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问题多无聊,每个男人都希望被抛弃的女人在自己身后哭泣,那样,背叛变成了离别,还有回头的一天。 我扬头说:“就算我会哭,像现在这样哭,也是为了我自己,而不是为了你们这些男人。”说完,我再次试图从他身边走过,这次我成功了。 黑暗的楼道里,只听见我咚咚的脚步声,他忽然在身后问:“邹雨……现在……你是不是可以理解我当时的处境?你是不是可以原谅我多一点?” 我长吁一口气,回身俯望他,他背对着我,等候我的回答。 “对,我现在才知道,其实你根本不爱我!我和他,不论怎样,都舍不得伤害别人,宁可自己痛苦,可你呢,你那时候在我面前,要我放你一条生路,你说得多理直气壮,何曾把我放在心上,现在你要我原谅你,太晚了吧?” 黑暗中,依稀见他回头,仿佛想辩解,但许久后,他只低声地说了一句:“……见到你对他,我也才知道,你爱我爱得更少。”说完,他默默地下楼,打开自家房门,走了进去。 又是一声沉重的门响,今晚真是运气很差,两个我生命中的男人,都当着我的面,重重地关上了门。我楞楞地站了一会儿,疲惫地返身,回到了家。 寂静的夜晚,我心神恍惚地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上树枝的倒影,夜晚的每一分钟都显得那么漫长。失眠的滋味真是难熬,我睡到一身酸痛,干脆起身来到窗边,看远处的天光,凌晨两点,天似乎隐隐亮了起来。 手机一直抓在手里,反复的按亮屏幕,再看着它变黑,那条短信还存在我的收件箱中,他的英文短信:“sorry,I’mverybusy.I’llcallyoulater.”我将头抵着冰凉的玻璃窗,一遍遍看着,想象他在忙碌中,抽出时间,一个一个字母按出这条短信的样子。 此时,楼下突然隐隐传来车声,我转过脸,竟看见一台巨大的黑色的吉普车,没有打开车灯,静静地开上楼前的人行道,停在我的窗下。 半夜的小区,连路灯都熄灭了,我努力地看,仍无法看清车牌是多少。一时有些激动,会是他吗?是他又回来了吗?他会再打我的电话吗?我盯着手机,等着来电时的震动,然而,久久没有动静。 是他吗?真的是他吗?我无法再等下去了,我必须确认是不是他。于是,我蹑手蹑脚地出了门,下了楼。 站在楼道口,我借着远处的光亮,终于看清了牌照,果然是他,66888!但一眼望过去,车内黑乎乎的,没有一丝动静。 我还记得他怒气冲冲离开时的样子,仿佛今生都不想再与我相见,怎知现在,他却又回到了这里。人的心意,总是兜兜转转,如我,如他。 有科学家说过,在夜晚极度疲惫的时候,人的意志力会降低百分之五十。现在,我的意志力正在这脆弱的当口。我站在车后,思量许久,终于,向驾驶室的方向走去。 还没等我走到门口,车门就开了,他从车上走了下来,手里还夹着点燃的香烟。车内灯光的映照下,只见他的脸疲惫不堪。 他返手将车门关上,我和他之间,又陷入黑暗之中。 “我以为你睡了,所以没有打你电话。”他说,嗓音嘶哑。 “没有睡,睡不着。”我照实回答。 “对不起,邹雨,我只是想向你道歉,我喝多了,我不该说那些话。” “没关系,是我的错。”我急急地答,语音却哽咽起来。 “不!不!不!我那些都是酒话,你别放在心上。怎么能是你的错?怎么能怪你?”他迭迭地否认。 “你说得很对,是我害你难过,如果那天我没去找你,一切都是好好的,我们俩也不至于到今天这样。都怪我,真的都怪我,对不起!……”我满心懊悔,只恨一步踏错,误人误已。 “别这样说,别这样说……”他心疼地阻止我,上前一步,径直将我揽在怀里。 这一揽,我的心软到一塌胡涂,只知将脸埋在他怀里,用力地擦来擦去,他的身上,我爱的味道还在,我用尽全力紧紧地抱着他,满心依依不舍。 “邹雨,我们为什么要这样?