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幽揽她入肩,“睡会吧。”一股熟悉的味道钻进心里,淡淡烟草香,叶幽是抽烟的,打火机很漂亮,火焰用力吹也吹不灭,仙静想这样的打火机过年用来在大风中点燃烟花的引线不错,越想意识越模糊,睡了。叶幽看着来来去去的空姐。一位身材不错的空姐过来,询问道,“需要毯子盖上吗?”“好的谢谢。”叶幽怜爱的看着睡着的仙静。空姐拿毛毯给仙静盖上,打量着,又看看叶幽。“有什么问题?”叶幽露出标准的18颗牙齿式微笑。“你们长的很像。”空姐说完就走了。叶幽仔仔细细的看了看怀中的睡美人,脖子后面长了一颗小痘痘,一时间,抱得更紧了。飞机着陆时仙静还在睡,眉头微微皱着,让人不忍吵醒,叶幽等所有人都下飞机了才轻轻在仙静耳边说,“到啦。”仙静睁开眼睛,以为在做梦,瞬间苏醒,不好意思的笑道,“不好意思,睡过头了。”爱的一种表达是被人甜蜜唤醒,醒来后看见唤醒自己的是甜蜜的人。空姐说我们长的很像,叶幽在机场大巴上说。她以为我是你姐姐吧。仙静看着越来越熟悉的风景。我觉得她是想说我们有夫妻相。叶幽道。仙静没有说话,又睡着了。结果坐过了站,不得不打车回家,出租车司机熟悉的乡音让仙静觉得亲切,回老家,除了看父母朋友,就是可以自在的说方言,自由的吃美食,沿着小时候上学放学的小路回家。下车到家时天已经黑了。仙静的家住在很偏僻的东南郊,巷子里很黑,叶幽的脚被石头扭了一下,疼得哇啦哇啦叫,走起路一瘸一拐的,两人拖着行李走得辛苦。仙静说,对不起让你受苦了,后悔了吗?黑暗中,叶幽用蛇吻作了回答。开门的时候,仙时雨吓了一跳。“爸爸,这是叶幽,我男朋友。”韩美端来两碗面,“吃饭,饿了吧,等你们很久了。”叶幽打量四周,陈设简单,但很干净,看到仙静的父母,想起自己的父母,眼眶湿润。仙时雨并不喜欢这个年轻的叶幽,盘问之中言语颇为不满。“年轻人,总要谋份好职业,这样才有个好前程。”“伯伯说的对,回北京我就去找工作。”叶幽的背流汗。“你年纪比仙静小,我觉得你们不合适,做朋友倒是可以,将来……”“伯伯,我爱仙静,我会对仙静好。”叶幽低头轻声道,虽然轻声,却是底气十足。仙时雨说:“什么爱啊爱的,不现实的年轻人。”韩美整理带回来的礼物,“你们来就来,带那么多东西,乱花钱。工作还顺利吗,要注意身体。”很明显,仙时雨的脸上写着三个字“不同意”。有三间房,只有隔开睡了。半夜里,叶幽想趁机溜到仙静房里去睡,却听隔壁房里吵架的声音。“我说你是不是有病,女儿远远的回来,你摆什么臭谱!”韩美的声音很大。“那小子一看就不是好人。仙静不能和他在一起,连门手艺也没有。”仙时雨声音明显低了许多。韩美道,“我就觉得小伙子挺不错,眉毛是眉毛鼻子是鼻子,你懂什么,酸臭腐朽的……”“反正我就是不喜欢他。”仙时雨的调子越来越低。“咚”的一声响,象是什么东西从床上重重摔在地上,没了声音。叶幽寻思着,看来岳母还是向着我的,道路曲折坎坷,希望总在前方。冷不防后背一阵冷风,两只雪白的胳膊伸过来,十指紧紧掐着自己的脖子。“你竟敢偷听我父母说话。”仙静起来上厕所,发现门口有个黑影缩着。叶幽松开仙静的手,抱上了床。这是叶幽和仙静最刺激的一次做爱,身体的交流胜过语言百倍,一切情欲是不能禁止,禁止就产生更强烈的情欲,我们是俗人,所以我们纵情声色,我们相拥而眠所以亲吻着对方不完美的身体,我们要在彼此的身体心里留下记号怕将来忘记,我们贪婪所以我们无尽沉迷……黑暗中,秋虫们在窗角瞿瞿叫着,迷乱的喘息声混合男女器官的摩擦声,伴随木床有节奏的嘎吱声,夜更静了。