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资吗。”小丁苦笑一声:“这不能怨我舅爷,当初没看准,没关系,过了年再调回去,那个镇办厂子现在红火了。” 俩人边说边走不知不觉就到了鲁宝江的家,小丁敲了敲里面就来人开了门,小丁管那人叫舅奶,李德林一看见过但没说过话,便自我介绍,小丁也跟着帮腔。人家那女人一看就是有身份的,很客气地点点头,然后小声说真对不起,强书记正和老鲁说事呢,这大冷的天,你们如果事不急的话,改日到单位找他吧。李德林一想自己再急也不敢在书记主任面前说急呀,就给小丁使个眼色说我们就不打扰了,小丁就拿起牛肉说这是李乡长的一点心意,他那舅奶略微客气一下就让小丁放到小棚里。这功夫李德林瞅瞅这静静的院子和挂着窗帘微微透出些亮光的屋子,真跟小丁说得一样,不知怎么他就感到有一股子惭愧,自己盖了那么三间秃尾巴新房就美得屁眼朝天,要是过到这架式上,兴许还经受不住呢。 出了大门走了几步李德林小声说:“还挺给我面子,收下啦。”小丁笑道:“收下也白填圈了,小棚里肉太多了。”李德林愣愣的就不往前走了,前面雪亮的车灯,嗖地擦身而过停在他俩刚离开的大门口,就听小丁那位舅奶笑着说:“来啦,快进屋,老鲁等着你呢。”一个男人笑道:“就是,缺我不行……” 小丁拽了一把李德林,李德林才慢慢地往回走,小丁说: “别不高兴,好事多磨,人家那是打麻将呢。” 李德林点点头。后来小丁先到家了,李德林就一个人往回走,走到一条比较静的街道上,他仔细听,就听见四下房里有些哗哗洗牌的声音,再听一会儿又听到哗啦啦的水声,一看是个小饭馆外有一位冲着墙根正尿呢,尿着尿着咣地又吐起来。李德林饭往上反赶紧往前走,这时凉风吹得他浑身上下有点发紧了,他找了个黑地方也想尿尿,还没等站稳就听黑处有人咳嗽,把他吓得尿都出来了,一看黑地里一对男女正搂着啃呢。李德林转身又走,终于找个地方把那壶热茶尿出去,然后就打了个激凌,浑身都轻松。他不禁自言自语: “旧历的年底毕竟最像年底,县里的领导毕竟最像领导,城里的夜晚毕竟最像夜晚,妈的,全城就我一个傻瓜……” 憋气时说啥都行,但毕竟是乡长,咋也不至于在街上走一趟就把觉悟都走没了。转过来两三天李德林猛跑小流域项目,跑了一阵他发现这事吧也不都像有些人说的非得送多少才行,要那么着共产党的天下早完了,人家管项目的人也得看你能干得差不离才能给你,要不经他手批出去的项目放出去的钱到年底一验收任嘛效益没有,他也不好受。当然如果你对项目的落实规划做得好,让他听了放心,他就有意在你的名下打个勾,你再多少意思点,联络联络感情,你的事当然办成得就比旁人快些,这倒是实情。 李德林找着了一两个头头,又跟项目办具体办事的人疏通得有点门了,再往下定就得领导拍板儿了,可这会儿人家领导都来无影去无踪了,连项目办的人也没几个能在班上静下心坐一会儿,一个个全是电话找BP机叫,买这个分那个。 女同志还得忙扫房洗东西,人家就跟李德林说你这事过了年再说吧,李德林一想也是,都鸡巴这时候了算了吧,就回家了。到家一看于小梅也忙呢,穿件薄毛衣两大奶子嘟嘟颤,袖子挽挺高使洗衣机洗衣服呢。于小梅说德林咱俩把话说开就得了,我都这岁数了也不想再干啥,就跟你一心过了,你别总疑心我,别看我跟他们喝酒打麻将啥,到真格的时候我保证把住,身上这些东西所有权就归你一个人还不行吗!李德林说那是应该的事,要不然我这乡长还不如一头叫驴了,好叫驴还占八糟不让别的叫驴占便宜呢。于小梅笑得格格的,说:“好好,我嫁给你也算进驴圈了,这就过年了,见着我爸妈会说点话,给我做个脸。”李德林说:“话咱会说,就怕人家瞧不起咱。”于小梅说:“不会不会,有我呢。另外,我姐的事你可能也知道了吧,刘大肚子那人挺牛气,你别跟他治气。”李德林心里格登吓一下,刘厂长刘厂长就是刘大肚子呗,小梅不就是给他当会计吗,这回一下变成他小姨子了!李德林说:“好家伙全县四大名人你家就占俩,一个屁股一个脸,他俩咋凑一块的呢?能不能吃饭时让他戴个面罩之类的东西?”