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季林捏着自己的下巴笑着说,“爱美之心人兼有之嘛,不过说实话,顾止安这样的小妞远远看着,意淫一下也就罢了,不能太靠近,近距离看着她那双眼睛,我就觉得心里发慌。我只是不服气,便宜谁也不能便宜陈朗那家伙呀。”“与己无关的事情,还是别说那么多为好。”纪廷淡淡地说,神色语气还是一贯的温和平静。刘季林向来看陈朗不顺眼,倒不是因为他们之间与什么不和,大概只是本性相斥,陈朗跟纪廷一样,是G大教工子弟,他父亲是G大的副校长,母亲是学校的工会主席,他有着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所希翼的所有优势,家境好,高大帅气,成绩不错,打得一手好篮球,更重要的是,他从小学画画,作品多次在本市青少年书画展上获奖,所以他的倨傲和清高很多人都可以理解,尤其是女生,她们认为这叫做“酷”,刘季林却嗤之以鼻,他常对纪廷说:“什么叫酷,他那样子,不知道是内‘裤’还是外‘裤’!”纪廷听了,每每一笑了之。同样是引人注目的男孩子,如果说陈朗是一幅价值不费的油画,那么纪廷则是一张澄心堂的宣纸,洁白,柔韧,清洌,用腊月敲冰之水抄成,令人神往,却不忍心落笔。很多人都说,难得在男孩子身上有这样沉静的书卷气,而无脂粉味,这是他家几代书香沉淀下来的气息。班上和年级里不少女生喜欢背地里把陈朗和纪廷两人做比较,各有其拥戴者,纪廷也从刘季林那里听说过这些,只笑不语。他并不讨厌陈朗,因为如果一定要比较的话,相对而言,他更不喜欢自己。正文 第八章校园里的放学时分永远是最热闹的,纪廷跟着熙熙攘攘的同学走出附中的教学区,越往回家的方向走,身边的人就越少,刘季林也回到他校外的家去了。纪廷一个人在通往他家的青石小路上走着,身边不时有熟悉的人,他不想那么快回家,住在大学里的好处就是,永远有大片奢侈的绿地和空地,任你怎么逛都可以。他往教工宿舍区和后山相邻的地方去,不期然地遇上了同样放学回家的止怡,止怡背着书包,低着头走路,不知道为什么那身校服传在她身上显得格外宽大,更显得她整个人小小的,她没有止安那样的耀眼,整个人像朵小雏菊似的,让人忍不住心疼。纪廷笑着站在那里,看着她浑若不觉地慢慢走近,这才叫了她一声:“止怡。”止怡抬起头来看他:“纪廷……哥……,你也是刚放学呀?”她的脸又红了,巴掌大的脸上有种可怜兮兮地神色,纪廷不由有几分好笑:“你看着地上干什么,不怕撞到了人?”“是呀……不不……不是……”她大概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几乎要咬到自己的舌头,看着纪廷笑,自己也不好意思地笑了。风吹了过来,她绑在脑后的发丝有几根散落,拂在她的脸上,痒痒的,她伸手去拨,那几丝细细的头发却不停话,拨开了,又再度缠绕回来。纪廷低下头,轻轻地替她将那缕发丝绕到她的耳后,她的耳朵小小薄薄的,有些透明,异样的红。他的手很凉,不经意触到她烧热的耳际,如同冰灼着炭,她不由自主地微微一抖,别扭地偏了偏头,“你还不回家呀?”“还早,我到处走走,看书久了,眼睛有点难受。”纪廷笑着说。“哦”,止怡点了点头,“那我先回家了,你也早点回去。”纪廷看着她朝他挥了一下手,有点小慌张的小步跑着离开,再次失笑。止怡也长大了,她不再是那个以前老黏着他的小女孩,他不理解为什么她跟他好像越来越疏远,少女的心事总是让人猜不透,第一次遇见她时,她在暗里哭泣的那一幕仿佛还在眼前,他曾经许诺要一直保护她,也许,她并不需要他的一直保护,总有一天她身边会出现真正守护她的人。他漫无目的地走着,难得在初夏的傍晚时分有这样微凉的风,让他心中沉郁慢慢淡了,接着他听到前面的矮树丛里传来衣物拂动枝叶的声音,往前走了几步,就看到两个贴近的身影。纪廷见怪不怪,校园后山这样的情侣比比皆时,本想走开一点,他忽然想起了小时候有段时间,他经常跟止安一起,专门以恶作剧地破坏别人的好事为乐,不由觉得有点好笑,玩心顿起地朝那个方向望了一眼,发现那两个人居然都穿着附中校服……其中一个的背影他说不出的熟悉。纪廷后来想,自己当时究竟看了多久,也许只是几秒钟,也许更久。风吹过,将他身边的树枝刮到他的脸上,微微的疼,比他想像中还要疼。然而这样的疼让他清醒,眼前这两个人里,有一个是他的妹妹,他有权力、有义务去打断他们。他轻咳了一声,如愿地看到相拥的两人分离开来。止安半个身子还靠在陈朗的身上,她脸上没有半点被抓包的紧张和羞怯,微眯着眼睛,饶有兴味地看着纪廷。她还是个小孩子,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么巧,纪廷,你也到这里散步。”陈朗脸上有没散去的红潮,但还是扬起下巴跟纪廷打了个招呼,“本来打扰到你们,挺不好意思的,可是你的手能不能从我妹妹的身上放下来。”