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就不像话了,就算是你们快马加鞭,孩子也得且等着一阵能出生呢。再说了,要孩子你们俩商量好了就行了,张罗什么。奶奶也是高寿,那是喜丧。出一口人,家里正空落落的呢,你们添一口人,老人高兴都来不及呢。” 妈妈退休以后,比以前喜欢唠叨。隐竺见妈妈有越说越兴奋的架式,连忙插上一句,“这孩子也不是吹口气就能有的,可调动的事情,已经定了,文件都下来了。不想去,除非我辞职不干了。” 妈妈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个女儿,她是越来越不懂了。当初不顾家里反对,随随便便的就嫁了,嫁了以后,也不见她争口气,过得多舒心。她爸爸总是说,孩子大了,知道该怎么做,不让她干涉。不干涉,完全放任,儿大不由娘,小时候没管教好,大了管深管浅,她都是一样不听。“你那个领导是男的吧,多大年纪?他为什么非得带你走,你们是不是……” 隐竺不由得失笑,“妈,这都什么年代了,你对秘书工作怎么还有这么大的偏见啊!我不和领导有点什么,都不正常是不?” “什么年代不年代的,我们年轻那会儿,都一心扑在工作上,都为理想干事业,可同事相处着,一样有鬼迷心窍抛家舍业也要在一起的。” “妈,这事儿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好了。我的顶头上司年轻有为,正是往上走的时候。我们办公室年轻漂亮的一把一把的,带我这已婚妇女去,就是为了避嫌。你说,人家要看上我,不是自找麻烦么!” “自找麻烦的人少么,那个温莎公爵不也是为了美人弃了江山?” 隐竺不知道妈妈这么多的奇思怪想都从哪来的,也许最近在看温莎公爵的传记吧。隐竺已经不是小女孩了,来自爸妈的这种怀疑,她都能转化成担心和提醒去理解,并不会为此不高兴。“妈,这世上有几个爱德华八世,又有几个辛普森夫人?不是所有女人都经不起诱惑,当然,也不是所有想来点儿浪漫的男人都会动真格的,非要娶别人的老婆。” 在隐竺心里,是真的没往那方面想过。说她心如止水也好,说吴夜来挫败了她所有作为女性的自信心也好,反正她对着那么优质的老板,没有过任何的绮思异想就是了。 决定了去J市,隐竺主动找萧离谈了谈,也问下他有什么要求,看需要事先准备些什么。毕竟他们空投过去,那边的工作以及和同事的沟通等问题,都可能遇到这样那样的困难。 萧离的反应同隐竺想像的差不多,他听到隐竺说决定了要去,只是点点头,说了句,“欢迎同行。” 至于准备事项,他反而回问她,有什么要求,“公司会负责租公寓,但居住条件就未必符合你的需要。你可以提前和那边的同事打个招呼,或者自己抽时间去一趟。” “还有,冯隐竺,到了那边,你不仅仅代表你自己,这点,我希望你清楚。合作愉快!” 隐竺当然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跟着去了,也就是打不散的嫡系了,自然要事事吃苦在前。更重要的是,要处处维护他的利益,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另一方面,隐竺也错不得,错了,会连累身为老板的他脸上不好看。 自以为想的很明白,自以为也认认真真的去做,可隐竺后来才发现,她还是低估了这个任务的难度。萧离独挡一面之后,在隐竺面前完全剥去了绅士的外衣,暴龙本色暴露无遗。跟着去了,再无赞美,只有一阵大过一阵的咆哮在等着她。弄得隐竺有时会忍不住想,当初的决定是不是错了,难道跟着来了,秘书就变成了丫鬟?举个不太恰当的例子,颇有点娶回家便下堂的感觉。 第二十四章 去J市,真正安顿下来,隐竺才肯承认,自己的决定,多少是因为和吴夜来赌气。气他走了之后,对自己就不闻不问。既然他能不理她,那就别怪她不老老实实的在家里等他。 收拾东西出来的时候,公公婆婆担心的样子,让隐竺也很不好受。隐竺没有故意隐瞒让老人家觉得恐慌,他们能理解工作上调动的需要,却没想到隐竺这么快就走。在一起生活两年多,他们是真的把隐竺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他们既担心隐竺一个人孤零零的去那边工作没有人照顾,另一方面,就是担心他们小两口的关系。隐竺走之前,吴夜来都没能回来。 隐竺因为这个,不是不失望的。她说要走,公公婆婆都说,怎么也得让吴夜来回来一趟。她嘴上虽然说不用,他忙,走不开,不要用这样的事情麻烦他,可心里还是很希望见到他。 知道隐竺要去J市,吴夜来在电话里面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到了她快要走的那几天,问她到那边住哪里,环境怎么养,东西收拾好没有。又给了她一个他战友的电话号码,说是转业不久,在J市开出租车,让隐竺有什么事情,尽可以找他。 “我找人家干嘛?有什么事情,公司会帮忙解决。”隐竺心里想的是另外一回事,吴夜来她都指望不上,去求人家战友,求得着么她。 “总有些需要搬来搬去的体力活,他办事干活都很稳妥,你找外人,不如找他。” “谁对我来说不一样是外人么,”隐竺幽幽的说,“你就只能把我安排给别人么?” “我的家人,我的朋友,对你来说都是外人?”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隐竺说,“我只是,我只是……”只是需要你的照顾,你的陪伴。可是,这样的话,说起来又有什么意义呢?明知道不可能实现的事情,不住的抱怨,为难他,也只是让两个人都不痛快罢了。 所以,无意义的电话之后,隐竺被要求记下了吴夜来的一个叫孙维胜的电话号码。带着这个电话号码,带着行李箱走出家门的时候,隐竺真有种错觉,好像踏出了这个门口,就结束了以往的生活一样。虽然明知道马上就是黄金周假期,很快就会回来,可心里还是酸酸的。 坐上萧离的车,她的神情也是郁郁的。为了逃避应酬老板,她干脆直接做到了后面,闭上眼睛假寐。萧离呢,秉承他一贯的体贴作风,选了一张轻音乐,给隐竺营造气氛。 装睡是个很耗体力的活,隐竺只坚持了一会儿,就觉得浑身哪里都酸痛,恨不得起来跳两下。 她伸了一下手臂,萧离马上问,“吵到你了?” “没,欣赏水平不够,正好催眠。”隐竺实话实说。可即使是这么催眠的环境,她也没有找到睡意,心慌得很。 “醒了也好,我正好有事情想问你。”萧离貌似有点不经意的开心:“你和那边办公室的李主任接触了几次,觉得他怎么样?” “见了几次,说的都是过去以后生活各方面的安排。”隐竺马上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关于对人评价的问话,不可能马虎的搪塞过去,“他对我很热情,感觉他在J市人脉很广,办事能力好像也很强。” “褒奖的话,不用你说。我既然带你过去了,你就难逃耳目之臣的命运,说说其他的。” 其他的,不就是让她背地里给人小鞋穿么,这和隐竺为人处事的原则想桲,她是不屑做那种事情的。这个李主任,隐竺对他的印象其实并不算好。刚刚见面,就完全以大哥自居,直说让她放心,有这个哥哥照顾她。快四十的人,一点也没有符合他年龄的稳重劲儿。那么随便对待的态度,也让隐竺很不舒服。身上永远是烟熏酒泡的那股子酸臭味儿,是不是还打个酒嗝,让隐竺恶心得没处说去。