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则一个星期,长恐怕半个月。” “怎么要这么久?” “一个是合同要随着谈判进程修改,二个是林总交待,对方以往的资料协议我们都要过一遍,这个合同一个多亿,不能马虎!” 林总交待?我忍不住问:“林总亲自参加谈判吗?” “对,他现在就在三亚。待会儿公司会有人和你联系订票送机的事,你安排好其它的工作,赶快过来吧!”欧阳部长挂断了电话。 终于要面对他了,我的心情,有些矛盾。 晚上回到家,我开始收拾行李。 邹月站在房间门口,问我:“姐,你又要出差啊?” “对,你们公司在三亚有个大项目,要过去谈合同。”我没抬头,一边收捡一边答。 “是不是那个别墅的项目啊?” “好像是的,挺大的,要一个多亿。” “我听说了,这是林总的大手笔,但好像公司里也有不少人反对,说有风险。” “是吗?” “是啊,他们说,林总能不能接林董的班,就看这个项目了。” 原来如此,难怪亲临一线。我暗想。 “那林总也会在三亚啰?”邹月有意无意地问。 我抬起头,看着她,没好气地说:“关你什么事?” “没什么。”邹月无趣地走开,忽又返头说:“邹天让我告诉你一声,他已经在去西藏的路上了。” 那家伙,真是说到做到。也不知身上带的钱够不够?得给他打个电话。 正想着呢,忽听门铃响。“邹月,去开一下门,可能是收水费的。”我高喊。 邹月叭嗒叭嗒跑去开门,然后听到她极亲热地叫:“姐夫!” 天啊!这家伙怎么胆敢跑上来。 “你姐呢?”左辉倒不含糊,张嘴就问。 “在房间里收东西,明天要出差。” “哦。” 然后听到左辉的脚步声往我这边来,邹月还缠着他撒娇:“姐夫,姐出去了,我没饭吃,到你家吃好不好?” “好啊!” “我想吃你做的红烧排骨。” “没问题。” 声音到了门前,我直起腰,以严肃的表情迎接他。 他走到门口,有些踌躇,不知当进不当进。 “什么事?”我问。 “我的学位证找不到了,想看看是不是丢在这边了。”他有些不好意思。 “你那时不是都拿走了吗?”我有些不悦。 “对啊,可是我找不到了,现在单位要,我想看看是不是拉在你这里了。” “那你自己找吧,柜子里我没动过。”我继续埋头清自己的东西。 只听见他走进来,开柜门,开抽屉,然后关抽屉,关柜门。 “也不在,那会到哪里去了?”他自言自语。 我抬头瞟了他一眼,直白地说:“以后找点像样的借口,这个太假了,你会丢东西?地球都不转了。”左辉是一个很周到细致的人,做事极有条理,不可能出现这种失误。 他被我说的有些尴尬,站在柜门前许久没有出声。 我照样清我的东西。 他忽在旁说:“明天去哪里出差?” “三亚。” “什么时候的飞机,我送你?” “不用,公司有安排。” “记得带防晒霜,那边太阳很毒。” 我没答。 “最好带点肠康片,那边吃海鲜,你肠胃不好,小心闹肚子。“他继续说。 行李正好清完,我把拉链飕地拉上,把箱子往地上一顿,正色对他说:“不劳你费心,我知道该怎么办。” 他委曲地解释:“对不起,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习惯了叮嘱你。” “那就改掉你的坏习惯!”我的态度很坚决。 他好像还想说什么,我打断了他:“请回吧,我要休息了。” 左辉悻悻地离开了我的房间,然后是邹月那丫头热情的道别声。 第二天,我赶早班飞机,十点多就到了三亚。 一下飞机,湿润燠热的热带气候让我全身的毛孔都张开了,望向天空,天蓝得格外澄净,我的心情不由得十分舒畅, 走出接机口,就看见欧阳部长。他迎过来,接下我手中的行李。我忙说:“欧阳部长,辛苦你了,特地来接我。” 他摆摆手说:“没事没事,应该的。” 