既然开始了,过一天算一天不可以吗?哪怕多过一天,都是好的。别离开我,别离开我,这太让人难受了。”他在我耳边轻轻说,然后,返头找到我的嘴唇,用力地吻了下去。 我再次崩溃了,连最后那百分之五十的意志力都丧失了。是啊,反正已经开始了,反正已经爱上了,反正已经担了这个恶名了,再走下去,也不过如此吧?江心遥、邹月、我的自尊,我的未来……统统顾不上了。在这个寂静无声的深夜里,我爱的这个男人就站在我的面前,他的心就跳跃在我的胸口,我怎么舍得离开?哪怕只有一天,哪怕只有一时,就这样吧,就让我贪图享受、得过且过吧! (五十) 第二天是国庆节,原本计划与邹月、邹天一起回老家,陪母亲过几天,但是,林启正说,“你跟我去北京行吗?”我的心一软,随他上了飞机。 这一次旅行,心境大有不同,一是他身负重任,不能怠慢,二是经过此番纠缠,我们之间似乎寻到了新的相处之道。 我自觉与他分头到机场,分头换机票,我在头等舱候机室看杂志,他坐在大厅里玩电脑。上得飞机两人相视一笑,亲密如初。到了北京,又是各坐各的车,各走各的路,分头进酒店,分头进房间。拉好窗帘,锁好门,方才拥抱嬉笑。吃饭也是,走进餐厅,服务员问:“靠窗的位置可以吗?”我微笑地摆摆手,有包厢吗?有卡座吗?或者那个最角落的桌子也蛮好。 没关系,这幸福既然是偷来,就让我们从形式到内容,都完全统一。以往是我太教条,是我太愚笨,是我太自命清高。现在我只要每天早上醒来,见他就在我的耳侧,就已是心花怒放。 他总在约朋友,约见面,约吃饭,约喝茶,我自管自在北京城里闲逛,有一天他出门前,我伸手给他:“把卡给我,我要去买东西。” 他掏出钱包,说:“你选一张,随便怎么用!” 我威胁他:“随便用?那我就把它刷爆!” 他笑:“好!真的爆了的话,打电话给我,我来救你!” 然而走进酒店旁的商场,我竟六神无主,本就不是购物狂,此刻为了买东西而买东西,样样不入法眼。踱到首饰柜,专柜小姐懒懒地机械地招呼我,我随手指了几款看起来石头最大的首饰,她立马变得毕恭毕敬,激动到语无伦次。 其实,我对首饰并没有特别的爱好,戴在身上左看右看,也无甚感觉,但是,为了花钱啊,总得买点什么,才能实现我的誓言。于是,我指着最贵的那个项链,随意的说:“开票。”女孩脸上乐开了花,转身悄悄向同伴做了个V字手势,我只佯做不见。 小票上写着26万,我拿着它向收银台走去,心中还是有些忐忑,万一不够呢?多糗啊。于是,中途转弯,找了一个柜员机,查询余额。屏幕上跳出来一大串数字,让我眼花,仔细地数了数,居然有一百多万。 难怪林启正的表情那么自如,以我的战斗力和承受力,如何刷也刷不爆这张卡。我一时气馁,也没了兴致,心中对那个专柜小姐说了句抱歉,转身离开了商场。 走在门口,他的电话至。“刷爆了吗?要救你吗?” “爆了爆了,快快来。” “在哪里?我就来。买了什么?这么快就爆了?” “首饰啊,手表啊,衣服啊,包包啊……总之没钱了,快来。”我胡诌着。 他应承着,果然迅速赶到,见我两手空空站在商场门口,一脸愕然。我把卡递还给他,他奇怪地问:“为什么?看不上吗?要不我们换个地方?” 我笑,摇摇头:“我还不习惯用钱,以后慢慢再学。” 他把卡又塞回到我手上:“留着吧,什么时候学会什么时候用。” 我紧紧捏着那张卡,只觉烫手,但是心里暗暗对自己说,拿着吧,这是一个必须完成的仪式,让他收买我吧,唯有如此,他才会安心。 果然,他一脸满足,两人一前一后,向酒店走去,他在我前方不远,不时回头望着我微笑。 下午,他照例游泳,照例包下了整个游泳池。 我坐在池边,看他在水中闷头前进。偌大的空间,只听见哗哗的水声,只看见他忽隐忽现的身影。他游得真好,姿势优美,速度也挺快。但是,我第一次感到,这是一项多么孤独的运动。 他一口气游了几十个来回,才气喘吁吁地坐在我旁边。