力低头,可杜知府不是黑恶势力,他是官,混白道的,而且在某个黑恶势力的逼迫下,秦堪将来也许不得不叫他一声“岳父”。——可惜目前这位岳父最想干的事是手刃女婿。 内堂里坐了很久,杜宏似乎有意惩罚他,一个时辰过去了,知府大人仍旧不见人影,内堂只有秦堪一个人孤零零的坐着,杜家的侍女添了三次茶水,好好的雨前龙井现在味道比白开水还淡。 就在秦堪憋着一肚子水,正犹豫要不要中途退场解决一下膀胱问题的时候,内堂山水屏风后传来有些做作的咳嗽,杜宏穿着蓝色团花圆领便服,不急不徐地走了出来。 秦堪赶紧站起来,长长一揖:“晚生拜见知府大人。” 杜宏拿眼斜瞟他,重重一哼,也不叫免礼,自顾在堂前主位坐下,慢条斯理啜了口茶,这才缓缓道:“秦堪,前些日子大出风头,干得不错啊。” 秦堪干笑,他知道,这句话肯定不是夸他。 “杜大人,晚生闯了祸,今日特来向知府大人赔罪。” 杜宏冷笑:“何必赔罪?你做错什么了?” 秦堪很想说我也不知道做错了什么,不但没计较你杜家欠我二百两银子的事,还很善良的把你女儿救出苦海,杜大人若还是个人的话,实在应该真心夸我两句,再把欠我的银子连本带息还我…… 这话真说出来,杜宏会冲进厨房抄刀吧? 秦堪怕死,只好苦着脸道:“晚生年轻冲动,阖城皆知佟家声名太差,晚生与杜小姐又是……知交好友,不忍见她半生痛苦,故而怂恿她做出抗婚之举,晚生辜负了大人栽培提携之意,特向大人赔罪。” 杜宏嘴角勾起一抹古怪的笑容:“知交,好友?这是你和嫣儿目前的关系,对吗?” 秦堪额角冒汗。 这话不好回答,说不对吧,一介白身平民觊觎官家小姐,杜宏会拿刀砍他,说对吧,辜负了杜嫣一番深情,以小八婆那个脾气,也会拿刀砍他…… 前后两把刀顶着,秦堪突然觉得,当初穿越过来吊在房梁上时,不应该挣扎求生的,就那样被吊死多幸福呀,总比现在死得安详。 “杜小姐国色倾城,艳若桃李,淑德贤良,宜室宜家……”秦堪昧着良心搜刮肚里的词汇。 杜宏老脸一红,他很清楚宝贝女儿,说姿色还算说得过去,若说“淑德贤良,宜室宜家”未免太脱离实际,吹嘘得有点不要脸了。 “咳咳,好了好了,秦堪,你告诉老夫,你和嫣儿到底什么关系?” 秦堪嘴角一抽,低沉道:“日久生情……” “嗯?”杜宏眼一瞪,淡淡的官威在空气中郁结:“你想娶老夫的女儿?” “这个……”秦堪脸色渐渐涨红了,他发觉自己正站在人生的岔路口,一步天堂,一步地狱。 内堂屏风后,杜嫣的俏脸冒出半边,鬼祟地探着头,见秦堪犹疑,杜嫣又气又紧张,朝他一龇雪白的牙,手里一根不知从何处寻摸来铁棍,当着秦堪的面,铁棍在杜嫣的手里弯曲,弯曲……最后狠狠一拧,一根好好铁棍被她拧成了结构复杂的铁麻花儿。 杜嫣悄然朝秦堪狠狠一瞪杏眼,威胁似的向他晃了晃铁麻花儿。 秦堪眼皮一跳,擦着冷汗道:“是的,失礼了,晚生确有娶令千金的意思……” 说完秦堪痛苦的闭上眼,感觉浑身虚脱,脑海中含着泪删去远大志向里的“美丫鬟”这一项。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给人家美丫鬟留条活路吧…… 屏风后的杜嫣满意点头,朝秦堪露一个满意的妩媚笑容,消失。 杜宏捋着青须,淡淡点头:“原来你今日是来提亲的……” “赔罪,不是提亲……”秦堪弱弱地道。 杜宏面色沉静看着秦堪,心中既愤怒又无奈。 佟杜大婚之日,杜嫣闹市之中怒劈花轿,与秦堪携手双双跑远,绍兴城内人人皆见,杜家已沦为了乡绅百姓人家的笑柄和反面教材,如今的绍兴城里,但有待嫁女儿的人家,长辈们少不得教训两句“你看看杜知府的女儿如何如何,你千万莫学她如何如何,将来必然一生被人戳脊梁骨如何如何……” 不出意料的话,杜嫣的名声如今至少响彻大江南北,将来哪个良善人家还敢上门提亲?