可即便是这样,隐竺也不想做那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即便是萧离耍大刀阔斧的铲除异己,也不能让他拿她的话柄来说事儿。 “你怎么突然对李主任感兴趣?” “下面很多人都反应,他是原来经理的同学,人没什么水平,就是靠关系。以前的经理当然好说话,什么都容着他,让他在公司里呼风唤雨的。我问你,就是想听听不参杂利益的前提下,你对他的印象。” “我觉得他还是个办事的人,其他的我真说不好。” 萧离保持车速,不咸不淡的递过来一句,“是么,看来哥哥妹妹的那一套对你很管用啊。攀上亲戚了,就捡着好听的说?” 隐竺失笑,“你要真的觉得和我沾亲带故能有用,在我身上下功夫,我更得为他美言几句了。否则,不是对不起人家高看我一眼的心意了。” “你说了就有用?” “没用你干嘛还问我。”隐竺实在忍不住翻了一下白眼。估计这个萧同志和自己一样,昨晚没睡好,这会儿脑子并不是太清楚。不清醒才会说这种自相矛盾的话,不清醒才敢这么无所顾忌的顶撞上司。 萧离也觉得,自己有点过于急切和主观了,他只是不愿意听到隐竺拿那些套话敷衍他。可是,他们上下级的关系摆在这里,隐竺又怎么会贸贸然的说什么。欣赏她,是因为觉得她能够恪守本分,如今小小的不满,也由于她过于坚决的贯彻这种上下之防。冯隐竺的态度很明显,干活,行,套话,难! 到了他们临时租住的小区,两个人早在音乐声中恢复了若无其事。萧离在隐竺的那栋楼停好车,先把她的东西送上去。隐竺也没客气,不让金子闪光,那不是暴殄天物么。 第二十五章 隐竺之前过来过两次,一次确定了租这里,另外一次就是把房子收拾好。所以,搬进来就是把衣服归置好就行了,没有什么太多的活。三两下的打开箱子,挂好衣服,就剩下和顶头上司大小眼互瞪了。 人家扮绅士秀体贴,她这个做秘书的也得有点自觉性不是。身为属下,还是要伏低一点姿态的。“萧尽力,我这里行了,我过去帮您收拾一下吧!” 萧离住的那栋楼,与隐竺住的D5隔一栋楼,楼层都是三层。但两个楼的格局不同,他的面积要大很多。而且房子是精装修过的,房主出国,房子才会闲置出租,很舒适。 这话说得有多勉强,隐竺相信,以萧离不可能看不出来。因为她一点都没掩饰她的勉强,真人面前用了障眼法也是会原形毕露。隐竺丝毫不怀疑,萧离要高过她很多。 没想到萧离想了想说:“也好,到我那里把东西放下,咱们出去吃口饭,下午一起去公司,” “哦,好。”隐竺没想到他真的让她过去,他应该是一个非常注重隐私的人,不该会随意邀请人回家啊!更让她想不到的是他提出下午去公司。看来这位新官,打算上任之初就搞突击检查呢。不过,他们这种实际上半国有的公司,周末去看,估计是人影也见不到一个,不知道去了做什么。但这么高深的问题,就不需要她去费心了,跟班的,跟着就是了。 可这一跟,就是连续几个夜班,饶是隐竺这么能忍的个性,都实在吃不消,心里暗骂萧离不人道。的确,萧离并灭有强迫她加班。可是他总会在她没有陪同加班的第二天,问一些明知她之前接触范围以外的事情。这让隐竺不得不详细洋酒一下在答复他,一研究,又是一个晚上。所以,隐竺也只好任命的每天陪着这个升任大BOSS的萧离继续烧他新官上任的这把火。 认命归认命,背地里,她也同石芷抱怨,“你说,他是不是有点怪啊,煮豆燃豆萁,拿我开刀,向我开炮。他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以后指望我和他统一战线,枪口一致对外?难!” “他是不是想籍此整顿一下你们公司的风气啊,方便他订立新规矩。” “整顿什么风气?你当是鼓励全公司上下齐心为公,自动自发加班呐。是就我们两个人,每天下班随便吃点晚饭之后,潜回公司,历兵秣马。我就是唯一的兵,我就是唯一的马。” “那不是更好理解了么,他想尽快进入状况。” “尽快?我看是快进,我是跟不上这个速度,要出人命了!”隐竺深夜在房间里对着电话大喊。 石芷不以为意,犹自在另一边笑呵呵的打趣她,“速度挺快,这么快就弄出人命来了?” 隐竺反应了一下,才明白石芷坏笑什么。“你饶了我吧,我要是有那个本事,也不会苦哈哈的熬着了。” “那个能弄出人命来的呢?” 这次隐竺很快反应过来,“能弄出人命的,目前保持静默中。”过来之后,天天忙得什么似的,给两家楼人也就是报了个平安。电话卡都是今天才换了,白天短信群发告知了所有联系人,晚上石芷的电话就到了。吴夜来呢,却连个消息都没回一个。 隐竺用手指绕着被角,没等来一点回音,好像也不是那么伤心了。太忙太累,也就没有时间为了情绪而疲惫。 “你说,忙得想不起来,是不是就是遗忘的开始呢?”而这种遗忘,可能在吴夜来那里早已开始,早已蔓延扩散。 两周后,公司为他们举行欢迎会。名为欢迎会,其实也是见面会。只是小范围的,公司的几个高层,也邀请了几位相关部门的领导参加。而他们也刚刚基本摸清楚公司目前的一些工程状况和人员情况。 去的路上,萧离很是轻松愉快的样子,主动和隐竺闲聊起来。 “冯隐竺,知道我为什么要调你过来?” 隐竺没他那种好心情,她恨不能昏睡几天几夜或者干脆冬眠起来。不过,这个问题,她以前一直想知道,所以还是打起精神回问了一句,“为什么?” “很简单,因为你能干,也有条件更能干一点。” 选择带冯隐竺过来,萧离是颇犹豫了一阵。毕竟,也不是真的开疆辟土,非得带若干亲从跟着。而冯隐竺,又更算不上是亲信,反而是他很保持距离的一位。她做秘书,有她的原则,一贯是做好份内的事情,局外人不参与、不议论。这是优点,但有时候看来又是缺点。她不会开诚布公的跟他说她的想法,至多是公事上有保留的会参与些探讨。 但是,冯隐竺有一个很突出的优点,就是她能干,而且琐事少。这一点初看起来没什么稀奇,可冯隐竺既没有恋爱的烦恼,目前有没有孩子的拖累,实在是陪同他冲锋陷阵的不二人选。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就是条件之外的对于萧离来说,并不太切实际的一种感觉。萧离总觉得,冯隐竺有种宁神的气质。烦躁的时候,看到她,不知不觉就心平气和了。并不是说会心情多好,而是会暂时不被困在那种情绪中,跳出来休息一会儿。他希望到了新环境,一样能带着这个急救包。 隐竺这边“哦”了一声,就没了下文。能干,说得好听。还不是看她整个一个优质劳力,可以尽情奴役么,这个原因实在没啥新意。什么叫有条件能更能干一点?让她离了故土家人,在这里单兵作战毫无牵挂?也是,如果是在家,怎么也不可能连续近两周的夜班,有人疼和没人疼就是不一样。 第二十六章 幸好这一切算是告一段落,以后怎么大刀阔斧,那就是他的事情了。公司的事情,以他们目前掌握情况来看,倒是都可大可小。关键看萧离自己怎么打算了,她可管不了他先拿谁开刀。 欢迎会无外乎一番推杯换盏,隐竺也被灌了不少酒。她连日来都没休息好,所以很快醉了。她将头伏在桌沿上,手里拿着热水,一口一口的喝着。她没觉得难受,只是困得厉害。很想到一旁的沙发那里躺躺,可一桌人,只有她一位女宾,去躺着实在是不像样子。 隐竺隐约的听着萧离叫了服务员吩咐了什么,然后她就被扶起来向外走。耳边听得真真的,有人阻拦。 “冯小姐真没能走呢,冯小姐走了,怎么喝有什么意思啊!”话说着,就过来拉住了隐竺。这个人也应该是喝高了,满嘴的酒气喷过来不说,还连搂带拽的要把隐竺拉回来。服务员这时也不知道该听谁的,毕竟在酒桌上耍花枪的她们也见得多了,是真走假走,她也不好判断。 隐竺想推开这个让人反胃的家伙,她是真的被他晃得恶心起来,可怎么推好像也使不上力气。