走出机场,已有一台小车在等候,一看,竟是奔驰。我居然有这等待遇? 放好行李上得车,车子驶上大道。两边的热带风光,甚是惹人喜爱。 我问欧阳部长:“我们住哪里?能不能看到海?” “当然可以,就住在海边。你可以天天下海游泳。” “那部长你也天天下海啰?” “我不行,我是秤砣,只是在海边晒晒太阳。林总倒是天天下海。”欧阳部长猛摆手。 想到即将见到林启正,我兴奋的心情里夹杂着一丝紧张。 正当我在设想与他见面的情形时,欧阳部长突然回头对我说:“今天很巧,林总十点半的飞机走,你十点半的飞机到,我送完他,下楼来正好接你,一点也不耽误。” 听到这话,我的心往下一沉。他走了? “他不是要参加谈判吗?”我不禁问 “他哪有时间天天耗在这里,他只是定了大方向和框架,具体的细节交给开发部的人做,签约的时候他再来一下。” 我来他走,他竟把时间卡得如此之好。我望向窗外,回想起他曾说过的话:“如果我再处理一下,我们可能根本就不会碰面。”真是说到做到。 一时间,我觉得自己太过幼稚可笑,与他的理智和定力相比,我只是个自做多情的傻瓜。 (二十九) 到了酒店安顿好,欧阳部长带我到餐厅午餐。 这是一家五星级酒店,设施极奢华。酒店面临大海,风景如画。四周热带雨林掩映,珍稀植物彼此林立,室内室外相互交融,通透敞亮。餐厅外的庭院内莲花池、草亭、连廊等错落有致,引人入胜。 我和欧阳部长吃着聊着,欧阳部长向我介绍起此次项目转让。 “这片别墅群是三亚市最大的一片工程,占地面积1000多亩,预计建筑面积近8万平方米,其实原来曾经开过工,也建了一些雏形,但由于海南经济萧条,全面停工,就一直搁置在那里。林总来看过两次,认为这里很有开发前景,决定把整个项目买下来。拆掉原来的老建筑,重新设计,重新施工,要做成中国最南端的极品度假别墅群。” “天啊,买下来就要一个多亿,再把房子建起来,那得花多少钱啊!”我叹道。 “是啊,致林上上下下,对这个项目非常重视,一定不能出差错!尤其是这种烂尾楼,最怕以前的法律关系没理清,将来留下后患,所以我们的任务很重。”欧阳部长一付重任在肩的表情。 我点点头,用力掰开一只虾子的壳。 “这也是林总上任以后,从头至尾由他主持的一个项目,所以成败如何,对他影响也很大。”欧阳部长继续说。 “那有什么影响?反正是他们家的公司,赢也是他,输也是他。”我假装万事不知。 “哪里,林家复杂得很。你可能不知道,林董结过三次婚,第一个老婆离婚了,留下了大儿子林启重。第二个老婆死了,留下了二儿子林启正。第三个老婆就是现在的这个,给他又生了一对双胞胎,两个小儿子,叫林启智和林启慧,今年也都满十八了。所以,四兄弟虎视眈眈,都想得到林董的器重,最后掌管家产。不过现在看来,林启正来势最好。” “你的意思是,现在谁是太子,还说不清?” “对啊,我们做臣子,也不容易,有时候真不知道听谁的。今年年初的时候,林启正还是财务部总监,林启重越过他,擅自划走了两千万炒外汇,你知道底下做事的人有时也是没办法,结果被林启正知道了,大发雷霆,整个财务部大洗牌,全部换人。林启重也因为这件事,被太上皇大骂,发配到美国去搞融资去了。” 我回想起很久以前,在林启正办公室见到他发火的那一幕,想必就是为了此事。 “因为这件事,林启正就升了副总裁?”我问。 “这是一方面原因,还有另一方面原因,就是林启正追到了江家的独生女,两家联姻,实力自然猛涨,古往今来这都是最有效的办法。没有江家的支持,这次的项目恐怕林启正也没有胆量做。而林启重的老婆,只是一个普通的公务员,自然没有竞争力。” 原来如此,老土的情节和手段,在现实还是一样的管用。 “不过江小姐我也见过,挺可爱的。