堂堂官家小姐,清白女儿之身,总不能给别人做妾吧? 杜知府左看右看,身边除了秦堪这该杀千刀的家伙,似乎女儿的夫家真没有别的选择了。 杜知府仰头,独怆然而涕下…… 长长叹了口气,杜宏沉声道:“秦堪,我女儿虽说顽劣了一些,但也是官宦人家出身,我杜家四代为官,祖上最高曾做过礼部侍郎,正经的书香门第,诗书礼仪传家……” 秦堪不知杜宏说这话什么意思,垂头唯唯称是。 “老夫并非势利之人,不在乎你有多少家财田产,但是,秦堪,婚姻大事不能儿戏,老夫不介意你的现在,但并不代表不介意你的将来,老夫的女儿自小被我捧在手心里,饿不着她,冻不着她,你觉得老夫会把宝贝女儿嫁给一个没有出息,未来只会跟着他挨饿受冻,无权无势无家财,注定贫贱一生的人吗?” 秦堪抬头看着他,渐渐明白了杜宏的意思。 杜宏捋须继续叹气:“老夫的女儿年已十七,不小了,婚事再也拖不得了……” 秦堪直到此刻才知道杜嫣的真实年龄。 啧啧,才十七岁,小时候吃什么了,长这么高……将来问问杜大人,把食谱记下来,也许又是一条财路。 杜宏朝秦堪竖起了一根手指,缓缓道:“一年,秦堪,老夫给你一年时间,去证明自己是个有出息的,一年之后,你再来我家,让老夫瞧瞧你有没有资格娶我女儿,若仍如现在一般一事无成……” 杜宏脸色忽然变得冷厉起来,声音也提高了不少:“如若你果真是个没出息的,老夫拼着让女儿孤寡一生,也不会把她嫁给你,大不了老夫给她挣下一生吃喝不愁的银钱家产,养她一辈子便是!” 秦堪凛然,急忙拱手:“是。” ……我以后一定会不求上进的! “敢问杜大人,什么程度才叫‘有出息’?” 杜宏捋须一笑:“这个由你自己决断,一年之后你自己好好想想,觉得有资格来我家,那么你就来,如若觉得连自己都不满意,你说老夫会满意吗?” 秦堪点头。 不怪杜宏,可怜天下父母心,哪个父母不希望女儿嫁得好,过得好?在这个唯有读书高,功名高的年代里,谁会把好好的官家小姐嫁给一个连秀才功名都没有的文弱书生?想想唐寅这个反面教材,曾经的一府解元吧?如今才名满天下吧?无数文人妓女追捧吧?结果呢,他的结发妻子还是受不了和他的贫困生活,果断弃他而去。 生活里的柴米油盐终究不是几首脍炙人口的名诗佳句能代替的。 杜宏不希望秦堪是第二个唐伯虎,更不希望女儿跟一个穷酸书生窘迫一生。 秦堪不但理解杜宏的苦心,更对他产生了一种敬意,父爱如山,深沉而坚定。 堂后的山水屏风在微微颤抖,秦堪看了一眼,嘴角轻轻一笑。 杜嫣,你也在为你的父亲而感动着吗?珍惜吧,在父亲老去之前,好好珍惜他。 “杜大人,晚生答应了。”秦堪正了正衣冠,朝杜宏长长一揖。 杜宏眼里闪过几分复杂,叹息道:“秦堪,一年之期很短,你要抓紧时间,莫让老夫和嫣儿失望才是。” “晚生不会让大人失望的,一年之内,必有出息。” 杜宏满意的点头,嘴角闪过一抹淡淡的笑容。 ********************************************************** 满怀激荡的秦堪走出知府衙门,冷风一吹,沸腾的头脑冷静下来,秦堪转身看着衙门门口那对威严的石狮子,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我只是来道歉赔罪的呀,为什么……莫名其妙把终身大事定下来了? 回想起临走时杜宏嘴角那抹诡异的笑容,秦堪站在衙门前呆楞许久,终于仰天一叹。 被算计了! 杜宏不显山不露水,能坐上一城知府的位子,不是单靠运气,这只老狐狸是有实力的,坑起人来不比秦堪稍逊。 满腔悲愤的时候,小八婆很没眼力地从衙门的侧门窜了出来,抓着他的肩膀娇笑连连,高兴的脸颊染满了红晕。 秦堪知道,这是一种猛兽逮到猎物后的兴奋之色,接下来该考虑怎么下嘴了。 “哈哈,秦堪,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愿意娶我的!” 秦堪黯然长叹:“终究逃不过你的魔掌啊……” 杜嫣没听到秦堪的悲鸣,犹自咯咯笑道:“快说,你是不是早就喜欢我了?不然为何答应娶我,而且在我爹面前答应得如此爽快。” 秦堪板着脸道:“我见姑娘眉目清朗,骨骼精奇,更且一身浩然正气,打算娶回家去,百年后入我秦家祖坟,做镇墓辟邪之用,不行吗?” ************************************************************ PS:求推荐票!!!马上12点了,拜托各位一定记得投完票再睡。。。不然我会给你们托梦的。。。 第四十五章 锦衣上门更新时间2012-11-30 19:12:23 字数:2230 “跟杜知府家千金定亲?”唐寅的眼睛睁得老大,不过眼神里看不出多少羡慕的意思。 “不是定亲,而是……有出息了再定亲。”秦堪不得不解释。 唐寅的目光顿时变得古怪,怔怔看着秦堪许久,摇头叹道:“贤弟真是……忍辱负重,当初愚兄也曾有无数官家小姐示情,我若有你这种舍得一身剐的气概,一咬牙一闭眼干脆从了,何至于如今……唉。” 秦堪确定了,唐寅果然不是羡慕他,而是佩服他的……忍辱负重? “唐兄何出此言?”秦堪愕然相问。 杜嫣虽说暴力了一点,也没那么差吧?瞧那脸蛋,特别是模特级的身材,那一双又长又美的腿…… 为什么唐寅的表情好像他娶了一头母猪? 唐寅叹气解释道:“那位杜家小姐我见过几次,看得出姑娘对你有情意,只不过,人家家世比你高便罢了,连个子都与你不相上下,你不觉得很不般配吗?” “啊?”秦堪大为惊愕:“个子高的女人怎么了?” 唐寅斜眼瞧着他:“夫为乾,妻为坤,此乃天授伦常,所以男子注定比女子地位高,个子高,贤弟四处看看,哪有女人的个子长得如同五尺男儿?将来你们若成婚,家中如何决定乾坤伦常?” 秦堪惊愕得半晌说不出话。 原来模特身材的女人在古代并不吃香,反而是一种天大的劣势,古人的审美观不一样,他们受三纲五常的毒害太深,认为个子太高的女人对他们的夫权是一种挑战,故而不喜。 真愚昧啊,他们难道就不想象一下,夜晚房事之时被一双又长又美的大腿盘绕在腰间时的感觉多么美妙,你找个萝卜腿矮冬瓜,手摸上去随便打个滑,便从头滑到脚了,找半扇猪肉横躺着都能达到同样的触摸效果,有何情趣可言? 彼之敝履,我之珍宝,这种感觉挺好的。 现在秦堪唯一担心的是小八婆的武力值,也不知她跟谁练的武功,杀伤力挺恐怖的,将来若跟她吵架或许能完胜,但吵完架后,自己绝对是个奄奄一息的悲剧…… 这女人还得花时间调教,不然死都不娶她进门。 秦堪眯起了眼,忽然笑得很荡漾。 可以保证,他绝不会嫌弃小八婆的高个子,嗯,非常不嫌弃,有的姿势只有高个子才摆得出来,以后教教她…… ********************************************************** 在这个没有功名便不能当官的年代,想要有出息只能发财了,他对“出息”二字的理解是,一年以后赚到足够的钱,然后从知府衙门的大门口砸银子,见人就砸,一直砸到杜宏的面前…… 如果杜宏没有把他鄙视至死的话,相信娶小八婆的问题不大。 坐在客栈房里还在冥思苦想发财捷径的时候,客栈外面忽然一阵人叫马嘶。 “锦衣卫来了!”楼下有人惊恐地大叫,一片豕突狼奔,混乱不堪。 接着一阵蹬蹬蹬的上楼声。 秦堪楞了一下,锦衣卫?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特务满天下的锦衣卫?他们这是进客栈抓人么?谁那么不长眼得罪了锦衣卫? 