纪廷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在想,也许刘季林是对的,陈朗真是一个让人憎恶的人,此刻要是自己能成为刘季林该多好,那样的话,就可以拥有足够多恶毒的词汇,全部无所顾忌地用到前面这个人身上。“妹妹?”陈朗似笑非笑的用征询的眼光看着止安。止安不置可否地偏了偏头,离开了陈朗的身上,对纪廷说:“怎么样呢,纪廷哥哥?”她从来没有这么叫过他,此刻她微微歪着头看他,巧笑倩兮,让纪廷有刹那的恍惚,这样的笑容,这样的称谓,是否是自己多少次曾经期待过的?“那么说你这个哥哥是特意到这里来关心妹妹的?”陈朗对着纪廷笑。纪廷态度依旧温和,声音却冰凉,“只怕陈副院长也会偶尔到这里散散步,顺利关心一下陈公子。”陈朗嗤笑,“拿我老爸我吓我?”然而神情里不是没有犹豫的。“你先回去吧,我要那支颜料记得要拿给我。”止安看着陈朗笑。既然她都这样说了,陈朗也没有坚持,“那好吧,到时我去找你。”走过纪廷身边的时候,他说了声“借过”,纪廷朝他微微一笑,身体却不动分毫,两个男孩擦身而过,肩膀撞得生疼。陈朗走远后,纪廷再没有说话,他站在原地,沉默地看着止安,他更想听她怎么说。止安却一把抓起自己先前扔在草地上的书包,塞到纪廷手里,“走吧。”她若无其事地拽了他一把,径自走在前头。纪廷把她的书包背在肩上,跟在她后面,走了一段,他说道:“止安,你不觉得你应该跟我说说刚才的事情吗?”她骤然止步转身,纪廷避之不及,两人迎面撞上,他怕她摔倒,伸手扶住她的腰,她很瘦,腰肢纤细地让他觉得自己可以一把环握,止安近距离地抬头直直看着他,那双眼睛让他战栗,他触电般弹回自己的手,背在身后。她还是贴近着他,带着挑衅的神情:“需要我描述细节吗?”他咬着自己的下唇,一只手紧紧背在身后,不准自己躲避她的眼睛,沉默了一会,他给出了一个连止安都感到意外的答案。他说:“嗯,需要!”她应该知道,他其实从小就是个受不了激的孩子,尤其是她激他。止安笑了,很多人爱她嘴角的似有还无的笑意,但纪廷喜欢她现在的笑容,像个无邪的孩子。“具体的细节就是……我问他借一支颜料,其实画画挺有意思的,以前我怎么就不知道呢。”她看着他说道。纪廷带点自嘲,“我又不是傻瓜,借颜料需要抱成那样吗?”“这样有什么不对?”她貌似认真地问。“你才几岁?你知道那些男生心里在想什么吗?”“可我喜欢有人抱着我,我需要有人爱我。”“很多人都爱你,但是不一定需要这种表达了形式。”纪廷苦口婆心。“谁,还有谁?”她一反常态地追问。“什么谁?”纪廷一时不解。止安扬起嘴角:“你说很多人爱我,很多人是谁,谁爱我?你说呀!”纪廷低下头,他可以感觉到她的呼吸,心中乱极了,有个答案呼之欲出,他背在身后的手心黏黏的,他动了一下,才知道自己攥得那么紧。他往后退了一步,跟她拉开几寸距离,“至少止怡爱你。”止安又开始微眯着眼睛,深深地打量他。他偏开头去。“别人爱你是一回事,女孩子,更要懂得自爱,很多事情你可以留到以后再做,比如说跟陈朗,他也不是不好,但是你年纪太小。”“废话!”她又上前一步。“可能你不在乎被顾伯伯他们知道,但是假如他们真的知道了,你不会比现在快活。”纪廷假装感觉不到她的靠近。“你想告诉他们什么?”“告诉他们我看到的事实,我不会添油加醋。”“是吗?”止安的语调诡异地扬起,然后他感觉自己背在身后的手被飞快地抓住,落在一处柔软的地方上,那里有温暖的起伏。她的动作太快,他的手甚至还保持着握拳的姿势,但是还是感觉到了她的心跳,或者那狂烈得要挣出着躯体的心跳声是源于他自己?扑通扑通……仿佛天地间只有这个节奏,那震动太过于强烈,以致后来他回想这电光火石般的刹那,只记得在一片空白之中,震耳欲聋的心跳,还有手心津津的汗湿。“别管我的事情,否则我也会告诉纪叔叔我这个事实,同样,我也不会添油加醋。”正文 第九章纪廷当然没有向任何人透露他“看到的事实”,止安成功地把那个午后变成了他的秘密,一个自己也不敢翻出来的秘密,只有午夜梦回的时候,他的手无力地张开,再空虚地回握,无限怅然,他怕自己总有一天连那片刻的温度都遗忘。就在这样的怅然中,纪廷结束了自己的高中生涯,他顶着这镇定无比的面孔走进高考的考场,老师都说他心理素质稳定,没有人知道这样的镇定下,他心乱如麻。他就像台考试的机器,那些题型和公式在记忆中本能一般,套进去,就写出来。完成试卷后的时间,他安静地坐在桌位上,眼睛看着试卷,可耳边只有那天的心跳声,她贴近他,固执地追问:“谁爱我,有谁爱我……”高考成绩出来之后,虽不如他父母预想中那么优异,但也过了当年重点线三十多分,他按父母所愿将G大列为自己的第一志愿,但是并没有填报物理系。招生办的主任亲自找到纪培文,商量是不是应该通过某种途径进行一下修正,纪培文犹豫了很久,还是说了句:“算了,由得他去吧。”