林启正追她应该下了血本。”我貌似无意地打听。 欧阳部长摇头说:“我没见过,上次她来的时候,我出差去了。听别人说,确实漂亮。不过,林启正这个人,为人很低调,别看年轻,颇为老成,喜怒不形于色,我还真想不出他要追求别人是什么样子。” 回想他在人前的样子,确是如此,年轻,但自有威严。而我曾经见到过的他,却是个笑起来有些羞涩的男人,哪个他更真实呢? 欧阳部长还在自顾自地说:“不过像林启正这样的人,论财富有财富,论长相有长相,论学问有学问,论出身也有出身,恐怕不用追,女孩都会抢着嫁给他,我就听说过好多为他要死要活的。” “不会吧!”我假装惊讶,心想,这种事怎么每个人都知道。 “唉,爱上这种男人有什么好,自讨苦吃,他们都是被钱和权牵着鼻子走的人,女人算得了什么?”欧阳部长一边说,一边望着我,从他的眼神里,我似乎读出些暗示。 我忙称已饱,起身告辞,回到房间。 站在阳台,望向洁白的沙滩,但见一波波翻卷的海浪,随风摇曳的椰树,世界在热带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简单纯粹。回想起欧阳部长的话,我心中感慨良多,他是一番好意,生怕我如其它傻姑一样,害上单相思。而我,以往虽不了解林启正的家世,也知绝不简单,今日方才真正明白,为什么林启正的脸上,总隐隐透着焦虑。金钱和权势,后面都是不可见人的倾轧,这样的日子,何等辛苦? 人生的时光,如果能像这夏日的海洋一样,那该多好。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全心地投入到工作中去,大量的合同要检查,落实履行情况和债权债务现状,还要陪着开发部与对方反反复复进行磋商,把协议改来改去。工作谈不上很辛苦,却也繁琐。 可喜的是,我能日日与海风沙滩相伴,每日黄昏去海边走走,真是人生一大乐事。 不知不觉,在三亚已经呆了两个星期,谈判终于告一段落。 一日,我在餐厅晚餐,欧阳部长跑进来,急急地对我说:“小邹,你把我们的那些合同资料整理好,我现在去机场接林总,他来了我们要向他做汇报。”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急匆匆地跑出餐厅。 我赶紧结束晚餐,回到房间,将相关材料整理了一套,并用一张白纸,将文件顺序一一列明,便于查找。 天色已渐暗,我走进浴室,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虽然晒黑了些,但还过得去。头发是披下来,还是扎上去呢?我犹豫了片刻,还是将它扎成了马尾。 坐在床上,随手打开电视,一个韩国的综艺节目正在上演,十几个男男女女煞在其事地互表衷情,嘻嘻哈哈笑成一团,我心不在焉地看着。 门口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我赶紧跳下床,打开门。 欧阳部长站在门口,对我说:“把那些资料给我,快点快点!” 我返身从桌上把准备好的资料拿过来,递给他。 他接过后,又说:“你就不用去了,林总让我单独给他汇报就可以了。这份协议是最后的定稿吗?“ 我楞了一下,忙答:“是,只有具体的付款时间还没有填上去,要等林总最后来敲定。” “好好好,你休息吧。”欧阳部长向电梯方向走去。 我返回房间,带上门,把自己摔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出神了很久。 沙滩上开始响起音乐,晚上的狂欢拉开了序幕。我收拾起心情,走出房间。不论怎样,就快离开三亚了,不能辜负这大好时光。 