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小为看看她,又看看那纸上的字,开口,“保佑的佑,佑护的佑,庇佑的佑。”停住,阿佑还直勾勾的望着他,又继续道,“阿佑的佑。” 阿佑抿嘴一笑,很是满意的点头,“那还不快点来教我写。” 门外,黑暗中站着几人,有人开口,“请问帮主,贵公子今年多大?” “犬子今年十四。” 问话的人转身离去。 “请问帮主,这位林公子,您可知是何来历?” “不知,不过是个好心人。” 温夷慢慢的弯起嘴角,如果只是萍水相逢,怎么会做到这种地步。如果仅是赠药,那么也该,离开了吧? “请问温神医,阿佑芳龄几何?”开口的,是魏无双。 “这个,我也不知。”他说的是实话,阿佑没说,而他,也没问过。 夜已经很深了,阿佑还趴在桌子上努力的写着。 温夷走进去,捡起掉在地上的几张纸,那纸上的字,有些生涩,但是很工整。 “斯,佑,影,慕,嗯,还有方小为。”温夷念出了声,“阿佑为什么要先学这几个字?前面是阿佑的名字,最后是老师的,中间两个字呢?” “两位公子的名字啊。”阿佑很自然的回答道。 公子?楚家的两位公子吧! 温夷走了过去,“阿佑,告诉师兄,你觉得小为的病怎么样?” 听到这个,阿佑停下了笔,想了一会儿,才道,“小为是个骗子,他明明就有听到我们说话,可是他总要装听不到。” 眼中异采一闪,温夷看着她,“那么阿佑是怎么做的?” “他不跟人说话,我就偏跟他说,他不理我,我就……” “你就把他踹池塘里去了?”温夷打断她。 “大师兄!”阿佑跳起来,涨红了脸,“是方小为他自已先惹我生气的。” 温夷倒也没说什么,只从怀中拿出一本书,郑重的放在阿佑手中,“阿佑,你是天生的医者,你要永远记着,再完美的医术,都比不过一颗真诚善感的心。这本书,等你看得懂了之后,你再慢慢学。” “大师兄?”阿佑不是很明白。 “治人先治心,阿佑,这本书我们都学不了,除了你。”眨眨眼,“我偷偷从谷中带出来的,不要告诉师父。” 走出门外,温夷微叹了一口气。 不管是当初的楚影,还是今日的林楚,都不是什么平凡人,只但愿,深门侯府,不会锁住了阿佑的天性。 收到师父飞鸽传书,第二株香馥草已经到了,正在制成丸药的过程中。这香馥草如此难得,这么短的时间,他居然找到了二株,这样的执着,又怎么可能放任阿佑独自一人太久。 阿佑揉揉酸涩的眼睛,收拾好书桌准备睡觉。衣服脱到一半,又想起了什么,又穿了回去。 “方小为,你还在这里?”阿佑很是生气,戳戳他的肩膀,“你快点去睡,要不然明天没有力气教我。” 无声。 “快点去,再不去我就把你踢到池子里。” 方小为慢慢转过头来,黑暗里,不太看得清表情,只能看见一双眼眨了又眨。 “好,我去。” 阿佑满意的点点头,谁知方小为走到她背后时,突然推了她一把。 “啊!”阿佑猝不及防,本已经站得离池边极近,这一下,直直的栽进了湖里。 “好,我去,但是要先把你踢到池子里。”方小为这才慢吞吞的把话说完。 池边的水不太深,阿佑站起来,抹了一把脸,狼狈万分的大喊,“方小为,你死定了。” “嗯!”方小为没怎么强烈的反对,背着手走回房去了。 晚上就要睡觉,这是她的奇怪逻辑吗?算了,偶尔听一下好了。 “方小为,你这个小坏蛋。”阿佑走到岸边,正要往上爬,一双大手出现在眼前。 她抬头,“大人?” 楚慕嘴角的笑,夜色里更显柔和,“水里凉。” 阿佑将手搭上他的,一个使劲,跳了上来。 一件衣服披到她身上,还带着大人的体温,阿佑笑眯了眼。其实人间也挺好,大人都变得不一样了,以前的大人,可不会对她这样好。 将阿佑送回房后,楚慕并没有立刻离开。 站在房门前许久,听着里面的响动,估摸着该换下衣服了。他才隔着门板道,“阿佑,过几日跟我回去了,好不好?” 回去,回哪里去,阿佑有些茫然。 “阿佑,你,你喜欢二弟吗?” 喜欢 “!” 听见阿佑这样毫不犹豫的回答,楚慕只觉得心狠狠的缩了一下,像是一只无形的手,将它捏紧。 很痛,要比生病的时候还痛。 “喜欢他什么?”又或者,为什么要喜欢他,偏偏要是他。 那声音有些颤抖,仔细听,还能听出一些沙哑。 阿佑虽然有些迟钝,可是并不笨。 所以披好衣服后,阿佑很快的开了门,隔着门说话,感觉很是奇怪。 “二公子人很好,为什么不可以喜欢?”她仰头问道。就像喜欢师父,喜欢师兄,喜欢师姐,也喜欢大人一样。 只是,因为他人好么? 视线扫过她的脸,带着清浅的痛楚,忽然不想再问下去,他轻轻拉过阿佑,“阿佑,那个时候,二弟为什么要送你去药王谷?” 