我条件反射地看看身后,还好,这栋楼很高,周围没有比肩的建筑,不会给人窥视的机会。 他大口的灌着冰冻可乐,头发湿湿地拢在脑后,脸上的水珠还在不停地往下滴,也许是白色浴袍衬底的缘故,肤色显得更加黝黑,平日衬衣领带,斯文有余,今日更多几分运动中的帅气。 “为什么要包场?我刚才听见外面有客人在抱怨。”我问。 “不喜欢和别人一起游。”他简短地答。 “多点人,热闹些,不是更好?”我不解。 “我不喜欢人多,其实生活中我很孤僻。”他耸耸肩。 “是。”我点头:“经常听人家说你傲慢、城府很深,不易接近。” 他轻笑:“人一有钱,往往没什么朋友,不自觉地就会互相防备。” 我又看到他裸露的手臂上那些淡淡的伤痕,其中有两道浅红色的印迹,像是刚刚愈合的伤口,不禁问:“手上怎么啦?” 他低头看看,下意识将手往衣袖里缩缩,说:“没事。” “我听你爸爸提到你小时候。”我不想隐瞒,主动提了出来。 “说我什么?”他很警惕。 我拿眼瞄瞄他的手:“现在我知道,你并不是打架打得多。” 他有些局促,片刻即调整过来,深吸一口气说:“打架也打得多,只是别人受伤的机率更大。我曾经很长一段时间,不善于调节自己的情绪,又找不到出口释放,所以,会用比较极端的办法来解决。” “现在呢?” “现在偶尔还会有。只是轻轻地划一下,我掌握力度掌握得很好,所以,只稍稍地痛一下,心里会好过很多。”他边说,还边用手比划起来。 我赶忙握住他的手,不让他再比划下去。他举起手臂:“这两条新的,是为了你。” 我低叫:“不要!不要你为我这样!这太可怕了,你怎么下得了手?” “其实没什么。每个人发泄的方式不同,有的人是喝酒,有的人是找女人,甚至有的人是吸毒,比起他们,我这个很安全。”他平静地解释。 “你是在给我压力吗?让我不要离开你?”我依旧感到沉重。 他转身面向我:“不,你可以离开,但是最好先问过我,最好等到我不爱你的时候。” 这一刻,他的眼神里充满着脆弱的意味,竟令我心生怜悯,我对着他发起宏愿:“好的,以后,除非你说分手,不然我不再提。不过,你可小心,到时候,分手费可不会是一笔小数目哦。” 他的表情松懈下来,笑容又浮现在脸上,他凑近我说:“邹律师,也许我们可以签个协议。”说完,他站起身脱下浴袍,向池边走去。 我朝着他喊:“好,我回去就写,按时间计算,时间越久,给得越多,一年两百万如何?” “还可以更多,最好多到我付不起!”他回身说。然后一个鱼跃,跳进池中。 我坐在椅中,望着池中的他,只觉心境仓惶,窗外的阳光,正一寸寸短去。 (五十一) 晚上,林启正再次外出会客,我窝在房间的沙发里看电视,看着看着睡着了。 脸颊上有麻麻痒痒的感觉,生生将我从梦里惊醒,我下意识地用手去拂开,触到了一张脸,眼一睁,他就在我面前,用下巴的胡茬蹭我的鼻头,带着浓浓的酒味和烟味,但表情却出奇地愉快。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那件事我摆平了。”见我醒来,他略带兴奋地说。 听到这个消息,我也很高兴,忙问:“真的吗?完全解决了吗?” 他一边点头,一边凑上来吻我的脸。 “会怎么处理?刑事部分也不追究了吗?”我推开他,认真地追问。 他表情赖赖地又压过来:“告诉你解决了,就别问了。现在……我可不是你的当事人。” “税款总是要补的吧?做假帐也可以不管了吗?……”我还在问着,他却用力将我抱起,走进了卧房。 两个人一同摔进了柔软的席梦思里,我的职业精神被摔得无影无踪。很久没有见到他如此轻松的表情,我伸手呵他的痒,他笑得像个孩子,露出了两排洁白的牙齿和那个可爱的酒窝。 我突然欲望爆棚,竟一用力,返身将他压住。他很惊讶,瞪眼看我。我不怀好意的诡笑:“老实交待,今晚找的是男还是女?用的是金钱还是美色?” “报告,今晚上半场见的是男人,用的是金钱。”