于小梅说:“去你的,人家疙瘩多,钱更多,你脸上光溜,口袋也光溜。” 按往常于小梅一揭这短处李德林肯定犯急,但这会儿心情还不错,他也就没往心上去,抽着烟跟小梅接着瞎逗,他说:“现在有的顺口溜说的特准,‘不管多大官,一人一件夹克衫,不管多大肚,一人一条健美裤’,就你姐那肚子屁股,也穿健美裤,真能赶时髦。你说你们姐俩可真能,一个把肉长在后面,一个长在胸脯子上,净往值钱的地方长……” 于小梅拿着两个瓶子说:“去去去!打酱油醋去!不搭理你吧,你就生气,给你点脸吧,你就胡扯八扯,让我姐知道了还不撕你的嘴!” 李德林说:“到时候我不承认,我就说都是你晚上在床上说的。” 于小梅说:“好好,咱晚上见,就你四十五个熊样!” 李德林一听这话有点发怵。这地方男人都忌讳四十五,起因是说一个二婚男人再当新郎时说自己四十五,其实比这大,头一宿就现了原形,那媳妇就起了疑惑,手掂着那堆不争气的物件说:这是四十五?这是四十五?这故事一传开来,男人自然而然就回避这个数。李德林过三年偏偏就是四十五,而且回来这两天他又发现个秘密,就是现在这女人吃得好身体又壮,可能又加上那些搞对象的电视剧啥的影响,到晚上一沾两口子那点事,不但不怵头,有时弄得你都挺难招架,像于小梅这块头这火力,俩李德林也不是个,所以人家于小梅在屋里把话说到点子上,李德林还真有点胆虚。他赶紧说去打酱油醋就打酱油醋,也没拿个兜子啥的,一手一个瓶子就上了街。找了家副食店进去一看打酱油醋还排队呢,没法也得排,排着就听前后的人说现在酱油有假的,都是用猪毛熬的,喝酒也得注意,净拿酒精兑的,另外就是走道得注意,交通队新发展了一批特爱往人和电线杆子上撞的司机,要是两天不撞点啥他们就失眠睡不着觉;最后有一个人说过小年那天修鞋的给各鞋厂发了不少感谢信,感谢有一种新出的棉鞋穿一个星期准掉底但鞋底不折,如果折了就得换新的,底掉了重新缝一遍线,使全体修鞋的收入提高了不少……等李德林把酱油醋打完了,他脑子里都装得腾腾的了,他心说这城里哪来的这么多热闹事,烦不烦呀。出了副食店还没走几步,嗖地一辆黄面包车擦着李德林身子就窜过去,李德林左手的醋瓶子叭地就摔了,人家那车却跟没事似的悠地钻人群里不见了。李德林刚要骂两句,一看周围的人都瞅傻小子似地瞅自己乐,赶紧又进了副食店买了整瓶的,这时他才觉出刚才那些人的话不能都不信,有些事看来自己这两年在乡下的时间长,是不大了解行情了。 再走到街上他就格外加小心了,不是舍不得一瓶子醋钱,实在是怕让哪位愣爹给撞了,要是一下撞死也行,俩眼一闭不知道了,就怕给你撞个半死不活的,特别是把男的撞得下肢瘫痪,简直是比掘他祖坟都难受。李德林和他乡里的人去看过一个挨撞的同志,回来大伙说可把人家那小媳妇坑啦,他那一撞甭说四十五呀,四百五都不如了。别多说,能坚持下来一年的女的就是好样的,能紧持十年的死后肯定成神仙。李德林心想要是于小梅恐怕也就能对付个俩仨月的,就冲这我可不能像在乡里走道除了自己撞电线杆没人敢撞自己那样子了。 过了街李德林就溜边走,走走就路过一家饭店门前,他一眼就看见胡光玉正腆个肚子站在那等谁呢。李德林长了个心眼,忙悄悄躲进一条小胡同口瞅着,他想看看这胡胖子到底请谁。虽然说整个腊月天气不错,但毕竟是腊月,在大街上走得急还不显得多冷,在小胡同一站长了就不行了,小胡同起小风,嗖嗖地往裤脚里钻。再看胡光玉那也等得够受,一会看看表一会朝左右望望,比当年盼八路军还着急呢。李德林这会更难受了。身上冷点还能对付,两只手攥着俩瓶子都冻得梆老硬,他心说胡胖子你咋鸡巴跟人定的点,把今天说成明天了吧。后来李德林一看不能再靠下去了,因为他身后过来两个戴红箍的老头,四只老眼睛上下直打量李德林。李德林知道那是搞综合治理的,万万惹不得,他连忙跟二位笑了笑,可能他那冻木的脸硬笑起来怪不好看的,把那两个老头笑得有点发毛不敢上前,李德林趁机就逃之夭夭。到饭店门前一看那胡胖子还在那看表呢,李德林骂道:“我说你在这等你爹哪!”