阿佑手一抖,那种感受自已的血液一点点流出,就如同生命慢慢流失的无助与绝望,又清晰的涌起,忍不住的,全身发冷。 “阿佑?”一双大掌抚在手上,很温暖。 阿佑缓了一下神,指尖不经意的拂过他的脉搏,仰着脸看他,“大人的病,好了吗?” 眼睛一瞬不瞬的凝在她脸上,楚慕的声音有些紧,“嗯,已经好了。所以,轮到阿佑生病了,是不是?”只觉得心里沉沉的,有什么东西一下一下的撞着,钝钝的痛。 阿佑忽然笑开了,不带一丝阴霾,“大人的病好了,那就好了,阿佑很开心。” “那么阿佑呢?”他的声音有些哑。 笑意未减一分,长久以来的猜疑现在已经得到了答案,反而不那么惶恐了,“二公子是送我去药王谷学医的,他说我很笨,要是再什么都不懂就不要我了。” 阿佑是真的觉得很开心,如果是救大人的话。 她的命都是大人给的,他再拿回去,有什么关系呢? “我要。”楚慕抓着她的手,那么紧。他的眼睛很亮,即使在夜里,也很亮,“如果他不要的话,我要。” 阿佑看着他,有些困惑。 二公子都已经娶亲了,师父说他的身边再也没有自己的立足之地。 那么大人以后也会娶亲,也会,不给她立足之地。 而且,她想,既然大人的病都已经好了,她也没有能力再为大人做什么,她待在大人身边,只会浪费粮食呢。这样,岂不是欠得越来越多了? 所以,她坚定的摇摇头,“不,我要跟着师父师兄,阿佑答应过师父,要好好学医术的。” 在她的心里,答应了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 楚慕没有再说什么,事实上,此刻的他,也无力说下去了。 因为二弟说她什么也不会,所以她便一定要学会什么。 她,就那么怕二弟不要她吗? “阿佑,二弟能给你的,我也可以。所以……”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离开了。 所以,他要的,我也要。 “大人今晚很奇怪,对不对?”好一会儿,阿佑转过头,朝院角的黑影望去。 黑影里有什么东西动了一动,方小为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小为,你今晚换地方了啊?”阿佑呵呵直乐,“你怕我报复,再把你踢到池子里去,对不对?” 方小为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再木然丢出一句话来,“来做我媳妇吧。” 阿佑愣在原地。 方小为轻飘飘的飘回那个黑暗角落之前,又丢下一句话,“反正,都不要你。” 阿佑站了一会儿,慢慢蹭了过去,院角里蹲了下来,戳戳他的肩膀,“方小为,你能不能换个地方啊,我在屋里睡觉,想着一个人蹲在外面很奇怪,我睡不着的。” 方小为目光都不转,像是发现这个地方能让他很舒服一样,还往后靠了靠。 “方小为?”阿佑扯着他的耳朵,大叫。 他索性闭了眼,纹风不动。 “方小为,方小为,方小为……”她嘴都酸了,可是人家硬是当没听见。 “哼,你不走,我就走了。”气呼呼的站起身来。 “走去哪里?”小为终于舍得开口了。 “我去大师兄那里,我要跟大师兄换房睡。”阿佑恨恨的瞪他,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不要去!”方小为仰头看她,声音很轻,“不要去。” 阿佑顿了顿,蹲下身去,与他平视,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小为,你,你晚上为什么不睡觉?” 方小为安静的看着她,好一会儿,才低声说,“我有在睡,我睁开眼睛睡的。” “睁开眼睛会很累的,为什么不闭上眼睛在房里睡?” “房里睡觉会做梦,梦见娘晚上用针刺我,夜很黑,怎么躲都躲不掉,跑到哪里,都会有针刺我。闭着眼睛也不好,会看见娘奇怪的笑着,所以一直睁开眼睛,就不会看见她了。” 阿佑小心翼翼的拉开他的衣袖,手臂上密密麻麻全是伤,看得出来,已经是陈年旧伤了,但是纵横交错,怵目惊心。 “娘说,不准哭,也不准说话。”他轻轻的把头靠在阿佑手上,身子微微颤着。“可是,就算不哭不说话,娘也让我很痛。” 抬起头来看她,眼里其实并没有泪,只是单纯的疑惑,“娘说,我怎么老是不死呢?死掉什么样子,不说话也不哭,是不是就死了?” 阿佑伸出手臂,轻轻抱住他,“不会,小为不会死,小为才这么小,怎么会死呢?” “不,娘说其实我已经死了,只是我不知道而已。”