他笑笑地答,双臂稍加使劲,将我搂入怀中:“现在进入下半场,开始动用美色……” 我们以加倍的快乐结束了在北京的最后一个夜晚。 第二天,国庆长假的最后一天,两人坐飞机返程。一路上,谈笑风生,他与我说起国外读书时的趣事,竟逗到我前仰后合。 “我从不知道,你还会说笑话。”我抚着掌称赞。 “我除了有钱以外,优点还很多呢,你慢慢发现吧。”他得意地回答。 飞机落地,两人起身,他随手开机,旋即铃声乍响。 他走在我前面几步,接通电话,低声与人交谈起来,说着说着,脚步慢了下来,最后,干脆停在了过道里。 “发生什么事?”我敏感地问。 他眉头紧皱,颇显为难,踌躇许久后方道:“心遥昨晚过来了,现在正在接机口。” 我心往下一坠,空荡荡的,只觉张皇失措。他望着我,也是满脸的愧疚难当。 但我马上就缓过神来,镇静地对他说:“那你先出去吧,我等你们走了之后,再过去。” 他扶住我的肩:“对不起,我不知道她会来,我并没有通知她。” “没关系,反正出了机场,也是各走各的。”我面带微笑。 “傅哥的车会留在停车场等你。” “不用,我自己坐大巴走。” “听话,好吗?”他温柔地坚持说。 我只好点点头。 他将我搂在肩头,轻轻拍了拍,好似安慰,然后转身向下行的自动扶梯走去。 我站在拐角的立柱后,盯着他的背影,只见他走出接机口,便立刻有一群人蜂拥而上,其中,一个娇俏的身影,站得最近最亲昵,林启正低头与她交谈了几句,相伴走出了机场,走出了我的视线。 多登对的夫妻俩,人海茫茫,也只有她,可以随时随地,不问理由和出处,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他身边。 现在仿佛有两个我,一个,呆若木鸡地站着,望着那个可爱的小女人,眼中满是嫉妒的火光,另一个,则站在一旁,发出冷冷的嘲笑,真是活该,做妾就是做妾,是你自己选的路,到头来也只能躲躲藏藏…… 拖着行李箱,走出机场,远远看见傅哥的车停在路边,我连忙偷偷走开,跑到旁边的巴士站,上了机场大巴。 虽然下了狠心在做那个见不得光的女人,但并不代表我必须接受他的所有安排,前面是他明修栈道,后面轮到我来暗渡陈仓,我才不要这样!只要不在他身边,我就应该是自由的。 大巴开上高速路,我想着要给傅哥打个电话,不论如何,没必要令他傻等,伸手进皮包里去找手机,摸着摸着,突然在大大小小的杂物中触到了一个异物,掏出一看,竟是那个在北京开了票而没有付款的钻石项链。 我将项链握在手中,一时惊诧,灿烂的阳光透过车窗投射在它身上,使它显得璀璨夺目,邻座的女士不禁出声赞叹:“天啊,真漂亮!” 我有些尴尬,忙干笑两声说:“是假的,很像真的哦。” “这是假的?”那女的一听这话,居然从我手中将项链抽过去,仔细端详:“和真的一样,在哪里买的?我也去买一条。” “朋友送的。”我赶忙将项链拿回,放进包里,眼望窗外,不再与她讨论。 她兀自在感叹:“现在的假首饰,真是做得好……” 我这辈子戴过的最好的首饰,是与左辉结婚时花一千多块买来的白金戒指,离婚之后,就关进了抽屉里。如今,却有一条26万的项链,镶满了大大小小的钻石,静静地躺在我的包中,当时开出那张票来,只是为了赌气花钱,并不是真正想要拥有,他悄悄买来,一定以为,可以换我一个惊喜。 不过,很可惜,我完全没有开心的感觉,相反,只觉得荒唐可笑。这样一条钻石项链,合该是富家小姐,穿梭于衣香鬓影的舞会中,在性感的晚礼服挤出的乳沟上,炫耀的玩意儿,与我有什么相干?我拿来又有何用? 想想真是让人沮丧,这样的礼物,对我而言,已是高攀,更何况,那送出礼物的人。 下了机场大巴,拎着包,我心惊胆战,看着每个路人都好似抢劫犯,连忙就近找了个银行,租了个保险箱,将项链连同那张信用卡,一并存好,这才安下心来。 他的电话至,背景照旧极安静:“你还在机场吗?” 