然后他连续几晚都很难入睡,在床上长吁短叹,连妻子徐淑云也连带失眠,他不明白,儿子明明继承了自己在物理方面的天分,从小到大,这门课程都出奇优秀,也从来没有听他提起过不喜欢这个专业,可偏偏高考分数一出来,唯独物理这一门成绩刚过标准分,而他的志愿天马行空,却单单不填物理系。在招生办的人找到他之前,他其实也跟纪廷面对面地谈过,他问纪廷,是不是心里有什么想法,如果有的话可以对父母开诚布公地说出来,不要拿自己的前程当儿戏。纪廷只说自己什么想法都没有。纪培文又问,如果爸爸希望你念物理呢。他便回答说,如果他的志愿被修改了,那倒也无所谓,不过是复读罢了,明年他还得这么填。纪廷就是这样一个人,他不跟你争辩,尤其是长辈,如果你坚持,他只是拒绝配合。他性格中有一种柔而韧的东西,并不强势,但坚持起来也让人无可奈何。“学医?以前他不是说过最讨厌这样血腥的职业?你有没有听他提起过以后想从医?”纪培文问妻子。“从来没有。”徐淑云摇头,“唉,好在我们学校的医学院虽然比不上你们系,但是也不坏,别把孩子逼急。”事已至此,除了无奈应允,纪培文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就这样,纪廷成为G大医学院的新鲜人,从高中到大学,对于他来说区别只在于从附中的校区换到了医学院在东校区的两栋小楼。期间,止怡和止安也顺利地初中毕业,止安中考成绩不错,她报了五中,也顺利被录取了,可以预感离家住校的她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止怡则没有考好,她的分数距离附中高中部录取分数线还差了十来分,不过因为是教工子弟,升上高中也没有问题。大学开学之前,纪廷见过陈朗一次,那时他已经听说陈朗考上东部的一所重点院校,狭路相逢,两人还是简单地打了招呼。“恭喜你考上好的学校。”纪廷对他说。陈朗无所谓地笑笑:“我是不是也该恭喜你,高分考到G大,如愿地留在这里,倒也不错。”纪廷恍若未闻,在陈朗从他身边走过之即,才问道:“你去了那边,止安怎么说?”他知道,止安跟陈朗关系一直都相当亲密,两人经常背着画具走在一起。她说她需要人爱她,她当然会希望陈朗在她身边。“止安?”陈朗露出他招牌式的略带嘲讽的笑容,“我以为你会比我更清楚,她当然不会说什么,因为她谁都不需要。”在纪廷出神的时候,他又补充了一句:“也许你也不是特别的,纪廷哥哥。”陈朗离开了很久,纪廷还呆在原来的地方,他想起了止安小时候的恶作剧,她总是抢过别人最喜欢的玩具,然后弃之脑后,忘得一干二净。也许长大了之后的她也只是把玩具换了一种,别的都没有不同。他又怎么会是特别的,她只是喜欢这样的游戏,而他甚至都不是一个完美的游戏对象,所以她对他总是那样是不冷不热,就连她报了五中,他也是最后一个知道。他自问是一个特别普通的人,他的世界太苍白寡淡,永远也跟不上她的精彩,尽管如此,他还是不愿意做一个玩具。止安的世界里好像随着陈朗的离去便完全抹掉了这个人的存在,她身边随时都不缺人填补这个空白,但陈朗走了,她从他身上开始的一个喜好却延续了下来,信手涂鸦成了她最喜欢的一件事情。父母见她多了时间用在画画上,自然便少了闯祸的机会,当然求之不得,向来疼爱她的纪培文更是重金给她配齐了一整套画具画材。她上高一开始就住校,周末才回家,有时周末也不一定回来,如果回来必定背着她的那套装备,于是纪培文便跟老友商量,老让她这么自己信手地画也没个章法,难得她喜欢,不如正经在学校里请个艺术学院的讲师辅导一下。顾维桢跟汪帆商量了一番,也就同意了。他们托人找到了艺术系一个教现代美术的老教授,每个周末辅导止安一天,止安这一次也没有异议,每周都乖乖回来,她很少这样长久地专注于一件事情,连她的父母也终于相信她是真的喜欢画画。如此这番的辅导持续了将近一个多月,最后那名老教授无奈地找到了顾维桢,开口第一句话便是:“老顾,我看这个辅导没有必要继续下去了,令千金还是另请高明。”顾维桢虽有心理准备,然而还是吃了一惊,忙问缘故,原来这老教授坚持从理论教起,旨在让她打好基础,至少培养具有一定素养的审美意识,谁知一来二往,止安对他的那一套理论表现出极大的不屑,某次两人观点向左,老教授自然固执己见,她不耐之下张口便说:“你那套都是放屁!”老人家教授学生无数,何尝见过如此狂妄的学生,所以一怒之下当即自辞西席。话都说道这个份上,顾维桢也自觉没有颜面再作挽留,只得再三致歉,回去之后怒其不争地将止安狠狠斥责了一轮,止安毫无悔改之色,只冷笑道:“我说他那套是放屁,一句假话也没有,他说了那么多废话,反倒拿不出一件让我心服口服的作品。”顾维桢气得不行,直骂她小小年纪如此狷狂,简直不知天高地厚。她还是不怕死地一句话顶回来:“那老家伙未必年纪跟水平跟正比,满脑迂腐,一把年纪都是白活。”