他的声音很小很小,小得似乎只有他自已能听见。 可是阿佑听见了,阿佑使劲的摇头,“小为还活着,就算曾经很辛苦,但是小为还活着。” “不,已经死了。”小为有些有固执。 如果有个人在你耳边不断不断重复,说你已经死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告诉你,而这个人,还是给你生命的人的话,那么,你也会觉得你的确已经是个死人了。 一只手揪着他的耳朵,狠狠的转了一个圈,方小为也不叫痛,只安静的看着她,甚至连脸色都不变一下。 “痛都不知道叫一声吗?”阿佑气急。 “娘说,死人不知道痛的。” “死人不知道痛,那小为呢,小为知道痛吗?”阿佑咬着牙,眼眶发红的瞪着他。 “小为痛,可是小为是死人,死人不知道痛。” 痛也不说痛,阿佑死死的看着他,结果,却是自己放声大哭了。 “好了,阿佑,咱们别哭了。”温夷颇有些无奈,看看方小为红得滴血的耳朵,为什么哭的反倒是这个动手的人。 一帮人被惊醒后赶来,入目所见的场景,便是阿佑扯着方小为的耳朵哭得不能自已。而那被扯的人,反而安静得不像话。 方大为心疼的吹吹儿子的耳朵,一副想骂又不敢骂的神情,很是委屈。 阿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觉得心里很痛,痛到不能言语,便只能付渚哭泣,很专心的哭,就不会再多想了。 她哭得太伤心,温夷的眼里,都有了朦朦薄雾。 方小为却突然推开了父亲,在众人惊异的视线中,侧着脑袋将脸放在阿佑手臂上,蹭了蹭,“阿佑,是不是小为痛的话,你就会哭?” 嘴角弯了弯,只是这表情从来没有做过,显得有些僵硬,“阿佑,那你可不可以一直哭一直哭。一直哭的话,就说明小为一直在痛,一直在痛,那就不会死了。” 少帮主会说话,还会,还会笑? “扑通”,“扑通”……登时腿软了一大帮人,当然还包括被这巨大的惊吓冲击得溃不成军的某人的父亲兼帮主。 “儿子,你会说话了?”方大为迅速爬起来,大力的抓住方小为,焦急的问。 方小为却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只死死的抱住阿佑的一只手臂。 温夷似乎有些明白了,他抓过方小为的手,指尖指过阿佑的脸,沾上些许泪水,然后盯着他的眼睛,“这是阿佑的眼泪,你感觉到温度了吗?热热的,像阿佑握住你的感觉?” 方小为愣愣的点点头。 温夷笑了,“那你尝尝,是什么味道?” 方小为看着指尖,那里有陌生的暖意,然后,慢慢的凑近,舔了舔,“咸的。” 温夷拍拍他的头,“你娘还有一句话没有告诉你,那就是,死了的人,要是吃了别人的眼泪,就会活过来。” “真的吗?”方小为眼里闪过一道亮光,又恢复死寂。 “那当然了,”温夷答得很快,“所以阿佑这么爱哭,就是因为她想让更多的人活着。你也能感觉到,和阿佑在一起的时候,比较像活着,对不对?” “现在,你过来,哄哄阿佑,让她不要哭。”温夷的声音很轻柔,几乎带着诱惑了,“她的眼泪,能让别人活着,是因为她把自己的一部分生命给了那人。所以你要哄她,让她不能再哭了,再哭的话,死的就是她了。” “阿佑不要死。”方小为像是被吓到一般,慌忙去擦阿佑的眼泪,一边大声的说,“我已经活了,阿佑你不要哭了。” “阿佑你不要哭了,你再哭的话,要我哭来还给你吗?”方小为开始努力的想,要怎么样才可以哭出来。遗忘得太久,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样去哭了。 温夷站起身来,缓缓的舒口气,然后对着一旁已经惊呆的方大为说,“方帮主,我们总算是幸不辱命,再几贴顺气通血的药,令郎就可以痊愈了。” “不过,”他话锋一转,“夫妻缘份,本由天定,下一次,可不能再抢个媳妇来了。” 方大为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已经擦干净阿佑眼泪的方小为,却已经扭头来看他,“对,不能抢个媳妇,要像阿佑这样,给了你她的命的人,才能当媳妇。” “对不对,阿佑媳妇?” 最后一句话,他问的是还抽泣着来不及反应的阿佑。 求娶 楚影倚在床上,漫不经心的样子,“长兄呢?他那样的人,可少有会这样逆了父母的意呢,还真是,稀奇!” 花翩翩没有接话,再怎么样,那也是王府的大世子。 楚影倒是自个儿找到消遣之道了,“逝雪不也挺好的吗?