胡光玉扭头一瞅是李德林,无可奈何地说:“叫你说着了,比我爹还重要。”李德林骂了一句,心里的火也就消了大半,说:“说真格的,请谁呀?”胡光玉倒也实在,说: “还不是为了小流域项目,年前咋也得砸下来,要不过年喝酒都不踏实。”李德林说:“他们不是说过了年再定吗?”胡光玉说:“可别听那一套,项目和资金差不多都放出去了,年后吃屎都吃不着热的啦!”李德林一听腿都软了,心里说亏了于小梅让我出来打酱油醋,要不还在家打嘴架玩,年后让你哭都找不着地方。李德林说光玉啊,今天这饭也算我一份东家吧。 胡光玉说那不合适人家会觉得咱心不诚你还是单来吧。李德林一琢磨也是,就赶紧回家,到家于小梅问咋去这长时间,李德林两只手猫咬似的疼,被问急了,他说:“我碰见个熟人,跟人家学点招数。” 于小梅说:“啥招数?不当乡长当书记的招数?” 李德林点点头:“没错,你真聪明。” 于小梅问:“啥招?” 李德林伸出冻得鸡爪子似的两手:“‘两手抓,两手都要硬’,就这招!” 到了晚上李德林心情不好,躺在床上脸转过去朝墙,于小梅收拾完了上床拽他,问:“怎么啦?四十五啦?” 李德林说:“今天不行,今天心情不好,等明天项目争上了再说吧。” 于小梅说:“还挺革命的。” 李德林说:“哼,心里得有老百姓。” 于小梅说:“我也是老百姓。”就拉了灯跟李德林亲热,李德林慢慢也就轻松了些,后来他就起身忙活起来,忙到半道不知怎么又想起小流域项目,便恨恨地一顿一顿地说:“我日你个——项目!我日你个——小流域!” 时间不大于小梅就急了说:“你快下去吧,你打山洞子呀!” 李德林抹把头上的汗,下地捅捅地炉子,看桌上有吃剩的猪头肉,抓了两块吃下去,又喝了口水,后来打了个喷嚏,然后钻被里睡觉。 准是那两块猪头肉吃坏了,半夜里李德林就肚子疼,连着跑院里拉了两泡稀,于小梅没法子下地给他找药,哆嗦着说谁叫你昨晚上没好造吗,回头非把我也冻感冒了。李德林吃了三粒氟哌酸又喝了些热水,才顶过去那股子难受劲。天亮了他起床后觉得两腿发软,于小梅说好汉架不住三泡稀,你好好在家歇着吧,要是有空去看看我爸我妈,真的假的问问过年有啥事需要你干。李德林苦笑道:“嗯,再不去都忘了丈母娘长啥样了。”于小梅问:“那我爸呢?”李德林说:“你爸是领导,扫着一眼就忘不了。”于小梅笑了:“看来还是爱认识当官的。”李德林说:“嗯,记住了在大街上好躲开点。”于小梅上来给他一拳头:“你咋就不得意我爸呢!”李德林说: “你爸工商局长出身,看谁谁像小商贩似的,我怕他把我当秤杆子给撅了。”于小梅说:“我咋又跟了你这么个乡镇干部,我算倒了霉啦。”李德林说:“可别这么说,咱乡下人心直口快,您别见怪,一会我就去看你爸他老人家。”于小梅说:“行啦行啦,别狗过门帘子,全靠嘴对付。” 吃了早饭李德林上街,找了家饭馆订下一桌。老板说都年根了你可别请神容易候神难,李德林把二百块钱撂到桌上说到晚上一个菜毛不动也付钱。然后他就去请人,他对自己说这回我背水一战了,说啥也得把小流域的项目争过来。说来也巧,才过街就觉得身后有辆吉普车过来,李德林想起头天打酱油醋的情景赶忙跳便道上去了,可那车也跟着往路边开,李德林刚要说你这车咋鸡巴开的,那车停了,老陈从车里跳下来,李德林愣了,问:“你咋来了?”老陈说:“可别提啦,各村宰猪这两天喝坏了十好几个,有几个重的没法送县医院来了。”李德林笑道:“挺好,挺好!”老陈说:“胃出血还好?”李德林忙说:“不是说胃出血好,是说你和小黄来的好,我正需用车呢。”就上车跟他俩说怎么怎么回事,你二位最好跟我跑一天,老陈小黄都说没问题你乡长这么干是为谁呀,走吧,你指哪咱就开哪去,保证把他们都拉来。 话说得容易,干起来就费劲了,现在甭说找那几个局的领导难,连项目办的几个具体办事人也找不着了,破吉普车嘟嘟嘟窜到中午,也没找着个正头香主,后来李德林发现小黄开的这车不好好走道了,直想跟树啊电线杆子啥的亲热,李德林问:“这车咋啦?”小黄说:“车没咋着,我俩不行啦,昨天一夜我俩没睡觉。”李德林看看老陈:“你咋不早说呢。”老陈说:“你也没间呀。”