这时,隐竺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一只很干燥很温暖的手握住了,她也在这只手的拉动下,脱离了那个人的钳制,进入了另外一个人的怀抱。这个人的味道,她很熟悉,应该是萧离。说是怀抱,可隐竺知道,她是似抱非抱,他的手臂好像只是为了帮她隔开其他人。 “谁说她要走啊,哪能让她早退。我让服务员找个地方让她歇歇,最近她晚上没休息好。再说了,喝酒是爷们的事儿,她一个妇道人家,跟着掺和也没意思。” “萧总,依你说,妇道人家该干嘛?”可口的是局里的一位主管副局长,开席以来他一直很严肃的坐在那里,别人敬酒说了一堆话,他也只是抿一口而已。 “依我说,妇道人家就该在家里相夫教子,让她们跟着搅和事儿,没有不坏事儿的。” 这句话不知道怎么就对了那个刘局长的心思,他喝了一声“好!”自己就举杯干了一杯,“很久没遇到明白人,听到明白话了!” 隐竺的头开始疼起来,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有敢大放阙词的,也有振臂呼应的。被萧离扶到隔壁的包房,隐竺忙说:“不劳烦您了,我一妇道人家,还能自理。” “你当真了啊,我不这么说,怎么能脱身么?” 也许是因为酒精作祟,隐竺也开起了玩笑,“奴家可不敢和您相提并论。”说出来自己都觉得好笑,她可不就是奴家么,被这个萧离使唤的这么惨。 “女人果然都这么不识好歹。” “呵呵,很大情绪啊,你有很多女人啊!要我说,男人才最不识好歹呢!女人多容易满足啊,一点点就会幸福很久。” “问题的关键在于,是多少个一点点呢?女人是永不知足。” “还说你不是封建八股,不识大男子主义?平日里都是装的吧,夸这个、赞美那个,其实心里很不以为然吧!我就知道,男人的甜言蜜语靠不住。”不过,不甜言蜜语也一样靠不住就是了。 这时隐竺最后的意识,她这么想着,就睡着了。 起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九点多。虽然中间有几次迷迷糊糊的渴醒了,却还是敌不过睡意,就这么焦渴到甚至梦到沙漠里晒太阳,难受却依然坚持睡着。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回家躺在床上,隐竺并没觉得奇怪。萧离不管骨子里是不是大男子主义,可对女性绝对是体贴加关怀备至,这些大面上的事情,他会办得滴水不漏。并不会因为他是出于习惯,隐竺就不感激。不识说有男人都会怜香惜玉的,多少人就是把女人当个乐儿啊。萧离强就强在,他能体贴与尊重并重,不会让对方有任何不适。 宿醉醒来,虽然睡饱了,可也绝谈不上什么神清气爽。隐竺抱着头哀叫了半天,才爬得起来。 可是不爬起来也不行,她今天打算去转转家电城。那天打电话,婆婆说家里的燃气灶坏了,公公在早市花一百块买了个新的。据卖货的人说是工人直接从厂里拿的,所以便宜。可隐竺琢磨着,别是假冒伪劣的吧。燃气灶不适一般的家用电器,关乎火可没小事。她打算直接买一个,过节回家就带回去。 正吃早点呢,手机响了。隐竺看了一眼,真不想接,是萧离的电话。上周,他就是打电话给她,很礼貌的问她要不要去公司,如果去的话,正好坐他的车过去。什么要不要去,老板开口了,她好意思说不去么,她这个鸭子就那么轻而易举的被赶上 架了。他很怕他故技重施,昨晚又劳他解围,如果他再要求加班,她也不好拒绝啊。隐竺正犹豫接不接呢,电话不响了,她也松了口气。让喝醉酒的人在周末继续加班,实在是有点过分啊,以这种方式抗拒,应该说还是合理合法的。 隐竺正向保安打听附近的公车站呢,萧离的车就停在了她身边。“去哪里?我送你过去。” “不用了,你路也不熟。” “先说你去哪儿吧,我要是真不知道,就把你送到车站,你再找车坐。” “我其实也没决定去哪里呢,想去最近的家电城,大超市也行。” “刚才给你打电话,正想问你要不要出去买东西呢。我想出去买台DVD,走吧!” 隐竺本不想提之前电话的事情,可他说起,她只好拿出电话,故作惊讶的说:“是啊,有个未接来电,刚才怎么没听到呢?”上了车,她又说,“昨天的事情谢谢你啊,你们几点散的?” “不到一点。” “是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你一直睡着,怎么会有印象。”说着,萧离忍不住笑了一下。 隐竺侧头,刚好看到他这个笑容。那事怎样的笑容啊,让看到的人有中明媚直达心底。不知道别人如何,她是没见过萧离这样笑过。 “睡着又怎么了?” 萧离的笑容扩大了,露出他的招牌一样的雪白牙齿。“是刘局长的车把咱们送回来的,我们在车上一开口,你就大喊,”吵死了,是不是甜言蜜语我都不听!”弄得我们最后只能比划比划的告别了。” “你怎么不叫醒我啊,见我丢人你就这么乐?!隐竺有点气恼,那事主管领导啊,以后少不了打交道呢。 这时恰好要转弯,萧离向隐竺这边的后视镜看了一眼才说:“这段时间你也累了,睡得那么香,我怎么忍心。” 明知道萧离就是嘴上抹蜜的那种人,也确信自己对吴夜来的忠贞不二。可隐竺不得不承认,他那样的神态,说出那样的话,的确是让她不免心陹摇荡了一下。 第二十七章 正正心神,左想右想,觉得接什么话丝毫都不是很合适,索性闭上嘴,专注路况吧。 萧离以为她宿醉头痛,也不再多言。 突然隐竺的电话响了,屏幕上显示“孙维胜”。 隐竺一把电话接起来,那边就一嗓子喊过来,“嫂子吗?我是孙维胜。” 隐竺只好说:“你好,我是冯隐竺。” “嫂子,你在哪儿住?我给你买了点米,这就送过去。” “可我人在外面啊!” “那没事,我就放车上,你一会儿回家了,我给你送过去。” “真的不用了,谢谢你啊!我都是在公司食堂吃饭,家里都不开伙的。”这倒不是敷衍,隐竺过来以后一直忙着,就快连吃饭的力气都没有了,哪里有心思做饭啊。公司有食堂,早饭午饭都是在公司吃,晚上加班,叫个外卖的饭盒,对付一口。 “那怎么行,我哥说了,让我照看着你,我还一件事都没办呢!” 敢情是拿自己当任务了。隐竺瞟了一眼萧离,这个孙维胜这么大嗓门,他一定是都听到了。 “我有你的电话,有事情我一定麻烦你。米我真的不需要,你还是拿回家吧。不好意思啊!”虽然直到这样拒绝人家的好意恨不礼貌,可是她就是不想见这个孙维胜,承吴夜来这个情。这算什么事,自己老婆他自己不闻不问,却找别人照看。新号码一定是他给的,他有空跟这个孙维胜联系,在她这里却一直静寂。 “没事,我不是不了解情况么。米搁哪儿不是一样吃,没事!”这个孙维胜倒是爽快,“嫂子,你说你住哪儿吧,我回头去看看。 ” “这样啊,其实,”隐竺再看看身边的萧离,还是不得不说谎,“其实我和我一个同事一起住,招待你不是很方便。”她是觉得自己单独住,招呼一个陌生人很不妥当,尽管这个孙维胜是吴夜来信得过的人。可再信得过,对她来说,还是个陌生人啊。 孙维胜就是神经再粗,此时也听出点什么了,敢情人家是压根儿不想见他啊,没瞧得起啊。一股气冲上来,想想吴哥对自己的好,又硬生生的压下去,“那行,嫂子,有事儿你就喊我一声,车是我自己的,上哪干嘛都方便。” 隐竺这边也松了一口气,“好,谢谢啊,改天再联系。” 隐竺也说不清自己这是怎么了。以前,她总想对吴夜来在部队的生活多知道一点。每次去看他,都希望他能介绍些战友给自己认识。这样,回家优厚她就可以跟他聊部队的事情,两个人共同认识的人多了,话题自然也会多。可是,吴夜来从未主动介绍过谁,偶尔遇到谁,也只单方面介绍别人认识,“我爱人。”