每晚沙滩上都会有一个小时左右的表演,有唱歌,有跳舞,还有杂技和魔术。表演者均为业余水准,但胜在现场演出,与观众交流互动,也还生动有趣。我每晚都来捧场,一边无聊一边开心。 今日的魔术师换了一个人,变魔术时错误百出,开始是白兔从魔术台下面跑了出来,接着又是玩纸牌玩掉了一地,他倒镇静,笑眯眯地重新开始,简直不是魔术,而是小品。现场一片哄笑,我更是笑得几乎流下眼泪,太多的情绪郁塞在心中,大声地笑出来,也是自我舒缓的好办法。 节目演完了,我转头随着人群散去。 一抬眼,竟看见了他,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穿着件白色的T恤,一条沙滩裤,双手插在口袋里,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海风吹拂着他额头的几绺头发,他的眼神依旧清澈。 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了,除了上一次开工典礼上远远地眺望。在那么多次的盼望落空之外,却在这个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时候,和他四目相对。刹那间,我竟有些恍惚。 犹豫了两秒钟后,我继续向着他站的方向走过去,松软的沙子使我的每一步都颇为吃力,在离他三尺远的地方,停住了脚步。 “林总,好久不见。”我挤出笑容,客套地寒暄。 他朝我点点头,也答道:“你好。” 一时,两人都无语。 “协议怎么样?需要改动吗?”我的头脑中只能找到工作的话题。 “有一些细节上的调整,我已经交待欧阳了。”他答。 “哦……那是明天签约吗?” “对。” 两人的对话停滞不前,他眼望向远处的海面,仿佛没有要继续与我交谈的意思,我只好说:“那我先回房间了。” 他微微地点点头。 然后我继续向前走去,离他越来越近,两尺、一尺、半尺,直到擦过他的身边,走上了沙滩边的人行道。 腥咸的海风中,我似乎又闻到他身上熟悉的香味。 他没有邀请我与他再呆一会儿,他没有伸出手来牵我的手,他也没有在我走出几十步后,疯狂地冲上来,做出热情的举动,或是说出热烈的话语。这些我在头脑中设想过的画面都没有出现。他冷淡地任由我离他而去,在很久未见的偶遇之后。 我没有回头,力图让自己的姿态十分自然。但我的背是僵硬的,我的心也是,一寸一寸,感到凉意。 可是,邹雨,你要的不就是这样的结局吗?还想怎么样呢?难道让两个人每次见面都抱头痛哭吗? 我胡思乱想地回到房间,走进浴室狠狠地洗了个澡,试图把一切情绪都洗得一干二净。 头发湿湿的无法入睡,我走上阳台,让海风尽快吹干我满头的水分。 突然,我看见,那个半个小时前我与他相遇的沙滩上,竟然还有个白色的身影。 借着微弱的灯光,我仔细地看过去——是他!他居然还站在那里!双手插在裤袋里,面对着大海,保持着与我分别时的姿势。黑暗中漫卷的无边的浪涛前,他的身影,远远的,薄薄的,寂寞的,站立着。 我头发上滴落的水,已经将睡衣的后背全部浸湿。海风吹过海浪,吹过沙滩,吹过他的身边,吹过茂密的椰树林,最后拂上我的脸,吹凉了我的全身。 我只知道怔怔地盯着他的背影,满怀伤感。也许我应该出门、下楼、奔跑过去,到他的身后,环抱住他的腰,紧紧地贴在他的后背,对他说我心里的思念。但是,我又怎么能这样做呢?林启正,我们坚持了这么久,不正是因为我们的选择是理智和正确的吗? 他望着海,我望着他,在南中国海如宝石般晶莹深邃的夜空下,直到深夜。 (三十) 第二天一早,我就被欧阳的电话叫醒,为下午的签约做最后的准备工作,按照林启正的指示,对合同做最后的调整,并仔细校对合同的正文和附件,确保没有任何错误。 