(十三)在熟悉的空气中醒来,伸个懒腰。家,是温柔的港湾,家里的床永远是最舒服的。枕边空空,叶幽昨晚做完坏事就去隔壁睡了。叶幽看着仙时雨捂着腰才知昨晚偷听时的那声巨响象是什么东西从床上重重摔在地上,原来是被韩美踹下床去的声音。叶幽不敢笑,只能忍着。仙静起床。仙时雨的态度明显改善,大概昨晚睡地板的滋味不大好受,“吃完饭让静静陪你四处走走。”说完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韩美也笑着,仙静的脸很红,红得如叶幽脖子上的吻痕,小小的一朵草莓花。叶幽赶快到屋子里换了一件高领毛衣,总算遮住了。顺便拿了一件衣服出来,仙静有些诧异,眼熟,,雪花点缀,柠檬黄的领,白色的底子。“什么时候买的?”叶幽若无其事道,“换件衣服,今天不是说陪我去登封吗?”登封,嵩山,自古功夫出少林。坐上颠簸破旧的车,到达山门前已近中午。大门不大,人却很多,门口的石头狮子叹息时光蹉跎,很多东西存在想象中比亲眼所见要美好,叶幽有些失望,仙静从包里拿出纸巾,帮叶幽擦汗,“进去吧,既然来了。”门票是八十元两个人,叶幽叹道,“很小的时候离家出走过一次,梦想就是这个地方。后来被妈妈抓住了,事隔二十年终于见到了少林寺。”仙静粲然一笑,“真是可爱。”男人愿意和你分享自己小时候的事情,证明他喜欢你。喝醉的时候除外。离远看,六祖殿威武肃穆,这里是佛教的大乘胜地,菩提树荫,众生安宁,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遣有尘埃。殿里供奉着大势至菩萨、文殊菩萨、观音菩萨、普贤菩萨和地藏王菩萨。一个年迈的和尚敲着木鱼,从袈裟上的线头可以看出这件袈裟有些年头,表情昏昏欲睡。叶幽进去,仙静紧跟其后。“这位女施主,请您站在门外。”西堂僧清虚停止了敲木鱼。叶幽问道,“买了门票,干什么不让进?”清虚走到仙静面前,双手合十,“施主这边说话。”仙静走到殿外。“施主孽债在身,今日不宜焚香拜佛,善哉善哉,施主请回。”清虚退去。叶幽唤着仙静,“过来啊,听他作甚么?”仙静道,“头很痛,在大门口等你,看完就出来吧。”叶幽想,也好。“头还痛吗?”十分钟后,叶幽从寺里跑出来问道。“好多了,你参观完了?怎么这么快?”仙静想起包包里的红漆盒子,肚子里似乎有一根针在扎,每隔两秒钟扎一下。“你不在,没意思。”叶幽指指肚子“饿了,吃斋去。前面有家斋菜馆。”你不在,没意思,独自一人看美景,美景只是徒劳无功的美。晚上,仙时雨穿着叶幽送的毛衣,显得年轻许多,人靠衣装,佛靠金装,一点没错。韩美看着叶幽,想这个男孩长相出众,如果和仙静生的小孩象他就好了。吃完饭,一家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剧。警察抓劫匪的片子,黑帮头目神秘兮兮的对妆化得鬼浓的情妇说这件事我只告诉你一个人,千万别让其他人知道。叶幽忍不住说,“哈哈,我们看电视的人都知道了。”韩美忍不住笑了,对仙静说,“哪里找来这个家伙?”仙时雨紧绷的脸终于放松。还是女儿好,可以赚个儿子。仙静笑着笑着忽然脸色有些难看,冲进洗手间。也许那家斋菜馆的蔬菜上沾了农药没洗干净,腹痛如绞。拉肚子了,仙静想。后悔没在进来之前拿本读者进来。爽完了,顺便往里看了一眼(很多人都有这样下意识的动作),这一看差点晕过去,整整一马桶的虫子,灯光下,肉色的虫,大拇指一般长粗,在疯狂扭动身躯,裹着血衣的它们痛苦挣扎,互相纠缠,黏液不分彼此的混合着。