眼看顾维桢扬起的手就要落下,一直没有说话的止怡不理会妈妈的制止,硬是将止安拉开,然后对父亲说:“爸,我们不懂画,止安说的也未必就没有道理。”“画画是一回事,做人是一回事,我只是不希望她一个女孩子这么狂妄。”止怡的介入让气头上的顾维桢冷静了一点,扬起的手放了下来。听到止安犹自冷笑了一声,便指着小女儿的鼻子说道:“你给我滚回学校去,没事最好少让我见到你,也省的我生气。”止安返回学校的路上,止怡送她去搭公车。等车的时候,她对妹妹说:“你又何苦跟长辈硬碰硬,爸爸生气成这样,对你没有好处的。”止安望着公车将来的方向,良久,才说道:“我就是要让他那么生气。”正文 第十章当我们还是高中的时候,经常会憧憬大学的生活,那时候连老师都会这样鼓动学生:只要咬牙挺过了高三,就算熬出了头,大学里面什么好的没有。可纪廷觉得他的大学生涯并没有比高中时期轻松多少,一半是专业的缘故――学临床的医科生很少会有闲暇的时间,另一半则因为下意识地好好学习已经成为他的习惯,无需扬鞭自奋蹄。他很明白,大多数的优等生并非是比普通人聪明,而是他们比普通人花了更多的时间在学习上。他身边的同学中也不乏恋爱的,一生之中还有什么时间能像大学时候那样,有足够多的理由找个人相爱。所以刘季林也说:“不在寂寞中恋爱,就在寂寞中变态。”并且他一再强调,他属于前者,而纪廷很显然属于后者。刘季林的高考成绩属于惨不忍睹的那一种,几乎就创了附中高考分数的最低记录,也不知道他那无所不能的老爸动用了多少人脉,塞了多少人情,总算在G大政治系给他谋了个一席之地,选择这个系的原因不外乎政治学科还可以临时抱抱佛脚,实在不行在试卷论述题上胡诌一轮,老师一时糊涂偶尔也会误以为很有道理,总之被当掉的概率比理工科小得多,又不需要中文系学生的文采。刘季林性格疏朗豁达,又有几分小聪明,兼之家底丰厚,隔三岔五地纠集一般闲人,在校外的大排档大吃大喝一顿,海吹一轮,然后酒足饭饱,由他埋单走人,或者直接在他家承包的学校饭堂里吃得胡天胡地,所以在同学中也颇有一番人气,认识的人明里暗里称他“饭堂王子”,他听了,也一笑而过,大学的生活对于他来说,是什么都缺,只除了钱、时间和美女,因此他说混的如鱼得水也不为过,就连几个堪称校花一级的女同学,也先后阵亡于他糖衣炮弹的轰炸之下。不过,感情经历得多了,也就不上心了,用他的话说,爱情就从灵魂开始,到肉体结束。然而,他享受这样的生活。纪廷算是刘季林所有朋友中交情较深,但又最为奇特的一个,在刘季林看来,纪廷苦行僧一样苦读的生涯简直是非正常人的状态。刘季林去过医学院找他几次,回来后连称看了医学院的女生之后,差点以为恐龙重新统治人间,才理解了纪廷为什么读书读到心如死灰。于是他时常好说歹说地拉着纪廷去“体会正常的大学生活”,无非就是约一两个漂亮的女同学一起出来玩。其实在纪廷的本意里,他并非是一个刻意要过清教徒生活的人,只是有些东西他觉得可有可无,不一定要强求,又没自己特别渴望的,慢慢的,生活也就只剩下学业。有时候他也觉得自己不应该这样生活,也不是没有想过改变,所以偶尔他也会跟着刘季林一起去玩,跟那些漂亮的女生见面。大家坐在一起的时候,女生通常都对温文尔雅的纪廷很感兴趣,他不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然而不时也有女生说起过在医学院见到过一个挺有气质的男生。他的身上有一种柔和淡漠的书香气息,经常能在不知不觉间吸引初见的女生,几个人一起聊天的时候他通常都是个完美的倾听者,大家一起玩笑着,思绪却在抽离。在刘季林的怂恿下他也好几次单独跟印象比较好的女孩子一起吃饭看电影,他无懈可击的礼貌和笑容就像一张无形的网,不动声色地将满怀热切的对方隔在了外面,等到约会结束,他将女生送回宿舍,转过头,往往不记得刚才那张脸的样子。几次下来,刘季林大呼受不了,他总说,再这样下去就只能做和尚了,明明也没见过他受到什么刺激,怎么就能这么没有追求?纪廷只说没有合适的就不强求。有时刘季林也开玩笑护着自己的胸部对纪廷说:“老实讲,你不会是喜欢男人吧。”纪廷也总是笑,“很难说,不过像你这种姿色的不予考虑。”他并非对女孩子没有感觉,他自己知道。只是他怕再多的感觉都只是错觉,所以宁可忽略。在女孩子里边,他也有比较亲近一些的,比如说止怡。止怡上高三了,18岁的她在纪廷面前反倒没有了半大不小时候的别扭,虽然不会再像孩童时候那样朝夕相处,可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是没有别人可以替代的。止怡这个人,从小喜欢的东西就一直没有改变过,比如说她的金鱼,她养金鱼的技巧在附近这一带都小有名气,许多比较珍稀娇贵、难以存活的金鱼品种在她的细心呵护下都能生长得很好,有时甚至会有别的养鱼爱好者亲自登门向她请教一些窍门,汪帆经常笑她,长大了之后索性就以养鱼为生,那才是乐得其所。不过,她的金鱼她从来都坚持自己亲自照顾,宝贝得不得了,轻易不让人碰触喂食,除了纪廷。