听闻品貌俱佳,难得的贤淑呢,做我们河阳王府的大世子妃,真真是再合适不过了。翩翩,你说,趁长兄不在,皇上和父母会不会直接给他定下了?” “呵呵,谁让他自个儿不在府中的!” 楚影在床上伸了伸懒腰,闭了眼动动发酸的脖颈。 “影,逝雪郡主往临江城去了。”花翩翩想起不久前收到的消息,挑了挑眉。 “临江?”楚影睁开了眼睛,注意力稍稍集中。 “是的,”花翩翩答得很快。 “她原来是要来王府的,不是吗?”楚影身子前倾,有要坐起来的趋势,花翩翩见状,放下手中的书,将他身后的靠枕拢得高了一些。 “半途改道去了临江,我也正在奇怪呢。” 楚影拧眉想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道,“送药去的人,有没有见到阿佑?” “没有,药王谷的人不让进,只在谷口将药交与来人带了进去。另外,”花翩翩抬头看看楚影的脸色,接着说道,“我们守在谷口的人,没有看见过女子出来。更何况,阿佑当时,已经近乎……”声音低了下去,最后几个句像是被吞没了,深吸一口气,“所以,不可能这么快便能出谷的。” 楚影没有说话,他当然也是这样的,可是,可是…… 可是向来严谨自制的人,突然什么也不交待的消失了,倒真的是,怪事一桩啊! 楚影想着,脸上带了淡淡的笑意,只是那苍白,一点一点透了出来,“叫大夫来,问他,我什么时候可以远行?” “影?” “我想,我可能,需要出趟远门了。”楚影仰着头,咬牙道。 千万不要是他想的那样,要不然,哼哼,那小丫头会被他扒皮。 此时,浊江帮的大厅里,也是气氛怪异。 阿佑看看满含笑意的师兄,再看看神色阴晦不明的大人,嗯,再看看身旁把她的手抓得牢牢的小为,很有叹气的冲动。 师兄说,“阿佑还小,不考虑这些。”其实方小为更小,怎么他们就开始考虑了呢? 大人只是轻飘飘的瞟了她一眼,随意说了一句,“或许阿佑姑娘另有心上人了呢!”就那轻飘飘的一眼,就让阿佑的视线自动躲向了别处,不得不说,大人此时的眼神,让人不敢直视。 魏无双清咳了一声,“小为是个好孩子,阿佑不妨考虑考虑,帮中上下都会对你很好的,小为绝不会欺负你。” 小为,小为当然什么也不说,他只管拉住她的手,那就对了。 阿佑也想什么都不说,只是那从四面射来的目光,压迫得她不得不开口。 “其实!”她硬着头皮说道,“我不想成亲,现在不想,以后也不想。” 起了头,什么事都好说了,“我现在想学医,以后,或许还想学点别的。”她的人生,其实很短暂,如果两位大人都不需要她再报恩了,大仙也没有说要她回去,她刚好可以趁此机会多多历炼。 人世间的情爱,太磨人,她根本无意沾染。 大街上,人来人往,楚慕带着阿佑,阿佑拖着小为,一串三人。 “小为,你可不可以不要再拉着我了啊,别人的眼光很奇怪哎!”阿佑低声道。 方小为年纪虽小,但是十四岁的少年,虽然还稚气未脱,身量已经高过阿佑,就这样大喇喇的拉扯着的两人,自然引来了无数目光。 “我怕!”小为咬着嘴唇,小声的挤出一句,一边还拿那种控诉的眼神看她。 阿佑也瞪着他,半响,在那目光中败下阵来。 好吧,就当他还是个病人。 楚慕看了两人一眼,倒也没说什么,只时不时的用手挡着拥挤的人流,保护两人不被撞到。 走到一个小摊前,楚慕停住了脚步。 要是以往,他根本是不可能往这样的路边摊瞟上一眼的,尤其是人来人往的这种拥挤,他早就掉头另寻僻静之处了。 可是今日,因为带着不一样的心情,所以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有趣,兴致格外的高。 看着小摊上琳琅满目的饰品,楚慕想着阿佑那素净的头饰,随手拿起一支珠钗,很简单的样式,却意外的淡雅柔和。 “这位少爷,您可真是太有眼光了,这珠钗成色很亮,那是一等一的材质,一等一的手工啊!”眼看着生意有望,小贩不余遗力的推销起来。 楚慕也不看他,递到阿佑面前,“阿佑喜不喜欢?” 阿佑早就看见了,正巴巴的望着大人,一看见他递来,正欢喜的要去接,一句话让她的动作定住了,“这是定情物,收了就要当别人的媳妇了。” 凉凉插话的,这是方小为。 当然,他的神情是无比的认真,他也的确就是这样认为的。 所以,他又郑重的再强调了一次,“阿佑媳妇,收了别人送的东西,就要变成别人的媳妇了哦。” 双手无力放下,阿佑扁扁嘴,“我也不是你媳妇。” 方小为也不理,反正看见阿佑没收,也就自顾自的东张西望去了。至于她那句小声的反对,他当听不见。 反正这样的功夫,他早就练了很多年了。 楚慕的手在半空中停了一会儿,才慢慢的放回去。 