李德林让车开到自己家,等着于小梅回来做饭吃。正中午时于小梅回来了,一见老陈小黄二位油滋麻花的样子,就有点不高兴,到厨房里叮咣啷煮了一锅挂面,又说这两天太忙家里啥也没准备只好将就点吃吧。李德林脸上就有点挂不住了,老陈赶紧说太好了正想喝点热乎的,小黄也挺明白事,抄筷子抓碗就要吃,李德林挡也挡不住只好看他俩吃了,吃完了老陈说这车有毛病,我俩还是趁着天亮赶回去吧,李德林一想也是就送他俩上路,又嘱咐过年时别喝得太凶注意别着火,又说过初六就来接自己回乡里。老陈说那不行咋也得过了正月十五,李德林说你没看见我忍着嘛,要到正月十五我没准把这娘们就劈巴了。老陈又劝了劝,小黄把车发动着,排气管子爆炸似的噹噹响着去了。 李德林一肚子火回屋,小脸上全是杀气,于小梅做了这事也觉得理亏,躲一边不敢撩惹德林,后来以为没事了她说晚饭我好好炒几个菜,中午实在没时间。李德林一蹦多高: “炒你妈个×!老子堂堂一乡之长,为民谋幸福,拉着稀可街跑,他们一宿没睡到咱家,你就煮挂面?你的心是什么长的? 今天咱得说清楚!” 于小梅向后退两步硬撑着说:“我,我就煮了挂面,你能把我咋着?不行咱就分开!” 李德林又听着这话反倒坐下了。回家来这几天情景他都看明的了,马善受人骑,人善受人欺,咱这乡长在人家眼里根本就不是一盘菜,与其这么窝囊,还不如亮了咱的本色,大丈夫宁死阵前,不死人后,一个女人岂能凉了咱一肚子大曲和热血。李德林笑笑说:“也罢,咱俩明说的好,散就散,东西各拿各的,想办手续明天就办,不愿意办年后也中。我李德林本来就不希罕这小窝,咱身后有一乡好几万老百姓,甭说你这二婚的,咱带着奔了小康,老百姓高兴了,给我找个对象那不太容易啦!你别往下惹我,要是我手下的人知道你是这人品,给你一哄哄,先让你臭遍半拉县!” 这回是于小梅听完这些话有些发傻了。估计她是没想到平时回来热乎一宿就跑了的李德林还有这一顿话,这话可够人吃一阵子了,尤其够一个女人吃一阵子。这年头虽然离婚不算个啥,可在这小县城里你要离得太多了,人家也戳后脊梁骨,回家在老人面前也不是那么好交待……于小梅又瞅瞅这宽宽绰绰的房子,心里也就后悔了,说:“德林,算啦,这事……这事……你抽根烟吧,我给你弄了条红塔山,厂里请客人时,我在饭馆开出来的。” 李德林还抽自己的烟,说:“一条红塔山就想软化我?还不是正道来的,不抽。” 于小梅说:“那咋办?要不咱……上床。” 李德林说:“去你的吧,我一肚难事,哪有那心思。” 于小梅:“那你让我咋着?” 李德林也让请客的事给逼急了,说:“你有能耐,帮我请客人吃饭……” 于小梅听罢还就还了阳嘣劲,一拍大胸脯子说这点小事,包在我身上,到时候你就在饭馆子门前候着吧。李德林不信,于小梅说你别不信,我能把强书记请来,你说旁人能不来吗! 李德林更不信了,后来于小梅说这事太好办了,咱未来的姐夫刘厂长刘经理一句话就全都齐了。李德林想想真是的,刘大肚子办的那个大纺织厂和商场,一年税收占全县小一半,县领导跟敬财神爷一样敬着他,他要是出面请谁那准是一请一个准儿。 李德林不愿意看于小梅的得意样,说:“要是请刘大肚子出面,我去请也行,我俩同过学。” 于小梅笑道:“同过学的多啦,你去恐怕够呛,一般乡镇长都进不去他办公室的门。” 李德林脸上发烧,说:“我们这不就要成为连桥了吗?” 于小梅说:“连桥那是冲着我们姐妹。你要是觉得自己行,我可走啦。” 李德林叹口气,说:“那就有劳你跑一趟,晚上我在饭馆门前候着。” 于小梅说:“把事办成了,你还跟我厉害不?过年到我家闹气不?” 李德林一想反正都到这份上了,就说:“不厉害,不闹气,放心吧。” 于小梅抹了阵子脸出去了,剩下李德林一个人在屋里乱转悠,心里乱麻似的,不为别的,都说小姨子有半个屁股是姐夫的,看于小梅这股劲,还真没准儿的事,这回要是刘大肚子出面把事办成,我的身价肯定又往下降,剩下那半拉屁股没准儿也是人家的了……等转到后来李德林就想起夏天那场水来,那会儿一天一夜把全年的雨都倒下来了,水顺着山沟往下卷,什么房子地树人马猪羊,冲着啥没啥。