喊不出来,仙静扶着墙壁。怎么会这样。按下马桶的冲水开关,虫子瞬间浮上来,堵住了马桶的出口,水降下去,虫子越来越多,有几只努力爬着,马桶壁很滑,爬着又掉下去。叶幽敲着洗手间的门,“你没事吧。”“没事。”仙静忍着胃里翻滚的酸水。再次按下冲水的开关,拿起母亲放在洗手间里通下水道的生锈的铁棍,水流再次涌上的时候,仙静闭上眼睛狠狠的一下一下的往出水口用力捅下去。有些虫子被截成数断,扭动着和水一起冲下去,有几只顺着铁棍爬上仙静的手被狠狠的甩开。忘记冲了多少次,直到最后一只蠕虫进下水道,直到最后一汪浑浊变得清澈。仙静的胳膊酸了,把铁棍放在一边,洗手,照镜子,眼睛红的可怕。(十四)拉完肚子,虚弱无力,想起昨天晚上的虫子,中午没有胃口,仙静坐在床上不肯吃饭。叶幽端着小米粥走过来,“吃下去中午就可以不用吃饭了。”“什么也不想吃。”仙静脸色苍白,眼睛发红,虫子是预兆,灾难降临。“乖一点,张开嘴巴说,啊~~~”叶幽的嘴张的很大作示范。“啊~~~”仙静笑了,一口粥喂到嘴里。这样,喂完后,在床上睡下,叶幽一旁作伴,牵她的手,忽然觉得有疼爱她的责任,直到仙静发出均匀的呼吸,掖了被角,轻轻的走到客厅,关小电视的音量。仙静睡到下午,精神好了许多,打开门,仙时雨正在和叶幽争吵着什么,头一大,走到客厅。原来两人在下象棋,争论的原因是仙时雨悔棋。“落子无悔啊,老大。”叶幽固执的语气。“那,那你刚才又没说不能悔棋。”仙静走过来,“你让让爸爸不行啊。”韩美从外面买菜回来,见三人围着一盘棋,对叶幽道,“你别和他下棋,他是方圆有名的悔棋王,没棋德的人。”仙时雨委屈道,“那再来一盘总可以。”吃饭的时候,仙静胃口不错,白天没出去总觉得委屈了叶幽似的“我好多了,等下出去散步吧。”“好啊好啊。”叶幽放下筷子,“正有此意。”仙时雨道,“那盘棋还没下完。”话未落音,桌子一阵轻微震动。仙时雨马上接着道,“散步散步,饭后走一走,活到九十九。”叶幽内疚的看着仙时雨,昨天晚上因为自己害得仙时雨被踹到床下睡地板今天又因为自己挨了一脚,从桌子的震动频率看这一脚踢的不轻。韩美道,“附近新开了一家游乐园,早点回来。”放下筷子,走到户外。夕阳已经输给黑夜,乌云向星星投降,抬头数星星,手心对手心,对望着,漫无目的的走。前面灯火辉煌的地方应该就是韩美说的新开的游乐园,二人向前走,售票窗口是个年轻的男孩,不耐烦道,“打烊了,明天再来,现在园子里只出不进。”“我们只想进去看看。”叶幽拿出五张一百的。男孩左顾右盼,又打量了二人,迅速把钱塞在裤子里面。“为什么不放口袋里?”仙静好奇的问。“我们公司规定售票人员口袋要缝了,没地方放钱。”男孩朝门口的保安使了个眼色,大门打开。叶幽凑近,在仙静耳畔小声说,“变成了臭钱。”仙静哭笑不得,“你是痞子。”大部分机器已经关了,但所有的机器都见钱又开了。碰碰车摩天轮过山车摇摆伞,轮流玩了一次,叶幽很喜欢仙静放肆尖叫的样子,让人兴奋。原来浪漫和军事、政治一样,都需要以经济为基础。有旋转木马呢,仙静兴奋的跑过去,“就是电影向左走向右里走的那种。”不像二十七岁,仿佛只有七岁,叶幽站在一旁,看绚烂灯光照着仙静的脸,爱上她这一刻毫无保留的笑容,音乐很美,我遇见你是最美丽的意外,原地奔跑的木马,让人忘了伤,不管我能够陪你有多长,至少能让你幻想与我飞翔……回去的时候仙静说,我要单独和我父母住一星期,你回去吧。不。叶幽拒绝分离。早知道不带你来了。仙静有些恼怒却不知如何解释。不回去。叶幽停下脚步,我们一起来的要一起回去。不回去就分手。好,我说的是我回去。