因此,这个孙维胜,她或许也是见过的,只是她认不出,对不上罢了。他不希望她多了解,那就不了解吧。说一点不放在心上是假的,毕竟她觉得自己被排斥在外,被拒绝怎么会好受。可是习惯了吴夜来的行事,她也就习以为常了。在他的世界里,她不过是件摆设,一件标记为他妻子的摆设而已。 挂断电话,车已经停在一个商场门口,“你在门口等我,我停好车就过去。” 隐竺在商场门口站着,多少有点心不在焉。掏出手机,犹豫着要不要借着孙维胜这个电话,给他发个信息?有他们这样的夫妻么,见不到,连基本的联络,都可以随时中断。想到这里,怨意压住了滋生的相念。她刚想把手机放回包里,就被人从身后猛推了一下再拉住。 回头一看,是萧离 “怎么了?”隐竺心知一定是有什么状况,萧离不是那么唐突的人,会不分场合的拉扯。 萧离没说话,只是示意隐竺向后看,隐竺只看到一个孩子的背影。 “手正要伸到你包里呢。” “你怎么早不喊我?” 萧离拿过她的包,把拉链拉好。“你又知道我没喊你?”他把车停在了对面。从车里出来就看到两三个孩子围着隐竺转,看出来他们是盯着她的包,他就喊了她几声。可这个冯隐竺一直在盯着她的手机看,根本不抬头,根本没反应,他只来得及过来把她拉开,那几个孩子一见她有同伴,也就散开寻找新目标了。 “你这么失魂落魄的,不偷你怎么对得起人家学的那么手艺。”一起过来以后,萧离发觉自己经常会为这个冯隐竺操多余的心,这不是个好现象,她也不是好对象。 隐竺拿回包,抱在怀里,并不出声反驳他的话。她同意,她是失了魂魄, 萧离拉开她的手臂,把包重拿回他手里,拎住,“这样不好看,抱着包,是在告诉别人,我缺乏安全感。” “我是啊,刚刚不是险遇盗贼么。”伸手要包,再不好看,也不能让老板拎着她的包陪她买东西啊。 萧离笑笑,没有异议的把包奉上。他喜欢她的坦然,不论遇到什么事情,她总能一副我就该这样的样子,不是做给别人看,当然也不稀罕谁来捧场。 去挑东西,两个都不多话的人也只是出眼睛看,出耳朵听。隐竺看的时候,萧离就在后面帮她拿产品宣传画册。一圈转下来,也就大概心中有数了。真要买的时候,才知道还有上门安装的问题。虽然售货员一再说,自己安装也没什么问题,隐竺还是决定回家买。 为的就是安全,不能自己反而出点安全隐患。 萧离的DVD机倒是很快就买到手了,只是挑碟用了点时间。 他们在街上吃了点快餐,就开车往回返了。难得的休息日,他们谁也不希望用在街上挤来挤去的方式消耗掉。 第二十八章 “去我那儿看碟么?”萧离客套了一句。 “不了,我下午还有事。”隐竺当然也明白这不是该当真的邀请。 “我那有全套的希区柯克影片的DVD。” 隐竺勉强控制住之际的表情,如果说这话的不是萧离,她一定会当对方故作有格调。她知道他有全套的希区柯克,而且还当宝贝一样。周瑶红就去过他家看过,回来后和隐竺低估过,“不知道哪里好看,看部片子简直是对我耐性和智商的双重折磨,累死人了。” 隐竺自问也没有欣赏电影艺术的那个细胞。看娱乐片她还行,什么艺术类或者先锋电影,她都是敬谢不敏的,看不懂就别糟蹋人家的心血。“那个我欣赏不了。”隐竺实话实说。 “我享受发现真相的过程。” “再悬念迭起,不也就是人为的设计。”设计的再精巧,再天衣无缝,说到底也就是一个局罢了。发现的不能说是真相,不过是发现设计者的用意罢了。 “懂得不少。”萧离迷上希区柯克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喜欢那种出人意表惊悚感觉,却从未从这个角度想过。 “错,我是一点儿不懂,才敢胡言乱语。”懂得皮毛的人,或者会妄自尊大,却比不上无知者无畏。隐竺是知道自己的问题的,说到底就是印象派,无端的喜欢或者排斥,偏偏还有很坚定的信仰。 “炫耀你很聪明?不懂也能说得像模似样。” “聪明?我是笨。真聪明的人才不需要炫耀,比如你这样的。”隐竺也不想拍的这么露痕迹,可是形势不由人,不想聊得太深,只好插科打诨把话题带过。 萧离笑笑,聪明么?谁又能做一世的聪明人呢,该聪明的事情上少犯糊涂,就算得上是一等一的聪明人了。 回家的那天,隐竺接到电话,爷爷住院了。 奶奶过世的早,爷爷在隐竺没出生前就又再娶。再娶的奶奶其实是很早就跟爷爷认识了,两个人在奶奶在世时,关系就不一般。再娶的事情,儿女都不同意。所以平时大家都没什么往来,也就是年节的时候才回去看看。这次,爷爷是心脏病突发,在家里摔倒。叫了救护车送到医院,做了详细的身体检查才知道,看似身体很硬朗的老爷子,已经是肺癌晚期。心脏不好,决定了他只能接受保守治疗。隐竺去医院看她,那么倔的老头,一辈子不和任何人妥协,不轻易给谁好脸色看的爷爷,好像是变了一个人。对谁都和颜悦色了一些,也知道让照顾他的人歇一会儿。他是老干部出身,以前眼里根本没有别人,对老婆孩子一贯是以打骂的方式沟通交流。就是后娶的奶奶王奶奶,也没少受他的打骂。 在医院 在医院,王奶奶拽着隐竺的手哭。“我这辈子,年轻的时候被人戳脊梁骨,说我不正经。终于嫁人了,又要看所有人的脸色过日子,真是没一天舒心的。你爷爷这两年才有点知冷知热了,我干活时也能帮把手了,却没想到又得了这病。我的命啊,可真苦啊!” 隐竺知道王奶奶拍什么,相信爸妈他们也都知道。她嫁过来后,并没再生小孩。如今爷爷真的要走在她前面,她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再无依靠。 爸爸没少和爷爷顶撞过,可爷爷这一病倒,他黑天白天都在那里,总觉得别人没他照顾得好。 妈妈抓住这个机会,又跟隐竺说教:“你看吧,到老了还得是自己的儿女。你也抓紧时间早点生一个,像王奶奶,身下每隔一男半女的,日子多难!” “你不是说像我这样的也指望不上么?” “指望不上也是有个指望啊,你别和妈妈顶嘴,保不齐妈妈哪天也病倒了,你就后悔了。” 隐竺只好乖乖闭嘴,任妈妈在耳边唠叨了一整晚。 “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在家接到吴夜来的电话,隐竺并不意外。他先和妈妈聊了几句,问了问爷爷现在的状况,才获准拿回电话继续说。他在这些事上,向来处理得很好。 “节后吧,现在忙。”请假很有难度,黄金周他们接了地方机场的警卫特勤任务。家里有事都算不上个理由,离家在外,那个家里没事。 节后,节后回来能见到它么?隐竺没再这个问题上纠缠,而是想起孙维胜的事情,这位战友同志,不为她做点什么,看来是誓不罢休。联系上以后,经常有空儿就给她打电话,问她在哪儿,有什么他能帮得上忙的。隐竺次次拒绝,可他还是不屈不挠,极力表示要接送他上下班。 “你的战友,叫孙维胜的,我们联系上了。” “是么?见到他了?”吴夜来的语调明显提高,说明他对此很感兴趣。 “没见。我们节前有个工程,一直加班。他总是问我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我在那儿是出了家门儿就去公司,生活简单的很,实在是没什么需要帮忙的。而且我和老板一起上的下班,很方便,也不需要接送。你有空的话,就给他打个电话,我和他说,他总当我是客气,不相信。” 隐竺已经尽量注意语气,不能让吴夜来觉得她不识好歹或者是没拿人家当回事。 “你就忙得连见一下的时间都没有?是我托人家去你那里看看。你让我打电话,他见都没见到你,怎么好意思接电话!”吴夜来的语调不由自主的升高了,语气中都是责备。 隐竺也火了,“托人去看看我了不起么?!你自己呢,你干嘛去了?我是个包么,你说寄存就寄存。