真的很好奇,很想出去瞧瞧传说中的锦衣卫长什么样子,可秦堪不敢,他是个安全至上的人,尽量不要招惹不必要的麻烦,锦衣卫在他眼里无疑是个大麻烦。 尽管不愿招惹麻烦,麻烦还是找上门来了。 细细的敲门声传来,柔情似水般的斯文声音几乎让秦堪感动得想哭。 住进这个房间好几个月了,终于……有人用正常的方式拜访他了。 打开门,秦堪楞住了,接着脸色禁不住地苍白起来。 门外站着几个大汉,皆着黄色飞鱼锦袍,腰挂一柄细长略带弧度的长刀,头戴黑色拢丝纱帽,众人神情冷厉,双目如电,一见便知绝非善类。 秦堪楞了半晌,豆大的冷汗止不住地从额头滑落。 锦衣卫! 锦衣卫找上门了,自己犯了什么事?值得动用锦衣卫缉拿? ——除了最近殴打过小公爷,自己一直很安分啊。 “你……你们……” 为首一名三十多岁的锦袍汉子重重抱拳,沉声道:“尊驾可是秦堪?” 秦堪眨眨眼,接着往楼上一指:“你们认错人了,秦堪住楼上,我叫唐伯虎……” 锦袍汉子皱了皱眉,喃喃嘀咕道:“不是说那秦堪住二楼么?怎么住三楼去了?” 淡淡朝秦堪点头,一帮绝非善类的家伙转身蹬蹬蹬上楼。 秦堪浑身哆嗦着,飞快在房里收拾了一大包袱银子,然后……闪! 太可怕了,锦衣卫找自己干嘛?听说他们的诏狱很凶残,进去了绝无活着出来的先例,此地不宜久留,先找个深山老林躲几天,然后想法子东渡日本,日本如今是幕府年代,黑暗得很,小鬼子们,等着,我来祸害你们了…… 刚背上包袱准备偷溜,却听到楼上传来唐伯虎杀猪般的嚎叫:“我不是秦堪!真不是他!你们认错人了!我是唐伯虎,真的!你们要相信我,我只写写文章作作诗,真没招惹过你们锦衣卫啊,苍天啊,你眼瞎啊……” “秦堪在哪里?”锦袍汉子厉声喝问。 “在楼下……” “楼下那个刚才说你是秦堪,到底怎么回事?” “啊?” ………… ………… 拎着装满银子的包袱,秦堪一阵阵的肉痛,包袱里只有一百多两银子,他只拿得起这么多,剩余的八九百两扔在房间里,不知便宜哪个王八蛋了,都是血汗钱啊…… 做贼似的偷偷下楼,客栈大堂已是一片凌乱,客人们缩在大堂一角瑟瑟发抖,掌柜和几名伙计跪在楼梯口,惶恐地朝楼梯不停磕着头。 大明厂卫之祸,可见一斑。 秦堪猫着腰,蹑手蹑脚刚走出大堂,却见一道黑影从天而降,稳稳而恰到好处的落在秦堪身前,正是那为首的锦袍大汉从二楼窗口跳下。 秦堪差点瘫在地上,脸上血色迅速消退,瞬间布满了绝望。 锦袍大汉打量了他一眼,也不提他逃跑的事,只是点点头,道:“原来你才是秦堪。” 说完忽然朝秦堪露出一个笑容,毛茸茸的大嘴咧出两排发黄的板牙,分外可怖。 “秦百户,初次相见,有礼了。” ********************************************************** PS:晚上还有一更。。。今天没投推荐票的赶紧投了吧,过期作废多可惜。。。 第四十六章 赴任南京更新时间2012-11-30 22:22:46 字数:2264 锦衣卫百户牙牌,黄色飞鱼锦袍,套着黑色锃亮鲨皮刀鞘的崭新绣春刀,南北镇抚司衙门开具的百户告身凭证…… 客栈房间里,一样样的东西被摆在桌上,秦堪看得眼花缭乱。 “这……这是……” 锦袍汉子呵呵一笑,道:“这些都是秦百户的,由南镇抚司衙门所发,请秦百户妥善收好,东西丢失很麻烦的,上面还会追究责任。” 秦堪渐渐冷静下来,取过官凭告身扫了一眼,脸色难看地盯着锦袍汉子。 “你们……该不会是办假证的吧?” 锦袍汉子脸色更难看:“秦百户何出此言?” “无缘无故的,我怎么当上锦衣卫的百户了?” 锦袍汉子一笑:“能进锦衣卫可是莫大的荣耀,锦衣卫向来世袭,由卫中军户一代传一代,鲜少有外人直接选入,而且一进来便是百户,秦百户不觉得欢喜么?” 秦堪咧了咧嘴。 应该感到欢喜吗?