也就是遇见现在这好时代,不光政府拿钱拿物,连北京天津还有香港的个人都给捐东西,那些衣服被子全是新的,人家那叫啥精神?全是白求恩精神!咱李德林能接着在那灾区安安稳稳当乡长,还不是托了党和政府还有那些好人的福!为了早点把灾区的经济搞上去,我个人还有啥舍不得,特别那于小梅,人家压根也不是咱的,将来是谁的也说不清,我何苦思想那么不解放,能利用这关系给老百姓办点事,多少年过后大家一说当年的李德林那可是个好干部,比白求恩还白求恩,那不就流芳千古了吗! 人要是遇事往开处想,啥事都能化解开,李德林在家歇了一阵子,自我感觉情绪平稳了,就洗脸换衣服去饭馆等着。 这时候天短,县城西又有座大山,四点钟天就暗下来了,李德林估摸还得一会儿才能来人,就去离饭馆不远的医院看看老陈送来住院的人,一看都在那呲牙咧嘴地哼哼呢,李德林说你们还愁咱乡灾情不重咋着,夏天挨水冲,冬天用酒灌。那几位说这不是高兴嘛,就是有点高兴大发劲了。李德林又问问钱带够了没有,有俩动手术的估计就得在这过年了,李德林说到时我给你们送饺子来,那二位说多谢了切的是胃可能吃不了饺子。李德林说你俩不吃陪床的得吃,临走又说我说你们两句别往心里去,好好治病,那些人说让您这么一批评里面都不那么疼啦。李德林笑了说要那么着我训一顿开刀别用麻药了,大家都乐了。 再返回饭馆时,于小梅已经站在门口了,埋怨李德林说你咋才来!李德林说我早来了!朝屋里一看他也急了,敢情满满一桌子客人都到了,打头的正是强书记,往下是鲁宝江,其余是那几位他好几天找不着的局长,刘大肚子和于小丽坐在强书记左右,说说笑笑像多少年的老朋友一般。李德林进来后赶紧道歉,然后就倒酒上菜喝起来,李德林先跟众人喝仨名曰前进三,然后跟每人喝一盅叫打一圈,喝的过程就说了小流域项目等事,众人说好说好说。然后,人就听强书记鲁宝江刘大肚子说纺织厂要上新项目的事,这时候还就真看出来了,鲁宝江那是久经风雨的不倒翁,稳坐江山不动声色,刘大肚子财大气粗,眼珠子直瞅房顶,强书记端着个架子放不下,动不动就是形势很好,其余的人也都适当地插一两句话,于小丽的酒厂因为是赢利户,说话也挺气势,加上与刘大肚子的关系,更是锦上添花,连于小梅好像都跟着沾光,到末了只可怜了李德林一会让服务员上餐巾纸一会去要啤酒,后来上螃蟹有味了,强书记吃一口就放下了,刘大肚子直皱眉头,鲁宝江一闻那味就要喘,吓得李德林赶紧给端走,到外屋跟老板好一阵子交涉又换了个别的菜。总的来讲这饭吃得大家都挺高兴,临走时都跟李德林说感谢,刘大肚子还拍拍李德林的肩膀,说过年见。李德林搭了人家的交情,连忙谢刘大肚子。一边谢着一边想,妈的这人可没处说去,上学时候刘净留级成天挨老师骂,没成想现在成这样。最后于小梅帮李德林结帐,才结完她腰上的那个机又叫了,于小梅看一眼说我得去厂里,李德林说刘不是刚走吗,于小梅说我也不知什么事可能要结帐。李德林不好意思说啥,就一个人回家了,进家捅炉子添煤烧水,想想这一天忙成这个样子,觉得怪好笑的,后来他就觉出酒劲上来了,脑袋迷迷乎乎的,他拉过被盖在身上,就在要睡的前一瞬间,他忽然问自己:今天这桌饭是我请的吗?人家那些人领情吗…… 三十那天晚上大家都在家看电视。于小梅把炉子弄得挺欢,屋里热得穿件毛衣还冒汗,李德林抽烟喝茶嗑瓜子,看到高兴时说:“要是天天这样嘛,那就比共产主义还共产主义了。”于小梅叮噹剁馅和面准备包饺子,时不时进里屋瞅一会儿电视,瞅见那个“复印活人”的节目时,开始他俩还笑假赵忠祥长得有点面,后来见变出来四个小孩,于小梅就不笑了,李德林明白她想啥,就说小梅啊,咱俩虽然是半路夫妻,但我心里可没往半路上想,腊月根这几天咱俩都忙得脚后跟打脑勺子,说点气话就当西北风吹过去拉倒吧,我想咱俩最好还是养个孩子,将来咱俩老了也有个人照顾。于小梅抽抽鼻子紧眨眨眼,点点头说:“德林,你说这话让人心里热乎,其实我也想跟你过到老,要孩子我也不反对,问题是咱结婚这么长时间咋就没怀孕呢?”