下午四点,签约仪式即将开始。会场定在市政府的会议大厅,现场人头攒动,气氛热烈,许多媒体记者持机待拍。我工作已完,站在角落喝可乐,忽见傅哥也在人群中无聊地走动,连忙朝他招手,他走过来,憨厚地笑道:“邹律师,辛苦了!” “傅哥,你什么时候来的?”我问。 “我呀,林总什么时候来,我就什么时候来呗!” “如影随形?” “对、对、对。” “那我下次有事找你,就只要看林总在哪里就可以啰。”我笑道。 “哎哟,邹律师,你怕是说反了吧,你会有什么事找我呀,顶多是找林总时,我帮你通报一下。”傅哥忙说。 “以后我也没什么事要找他,很快我就不在致林做了。”我说。 “为什么?不是已经解决了吗?”傅哥奇怪地问。 我惊讶地看他:“要解决什么事啊?” 傅哥忙解释道:“哦,前段时间听说你要走,后来见你还在做,我以为没什么变化了呢!” “只是所里一时找不到人接替我的工作,所以暂时做一下,马上就会有别的律师来接我了。” “其实领导们对你的工作很满意,你走了的话,也是我们公司的损失啊。” “呵呵,傅哥你太过奖了,说实话,像我们这种工作,只要拿一本法典,谁都可以干。”我谦虚地说。 “那可不能这么说,比如我,给我一本,我也不知从何翻起呢!”傅哥滑稽地作翻书状。 我们俩都笑了起来。 此时,门口出现混乱情况,闪光灯开始猛闪,我们都转头望去,只见一行人走了进来,全都是红光满面领导模样的人物,当然,中间还夹着个林启正,他穿着一身十分合体的黑色西装,白衬衫配深灰色斜条纹的领带,在臃肿的中年男人里,显得格外高挑俊朗,气宇不凡。我心里暗赞,如此老套的搭配也能被他穿出富贵之气,真不容易! 签约仪式按既定程序一项项进行着,他一如既往地低调,没有上台讲话,招揽风光,而把发言的机会派给了欧阳部长,当欧阳在发言席慷慨陈词时,他稳坐在主席台上,目视前方,表情淡定,仿似一切与己无关。 我站在光线暗淡的角落里,只知一味地看着他,仿佛要背下他的每一个表情。 签约之后,是安排在酒店里的豪华盛宴。 我本想逃走,结果被兴奋的欧阳部长一把抓住:“邹律师,来来来,辛苦了这么久,一定要好好干一杯!” 无法,我只得跟着他走进宴会厅。 幸好我比较不重要,主办方将我的座位排在了另一桌,没有和林启正等显贵们同在一起,我暗舒一口长气。 众人坐定后,又开始了冗长无聊的祝酒辞及对“年轻有为”的林总的阿谀奉承,再然后,就是交叉进行的你来我往的敬酒与回敬。我不在火力区内,可以安安全全的吃着美味的海鲜,回头看林启正,周围总有着手端酒杯的说客,他客气地微笑着,客气地喝下众人敬过来的酒。我有些为他担心,这样喝下去,何时是个尽头? 而饭桌的另一端,欧阳部长作为今天致林最出风头的人物,也已经被围个水泄不通,哪还顾得到与我干杯? 正吃着,我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高展旗电话至:“美女,你在三亚过得太滋润了吧?乐不思蜀啦?” “明天就回来了,急什么呀?”四周人声鼎沸,我下意识地提高嗓门说话。 “我的存折带在身上都快半个月了,就等着你审查呢!” 我笑了:“好同志,态度不错,等我回来,一定优先考虑你!” 正在此时,一杯酒端到了我面前,我抬头一看,竟是林启正。我忙挂了电话,起身相迎。 他身上酒气正浓,眼睛里又泛着红红的血丝,他将酒杯举向我,说:“这段时间辛苦了,我代表公司表示感谢!” 我赶忙端起桌上的酒杯,客气地回答:“这是我应该做的。” “我喝完,你随意!”话音未落,他一仰脖,已把满满一杯酒灌了下去,而我的酒杯都还没来及凑到嘴旁,他已转身离开。 这是搞什么?!