之后一路,再也没有说话。 感受了这种低气压,阿佑也失去了四处看的兴致,只闷闷的低着头,跟在大人身后。 “阿佑真的不想成亲吗,连二弟,也不想?” 楚慕没有回头,问了这句话。 这里已经稍离了人群,所以那句话也就格外清晰。 不想,当然不想,即使是二公子。再说了,二公子都已经娶亲了,怎么还能再娶她呢? 月老爷爷的红线,只有两端,一端系着男子,一端系着女子,怎么会多出一端来给另外一个人! 所以,男子和女子,都是一样的。 嫁是唯一,娶,也是唯一。 虽然她不想成亲,可是这个道理还是懂得。 她自已点点头,正要说什么,却被一行人团团围住。 来人个个华衣锦服,腰挂长剑,气势凛人,楚慕身子一侧,将两人护在身后,神色淡然的看着对方。 几名锦衣侍卫朝两旁站开,中间让出一条路来,一个明艳的女子袅袅走近。 楚慕眉头微皱,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来。 “你是何人?”女子看着楚慕,“为何带着这个玉坠?” 楚慕腰间,挂着一个琉璃玉坠,是他满周岁时,皇上亲赐,因为一直极其喜欢,所以随身带着,十多年来,已经成为了习惯。 所以,难得对方认识,对方,却也只认识这个玉坠。 楚慕脸上的神色更淡了一些,只回头去看了看身后的阿佑。 能够一眼就认出他来的人,天底下真的不多。 即使这个女子,是声称属意于他的逝雪郡主。 “这玉坠你是从何而来?”逝雪郡主上下打量了他一会,见他沉默不语,便抿嘴笑了,那笑容,端的是明艳不可方物,“公子再不说,我侍卫的剑可就不等人了。” 想要的家 “阿佑媳妇,不如我们逃走吧。”夜深人静时,不爱睡觉的方小为这样对阿佑说。 “为什么要逃走?”阿佑努力撑开已经快要合拢的双眼。 小为举起手来,一个手指指向天空的月亮,“杀气,我能感觉到的杀气。” “唔!”一个迷迷糊糊的声音传来。 小为侧过头去,阿佑已经蜷成一团,靠着树干睡着了。 于是,长长的叹气,“阿佑媳妇,你这么笨,以后要是被那个郡主欺负怎么办呢?” 短暂的静默之后,方小为抬头望天,“人们为什么都这么爱睡觉!” “斯姑娘吗?”阿佑还在揉着眼睛的时候,来人已经站在了门口。 刚睡醒的脑袋,总是还不太清醒,阿佑胡乱披着衣服,望向与之相比,格外美丽端正,精致动人的逝雪郡主,张了张嘴,却没说出声来。 “斯姑娘有话请讲。”郡主笑得温婉有礼。 阿佑抓抓有些凌乱的头发,“那个,我能先去洗脸吗?” 对这样的反应,郡主有些始料未及,短暂的错愕过后,让到了一旁。 方小为坐在树上,层层的树叶,遮住了他的身形。 阿佑媳妇不只有点笨,还神经很大条呢! 他感叹,于是安静的看着,他的阿佑媳妇慢条斯理的打水,洗脸,然后梳理头发,最后才睡眼惺松的坐在郡主面前。 “斯姑娘,你,现在醒了吗?”郡主打量面前的阿佑很久之后,终于有机会开口。 “醒了,”阿佑点头,双手抱着肚子,该吃早餐了,好饿。 “斯姑娘是怎么认识楚大哥的?” 一睁开眼睛就认识了,阿佑很想这样回答,可是不能。不能说真话,又不能说假话,所以,只能无语。 郡主似乎也没打算要阿佑的答案,她轻轻一笑,转开了视线,看远处穿梭不停的下人准备着早饭,“听说斯姑娘是楚二哥的侍候丫头?” “是。” 月白长衫在丛丛假山后时隐时现,郡主慢慢弯起嘴角,“那么斯佑姑娘不要搞错主子了,楚大哥不是楚二哥,你,记住了!”最后几个字,她说得很慢,也很重。 然后,仰起脸来,笑容灿烂,“楚大哥!” 楚慕急匆匆走来,额头上微有汗珠,看看阿佑,才道,“逝雪怎么这么早就起床了?” “晨起无聊,所以随意逛逛,想起斯姑娘住在这附近,就顺便过来聊两句。” “既然无聊,要不逝雪去住别馆吧,我在这里也不过是客,似乎不太好!” “楚大哥!”郡主扁着嘴,泪光隐隐,还想要再说什么,忽然听得“哎哟!”一声,不远处的树上掉下一个人来。 那人快要跌到地上时,单手一撑,稳稳站了起来。 “阿佑媳妇,”他嚷着,直朝这边招手,“快点去吃饭啦!” “哦!”阿佑也站起来,朝这边两人看看,“大人,郡主,你们两位慢慢聊,我先去吃饭了。” 飞快的朝方小为跑去,一边暗暗的松口气,不知道怎么回事,总觉得大人和这位郡主在一起的时候,气氛会变得很奇怪。 “阿佑媳妇,你是不是很饿了。”方小为问她。 “嗯,幸好小为你来了。”阿佑小小声的说。 “阿佑媳妇你怎么这么好欺负,饿了就自已走就是了啊。”方小为开始替她担心。 “哦,下次我就知道了。” 两人说着话,渐渐走远。 