锦衣卫可是臭名昭著啊,这帮人的正职就是陷害忠良,兼职横行乡里,鱼肉百姓,我一文弱书生,照理来说应该站在最正义也最虚伪的文官集团那一头呀,莫名其妙当上锦衣卫百户算怎么回事? 拱拱手,秦堪和颜笑道:“不知阁下贵姓大名?” 锦袍汉子抱拳笑道:“我乃南镇抚衙门经历司下经历,杨天寿,奉牟指挥使之命,特来绍兴向秦百户送官凭官服,并奉命陪同秦百户赴南京上任。” 秦堪惊道:“为什么要派我去南京?” “这是指挥使大人的意思,我也不知,秦百户听调便是。” “如果我不想当这个百户……”秦堪小心看了看杨天寿的脸色,道:“……会有什么后果?” 杨天寿板着脸道:“南镇抚司衙门专治卫中兄弟各种不服,上一个不听调的兄弟受刑三刀六洞,血尽哀嚎而亡。” 秦堪的笑容忽然变得阳光般明媚:“从此以后我就是光荣而神圣的锦衣卫百户了,杨兄弟多多关照。” 杨天寿点点头:“军令紧急,不可耽误,秦百户,我们这就动身去南京吧。” “这么急?我想跟朋友告个别……” “来不及了,以后写信便是。” “不让我告别你会后悔的……” ………… ………… 砰! 杜嫣踹开了唐寅的房门。 唐寅瘫坐在床上,双目无神的看着房梁,一脸惊魂未定。 杜嫣站在房门外,探头朝房里扫了一圈。 “唐大才子,秦堪呢?” 唐寅浑身一激灵,哆嗦着嘴唇道:“刚刚来了一群锦衣卫,把他带走了,现在应该出城了……” 杜嫣大惊失色:“锦衣卫为何抓他?他犯了何事?” “锦衣卫抓人还需理由吗?”唐寅痛苦地仰天长叹:“大明这天下,被厂卫祸害得没治了,呜呼哀哉!” 杜嫣眼里迅速蓄满了泪水,咬了咬下唇,一言不发冲出了客栈。 *********************************************************** 几件换洗衣裳,一大包银子,车马行雇了辆马车,秦堪甚至来不及跟杜家父女和唐寅告别,便被一群锦衣卫半请半强迫似的拖上了马车,数匹高头骏马簇拥着马车出城而去。 跟杨天寿刻意结交相谈之后,秦堪才知道,原来自己这个百户是六品武官。 虽然是个基层小军官,但好歹也算是“官”了,大明崇文鄙武的风气下,他这个六品武官跟文官的含金量是绝对无法比的,哪怕见了七品知县,六品武官也得老老实实行礼。 当然,锦衣卫比较特殊,一般不怎么跟文官讲礼貌,京师里还算收敛,一旦到了地方上,便如猛虎下山,狼入羊群,跋扈得一塌糊涂。 至于锦衣卫的大佬们为何看上他这个书生,为何要调派他去南京任职,秦堪却得不到答案,不是杨天寿不肯说,而是他确实不知,指挥使大人的动机不是他一个小小的经历能知道的。 秦堪坐在马车上,怀抱着数月来辛苦赚的银子,不时扭头看着后面的官路,不知是喜是忧。 不出意料的话……过不了多久要赔钱了。 想到包袱里的银子即将长出翅膀飞到别人的口袋,秦堪便觉得心腔一阵阵的抽缩。 哒哒哒哒…… 后面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声声敲击在心坎上,秦堪愈发觉得嘴里发苦。 众锦衣卫勒马扭头望去,却见一年轻女子骑着马飞快奔来,越来越近,灵巧的身影在颠簸的马背上稳如泰山,岿然不动。 杨天寿浑然不知即将倒霉,脱口赞道:“这婆娘好俊的骑术,看得出是练家子……” 马车里的秦堪暗叹一声,闭上眼睛把包里的银子搂得更紧,仿佛在跟它们无声道别…… 杨天寿刚赞完,年轻女子的马已离众人不足五丈,这时女子忽然娇叱一声,身子从马鞍上腾空而起,半空中修长的双腿一扭,像一把开着口子的剪刀,绞向杨天寿。 杨天寿目瞪口呆,扭过头朝众锦衣卫愕然大叫:“什么情况!你们谁招惹她了……” 砰! 话没说完,众人便眼睁睁看着杨经历如断线的风筝般飞远…… 众人一呆,回过神后勃然大怒,纷纷下马抽刀,口中大骂:“不要命的小娘们儿,竟敢惹我锦衣卫,不想活了吗?” 