我就明告诉你了,我有时间我也不见!我认识他是谁啊,张口闭口的叫嫂子。” “你眼里有过谁!你有气从我来,少话里话外的数落别人。” “我就是冲你去的,你当我说谁呢!谁爱当他哥我管不着,我科没有这么个弟弟。”的确是不干这个孙维胜什么事,隐竺就是受不了吴夜来谁都能护着,偏偏和她对立。 “和我划清界限?你出息了,冯隐竺。” “是,我跟你过够了,够够的了。不对,不是过够了,是等够了。我们这样也能算是一起生活过?” 两个人虽然是在争吵,但彼此的声音都压得很低。吴夜来在部队,隐竺在娘家,都不是刻意随意大声争执的地方。声音低,也就难免压抑,火发不出来,就会越说越气。声音、话语有时候是有欺骗性的,刻意骗对方,有时也会骗过自己。看不到对方,语言成为唯一的交流途径的时候,也说难免产生误解,而且更难释然。 吴夜来此时就真的当真了,当然,他得这种当真,是以他愿意当真为前提的。看,终于说出来了。 说话到这种程度,两个人都有点受不住了,“我让你等的?” “不是你还有谁?” “等够了你想怎样?” 隐竺的声调没再水涨船高,反而瞬间沉落,“不怎样,我也没想过要怎样,我就是告诉你,我等够了,也受够了。吴夜来,什么最可悲,就是我已经没有了任何想头,连去相念的念头都懒得动。”生活已经这样,也只能这样了。隐竺谈不上后悔,她只能承认自己无能,没本事让他爱她,没本事让家像个家。 吴夜来这边没再说什么,两个人几乎同事把电话挂断。 “你怎么那么窝囊啊!我要是你,我就说,等够了就是不想给你过了!” 石芷节前去了北京参加培训,为了错开节运高峰,她在北京待了两天,和朋友又聚了几次才回来。本想是叫隐竺出来,跟她聊聊同学们的近况,没想到惊闻这小两口竟然吵架了,虽然炒得半上不下的让人跟着不痛快。对于吴夜来,她的态度向来是不能太惯着了。 她觉得吴夜来之所以赶这么放肆,还是隐竺过于老实可欺了,忍不住提意见。 “过够了,等够了,并不代表我就不想这么过下去。我没想过要和他分开,又怎么会说不想跟他过了呢?” “我说小姐,你们是在吵架好不好,要口不择言,吵得天翻地覆才加吵架啊! ”你就快跟吴夜来一样无趣了,吵架都没吵出点激情来,让我说什么好。“石芷是想说,吵架都这般死气沉沉,过着还有什么意思。可以虽然不看好这个吴夜来,也不明白他们的婚姻,但隐竺自己喜欢啊。以往,念念她倒是没什么,如今他们的婚姻真的有点危机的苗头,她就不好落井下石了,一切还得看隐竺自己的想法。 ”吵架还能吵出积请来?“ “当然了,吵架之后重归于好,那也是别有一番风味啊!” “什么风味?在那么严肃的机关工作,还怎么口无遮拦。“ ”个中滋味,就不是我能告诉你的了,有机会自己品位吧。我的工作怎么了,众家帅哥供我赏玩,幸福得很。“市局的男女比例在近几年着意改善的情况下,仍然是失调得很。 ”还赏玩呢!别吃窝边草啊,要不然,准有你消化不良的那天。“和石芷乱聊一汽,倒是不那么郁闷了。 ”担心我的名声啊,你个小封建。放心了,你当我真没头脑啊,我公私分明得很,我不会拿自己的工作开玩笑的。“石芷的这些话也是拿来糊弄隐竺的,一点不吃窝边草,她有什么机会认识外边的人啊。不过来往颇密的多是以前在派出所认识的,关系好的很多,可真正登堂入室,成为入幕之宾的,目前还一个没有呢。她不是因着爱惜自己的声明不敢放纵,实在是哪个都不能让她真正放松心房。她自问还做不到身心分离,得到的同时还不是欠下了情债,最后都要自己心神俱碎的去偿还,得不偿失。没那份潇洒,就不搅那些萝烂。 之所以能聊到跑题,隐竺知道,还是把放在他身上的那颗心,渐渐的放任了。她不那么无私,也不会自诩伟大,说什么只要爱着他就好。她的爱,得不到他的回应,得不到他的体贴温存,终归是会慢慢枯萎的。 他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淡出了她的生活。并不是因为隔的远了,实在是心,离得太远了。远到她早已不知道,该怎么去和他的那颗心沟通,远到她伸出手,都够不到,也捂不暖他始终冷然的心。 独立的两个人,以完全独立的姿态生活在毫无交集的生活圈子里。没有谁拉着谁的手,没有谁绊住谁的脚,走下去,会如何?清楚,明白,道理都懂。可能说服自己就真没放手么?隐竺知道她还不能,起码现在不能。 第二十九章 假期,往往是在翘首以盼中到来,却是在这样那样遗憾与难舍中国去。尽管受了最重要的一个人来参与,隐竺的假期去也过得异常的充实而愉快。充实的原因,要归因于石芷的北京一游。 石芷前脚一走,她们那些人意犹未尽的开车组团竟然来这里玩。隐竺加上石芷,这一个半地主,就忙着招待她们了。确切的说,也不能说是她们,因为她们还拉上了沈君飞,说是要重温一下大学时代的单纯时光。当时的时光单纯不单纯,隐竺是不予置评,但她们拉他回来,目的一定不单纯就是了。沈君飞被委以数职,车夫,导游,外加无条件提供食宿。他父母哪里知道他会回来,她们最近迷上了自助游,设计了线路,和三五老友一起出去玩了。房子空出来,倒像是专门为了给她们几个腾地方似的。 这是毕业回家以后,隐竺第一次见到沈君飞。以往过年的时候,高中同学也聚会,但她从来没遇到过他。隐竺心知他是有意回避,她也没试过主动找他。毕竟,当初分开的时候,那天,那一幕,他一个人站在操场中间的那种凄楚,她没忘记过,相信他也很难忘记。她不愿让沈君飞难受,一点儿也不想,可她能做的,也只有不出现在他面前,让他尽快忘记。忘记,是她能回报他那么多默默付出的唯一安慰。 可是,如今再见到,沈君飞还是很自然的走在她身边,什么都帮她妥贴的料理好,根本不用她操一点心。 夜里,几个人挤在一起睡,隐竺小声的问叶虹歌,“叶子,怎么把他拉回来了?”她如今研究生快毕业了,在开学要考博,大有将书读到底的架势,至今仍小姑独处,也有将单身进行到底的势头。 “别问我,问罗玲去。” 罗玲算是沈君飞的老板娘,他本科毕业后,加入成了罗玲老公并且出来单干的刘宽的公司,一直做到现在。据罗玲说,现在的公司,也有沈君飞一半,他对公司举足轻重,早就是合伙人了。 “还用拉么,完全是自告奋勇,说他路熟,带我们回来比较安全。你们以为我想让他来啊,害的我家刘宽现在还加班呢!” 姚瑶公道的说:“你别太护短了啊,以往年节不都是人家沈君飞加班顶着,你们两口子享清闲,做人要厚道。” “厚达,我还不厚道啊。我自己幸福了,没忘记兄弟姐妹啊!不信你问问叶子,我给她们介绍了多少。咱不是欺负他孤家寡人啊,是他自己要保持老哥一个,随时为人命服务的》” “沈君飞真是变了。”隐竺不无感慨,以前哪想得到沈君飞会有勤劳上进、任劳任怨的一天啊。 “我说罗玲,你给她们介绍那么多,怎么没想过给叶子和沈公子撮合撮合?” 罗玲还没大话,叶虹歌就说了,“你当她没试过啊,我们四人聚会在刚毕业那年,那叫个多。自己明明不怎么会做饭,还硬拉着我们去她家,美其名曰改善生活,最后都是沈君飞做菜,给我们几个改善。我们俩,没戏。”她看了看隐竺,还是没把话说满。怀里本该揣着的那颗心,他早早的祭献出去了,稍微明白他的人,都不会傻傻的投入进去,为他动心。 “你们的试验的确没有我的成功,”石芷语不惊人死不休,“我只稍微的提了一句隐竺的近况,她就颠颠的跑回来了,还是那副恨不得把她一直捧着的样子。这都几年了,也没点长进。” “你都说什么了啊?”隐竺有点急了,她的事情,石芷最清楚了。她清楚不要紧,可她不希望沈君飞也清楚,她不想让他觉得她嫁的不好,过得不幸福。 “你别急啊,我其实什么实质的都没说。他问我你怎么样,我本来也想用那种套话一带而过的,可看着他的神情,我实在是不大忍心。