高三学习紧张后,她父母怕她成绩跟不上,有时便托了纪廷给她辅导一下,经常是纪廷在那里给她讲题,她却拉着他,跟他说她的小鱼宝宝,每一条都有自己的名字。纪廷觉得,有时学习这种东西也是要顺其自然的,没有人规定一个人必须成绩优异才能得到幸福,甚至很多人看得比天还重的高考也未必是一个学生惟一的出路。像止怡一样,她成绩从来就不是很好,高考也未必考上好的大学,但这都不影响她与世无争的快乐。他喜欢看止怡专注地看着金鱼时的样子,表情安详而温柔,明明是受命来辅导她功课的,可他往往不忍心让她强打精神听那些枯燥的解题步骤,宁愿跟她一起沉浸在鱼的那个无声世界里。几颗鱼食投下去,飘在水面,慢慢地晕开来,间或会有鱼窜起,神速地张嘴吞下,然后继续悠游,只余水心微荡的涟漪,止怡低着头,长长的头发垂了下来,随着她的呼吸,也在无声地摇曳,纪廷的心中也如同鱼儿游荡过的水面,缓缓涟漪。在发丝的阴影里,她的面容也有着柔美姣好轮廓,从他的角度,对着光线,有时还可以看到她剔透的皮肤上附着的细细的绒毛,要是这么专注地看着她,一直那么看着,纪廷会想,谁说她跟她一点也不像。自从惹得顾维桢大发雷霆那一次后,止安除了暑假,没事也很少回家,加上高三学习也比较紧张,她经常很久都不在家里露面一次,纪廷印象中,最长的一次是他三个月零十一天都没有见到过她。其实顾维桢的气早就消得差不多,那天指着她鼻子说让她别回来的话也是气头上的话而已,他只是恼怒止安打死不认错的态度。说来也是机缘巧合,止安跟艺术系的那个老教授刚闹翻不久,她的一幅正被老教授打算扔进垃圾桶的涂鸦被艺术系刚聘进来的年轻硕导一眼看中,觉得居然有点意思,又听说是作者原来是经贸系顾主任的千金,更加大感兴趣,于是主动找到顾维桢,要求看一下她的其他作品。这个颇有“慧眼”的年轻硕导就是谢静年,国内近几年在油画界新锐一派的领头任务,这次G大重金将他从厦门聘请过来,无非是希望借此壮大G大艺术系的声誉。谢静年不过三十出头,风华正茂,几组作品数次在国内外获专业大奖,颇受业内人士追捧,不过他为人跟大多数有成就的艺术家一样放荡不羁,顾维桢也耳闻过他私生活的靡烂,因此虽然这样的行家表示对止安的赞赏,但他对是否把女儿引荐给谢静年还是心存犹豫的。最后才是汪帆说了句:“你的女儿就算不跟着谢静年学艺,只怕也循规蹈矩不到哪里去,与其放任她在学校那边为所欲为,不如看看她的意思,就算人家肯收下她,她那个脾气也未必能好好地学下去。”于是顾维桢在止安高二的暑假正式将她带到了谢静年的面前,谁知谢静年跟止安一见之下,竟大有相见恨晚之势,两个同样狷介的人臭味相投,越谈越投机,从此止安就正式跟谢静年学画。顾维桢也想过要付给谢静年课酬,无奈谢静年只说自己从不缺那点钱,教止安也纯粹是处于个人喜欢,他跟止安并不师徒相称,人前人后都直呼姓名。止安师从谢静年之后,有了最好的老师的专业指导,技法自然与以前不可同日而语,谢静年果然对她异常喜爱,不但将所学倾囊相授,人前人后常说他现在带着的几个研究生都不如止安的灵气,还把止安称作他的“卡蜜尔”。正文 第十一章大家都以为,按照止安对画画的情有独钟,她必定会选择成为艺术生参加高考的专业试,没想到她并没有这样的打算,而是跟止怡一起参加了当年的普通高考。止怡问过她,既然喜欢,为什么不把这个当成自己未来的职业,止安只是半真半假地说,大多数画家都是死后才作品大卖,她受不了生前的潦倒。七月初的傍晚,纪廷从刘季林的家里走回学校,他想起之前答应过止怡,高考结束后要为她参谋一下填志愿的方向,于是在回家之前,先绕到了顾家。这个时候止怡跟顾伯伯夫妇一般都是在家的,可是纪廷在他们家门前敲了许久的门,也不见有回音,正纳闷着准备折返回家,才听到门里的动静。门开后,止安带着一身松节油的气息站在门口。她扶着门,微微侧着头打量他。“止安?”纪廷有些意外,“哦,我找止怡,她在家吧?”“她出去了。”止安说道。“那……”她打断他,“你问我爸妈是吧,他们跟止怡一起出去的,刚去没有多久,一时半会也不会回来,所以你也不用等他们。”“哦,这样呀。”纪廷点头,发现止安在用那种“还有什么事就快说”的眼神看着他,不由有些尴尬。他本来是要对她说,“那好,我明天再来。”可是说出口却成了“你是不是在画画,介意我看看吗?”止安的手从门上放了下来,勾了勾嘴角:“当然介意。”如愿地看到他稍显无奈的表情,她才笑了一声,“进来吧,不过没有什么好看的。”纪廷随她进了书房,画架上是一幅看上去完成得差不多的油画,止安没有过多的招呼他,专心在画布上润色。纪廷在她身后静静看了一会,画面的色调偏暗,看得出有广袤的海面和一只在半空中盘旋的大鸟,海水相当平静无澜,但天空中乌云阴沉,似乎有一种狂风暴雨即临的压抑感。“是海鸥吗?”他问。止安回头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除了海鸥,还会有什么鸟会在暴雨来临前还在海面盘旋?”