留下的两人,只是望着那远去的背影,没有说话。 楚慕眼中的神采渐渐黯淡,而逝雪郡主,笑意在慢慢加深。 “楚大哥,我们什么时候回家?现在大家都知道你身份了,再和这些江湖草莽待在一起,终是不妥。” 楚慕收回视线,背着手往前走去,哑声道,“我知道了!” 当日在街上相遇,大家当然没有动起手来,楚慕不仅有着腰上的玉坠,还有着怀中足以证明他身份的令牌。 去掉脸上人皮面具,换上锦衣华服,对于这个摇身一变就成为王府世子的林楚,大家短短的惊愕之后,也不是那么抗拒。 毕竟王族中人行走江湖时,要隐瞒下身份也是很正常的。 只有温夷,若有所思的看了看阿佑平静的脸,开始觉得头疼。 他这个小师妹,似乎招惹的都不是什么普通人啊! “阿佑,告诉师兄,你想回王府去吗?不用管师父的话,你只用告诉师兄你自己的心意。” 阿佑摇头,“我想跟着师父师兄学医,我不想什么都不懂。” 简单的一株草,作不同的搭配,就会有不同的功效,可以让痛的人不痛,让哭的人不哭。这样的乐趣,她从未体验过,她眷恋着那样的快乐。 “阿佑,如果楚二公子并没有成亲,也没有说不要你呢?”想起那个为老不尊的师父,温夷不知道以后当谎言戳穿,会怎么收场。 想想阿佑单纯的信任,再想想传闻中那位二公子的暴躁易怒,他只觉得头皮发麻。 这个小师妹,虽然相处时日很短,却也忍不住真心的疼爱。虽然不舍得她的心性和天份,但对女子而言,一生的归宿是更为重要的东西。 看那楚府两位公子,都对阿佑有着非比寻常的关注,以那两人的条件,阿佑如果错过,实在可惜。 “大师兄,你不要阿佑了吗?”感觉自己总是被丢弃,从天上丢到地下,从这里丢到那里,阿佑抱着温夷的胳膊,把头埋进他肩窝,“大师兄你不要把我丢掉,我会好好听话,好好学的。” 不想要一直一直被丢掉,她也想有那么一个地方,想起来就会觉得安心,走得再远,也想要回去。 “傻丫头,”这样的阿佑让人心疼,温夷抚着她的头,“好,师兄以后再也不问了。阿佑想去哪里都可以,只是千万要记着,药王谷是你的家,而我,是你的大师兄。知道了吗?” “嗯!”阿佑吸吸鼻子,躲在师兄的怀里,忍不住弯起嘴角。 “大师兄,你以后都不要赶阿佑走,好不好?” “好,但是你要乖乖听话才行,最近学字学得怎么样了,给你的医书能看懂多少了?” 阿佑紧张的抬起头来,偷偷瞟他的脸色,“那个书还有很多看不懂,可是我每天都非常认真的学习写字的,不信你问小为。” 手指一转,指向树上,方小为从树叶中探出个头来,似是极不满意,“阿佑媳妇,为什么你每次都能找到我?” 狐疑的视线转向温夷,“神医师兄,你确定阿佑媳妇真的不会武功?”要不然,怎么可能随手一指都能指向他的所在,有时候连父亲叔叔他们都找不到的。 温夷脸上笑容泛起,“因为,她是你的阿佑媳妇啊!” 逝雪郡主找到了楚慕,那一帮忙得鸡飞狗跳急得焦头烂额的王府侍卫,当然也呼啦啦的很快找上门来,齐齐的跪了一大屋子。 楚慕背着手站在厅中,沉默不语。 听到脚步声传来,他眼睛一亮,迅速转过身。 魏无双走了进来,脸色怪异,“阿佑已经离开了。” “什么?”楚慕朝前跨了一步,手慢慢握紧。 “而且,”魏无双朝着方大为苦笑,“小为也不见了,还留下了这个。” “什么?”这次怪叫的,变成了方大为,猛地从椅子上跳起来,抢过魏无双高高举起的一张纸。 打开,一行字大大的映入眼帘,“我带着阿佑媳妇私奔了。抱歉,阿佑媳妇的师兄太重,没能一并带走。” 寻找 药王谷外,失去子往日的恬静柔和。 淡淡药香的缭绕中,是厉兵秣马的严阵以待。 楚影背手站在谷前,不时的咳嗽着,脸颊上有不正常的绯红。可是即使这样,他仍然努力的站直了身体,直将那挺拔身躯绷紧成一张弓。 从凌晨站到暮色沉沉,楚影终于抬起手,却又虚软的放下,花翩翩连忙趁些机会上前扶住了他,“影!”不赞同的皱了眉头,实在是不明白他的固执。 “老头,再不让我见阿佑,我便一把火烧了你的药王谷。”费力的吼完这句话,却已经是气喘吁吁。 闲闲的靠在一个大石上,祈霜忙着吃刚出锅的糕点,一边口齿不清的说,“师父,他说他要烧山了。” “唔!”老头眼都不抬,“他不会。” “为什么?”祈霜端着盘子,又吃了一个。 “那当然是怕伤着小师妹,笨蛋,这个都不懂。”江枫凉凉的接过话,长臂一伸,抢过了盘子,“还吃,再吃下去要变胖猪了。” “要你管!”祈霜跺脚,恋恋不舍的看了眼盘子里还剩下的两块桂花糕,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住没有再去抢回来。 