我尴尬地端杯立在那里,看着他的背影,幸好周围的人都在大快朵颐,没人注意到我,我讪讪地坐回原处。 等到宴请结束,整个包厢已是一片狼籍,欧阳部长早已倒在椅子上不醒人事,林启正还在应付几个酒后胡言的地方官员。同桌的人都已走得差不多,我正为难该如何是好,傅哥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对我说:“邹律师,我找两个人把欧阳抬回房间,你去帮林总解解围,然后送他回房间,他也喝了不少了。” 我忙点头答应。 傅哥不知从哪里喊来两个帮手,将烂醉如泥的欧阳架起来,走出了包厢。 我走到林启正旁边,对他说:“林总,晚上那个会议还开不开?” 林启正转头看我,马上明白我的意图,顺着我的话说:“开,当然要开。”然后转头对几位官员说:“对不起,我晚上还有个内部会议,不能陪各位了。今天非常感谢!” 那些官员只好起身相送。我们终于走出了包厢。 来到酒店大厅后,林启正转头对我说:“谢谢你帮我解围,欧阳呢?” “他已经醉得不行了,被傅哥他们抬回房间了。” 他点头,然后说:“我没事了,你先回房休息吧。” “那你呢?”我问。 “我自己走走,没关系,你先回去吧。”他说完后,径直向大厅的后门走去,毕竟喝了不少酒,他的脚步有些浮动。 我站在原地,颇为犹豫。此次三亚相见,他的表现疏远而又陌生,自是不想与我有过多的接触,我也该知趣地躲远些才好,但是他今晚已有些不胜酒力,如此一人外出,毕竟不太稳妥。想来想去,我还是决定跟在他的身后。 远远地,我跟着他,看见他走上了沙滩,停住了脚步,接着蹲了下来,一动不动。怎么回事,不会是出什么状况了吧? 我悄悄地凑近些,发现他正用打火机在烧着什么,海风太大,火刚点起来,就被风吹灭了,他又点,又吹灭,又点,又吹灭,反反复复。 我看到无法忍受,不知他到底在干什么?干脆走上前去,蹲在他对面,用身体帮他挡住海风,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继续用打火机点着手里的东西,火苗再次蹿起的时候,我帮着他用手捂住那火苗,借着火光,我发现,他正在烧的,是自己的一张照片,照片中的他,坐在办公桌前,表情严肃。 在我的帮助下,照片终于燃烧起来,黑暗中,但见他的脸在火焰里被一点点吞噬。 火光熄灭,四周变得格外黑暗,我看不清他的脸,只见他身形的轮廓,在我的面前。夜潮拍打着海岸和礁石,海浪声包围在我们周围。我没有与他共处的理由,站起身准备离去。 就在我起身的刹那,他伸手牵住我的手,低低地说:“陪我呆一会儿?”他的手指冰凉,声音消沉,我竟有些心疼,转过身,与他同方向,坐在了沙滩上。他马上松开了牵着我的手。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要烧照片?”他说。 “也许这是你的习惯。”我答。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今天是我母亲的忌日,每年我都会烧一张照片给她,让她知道我现在的样子。” 竟是如此沉重的话题,我一时不知如何作答,想了片刻,才故做轻松地说:“那也该挑张开心一点的啊,怎么选一张那么严肃的?” “没有什么值得开心的事。”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消沉。 “怎么没有,你刚刚签了一笔这么大的合同,应该让他看到你在台上风光的样子!” “这次投资是我下的赌注,还不知是福是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