女子眼眶通红,咬着下唇一言不发,娇好的身躯却如一头疯牛般撞向众人。 只听得砰砰几声皮肉作响,四五名锦衣卫几个呼吸间被放倒在地上,翻滚哀嚎不已。 “锦衣卫便可以不讲道理么?谁敢抓我相公,我就要他的命!天王老子我也不怕!”女子杏目圆睁怒喝道。 此女子正是杜嫣,听说秦堪被锦衣卫拿了,心中大急,街上抢了匹马便匆匆赶来救人。 杨天寿躺在地上,渐渐缓过气来,一边呻吟一边满头雾水瞧着她。 “慢着!你这婆娘说的什么话?谁抓了你相公?” 杜嫣四顾,见马车帘子内一道鬼祟躲闪的身影,于是纤手一指:“他是我相公,秦堪!” 杨天寿愕然,嘴唇抖索几下,萧然长叹道:“这顿打挨的,仇都没法报了……” 秦堪下了马车,抱着银子叹气,然后,每人发二十两,每人发二十两…… 杨天寿是官,发五十两…… 抱着瘪了不少的包袱,秦堪不知是同情还是肉痛,颇为幽怨的瞧着杨天寿。 “我说过,不让我跟朋友道别你会后悔的,你不听……” ********************************************************* PS:祝大家周末愉快,玩嗨了回来别忘了顺手投一下推荐票。。。 第四十七章 城外临别更新时间2012-12-1 19:43:26 字数:2349 秦堪痛恨自己的料事如神…… 他知道小八婆不会放过这些锦衣卫,他也知道小八婆的手段非常凶残,他更知道事后赔医药费的是自己…… 包袱里的银子少了一小半,秦堪心都快碎了。 拿了五十两银子的杨天寿显然心平气和了许多,不过仍有些忿忿。 “这是你家婆娘?” 秦堪看了一眼羞惭无地的杜嫣,叹道:“现在不是,不过将来多半难逃她魔掌……” 杨天寿一脸同情:“你怎么找了这么一个……” 杜嫣杏眼一瞪,杀气迸发。 杨天寿很识时务地改口:“……这么一个英姿飒爽,不输须眉的女中豪杰,与秦百户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双,贤伉俪情深似海,委实羡煞旁人呐……” 杜嫣被恭维得眉开眼笑,瞧眼前的情况她也明白是场误会了,于是很豪迈地拍着杨天寿的肩:“你这人还不错,刚才算我走眼了,你别往心里去啊。” 秦堪在旁边撇嘴,死八婆难道听不出别人这话说得多昧良心吗? 杜嫣红着脸,神情赧赧地把秦堪拉到一边,忸怩着道:“我刚才是不是做错事了?” 秦堪板着脸道:“对。” “错得很厉害吗?” 秦堪黯然叹道:“你这个错误大概值一百五十两银子,可以买五个年轻貌美的丫鬟,你说厉不厉害?” 杜嫣惊得吐了吐香舌,接着柳眉一竖,怒道:“你竟赔了一百五十两?不过轻轻挨了几下,用得着赔这么多吗?我去帮你要回来!” 秦堪眼疾手快,一把揪住了她的胳膊,一身冷汗刷刷的往外冒。 好险啊,这一揪至少挽回了三百两以上的损失…… “大小姐,消停吧,人家没招谁没惹谁,再挨你一回打冤不冤呀,我包里的银子何辜?你就放它们一马好不好?”秦堪无奈叹道。 杜嫣顿了身形,娇俏地瞪了他一眼:“无缘无故的,你怎么进锦衣卫当百户了?” “我比你更想知道答案,虽说人生难得糊涂,可这一次我未免糊涂得太过分了……” 杜嫣俏脸泛上忧愁之色:“以后我们怎么办呀,我爹是文官,平素里最恨厂卫,你却成了锦衣百户,将来……” 杜嫣的担心是有道理的,大明的文官集团历来跟厂卫可谓势同水火,双方斗了一百多年,各领风骚,文官集团比较阴险,首先占住了道德的制高点,总以正义的代表自居,相比之下,厂卫比较憨厚,只知埋头抓人杀人,却不懂得苦干工作的同时也要学会自我标榜和自我表扬,于是厂卫渐渐臭名昭著,成为文官集团口诛笔伐,维护正义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