转回头来抱着老头的胳膊,“可是师父,大师兄不是传信回来说楚家大世子已经看到阿佑了吗?这样的话,楚影该早就知道阿佑不在谷里了,万一他真烧起来怎么办?” “他不敢!”老头得意洋洋,“他现在没找到阿佑,根本不知道那丫头是什么状况,毕竟他把人送来的时候,就是个活死人。” 关心则乱,所以算定那小子不敢轻举妄动。 良久,谷中一片静谥,根本没有任何响应。 楚影闭了闭眼,手一挥,却被花翩翩凌空按住,“影,不行,不说阿佑,即便是你自己,现在也要神医帮你看。” 楚影看他一眼,不为所动的将手放下放。 “影,你经脉俱损,又不顾大夫劝阻长途奔波,若是再如此固执……”叹一口气,将他那只高举起的手牢牢握住,放回身侧,“你还要留着健康的身体,去陪你的阿佑白头到老,还需要一身武功,护她安全无虞。莫非,你以后想要靠别人才能保护你自己的女人?” 楚影的目光终于柔和下来,“可是,他们说阿佑不见了。” 花翩翩松了一口气,“莫非你还真想阿佑好好的待在你大哥身边,然后陪他回王府?” 楚影没有说话,只是眼神一冷。 “天色已经晚了,我们先回去,明日再来吧!”良久之后,花翩翩开口。 “不,我想见她。”楚影摇头,已经都站不稳了,双眼却还是直直的盯着那出口,似乎真的就能把那人盯出来一样。 “师父,我们真的不出去看一下吗?”夜已经很深了,可是谁都没有睡意。 楚老头从鼻子里哼出来一声,却硬是不开口。 “师父!”江枫收敛了平日的笑脸,“您不觉得这小子的倔强,和您同出一辙么?” “谁和他一辙?”楚老头狂怒。 “师父,您真的不去看看,他好像折损得不轻。” “不去!废了活该。”老头气呼呼的喝道,手里却烦躁的把正在整理的药草捍成一团。 “小为,我已经很累了,我好饿。”一个软软的声音传来,于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你不是自己说想要回家的吗?”少年的声音很清亮,却没有半分不耐。 “是啊,可是我也想休息,也想睡觉,小为,我们先坐坐好不好,要不然师父骂我,我会没有力气的。” “阿佑媳妇,你真的很难将就哎,你的那个大人,怎么可能……?”声音突然顿住了。 楚影慢慢站直了身体,看着那两个人影从夜中冒了出来。 方小为显然已经看见了他们,一句话说了一半便打住,而被他拖着走了一路的阿佑,还在问,“大人怎么了?” 方小为看着不远处面无表情盯着他们的黑衣男子,再扫扫周围一众手按剑柄的侍卫,慢吞吞的说,“阿佑媳妇,你不是说你们药王谷没几个人吗?” “对啊,只有师父和师兄师姐们啊。小为,我觉得我们还是先吃完饭再回去吧,要不然师父看见我把大师兄搞丢了,一定会罚我不许吃饭的……”再是迟钝,阿佑也察觉到了气氛的异常,顺着小为的视线看去,“二公子!”她小声的惊呼。 “过来!”看着完好如初站在他面前的人,楚影的声音,带着连他自已都不知道的颤抖。 他原本想着,如果真的见到她,一定要吊起来好好打一顿,这么不听话居然敢四处乱跑。 可是现在真的见到了,他却突然什么都不想追究了,只想她靠近,再靠近一点 然后,然后触手可及。 阿佑松开小为,几步跑上前来,将手放入他张开的掌中,却被那异常高的体温吓了一跳,”二公子,你发烧了!” 看着那近在咫尺的眸子里不可错认的担忧,长久绷紧的心弦一下子断了,楚影的头慢慢滑下去,倒在阿佑肩头。 “二公子!” “影!” …… 屋内,楚影昏昏沉沉的睡着。 屋外,阿佑和小为并肩坐在台阶上。 低头看着手掌上明显的红印,阿佑有些无措的绞着衣襟。二公子即使昏过去,也把她抓得好紧,紧得似乎要把她的手嵌进骨里去,刚刚二师兄花了好大劲,才把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 二公子泡在药水里的时候,她在屋外清清楚楚听到师父的低骂,知道二公子身子有累累伤痕,知道二公子伤了筋脉,知道二公子为了她长途跋涉。 是的,花翩翩说的,都是因为她。 阿佑只知道心头很乱,却不知道在乱些什么。 “他爱你,以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深度,爱你。”花翩翩这样说。 呆呆的想着这句话,阿佑茫然的看着前面。 “阿佑媳妇,你在想什么?”在别人面前还是一句话都不说的方小为,终于忍不住扯扯她的脸,“你的脸老往下掉,都不像我的阿佑媳妇了。早知道,就不带你回来了,你回来变得更不开心。” “小为,爱,那是什么?” 