李德林说我原来的媳妇输卵管堵了,可能是她小时候吃得赖又干活累的,你是不是也堵了,你可能是肚子里油多,鸡要是太肥了就不下蛋。于小梅笑了说去你的,我原先那男的冬天下水坐了毛病,要不然我也不跟他离婚,在他坐毛病前我做过人工流产,我能有啥毛病?李德林说那咱俩年后得检查检查,看看原因到底在谁身上。于小梅说对,就是你没问题我也得让你戒仨月酒以后再要孩子,要不生个孩子都带酒味。李德林笑道瞧你说的,全国多少乡镇干部,哪个不喝酒?要是他们媳妇一块坐月子,那不成酿酒厂了吗! 俩人说得都挺高兴,看到十二点放了挂鞭,然后包饺子,包着包着李德林上下眼皮直打架,就去睡了。转天早上街上静静的,吃了饺子李德林说我得出去转转,于小梅说你有点眼色,人家要是玩着呢,你别傻坐着不走。李德林说我不傻,就先奔了鲁宝江家,他还想着郝明力的话,起码过几天求鲁帮助说句话好调回县城来。因为是大年初一吧,鲁宝江家的大门开着,很容易就进去了,不过客厅里只有鲁的老伴,人家挺客气地跟李德林互相拜了年,然后说老鲁去团拜啦,走了有一会啦。李德林心里一沉,说瞧我这时候赶的,只好满脸是笑地退出来,接着又走了几个头头家,都说去团拜了,李德林心里这个来气呀,心说你们三磕九拜啊,怎么没完没了啦。后来心情就不大愉快,就去于小梅她娘家,到那一看还行,老丈人和丈母娘都在家没人请他们去团拜,但正和儿子儿媳团团围着打麻将呢。见李德林来了,不管咋说还算是新姑爷子头一年拜年,大家都停下手跟他说了一阵子话,后来小丽她爸说德林也不是外人你呆着我们接着玩啦,就重新开战。开战就开战呀,这老爷子一个劲磨叨说坏啦这会儿手气不好了,让李德林听得怪犯疑惑,好像自己一来把人家手气给弄坏了。坐了一会李德林说走,老丈母娘送出来嘱咐初二来,李德林明知道初二回娘家,嘴里却问:“明天都回来打麻将咋着?”老丈母娘笑了:“也打麻将也吃饭。”李德林问: “你老输了赢了?”老丈母娘说:“赢不了他们,一个个鬼着呢,一点也不让。”李德林嘿嘿笑笑走了,心里说还刺刀见红了呢,回头输急眼再捅起来。 到家不见于小梅,李德林抄起电话说我叫腰里叫唤,就呼她,一会小梅还真回电话了说我正跟我姐玩呢,你也找一拨玩吧,晚上饭都是现成的。李德林叭地把电话撂下,真有心去小梅她姐家看看是不是和她姐玩,没准是和她姐夫玩呢! 后来转念一想大过年的可别生气,生气了一年都不顺当,也就不想去小丽家了。但一个人在家也实在没劲,干脆也去打麻将,打不好还打不赖吗。李德林就给几个比较熟悉的朋友打电话,先问过年好,然后说过去打麻将。结果怎么着,人家说对不起都开了桌手儿也齐了,胡光玉在电话里还说你应该早定好,县委政府团拜会后就有组织有计划地“撤退”了。 李德林听完心想今年爱国主义教育准好搞了,从大年初一开始就修我“长城”。他叹了口气,琢磨自己该干点啥,一眼瞥696百年中国文学经典·第八卷(1990—1996) 见厨房里还没煮的饺子,他就想起说过给住院和陪床的村民送饺子的事,忙点着煤气煮,煮得了用个小洋锅盛着往医院送,在医院门口遇见几个熟人,人家张口问咋啦,你媳妇住院了?李德林心里说你媳妇大过年的才住院呢,又怕饺子凉了便支吾两声跑了进去。那几个住院的村民原先以为李乡长可能就是说着玩呢,没成想真把饺子给端来了,都挺感动的,可庄稼人就是真感动了也不会说啥,擦把手拨过几个说那我们趁热就吃啦,嗯,还是羊肉馅的,要是蘸点腊八醋就更香了,李德林说美得你们吧,往后你们再往死里喝,把胃全割去喂狗,吃啥都不香了。村民们都格格笑,互相盯着谁也不占便宜多吃。正吃着进来一个人端着小摄相机,问问是咋回事,然后就横竖照起来,照完了说是电视台的,对李乡长正月初一给群众送饺子这件事很受感动,请李乡长讲几句。李德林愣了一阵子,说:“我可不知道你采访,要知道我就不送了。”那记者说:“我来采访眼科看放鞭炮受伤的,正好碰上,您就说吧。”李德林想想说:“没啥说的,咱当干部的得关心群众。”记者说好,转身问那些村民,村民把饺子赶紧都咽下去,说李乡长可是好人呀,别看他收钱时挺狠,到真格的时候关心人呢……李德林不爱听了,问:“我啥时收钱狠啦?” “有一回副乡长把我家猪给赶走了。”