叶幽看她认真的样子不像在开玩笑,明天我就回去。次日送叶幽回京,机场广播催了三次叶幽才象离开母亲的孩子一样委屈伤心的离去,看着他无辜的样子,仙静背过脸去,“走吧。”走出机场,起了沙尘暴,一个小女孩牵着爸爸的手,对着空中喊着,“看,飞机,飞机,飞机哦……”仙静拍拍包里的红漆盒,自言自语道,“别着急,明天就带你回家。”(十五)仙静有点内疚,因为不能给予父母更多的时间。临出门前仙静蒙上白色丝巾象神秘楼兰女子,沙尘暴的好处就是可以披上漂亮丝巾,长发被风舞动着,“不要送了,只是去探望一个朋友而已,回北京后我会打电话给你们。”仙时雨想了想,“静静,其实那小子也不错,好好把握吧。”仙静点点头,泪光闪烁,世界上哪里还有比父母更亲的人。飞机在绵阳南郊机场降落,仙静在这之前从未来过四川,对其最深刻的印象无非是川菜和变脸的川剧。安苎的电话如期而至,安苎大学时的恋人唐舟要来接仙静。当初唐舟从大一追到大四结果却竹篮打水一场空,便宜被石磊拣了去,全因石磊先下手为强。要得到一个人的心,先要得到她的人,石磊将理论付诸实践,实践证明,理论是正确的。(请勿模仿)安苎和唐舟的联系仍然是有,寥寥而已,唐舟却已是两个孩子的爸爸。“我怎么没看见他啊?他长什么样子,也没打我电话。”仙静一边说一边四下张望。“他很高,一眼就能看出来,又高又丑。”安苎睡到中午才起床,星期六。“干什么要麻烦别人?”仙静不解。“我也是很多年没和他见面了,你就顺便替我见见他不行吗,还有,你一个人在外地,有个认识的人万一有什么事情也方便。”安苎虽然平素大大咧咧,遇见正事想得也算周全。“哦,看见了。”仙静挂了电话。丑就算了,还高,真是不可饶恕―――这是N 年前安苎和唐舟认识的时候说的第一句话,女人,多少都有些轻视追求自己的男人,但对自己喜欢的那个却是甘心低微卑贱。不丑嘛,仙静看见一个高个子男人举着一张纸,端端正正写着“接仙静女士”。走过去,大方的握手问候。唐舟的手指温和有力,米色长袖衬衣,牛仔裤,眼神镇定,散发着已婚男人身上特有的淡淡牙膏香气―――大概刚刷完牙,仙静想。“安苎和我是大学同学,听说你要过来旅游,我奉命接待。”唐舟接过仙静手里的行李,“先去我家吃中餐,然后再去酒店你看如何?”“您客气了,我直接去酒店吧。”仙静觉得不方便,冒冒然就去别人家里,“在外面随便吃什么就好,我要找的临园路你能带我去吗?”“不要着急,中午先休息,下午带你去不迟,我请你吃火锅吧,最近天气冷。”唐舟很热情,典型的四川男人,说话声音清脆,脆得象凉拌萝卜皮。热气腾腾的四川火锅,浮上一层红红的辣椒,麻辣的感觉一下弥漫全身,脚趾和屁屁都觉得火辣辣的,嘴巴也微微肿起的仙静看起来有些可笑,鼻子辣得红红的。唐舟出神的望着仙静,缓缓道,“安苎过得好吗?”仙静有些不好意思,低头答道,“挺好的,她男朋友要去日本了。”“哦,你帮我转告她,我很好,心里也还是惦记着她当年的样子。”唐舟还是看着仙静的脸。仙静咳了咳,“我会转告的,谢谢你今天的盛情。”唐舟的手伸向仙静的脸,仙静一闪,有些不快,“怎么了?”“你嘴角有一粒米饭粘在上面。”唐舟好心道。忽然之间,仙静发现自己有些可笑,以为世界上人人都喜欢自己的女人是愚蠢的,男人,不一定全是色鬼。还好,发现得早。送仙静回酒店,唐舟小坐了一会,起身告辞道,“下午四点车在楼下等。”仙静点头致谢,“给你添麻烦了。”打开红漆小盒,舞碧莲离回家的路越来越近了,仙静仿佛听见自己的心跳,那种紧张和期待,无以言表。(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