她没有办法理解那样浓烈的感情,不懂得那样千山万水都不能阻挡的思念。 方小为侧过头来看她,看了很久,才说,“爱就是死了,灵魂也要陪到对方身边的感情。是娘说的呢,她说完了之后,就把剑插到自己肚子里了。” 阿佑抬起头来看看他,才小心翼翼伸手拍拍他的头,“小为不要难过。” 小为鄙夷的把她的手拍下来,“你以为我是你呢。我才没有难过,娘总说的,死了比活着好。” “阿佑媳妇!”他突然把脸凑近阿佑,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手,又按向了她的胸前。 “你又干嘛?”阿佑涨红了脸,使劲去扯他的手,不要以为他是小孩子,自己就不生气了。 “阿佑媳妇,你有没有觉得你少了什么东西?”小为神秘兮兮的向她眨着眼睛。 “小为你个坏孩子。”阿佑双手一推站了起来,气呼呼的瞪着他,双手环在胸前,“而且我才没有少什么,不理你了。” 蹬蹬的跑了过去,留下方小为站在原地,半响,喃喃说道,“明明就是少了什么的,可是,到底,是少了什么。” 或许在过去十几年只专注于自己一个的世界,他的双眼,能看得到表象的背后。 只是阿佑缺少的,谁能帮她找回? 那是一个人,最宝贵最令人珍惜的所在。 多情总比无情苦 阿佑坐在床头,头一点一点的低下去,“砰!”的一声撞到床边,勉强支起头来,茫然的望了望四周,才又揉揉眼睛,将楚影额头上的毛巾拿下,伸手探了探,换了另外一块。 如此反复,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撑不住趴在床头,闭上眼睡去。 楚影睁开眼的时候,入目所及的,便是那丫头沉睡的脸,呼吸浅浅的拂到他脸上。 就那样看着,前所未有的暖意便满满的从心底涌上,嘴角悄然弯起,那是再怎么样控制也无法隐藏的欢喜。 楚影看着她,几乎有些痴了。 从来不知道,原来即使是静静的看着一个人,也会有这样心满意足的幸福。 像是累生累世便一直空空落落的心,突然装进了东西,这样弥足珍贵,这样,不想有片刻的远离。 “臭丫头!”低声骂道,像是不甘,像是无奈,却更像是宠溺,还带着笑意。 花翩翩进门来的时候,便看见的是这样一副画面。 床上黑衣男子侧着头,双目一眨不眨的望着面前的人,脸上的神情,柔和到了极致,也专注到了极致,仿佛那眼前的,便是他的全世界。 她在身边,她是全世界; 她不在的时候,全世界是她; 花翩翩微微一笑,带上门退了出去,留下身后一片静谥。 觉得脸上痒痒的,阿佑抬手挥了挥。 世界终于清静了一些,片刻过后,脸上又痒起来,阿佑抬起手来,猛地推了一把,“叭”清脆的一声。 阿佑咂了咂嘴,想要翻个身继续睡。 却突然皱了皱眉,想起了什么,怎么翻不动身,而且刚刚手上的触感……? 猛地睁开眼睛,果然见到那一张阴沉沉的脸,“小丫头你造反了,敢打本公子的脸?” “二公子,我不是故意的!”阿佑手忙脚乱的想要爬起来,却被一只修长的手抱住。 “不想我生气就乖乖的别动。” 阿佑果然不敢乱动,僵住身形任他抱入怀中。 好半响,才小小声的问,“二公子,你抱够了么?” …… 又问,“那还生气吗?” “嗯!”声音模模糊糊的。 阿佑偷偷的转头望一眼,却看见二公子轻闭的眼睛,瞬时垮下脸来,“二公子,你不会睡着了吧,那要抱多久?” 楚影没有动,嘴角却勾起了极小的弧度。 阿佑扁扁嘴,“我饿了,我想去吃饭,二公子你要什么时候醒?” 环在腰间的手臂一松,楚影的声音淡淡的响起,“现在醒了。” 眼看着阿佑走出门去,楚影才掩着嘴将头偏向一侧,压抑许久的咳嗽声响起,然后虚弱的闭上眼睛。 不多时,脚步声响起,是他熟悉的节奏,楚影睁开眼来,是去而复返的阿佑,眼睛一亮,“这么快就吃完饭了?” 阿佑将手中端着的白粥放在床头案几上,伸手来扶他,“二公子先吃了我再去吃。花公子说你一路上都没好好吃饭,你怎么能不好好吃饭了,不吃饭肚子会饿的。” 楚影微笑着看她,也不说话,只是那星目中流泻而出的,是绚烂至极的光华。 让他稳稳的靠在床头,阿佑将饭递给他,“二公子,可以吃饭了。” 楚影懒懒躺着,根本没有要动的意思,“我端不动。” “那我端着,你用勺子舀就好了。” “勺子我拿不动。” 短暂的沉默之后,阿佑期期艾艾的声音终于低低的响起,“那要不我喂你?” 楚影微眯了眼,很是勉强的答了句,“那好吧!” 只是那周遭的空气,都仿佛感染了某人情绪似的,欢快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