他置疑道。止安的手没有停下来,“你有没有听过一种只能飞不能落地的鸟?”“嗯,是不是《阿飞正传》里张国荣说的,有一种没有脚的鸟,一开始飞就会飞到死才会落地。”他问。止安的动作顿了一下,“差不多吧,这是夜航鸟,只生活在海上,靠捕鱼为生,它比海鸥大得多,飞得更高,也更凶猛,通常出现在晚上或者暴风雨来临之前,叫声很凄厉,如果它们在黄昏出现,一般都意味着即将会有大的风暴,所以沿海一带的渔民都把它看做不祥之物,事实上,它选择在这种时候出现,也不过是为了轻易地捕食那些受惊的鱼而已。”纪廷不解,“这种鸟真的没有脚吗?还是真的停下来就会死?”“夜航鸟其实也有脚,不过由于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天上飞,所以双脚基本上都退化了,如果它们落地的话,行动会相当迟缓,很容易被渔民或者更凶猛的肉食动物捕食。”纪廷看着那只鸟的眼睛,仿佛从那里面看到了几分倔强而悲凉的意味,他甚至觉得这双眼睛有几分熟悉,他说,“如果有一个足够安全的岛屿,你说,当夜航鸟飞累的时候,会不会也想停栖下来。”这一次止安没有回答,她彻底停下手中的笔,转过身看着他,“永远不会有这样的岛屿。”“如果我说有呢?”他难得的固执。“即使有,它今天是岛屿,明天说不定就被淹没得只剩下海水,那里可能有长久栖息的地方。”纪廷看着她,在她转回去背对他的时候,他才说道:“当四周都是海水的时候,岛屿是孤独的,如果它不确定那只鸟会不会来栖息,等待又太过漫长,也唯有沉没下去。”“对,那是因为它一开始就知道,当它没有办法再等待的时候,它还可以藏到海水里,岛屿永远有一条退路,但是这只鸟没有。”说完这番话后,两人都是长久的沉默。最后是止安将手中的画笔朝调色盘的方向一扔,结束了这个奇怪的僵局,她将那幅即将完成的画从画架上取了下来,纪廷正觉得奇怪,就看见她双手一交错,然后画纸在她手上被撕裂成了两片,接着是四片。“你这是干什么。”他不由分说出手阻拦,哪里还来得及,“画得好好地干嘛要撕了?”止安侧身躲避着他的阻拦,将撕成碎片的画纸往脚边的纸篓一扔,笑着说道:“我画的东西,想撕就撕,你管不着。”他不理会她,心痛地在纸篓里搜寻那幅画的碎片,她拉了他一把,“别找了,让我看看你原先手里拿着的是什么。”纪廷向来温和的表情结了层霜,把刘季林硬塞给他的杂志和影碟统统塞到止安手里,一言不发地继续他的碎片收集。“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止安翻看着他塞过来的杂志,嗤笑道,然后再打开那个装着许多碟片的袋子,“哈哈,周星星全集,这个比较对我的胃口。别捡了,傻瓜,这幅本来就画得不好,走,跟我去看《大话西游》。”这时纪廷已经基本上将画的碎片全部整理了出来,他从止安手里要回一本杂志,然后把碎片全部夹在书页里,被止安拉着去到客厅。止安将那几张周星星全集单独抽了出来,看了看,说道:“好像是盗版碟哦,想不到你也会看这个。”纪廷坐在她家客厅的沙发上,这才想起刚才一怒之下塞给她的杂志里边,有不少是刘季林这家伙的“私人珍藏”,里边的内容相当不堪,他非要塞给他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说是“正常男性的教科书”,让他一定要拿回去好好揣摩,说不定还有惊喜。纪廷懒得跟他推来搡去,就照单全收地拿了回来。想到止安刚才翻看了一番杂志的内容,他不禁有几分羞惭,不知道她会怎么样想他。“这些都不是我的,是刘季林非要给我的。”说出这话他又后悔了,这种事情有什么好解释的,无非越描越黑罢了。好在止安的注意力也没放在他的话上,她按开了客厅的电视,将其中一张碟塞进了影碟机,然后重重地坐在他身边的沙发上。“为了应付那该死的高考,这段时间都快郁闷死了,正好笑一下,解解闷。”电视上,影碟的短暂片头过去之后,影片正式开始,一开始走出来的却不是周星星的孙大圣,而是出现在房间里的一对现代人装扮的男女,还操着一口听不懂的倭话。止安露出了惊愕的表情,“现代版的大话西游?”纪廷也莫名其妙,影片里那对男女进行了几秒钟的简单对话,然后边开始转战到房间里最为醒目的那张大床上,迅速地相互脱着对方的衣裳。纪廷目瞪口呆,他开始反应过来,意识到这肯定是刘季林偷梁换柱干的好事,原来这才是那家伙说的“惊喜”。他暗暗咬牙在心里咒骂了一声,立刻起身想要在她面前亡羊补牢地关闭上电视。止安却是幸灾乐祸地说了声:“啊哦!原来这就是你这个乖孩子平时的精神粮食。”她制止了他关电视的动作,抢下他手里的遥控器,笑得无比小人得志,“独乐乐不若众乐乐,就准你一个人拿回家偷偷看?”“这不是我的,是刘季林给我的,我不知道里边是这个,真的!”他憋红了一张脸,认真地解释,惹来止安更加不怀好意地笑。