只说了吴夜来还在部队,你因工作需要去了J市。” 那种神情让石芷想到她自己的心情,明明是被人辜负了,被那么无情彻底的辜负了,却还是会记挂这那个人。有时想想,或者是不甘心,希望听到他不如意的消息。但是,说到底,曾今的那个人,那段过去,实在是很难彻底抹去。真的希望他倒霉外加穷困潦倒么?她也说不清楚。所以她跟沈君飞说了点隐竺的现状,不夹杂任何个人情绪,希望这点消息能让他稍微的安心,不用一直的惦念。 “就这么?”罗玲质疑。 “就这些。” “就这些他就跟来了,还任怎么这么使唤?”姚瑶一样不相信。 隐竺不想她们再据需这个话题,问起姚瑶的婚期,成功的转移了话题。或者成功是在大家刻意帮助下获得的,谁都明白,沈君飞与冯隐竺,并不算是好话题。 就如隐竺自己已经有了很大改变一样,沈君飞也变了,他再不是往日你若无心我便休的沈君飞了。隐竺明显感觉到如今的沈君飞,变得有侵略性了。虽然她们几个一条心,没有通过沈君飞从J市走,顺便看看隐竺现在住处的提议。但是隐竺从他的态度上,明显感觉到的是还有下文。 隐竺想着假期里发生的事情,真是喜忧参半,表情自然也阴晴不定。 “冯隐竺,冯隐竺?” 萧离叫了几声,冯隐竺才回过神来,“啊?”老板突然出现眼前,他吓得一下子站了起来。 萧离拜拜手,示意隐竺坐下说话。隐竺这次没搭他的车回来,好像是今早才赶回J市,所以萧离也是上班后才见到她,见到的就是这个若有所思到魂不守舍的冯隐竺。 “假后综合症?”萧离并没有心情跟她开玩笑,“你如果没有状态,我可以再给你一天假,我希望明天你得注意力的集中程度能有所改善。”这里的工作刻意说是刚刚上手,容不得他有丝毫松懈。之前他观察人,别人何尝不是在观察他。大动作、小动作,此时都是蠢蠢欲动的时候。 隐竺本想坐下的动作将在了那里,她略显狼狈的理了理耳边的碎发,“我不需要再休息。萧经理有什么吩咐?” “你跟我进来。” 那天之后,隐竺又开始了没有休息日的生活,加班已经成了一种常态。这段时间,隐竺才慢慢品出了萧离的变化。如果说,萧离以前做副手的时候,是笑面虎深藏不露,那么此刻他已经转换了角色,她要做冷阎王,不但霸气十足,而且不留情面。当然,这时他对内,对下;对外、对上,他依然是不卑不亢,不居功、不自傲的有为形象。 隐竺发现,萧离很不喜欢自作主张的人,但他又很赏识有思想的人。他不会贪下属的功劳,但是他不希望事情脱离他的掌控。如今,在他的手下,关键是做好两条,第一是听话,第二是能干,但是听话永远是第一位的。 第三十章 那个不大听话,总是揣测上方意思办事的李主任,首当其冲的被剪除掉,将他下派。他这个人倒是很干脆,递了封辞职信,再不来上班了。隐竺觉得,即使下派,在她没这样的单位,也是个实缺,时隔肥差,他能舍得,倒也是个放得下的大气之人。萧离对于李主任的离职,没有给予过多的关注。当这个李主任摇身一变,变成原材料供货商再出现的时候,他才知道,这个李主任早就留了后手,对退路早有准备。 别以为他们是买家,就有什么主动权,事实是完全相反的。他们这种关乎国家命脉的基础工程合作企业的选择权,根本上还是以政府指导为主,指标只是形式而已。所以这个李主任转眼间就变成与萧离平起平坐一般,谁也拿他没办法,还得防着他私下里下绊子,毕竟他在J市的分公司很多年,对什么情况都了如指掌。 对于这一变化,隐竺冷眼看着,县里似是没觉得有什么不便。有需要的应酬,萧离也会如常出息,该聊正事聊正事,该客套客套,对李主任甚至还比别人更亲切些,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每当这个时候,隐竺都觉得,男人工作真是很不容易。不论是否位高权重,都有虚以委蛇的时候,能人所不能,忍人所难忍,用这个去给自己垫脚,四平八稳后,方能继续向上。 细节问题谈了几次都没有结果,萧离再沉的住气,也流露出点疲惫。 “明天你不用跟我去了。” 隐竺知道他说的是和李主任李传山的饭局。那种场合,她是很不愿意去的。可是,她如果不去,那几个副手,也是要看萧离笑话的,他每个人在身边帮衬着,保不定那些人要怎么闹腾呢。喝酒是起码的,喝多是基本的,余兴的节目是一环扣一环,不带重样的。萧离这样的人,放下身段应酬他们,他能做。隐竺在他得表情上甚至看不出一丝勉强,谈笑风生,但是她就是知道,他骨子里其实特腻歪这种应酬。每每终于撑到回家的时候,路上,他累得甚至一句话都懒得说了。 “你也别去了吧,你的脸色很不好。” 萧离揉了下头,“没事,这两天就完事了。他也不会再闹下去,我给足了他身后那个人面子,他们也该见好就收了。” “早知道他这么神通,你还会不会···”隐竺的处世哲学很简单,就是少得罪人,谁知道各人的根儿都在哪儿啊,她不存扳倒谁的心,也不跟任何人硬碰硬。工作了这几年,她记住了一点,就是千万别小瞧任何人。 “你当我不知道?”就是知道,才要快点下手。偶尔被恶心一下总比时时在身边,需要提防着身后的刀子强。压不住的,就得铲除掉。他不是专制独裁,他只是希望他的团队,是一个行动整体,而不是内部相互牵扯,扭成一团乱麻。 隐竺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她只需要信任和跟随就行了,他本来也没有跟秘书交待内情的必要。 她没想到,李传山他们会那么过分,把萧离灌进了医院。萧离或者以为什么都在他掌控范围内,却没料到,他的身体,他的直属手下,关键时刻闹罢工。 接到电话的时候,是凌晨三点。手机铃声骤然响起,她一激灵,首先反应出来的是家里老人是不是不好了。接起电话后,知道是萧离住院了,这颗心才放下来。见到萧离躺在病床上,脸色惨白的全无血色,才觉得他真是可怜,自己这个该忠心的手下,都并没把他的身体那么当回事。 给她打电话的是李传山,在她赶到医院的时候,他还守在里面。也亏了是他,看出来萧离是昏迷,而不是简单的酒后熟睡,将萧离及时送来医院。 “李哥,今天真是要谢谢你!你也早点回去歇会儿吧,这儿交给我好了。”隐竺的谢意半真半假吧,没有李传山的及时发现,后果不堪设想。而且,就算是隐竺将人送来,也一定会手忙脚乱一番,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抢救、入院、住进高间,料理得这么妥当。可没有他的锱铢必较,萧离也不可能喝道这个程度。隐竺跟着萧离这几年,没见他喝多过,喝到医院,更是闻所未闻。可遇上了这个喜欢用酒解决问题的非常人,萧离也是很无奈吧。 “今天这事儿,也是我引出来的,有什么可谢的。” “话可不能这么说,李哥,酒桌上高一点低一点,那还不都是正常的。萧总也是为了跟你们喝尽兴,醉了也是他自找的。” 隐竺知道,现在她的态度很关键,一句话说得不好,就会反增嫌隙。让李传山认定了萧离会因这次的事情恨上他,以后萧离再怎么想法子补救,就难了。所以她大事化小,只将酒精中毒说成喝醉,让李传山宽心。毕竟,在旁人眼里,她和萧离的关系,绝不是那么单纯。 李传山多精的人啊,听隐竺怎么说,也表态,“肯跟我们这些粗人敞开了喝,那时给我们面子,没拿我们当外人啊!萧老弟不是贪那口酒,他这是舍命配君子,妹子你真不能怪他,要怪就怪我这个当哥哥的没照顾好他。” “李哥,咱可别提怪不怪谁了,喝点酒罢了,哪谈得上怪不怪罪的。你这次也知道他酒量深浅了,以后酒桌上,就麻烦你看着他点,不能有着他性子喝个没完,你说话比我管用。” “这话怎么说?” 隐竺忙把刚刚准备我的高帽子递过去,“有本事的人,他就服气呗。” 