我惊觉自己被那条项链一打岔,完全忘了要给傅哥打电话:“对不起,我忘了告诉傅哥,我已经坐大巴回来了。” “你怎么又是这样,不是说好了吗?”他的语气有些不悦。 “我自己可以走,不用接。”我也不示弱。 许是心有歉意,他的语气马上缓和下来:“那我打电话让傅哥回来,他还守在机场等你。刚才听他说还没接到你,我很担心。” “有什么可担心的?我又不是小孩。” “对不起,心遥明天就会走,她是听说我遇到了麻烦,所以过来看一下。”他开始解释。 “是吗?看来她挺关心你。”我真讨厌听到他这样亲切地喊着那个人的名字,但我力图让自己显得豁达随意。 他一时无言以对,半晌后方说:“我再与你联系。” “好。”我用力点头,接着说:“那条项链,谢谢你。” “没什么,你喜欢就好。”他没有表功,只是淡淡地回答。 与他说完再见,我合上电话,站在路边,想拦下一部的士回家。但是,真不巧,每部车上都坐着人,一辆辆从我身边疾驰而过。我耐心地站着,望着车子驶来的方向,心里对自己说:别着急,总会有的,总会轮到我的,再等等,再等等吧。 (五十二) 好不容易拦上一部出租,回到家。打开门一看,房里一片狼籍,邹天、邹月、丁甲,还有那个新郎倌高展旗,居然凑成一堆在打麻将。 见到我,高展旗大叫:“美女,来来来,帮我摸两把,这几个小家伙都快把我榨干了。” “当然是榨你,难不成你还赢他们的钱?”我反驳道。 “情场失意啊,为什么赌场上也会这么背?”他叼着烟,发出惨叫。 邹天在旁边做注解:“姐,高大哥被她老婆赶出来了。” “呵,这一天也来得太早了吧?”我幸灾乐祸地回答。 “不打了,不打了。”高展旗把牌一拂:“走,我请你们吃饭去。” 四个人一同下了楼,邹天走在头里,丁甲慢了半步,和邹月并肩而行。而我,则与高展旗落在最后。 “那个男孩在追小月?”高展旗问我。 “别人都已经是大学讲师了,还什么男孩?” “是吗?失敬失敬。我还当他和小天一样,是研究生呢。” “觉得怎么样,般配吗?” “不错,可惜小月好像对他没什么兴趣。”——这家伙,倒是观察仔细。 “女孩子害羞一点,可能没表现出来罢了。”我故作乐观。 “害羞和没兴趣,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状态,聪明的男人一看就知道。”高展旗摆出专家派头。 我斜眼打量他:“你别吹牛了,你看得出来,你老婆在蜜月里会把你赶出家门吗?” “NO!其实不是她赶我,是我自己趾高气扬走出来的。我跟你打赌,今晚她一定会打电话求我回家。” “这么有信心?” “那当然!而且我告诉你,今晚她不论怎么求我,我都不会回去!女人嘛,第一次吵架就要让她尝到厉害,体验到危机感。” 我笑,无言。 “听邹天说你国庆节还要出差,老实交待,干什么去了?欧洲还是美洲?”他低声凑在我耳边问。 我赶紧推开他,紧张地看了看邹月:“别瞎说,顾问单位有急事要处理!” 高展旗“嘿嘿”干笑。 我们在路边的小店里,胡吃海喝了一顿。高展旗又提议去泡吧,他拍着胸脯说,我可以免单,不去白不去。 其实我并不喜欢那种喧闹的场合,但是今晚,一个人呆着无异于煎熬。于是,大家又挤进了高展旗的马自达里,来到了城中最火爆的一个慢摇吧。 酒吧内音乐震耳欲聋,射灯光怪陆离,男男女女看起来表情恍惚。高展旗招来待者,熟稔地点了洋酒和小吃,而邹月、邹天和丁甲也都迅速地进入角色,拿着色子嬉闹起来。我打起精神,也投入了战斗。 今天我的游戏水平超低,不停地被罚喝酒,兑了绿茶加了冰块的帝王十二,喝起来确实味道不错。 虽然在玩在闹,我却不忘将手机紧紧地握在手中,酒吧里太吵,根本不可能听见铃声,只有握在手中,才不会错过来电时的震动,但是,整个晚上,手机一直很安静,安静到让我心烦意乱。 忽然间,我在人群中看到左辉向我们走过来。“他怎么来了?”