“那是我吗?”“反正在你领导下。”李德林拎着空锅扭头走了,其余的村民送出来说: “乡长你别生气,他不会说话。你家饺子要是吃不了,我们去吃,别送了。”李德林笑说:“剩下的都给你们端来了,你们要想吃,就得自己去包。”李德林知道跟这些人没法生气,也就不生了。 还没到家呢,身后嗷嗷地开过一辆救火车,李德林想这是哪位呀不注意防火,后来就发现那救火车朝自己家那边去了,等到再走近了,有邻居对他喊:“老李,你家着火啦!”李德林脑袋嗡地一下差点炸了,甩了锅嗖嗖跑过去,见院里院外不少人,消防队员把厨房窗户打开,冒出一股黑烟。于小梅满头满脸全是黑的,喊李德林你跑哪去了你抽什么疯!打开煤气不关!李德林恍然大悟,但解释也没用了,忙看烧得咋样。还真幸运没把房子燎着,只把厨房的东西都烧个黑不溜秋。邻居们都说没事没事,今年的日子一定过得红火,缺啥少啥只管说话。等消防队和旁人都散去,于小梅说多亏我回来得早,你放着地炉子不用开煤气干啥。李德林不敢说实话,瞎编说我饿了煮饺子我使不好地炉子。于小梅四下看看问:“锅呢?您连锅都吃啦?还有那么多饺子?”李德林稀里糊涂又对付过去,赶紧收拾残局。到晚上李德林怕于小梅又问锅和饺子,又说养孩子的事,于小梅说就你这打开煤气就忘的手,回头有了孩子你说不定哪天带出去就给丢了。李德林说孩子和煤气是两回事,你就养吧,你一下养四个,我就辞了乡长回家带孩子。于小梅说去你的,我还养八个呢!我成老母猪啦!这么一扯淡,俩人都挺乐呵,把着火的事就给扔到一边去了。 转天一早李德林特别主动说今天去丈母娘家不能晚了,吃饭时一定好好地给二位老人家敬几杯酒。于小梅挺高兴说你到那要注意,我哥我嫂子厂子不开支,我妹妹的单位什么都发,我妹夫做生意赔了,两口子正闹意见,刘大肚子和我姐正在高兴头上,我爸看啥都来气,就我妈还行,你说话要注意对各家的影响。李德林正系着领带,停下来有点紧张说: “这么复杂?要不咱别去了。”于小梅说:“你头一年到我家,不去不行!不过,你别土里土气的一看就是个乡镇干部,也有点风度。”李德林说:“好好,我多笑少说话就是了。”于小梅说:“也别光笑,傻小子似的。”李德林心里说要是厨房不烧成这个黑驴样,我说啥也不去你家。 到了小梅家,一看局面果然严峻,小梅她爸头天可能是输多了点,看啥啥都不顺眼,直说中央电视台成心破坏计划生育国策,晚会变出那么多孩子来,这不是鼓励多生吗!小梅她哥两口子一年多没发工资了,开了个小铺不咋挣钱,张嘴没三句就说完啰,今年要是不弄点假烟假酒卖,这一家人就得喝西北风了;小梅她妹在银行工作,一个劲臭显跟她妈说这几个月钱发得都糊涂了,东西更不用说了,光电热壶就发了四个,她爱人在一边吹这回要做笔大买卖,把俄罗斯和车臣开仗中打坏的坦克当废铁买回来,回来修理修理改成推土机,准能挣大钱。小梅她妹说你干脆把巴黎铁塔也买来算啦,俩人就哈哈起来。小丽和刘大肚子是开饭前十分钟到的,一进屋就说太忙了差点出不了门,然后就给孩子们压岁钱,新票子嘎嘎地点,很有派头。还好小梅大姐去外地婆家了,要不还得增加点情况。李德林和小梅也抓紧给孩子压岁钱,由于自己没孩子,给来给去最吃亏。吃饭时大家围着桌喝酒,都给老两口敬酒,李德林有点拘束,把赞扬领导的话全拿出来了,小梅她爸倒挺实在说我现在是平民百姓你别说那些跟我没关系的话。李德林说:“那就祝您身体健康!永远健康!”小梅一把就把他拽坐下了,大家也就都乐了。小梅她爸说没事,林彪用的不见得就不用,反正我这辈子也不可能再坐飞机了,你们有啥只管说。他这么一说,大家都放松了,又是敬酒又是打围还划拳打杠子。刘大肚子说别看人家都说我是企业家有多大能耐,其实我就是胆大,上学时我就敢逃学,不信你们看过去当班长啥的现在没一个能挣大钱的!小梅他哥说真是没错,这年头不能太老实了,我原来就当班长,后来一工作给个小组长工会委员啥的就把我拴住了,要啥也不是,没准早出去干了;小梅她妹夫喝多了说我倒是胆子不小往老师抽屉里放过蛤蟆,可我咋做啥赔啥呢?