“你老实坐着别动,让我看看这放的都是什么,要不然我就连人带赃的拿去给纪叔叔看。”他无奈,局促无比地坐在沙发上,就算避开了电视屏幕,也避不开里面传来的越来越急促销魂的呻吟喘息声。止安没有再理他,专心地“观摩”着影片,他此刻也完全没有了语言,沉默的客厅里只剩下了电视里肉搏的画面和不断传来的淫声浪语。纪廷眼观鼻鼻观心,试图置身于那撩人的情境之外,然而那样细微而绵密的呻吟声却不放过他,无孔不入地钻入他的耳朵和他身上的每一个毛孔,越想屏心静气就越感觉到莫可名状的燥热。见止安没有再出声,他有意无意扫了一眼电视画面,那些身体器官的特写让他更感觉到面红心跳。他想,真是太不可思议了,他居然会在顾家的客厅看这样龌龊的东西,身边居然还有止安,他亲妹妹一样的女孩子,更让他鄙视自己的是,在这种情况下他竟然还会感觉到自己身体深处不受控制的战栗。他感觉到了她的呼吸声,她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在他脑海里无比放大,先前他都没有注意到,今天天气热,她穿一件白色的无袖T恤,露出了整个手臂和脖子到锁骨的一截肌肤,蜜色的皮肤光滑而具弹性,透着年轻娇嫩的光泽,下半身则是一条牛仔裤,包裹着她修长的腿……他觉得自己衣服都贴在了背后,黏得无比难受。真的不能再继续看下去了,他起身就要去按灭电源,止安眼明手快地将他身子往回一按,“急什么,挺有意思的,我还没有看完呢。”她的手不分轻重地按在他的大腿上,纪廷吸了口气,立刻跌坐回沙发,挥开了她的手。他稍显激烈的动作引来了止安的注意力,她的视线从屏幕上收了回来,看向他,然后慢慢地落在他身上某一个位置,惊讶地微眯着眼睛,露出了诡异的笑容。纪廷当然比她更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他在她的眼神下无地自容,宁可立刻就死去,这样的身体反应让他觉得自己跟禽兽没有区别。他再也管不了那么多,几步走到电视机前,用力地想要去关闭电视机,手伸出去后,几次都没有准确地落在电视右下方的电源小按钮上,心急如焚之下索性一把扯掉了后面的电源插座。止安端坐在沙发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的动作,“急了?这有什么,我又不是傻瓜,是男人都会有反应,这我知道。”纪廷不敢走近她,在离她最远的地方坐下,有意无意地拿过茶几上的一张报纸,摊开翻了翻,然后平放在膝盖以上,深呼吸了几下,才想起她刚才说的话。她话语里隐隐透露出来的意思让他感到不快,她说她知道,是男人都会有反应。一个十八岁的女孩子,究竟有什么还有什么途径可以得知这些,难道,曾经也有过别的男人有这样的反应落到她眼里?这样的认知让他心里犹如被一条毒蛇蜿蜒地爬过,留下黏滑巨毒的丑陋痕迹。止安不知道他的想法,她走到他的面前,用两根手指慢慢从他脚边拈起那张报纸,他一把抓住她的手。“你的报纸放反了。”她无比平静地指出。他却不理会这个,貌似淡淡地问道:“你怎么知道。”她笑了,“废话,我眼睛看到,明明标题在下面。”“我问你怎么知道是男人就会有反应,你见过多少个男人。”他惯来柔和的嗓音也有着微微的变调。“你管不着!”止安楞了一下,蛮横地说道。“一个好女孩就不应该在一个男人面前面不改色地看这种东西。”他面孔平静,却紧紧咬着牙根。她的手用力从他的钳制中挣脱出来,迎面就想给他一下,手刚到他面前又犹豫了,最后落在他脸上的时候只剩轻轻一拂。他顺势咬住她的手指:“告诉我,还有谁?”他说话的时候,将她纤细的手指微含在唇边,止安的手在他唇际微微颤抖,都说十指连心,那暧昧的潮湿就一直从她的指尖蔓延进她的心里。像是惩罚她的缄默,他的牙齿没有留情,重重给了她一下。止安吃痛,嘶地吸了口气,却没有抽回自己的手,只是偏着头,脸上是天真的魅惑:“纪廷,你凭什么问我这个?”她像是无心的一句话无情地浇灭纪廷本能的冲动,他轻轻松开咬住的牙,感觉到她指尖的撤离,刚才的一切如同一场梦,“就凭我关心你,你跟止怡一样,都是我的妹妹。”止安将还留着他牙印的手指无意识地蹭着自己的唇,笑得无比灿烂,她说:“你知道吗,纪廷,我看不起你。”正文 第十二章她说:“你知道吗,纪廷,我看不起你。”没有一个男人可以忍受这样的话语,纪廷也不例外。可他只是垂下眼睛,“止安,我是个无趣的人,我玩不起你的游戏。”止安冷笑,无比讥讽:“你既然玩不起,就干脆走远一点,又何必管我跟谁玩?别拿哥哥妹妹那套来唬我,我不是你妹妹,也不是止怡。”“刚才的事情我有错,可是,你……”“我怎么样,我想干嘛就干嘛,至少不会跟你一样虚伪。”她一把揪起他膝上的报纸,在手心揉成一团,“我最烦你这种人,明明心里想得不得了,还要装出一付道貌岸然的样子,一辈子都是这样,我都替你觉得累。”他看着她将报纸仍到一边,无比轻蔑地斜视着他,咬了咬牙,没有说话。