送走了李传山,回来就看到大睁着眼睛的萧离。隐竺心道,你醒了就该早出个声啊,竟然还装昏迷,任我一个人在那儿胡说八道出洋相。 “喝点水么?” “嗯。” 扶起萧离,喂他喝了半杯水。隐竺是想把杯子给他,让他自己喝,可是他一拿起杯子,手就抖得直晃,她只好再拿回来,完全接手了这个工作。 “你刚才说的很对。” “唔?”隐竺也接了杯水喝。 “有本事的人,我就服气。” “啊?咳 咳 ··咳···”喝进去的水没有呛出来的多。 好不容易顺过气来,隐竺忙承认错误,“对不起,我自作主张乱说话了。” “你是说错了。” 隐竺又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老板看来真是酒精中毒了,中毒的表现就是深藏不露转为信口开河。 “管用不管用,和谁有没有本事、我服气不服气没关系。” 隐竺虚心听着他的指正,可他竟然只说了半截话,就没了下文,看来中毒也直接影响了他的逻辑性。垂头等了半天,见老板再无训话,抬头看看,萧离的眼睛又闭上了。隐竺转身,尽量不发出一点声响的向沙发走去,要在这里等到天亮了。 看好位置,隐竺摆好姿势慢慢向下坐,小心翼翼的动作,却让一声低低的呻吟打断,“隐竺,我头疼···”这是萧离第一次直呼隐竺的名字,并没有任何准备的过程,很自然的就这么叫了。 第三十一章 隐竺也没怎么在意,称呼而已。看着他手按在头上,难受的把脸都侧入被里,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值班护士能不能提供些帮助,可护理站那儿暗暗的,之前来给萧离拔针的小护士,也不见了踪影。 隐竺只好走到萧离床头,“疼的厉害么?‘难受得睡不着?要不然我找医生给你打一针吧!” 萧离把头向下又抵了抵,“不用了。”他这几个字说得极慢,好像每个字都要忍受很大的痛苦,费很大的力气才能说得出来。 见他这么难受,隐竺拉开他的手说:“我给你按按吧,你放松,睡一会儿就好了。”以前爸爸头疼的时候,隐竺也帮他按过,有没有效果她也不知道。爸爸说好,可做不得准。 萧离的手顺从的放在一边,隐竺就接手了这个按住头部的工作。她用拇指轻按太阳穴,四指在萧离脑后按摩。由于姿势的关系,后面的几个手指,基本上就是托住他的头,不需要动,也动不了。开始时隐竺是站在床边,弯着腰,后来她侧坐在床边,有个借力的地方,手上才又有了劲儿。 揉了一会儿,手是真的酸了,就揉揉停停的在萧离的脑袋上磨蹭。萧离的手轻拍了下她的手,“可以了,谢谢。” “萧总,需不需要我通知你得家人或者朋友?”再过几个小时到上班时间的话,她就得去上班了,萧离的状况,身边没有人照顾也不行。 “能通知谁?他们都在国外呢。家人移民过去了,女朋友跟着好朋友走了,“萧离看看隐竺,”我这个时候只能自求多福,没人可找。“ 隐竺愣在那里,接不上话。她的原则是,千万不要知道上司的任何事,即使知道也要让他以为不知情,更要让所有人以为她不知情。这个原则虽然倒了这边,不得不被打破一些,毕竟所有人都认为她理所当然的知道很多老板的事情。但是,那仅仅是猜测,谁问什么她都当不知道,也就得了。她哪里知道,简单的一句询问,会引出这么劲爆的话题。现在,她知道了他这么私人的事情,回头有什么风吹到他耳朵里,她都是被怀疑的不二人选。秘书,保密也是第一要务啊。 ”你那是什么表情,同情我?“ 隐竺真是大汗淋漓,只不过是冷汗淋漓。她可没觉得萧离有什么是需要她来同情的,即便是他真有什么不幸,那也轮不到她这个五十步笑百步的人来同情。是啊,即便是再怎么不去想,她还是得承认,她算不上幸福。明明得到了那个人,明明知道就是他,却找不到该有的甜蜜感觉。 ”我哪里有资格同情谁,我只是没想到,你竟然也有不如意。“ ”不如意?算是吧。大学毕业的时候,真有点众叛亲离的感觉,他们先后去了国外,强烈反对我留下来。“ ”知道我为什么来这里工作么?“萧离已经出于自动自发而且自问自答的状态,”我大学时,有个同学就是这里人。寒假的时候,我们去他家过年,这个年过得真的,我毕生难忘。“ ”我没想过,如今的社会,这么发达的社会,竟然还有些地区,过年都没有电。不对,不是完全没有电,是每天晚上像宿舍一样,定点给电,只不过时间要更短一些,只到八点。年三十那个晚上,破例供电到十点,大家集中到村里那几户有电视的人家去看晚会。“ ”我那时候就想,我要为这样的地方,做一点力所能及而且实实在在的事情。“ ”你的同学呢?“ ”他出国了。“ 生活在那个环境中的人,都没想过要做什么切实的努力去改变那儿的生存条件,也难怪萧离的家人不理解他了。 ”听说他在国外已经结婚生子,老人都被他接出去了。跟他比,我的动作太慢了。怎么久,我还没能全面改进那个地区的电网,实现二十四小时供电。“ ”总是要一点一点修过去,哪会像他举家搬迁那么简单。“ ”钟夏,我大学时的女朋友曾说我,是空谈理想的梦想家,迟早会鸡飞蛋打。“ ”所以她就飞了?“ 萧离被这句话逗得笑出来,”对,还是比翼双飞。“ 隐竺望着这个堪称流光溢彩的笑容,心里忽然觉出了差距。以往对着这个老板,是怕是抗拒,打的是这份工,说到底和谁当上司没什么关系。现在,是敬是可望不可及。建设祖国,可能是所有人而是具文的理想,可长大后,谁真的把这个时时放在心上呢。做一份工,养家糊口,客观的付出劳动,贡献份心力也就罢了。现如今的社会,陈功的标志已经完全用金钱和权势量化了,修一座桥、铺一条路这类的工程,与利益和政绩更多的联系气来,谁还会觉得是什么造福千秋万代的功业呢。都是为自己谋福利,别的都是顺带着的附属品。隐竺毫不怀疑萧离所说的,跟着他做事,的确是在切切实实的做事情,这一点,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萧离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不用那么看着我,我也不是胸怀多伟大的理想,只不过我需要的成功感更难满足而已。“ ”满座这种成功感,宁可舍弃所有?”隐竺并不是非得唱反调,可敬佩归敬佩,不赞同就是不赞同。萧离为了他的这个理想,放弃了太多,别说他家人不理解,就是她这个外人看来,都是不可思议。明明以他的本领,有很多种途径可以轻松登顶,偏偏他选择最辛苦最笨的办法。 “连你也不赞成?” “嗯,怎么说也是大材小用了。”如果说他真的胸怀大志,不是应该投身到推动整个人类科技文明颈部的实业中么?他非要做这样的实际工作,说到底,还是书生意气,热血沸腾得有点不切实际了。 “是觉得我不适合这里吧。我也怀疑过,今天尤其怀疑。练了这么久,酒量还是不行。” “可别的事,换个人可未必及得上你。” “你真的真没想,不是为了安慰我?” “不是,我是真的这么想的。”不唱高调,也不潜心钻营一己之私,已经足够难道。 “即使是安慰,我也要当真。我需要有点安慰,尤其是这个该死的头疼又来了···” 第三十二章 这以后,隐竺算是自食了安慰不当的苦果。萧离开始更大力的、更彻底的使唤她。明明没交待的工作,他会理直气壮的找她要结果,一旦配合不上,他就会毫无顾忌的暴跳如雷。最后,往往是这个结果··· “我想好后,难道没有告诉你么?” “没有,您没告诉我。” 这实在不是隐竺的错,她怎么会只到自己的上司什么时候一闪念过什么决定呢?虽然已经习惯了他专门为她预备的各种火气,但是还是会觉得委屈。因此,隐竺每天早上与萧离确认日程安排之余,又加上一项,同他确认她自己的工作。 