小梅她妹说你就赔吧,哪天把你自己也赔进去也省得我跟你操心啦;大家都说了,小梅捅捅李德林那意思是你别傻姑爷干听着啦,也说说吧。李德林心想刚才犯过一个错误了,这回可别犯了,就说:“刚才我说得太正经了点,这回说……”小梅她妹夫说:“不正经的?” 把大家都逗乐了。李德林说:“不是,是说点轻松的。说有个退休干部开饭馆,写对子上联是‘奋斗一生两手空空’,下联是‘开个饭馆补充补充’,横批是‘概不记帐’。”小梅她爸笑了,发话说:“每人说个笑话,好喝酒!”刘大肚子就说:“镇长乡长下饭馆回家带回不少餐巾,媳妇舍不得扔就做了内衣,晚上一看上身的字是‘红宝石请来品尝’,下身是‘塞外酒家欢迎再来’。”说完看于小梅,小梅脸就红了。李德林忙反击说:“那是你们厂长经理下饭馆带回去的。”于小丽说:“是你们乡镇长。”李德林说:“我说一个,厂长参加全厂大会睡着了,临结束时副厂长捅他请他讲话,厂长揉揉眼说,‘那就上饭吧’。” 这笑话挺有水平,一下子把全桌人都笑得弯腰捂肚子的,都夸李德林有两下子,这一来喝得痛快,一圈一圈一会就造下两瓶。都喝得有点多了,小梅她妹夫还想表现表现自己,强睁着眼说:“有个小偷大白天搬邻居电视,被抓住了还不服,说不是让胆子再大一点吗?我的失误就是步子慢了一点。”刘大肚子舌头都短了,笑道:“这是你吧?”小梅跟着说:“你胆子可别再大了。”小梅妹夫历来喝多了爱闹事,扔下酒盅说: “干啥干啥?看我赔钱了也别这么寒碜人呀!你不就是有俩臭钱吗……”刘大肚子把脖子一扭:“你说啥,找不四至呀!”不四至就是不舒服的意思,刘大肚子肚子里酒多了也就现出了本相。小丽忙说刘大肚子,刘不服,小梅她妹管她男的,他男的也耍梆子骨,吵吵嚷嚷的。老爷子后来就摔了筷子,老婆子跑屋里心脏不好受了,小梅他哥本来心里就不痛快,就势骂一顿。李德林一看大势不好,拉起小梅就回家,到家一摸满头是冷汗。小梅说起祸的根子就是你,说什么笑话!李德林说谁叫你捅我的?再者说谁叫你跟刘大肚子一起气你妹夫的,你俩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一问可问坏了,于小梅拉着李德林就要去刘大肚子那说个清楚,李德林嘴里不服输,腿下可不动地方,末了气得于小梅摔门走了。李德林叹口气说,这鸡巴年过的!吓人忽啦的。正不知干啥呢,小梅她妹妹找上门来,问凭啥合伙欺侮我男人,李德林忙请她坐又解释这事跟自己没关系,说着说着就发现这小姨子长得比小梅要好,跟她说话心里挺舒服的,转念一想我媳妇跟她姐夫挺猫腻,我就不兴跟我小姨子亲热点,于是就忙着沏茶倒水的,可不知怎么心里往那一想手都不好使了乱哆嗦,话也跟不上了,人家小梅她妹客气两句抬屁股就走了。李德林送到门口,暗问自己你那胆呢?后来又回答自己,压根咱就没那贼胆,这几年忙得天昏地暗的,连那贼心都没起过。回屋抽烟喝茶看电视,思量思量自己一晃都四十大几了,从山沟子里一点点走出来,就跟蚂蚁出洞去觅食,转来转去也就是在方寸之间,寻得一块比自己身子还大的食物,匆匆搬回去供众蚁享受,倒也是很高兴的事,至于人嘛,也不见得是进了京到了省去当大官才算荣耀,能给旁人特别是老百姓多做点事,也是光耀前者后荫来人的积德的事……突然李德林就想起要孩子的事,忙站起身在挂历正月初十上打了个勾,他算计正月十五一过就必须回去了,至于跟老陈说初六后去,那是气话,回去伙房饭馆都没生火,净得到旁人家吃去,麻烦人家是小事,那通喝法受不了,头年大夫说自己有点脂肪肝,弄不好就得喝成酒精肝了。 过年都是两顿饭,吃后晌饭前于小丽来了,说上午大家都喝多了,晚上老爷子让大家还去,咱们都少喝点就是了。李德林说我害怕,于小丽说你害啥怕,应该是我害怕。然后就说:“德林你也说说小梅,她跟老刘那么腻乎,外人怎么看!” 李德林一听就急了:“我还正要说呢,应该是你说说你妹妹和你男的,我这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