巨大的音乐声中,我凑到高展旗耳边大声问。 “你们都喝了一千多了!他这个税老虎不来,我怎么免单啊?老板难道会卖我的帐?”高展旗同样大声地回答我。 “我来付就是了,何必找他,一千多就一千多。” 高展旗向我竖起大拇指:“你真牛,有了靠山就是不同,下次再找你请客!” 我狠踢他,他只是傻笑。 这边,左辉已走进了我们的卡座,“还需不需要点其它东西?酒还要加吗?”他避开我的目光,大声地与高展旗交谈。 高展旗指指我们几个:“你问她们吧,一个个都是酒神。” 邹天几个热情地与左辉打起招呼,“姐夫姐夫”地喊,喊得丁甲望着我,莫明其妙。 左辉最后把目光落在我身上,说:“还想要什么,随便点,我已经跟老板打过招呼了。” 也许是酒精的作用,也许是因为我始终沉默的手机,也许是因为那天晚上他说过的伤感的话,总之,我望着他,竟露出灿烂的笑容,点头说“谢谢”。 他毫无防备,一时手足无措。 高展旗端过一杯酒:“来,来,来,兄弟,喝两杯。” 左辉接过酒一饮而尽,高展旗顺势将他让座在我身边。 正此时,手中的电话开始震动了,我满心欢喜,一跃而起,向出口奔去。 出口处人来人往,同样热闹非凡。手机上显示出一个陌生的座机号码,难道林启正的手机也有没电的时候?我不禁纳闷。 刚才在音乐声中练出的大嗓门一时半会儿降不下来,我大声地对着电话里喊:“喂!”心里急不可耐地想要告诉他,今晚其实我过得有多快活。 但是,电话里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邹律师!” “哦……你好,哪位?”我赶紧把声音调整为正常状态。 “我是白丽啊!” 白丽?白丽?我在头脑中紧急搜索,一时半会想不起是谁。 “我们家展旗和你在一起吗?”幸好她马上自报家门。 “在一起,不过现在他不在这里。”我说话有些语无伦次:“你找他吗?” “是啊!打他的电话他不接,请你告诉他,让他打电话回家,我有事找他。”白丽在电话里十分客气地拜托。 “好的,好的,待会儿见到他,我就告诉他。”我忙不迭地答应。 挂了电话,我没有立刻返回,而是站在街边,深深呼吸着夜晚清冷的空气。已经凌晨一点了,这么漫长的夜晚,林启正居然都找不到一个给我打电话的空档,他在干什么呢?我有些狭隘地浮想联翩,心境复杂。 “怎么还不进去?不想玩了?”有人在我身旁说话。我一扭头,是左辉。 “高展旗呢?他老婆找他,打到我手机上了。” “已经醉得差不多了,再三叮嘱我,今晚要睡我家。” “没见过他这样的,刚结婚就吵架,以后怎么过?”我感慨。 “各人有各人的过法,不吵架不见得就有幸福。”左辉回应了一句。 他的话,让我想起了我们的从前,回眼望他,正与他眼神相碰。我并无甚感觉,他却连忙把眼神移开,仿似触动了心绪。 “左辉,你还是忘记以前的事,再去找个更适合你的人吧。”我良心发现,诚挚地说。 他默不作声,良久方道:“我始终担心你,现在见你这样,我更担心。” “我有什么可担心的?找到好的男人,自然会嫁掉!”我戏谑地说。 “如果你真的爱上了林启正,你眼里怎么还会看上别的男人?可是,如果你真的爱上了林启正,你又怎么才能把自己嫁掉?”左辉说得很慢,很中肯。 今夜我一定是极徬徨极迷茫吧,因为,我居然,开口与前夫讨论起这个问题。“不结婚也可以啊,除了不结婚,其他的也没有什么区别吧?” “怎么会没有区别?心里是空的。邹雨,这样的爱,我试过,心里是空的!现在是秋天,还好,如果到了冬天,一阵风吹过来,你会觉得那阵风可以直接从你的身体穿过去。多少钱多少甜言蜜语都不顶用,每个人看你的眼神,都像是嘲笑。” 听到他的话,我有些不寒而栗,但我依旧嘴硬:“我不会这样,我自己有本事赚钱,不需要靠他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