与 萧离的剑拔弩张并不是没有一点好处的,同事看她的目光平常了许多,公事上接触多了,渐渐也发展出些许类友情的感觉。遇到隐竺挨批,也会替她打两句抱不平;中午吃饭,晚上下班,也有人会叫上她一起走。 上次放假回来后,隐竺已经不再搭萧离的车上班。一般她都会早起一点,步行上班,实在来不及,她就打车走。天气冷了以后,她打车的次数也增加了。可车也不是那么好打的,有时候往往都走到公司了,还没见一辆空车。所以,虽然不至于迟到,但也往往都是踩着上班的铃声进门。 “又迟到?”萧离实在是没办法忍下去,隐竺不来,秘书室的张玥就会给他冲一杯甜到发腻的咖啡,而且还每次的甜度都绝不相同。 “只是比平时晚了一点。”隐竺没多解释,开始例行公事的汇报日程。 “先别走,把这个喝完了拿出去。”萧离指指眼前的杯子。 隐竺尝了尝,刚好是可以入口的滚烫,也就慢慢喝光了。早上只来得及吃了个三明治,凉凉的,胃里正不舒服呢。 “如何” “蛮好。” “那么甜你还说好?” 隐竺端着杯子狐疑的问:“你喝过了?” 萧离点点头,“我是想知道,到底还能甜到什么程度。” 隐竺有点难以执行,他喝过了还让自己喝光?这应该属于什么行为,恶作剧?真难想象这是萧离能做出来的事情。 压下心力的那点怪异感,隐竺开始同萧离谈条件,“如果我保证元旦前都早到,能不能在节前请两天假?” “元旦前好像只有四天了,”萧离老神在在的说,“何况,早到不是你份内的事情么。” ”不要算了,我明后天请假。“隐竺是想趁年前,去吴夜来那里看看。那次电话之后,他们谁都没有主动联系过谁,昨天往家里打电话,才知道,元旦他还是照例没有假期。好也罢,坏也罢,总是要面对面的谈谈。 坐火车,又换乘一种三轮摩托车,颠簸了几个小时,才终于算是倒了他们基地的大门口。有大半年没来过,这里也有些变化,具体是什么,又说不上来,感觉上陌生了吧。 ”找吴连长?稍等,我打电话联系一下。“门口站岗的小战士倒是很热情,让隐竺感到了一丝暖意。 ”吴连长今天休假外出了,一会儿会有人来接您,您到屋里等一会儿吧。“ 来接隐竺的是三连的指导员,叫陆野。他先带隐竺去食堂吃了点东西,再把隐竺领导吴夜来的宿舍,让她休息一会儿。 ”我联系好招待所了,你来这几天,你们就去那儿住。“ ”不用了,这里挺好的。“ ”这里怎么行,我把要是放这儿了啊,等老吴回来你们就过去。我刚才出门前给他打过电话了,我估计他马上就能回来。这小子,老婆要来,他还出去。“ ”是我没告诉他我要来。“ ”哈哈,想给他个惊喜还是要搞突击检查啊,这可怎么办,都让我给破坏了!“ 这个陆野,看起来应该比他们能大上几岁,是个大嗓门,也是个喜欢开玩笑的人。 ”你们家吴夜来,表现不好。“ ”怎么了他?“隐竺还头一次听别人说他在部队的表现。他应该是刚刚提了连长,之前还是副职呢。 ”这么漂亮的媳妇儿,连个照片都不舍得给我们看。“ ”他这里好像没有我的照片,不是舍不得给你们看。“ ”怎么没有,怎么没有,不信我找给你看。“说着话,陆野就打开了桌上的电脑。 找到了一个文件夹,”看,就是这个。每次都神神秘秘的,见我们谁进来就关掉。“ 隐竺也好奇,打开一张,马上就关掉。”这个当然不能随便给你们看了,我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拍的。“ 隐竺怎么一说,陆野也觉得自己有点唐突,正好有人找他,他就出去了。 他走了,隐竺把房门锁好,才又打开文件夹,一张一张的看,越看越是心惊。照片并不是像陆野理解的什么亲密照片,照片上的人,根本不是她冯隐竺!隐竺真的是用了全身的力量,才控制住自己,没在陆野面前失态。 里面既不是隐竺,也不是什么明星的照片,照片上的人,她认识。即使九年没见,也能一眼看出来,她是孔晨,高中时,三班的文艺委员。 在一中,应该不会有人不认识孔晨。她进入学校后,学校任何的大型文体活动,她都是当仁不让的主持人。形象好,声音甜美,学习成绩也不难看,成为宠儿,也是自然而然的。但是,有多少男生喜欢她,就有多少女生不那么喜欢她,隐竺也是一样。她那个年纪,还不能欣赏那种略有女人味的气质,很觉得孔晨做作。 第三十三章 隐竺僵坐在那里,仔细回想,同吴夜来在一起这么久,从未听到过他提过孔晨,哪怕只是一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是他们私下里有联系,还是他从什么其它渠道得到了她的照片?为什么要存在电脑里面,又怕人看到呢?在等他回来的这段时间里,她就是在这样那样的没有答案的问题中煎熬着。 在吴夜来回来之前,隐竺就已经下定决心,她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被击倒,还爱他,就只能哑忍。 要相信那些照片无关儿女私情,要相信他的心还在家里,还在自己身上。但是,做到这些对她来说,实在不易。她要压下心里的一切怀疑,哪怕是那么一丝一毫,都不能让它滋生出来,扰乱此刻的心绪。 过了大半个小时,吴夜来终于回来了。隐竺看他见自己来了,倒是有几分欣喜在脸上似的。 “怎么来之前不给我打个电话呢?”他一边脱大衣一边问。 隐竺并没有站起来,她觉得心慌得厉害,怕迎上去反露了怯。 “我也是临时起意,没想到你刚好有假。” 吴夜来有出去洗了把脸,回来才说:“我们有假也要随时待命的,不能远走,所以就没回家。” 两个人说着闲话,好像都忘了上次那个突然挂断的电话,忘了曾经的齿且齿吾。隐竺遇到了这么棘手的状况,在不明情况的时候,压根不想重提旧事。吴夜来呢,因住的探望,让他心里一暖。上次的事情,他自己想了想,也觉得有些欠考虑,她有气也是刻意理解的。孙维胜那里,他亲自打了电话,把这事算是了了。这个人情他记下了,以后有机会再还。 “吃饭没呢?” “吃了,刚才陆指导员带我去食堂吃了碗面条。他还说,已经在招待所给咱们定了房间,钥匙都拿来了。”隐竺不想再待在这个房间里,对着那个装着她心病的电脑,总有种坐在炸药包上的感觉,不知道自己心上的那团火什么时候就会引燃引线,引火烧身。 “也好,先去住下,再去吃饭。” 吴夜来起来穿衣服,见隐竺也三两下的穿好,身无长物,有点疑惑,”就这些东西?“ “哦,我直接从公司那边过来的,没国家。”以往,哪次来不是大包小包。尽管知道他这里什么也不会缺了短了,可恨不得西瓜都抱两个过来。每次都说是奶奶他们非让带的,吴夜来即使会责备两句,怨她太夸张,倒也不回多说。 这次来,可真算得上是两手空空。打算来的时候,还觉得少不得要一番争论,保不齐又得吵架收场,她不愿背包撂仐的先灭了自己的威风。可真正觉得危机就迫在眉睫,她反而退缩了。她的争吵打闹,无非是想在吴夜来那里多要一点关爱,哪里真的是要把他一把推开。 吴夜来并没再多问,帮隐竺拿起包,“东西都在这里了?” 虽然动作不大,可这么体贴的吴夜来,对隐竺来说,实在很少见。她不知道是怎么了,越被关心,反越觉得心里委屈,伸手握住吴夜来拎包的那只手,竟然鼻子一酸就要落下泪来。 “怎么了,啊?”吴夜来轻拥着她,拍了拍她的后背。他没有关房门,因此不但动作有顾忌,声音也很低。” “没,没怎么,”隐竺用力的抱住他,抱紧他,脸贴在他的胸前,用力的抽了下鼻子,“我很想你,很想你。” 吴夜来闻言,手臂也渐渐收紧,大力的抱起隐竺,在她双脚离地的瞬间又把她稳稳放在地上,“走吧,别孩子气了。” 这时,门外传来陆野的大嗓门,“老吴,老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