止安见他依旧沉默,摇了摇头,半蹲在他膝前,双手置于他的膝上,无比认真的直视他的眼睛,“真的,纪廷,你到底累不累,你这样地压抑自己,从来没办法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到底是什么滋味?”他终于抬眼看着她,原本就白皙的脸上静得仿佛有玉色的光。她不肯放过他,把自己的一只手抵在他的胸口,“就算谁都说你是个乖孩子,说你是个正人君子又怎么样,你摸摸你自己心,问问它究竟在想什么?你连自己的欲望都不敢承认,这样算什么男人?”他沉默地咬着自己的下唇,胸口在自己和她的手下重重起伏。她却笑了,“难怪刘季林非要给你看这个,你的好朋友都可怜你,你到底是不想,不敢,还是……不行?”他的意志是一根柔韧透明的游丝,他将它无限拉伸,让它可以覆盖着自己,为他抵抗那承受不了的诱惑,却忘了当它拉伸到及至的时候,就会变得薄且脆弱,她轻轻一戳,便碎于无形。止安看着他瞳孔的颜色在加深,知道自己总算成功地刺激到他,于是笑笑,心满意足地起身。她还没有完全站起来,就被他大力地一把拽了回来,跌坐在他的腿上,然后嘴唇感到强烈的疼痛,她双手托住他的脸,头努力后仰,成功地将自己从他的唇上撤离了片刻,喘息着舔了一下嘴角的血腥味,然后报复似地咬了回去。纪廷任她象只小兽一样在他腿上厮磨扭动,一只手插入她的短发里,另一只手搜寻着他曾经体会过的温暖和柔软,那里有困扰了他多年的秘密。嘴唇却脱离了她,重重地停留在她的锁骨周围,啃咬吸吮着,毫不留情,直到看到她微微皱起了眉,才贴着她的肌肤,喃喃地说道:“我说过,我最怕别人激我,尤其是你。”止安模仿着他的动作,将他带给她的疼痛全部交还给他。两人纠缠在小小的单人沙发上,最初不顾一切的撕咬慢慢地缓和了下来,变成了充满情欲味道的探寻,止安还是保持跨坐在他身上的姿势,上衣却被他推到了胸口的上方,在最后那一刻,纪廷心想,他什么都不管了,豁出去了也好,只要有她,他只想要她。他贴着她的脸说,“止安,你是我命里的魔星。”她吃吃地笑,被他稳住不安分的身体,就在他挺身进入前的那一刻,她双手用力一推,将自己从他身上挣脱下来,一边往下拉着自己的衣服,一边看着双眼迷朦无助,尤未从欲望从抽离出来的他,笑着说到:“你不是说,我就象你的妹妹吗,原来你就是这样关心你的妹妹,纪廷哥哥。”很长的时间里,纪廷都只是怔怔地看着止安,像在半梦半醒的边缘,茫然而无措,直到他眼里的雾气散去,他才沉默着起身,背对她整理着自己身上的衣物,直到开门离去,从头到尾他一言不发。他离开后,止安一直坐在空的了画架前,大半个小时后,顾维桢和止怡回到了家。止怡一回家就跑到书房,搬张凳子坐到止安的身边,“咦,我出去时看到的那幅画呢?”她问。止安漫不经心地玩着画笔,“不满意,撕了,扔了。”“怎么扔了?”止怡睁大眼睛,“多漂亮呀,我还指望你把它当作今年的生日礼物送给我呢,我也给你准备了礼物,打算明天晚上再给你。”止安这才想起,明天是她们姐妹的生日,每年这个时候都正逢暑假,爸妈都是要为她们庆祝的。“不要紧,那幅画不适合你,改天我再给你画幅更好的,给你补上。”她对止怡说。“刚才你一个人坐在这里干嘛?”止安笑了笑,“没干嘛。对了,刚才不是说给你联系一下投档的事情吗,怎么样了?”“我也不知道,唉,都怪我不争气,成绩不好,才要爸爸妈妈那么操心,早知道就应该多下点工夫了。”止怡微噘着唇说。“你也下了工夫,不过就是不知道用在哪里,原本他们不是给还让那个谁给你辅导来着,哪知道越辅导就成绩就越退步,看来是找错了人。”止安笑着道。止怡轻轻捶了捶妹妹的肩膀,“你也笑我……”她托着腮微微出神:“其实爸爸妈妈不需要为我的前程操那么多心,我这人没什么志向,就想简简单单地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生活,就像鱼活在水里,只要有水就足够了。”止安半开玩笑,“要知道,如果水干涸了,鱼是会死的。”看着止怡单纯的眼睛里因为她的话笼上了一丝轻愁,她又笑到:“真傻,水又怎么会干涸呢?”止怡不知道想什么出神,隔了一会,她才幽幽地说到:“止安,明天我们就18岁了,我……我告诉你一个秘密。”见止安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她有点委屈,“怎么,你不想听我的秘密?”止安把画具一一收好,说:“你只有一个秘密,而且从来就不是秘密。”止怡的脸红了,“你说……他怎么样?”“我哪知道他怎么样,这个问题你问自己最清楚。”止安失笑。止怡洁白的牙齿轻咬着自己的唇,这个小动作在止安看来如此的眼熟,然后她听见止怡说:“我觉得,他什么都好,聪明、懂事、温柔、理性,再也没有人比他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