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尉走了。 刘副政委脸色难看了,一言不发。 站长又不知找个什么话题能吸引首长的兴趣。场面冷场了,十分尴尬。幸好此时,刘副政委的手机响了。 刘副政委一看是陌生电话,不想接,但对方顽强地打过来,刘副政委还是按了一下接通键,说:“哪一位?”对方说:“是刘老板吗?”刘副政委说:“我是。你是哪一位?”对方说:“你那里有没有小妹?我们四个人,一人要一个。”刘副政委气得吐血,知道又是骚扰电话了,狠狠地挂了。不久,电话又响了,还是刚才那个号码,刘副政委恶狠狠地说:“他妈的。你们再打过来,我就要报警了。”对方说:“你当老板怎么这样凶呢?到底做不做生意?”刘副政委说:“做你妈的头!”挂了电话。站长在旁边听得云里雾里,不知怎么回事,难道刘副政委还做皮条生意? 刘副政委说:“他妈的。这段时间总是有骚扰电话打进来,有问要做假证的,有问回收药品的,有拉皮条的。我的电话可能被串联了,被不法分子在街头打了小广告。” 站长说:“以前有没有这个现象?” 刘副政委说:“这个号码用了六七年了,是手机入户最早的,以前从来没有骚扰电话。就是近段时间,不知怎么回事。” 列兵进来给刘副政委水杯加水,看到刘副政委不高兴又无奈的脸,偷偷地乐了,情绪一下子好了。列兵笑逐颜开地走出了会议室,在门口,碰到中尉,中尉说:“你刚才还那么生气,现在怎么这么高兴了?”列兵说:“包袱甩了呗。”中尉说:“他妈妈的,你还把我当包袱?踢死你。”列兵说:“你不要踢我了,他正在等着你呢。”中尉说:“别说他了,我都快烦死了。”列兵笑着说:“有些人比你更烦呢?”中尉说:“是吗,还有谁呀?”列兵说:“你进去就知道了。”列兵走了。中尉进了会议室。 刘副政委的电话又响了,一看又是一个陌生电话,刘副政委把电话按掉,对方又打了过来,刘副政委又按掉。来回几次后,刘副政委接了,对方一开口便嚷道说:“你这杂种,我老婆在不在你那里?是不是你逼我老婆……”刘副政委二话没说挂了电话,脸气得异常难看。站长和中尉也紧张了。 又没多久,刘副政委的电话又响了,一看又是一个陌生电话,刘副政委把电话按掉,对方又打了过来,刘副政委又按掉,来回几次后,一个熟悉的电话号码打了过来,刘副政委立即站了起来接听,很谨慎地大声说:“首长好!……到!……我是!啊?不接您电话?我刘荣吃了豹子胆也不敢呀。首长,您误会了,您误会了!啊呀,别说了……是。是。是。好。好。我马上过来。”刘副政委挂了电话,匆匆地说:“对不起,今天中午不在这吃饭了。北京有首长过来。” 刘副政委开车一溜烟走了。 (23) 无论头上是怎样的天空,我准备承受任何风暴。 ——拜伦第32节 春江水暖鸭先知。地方风平浪静,一切如常,部队却突然紧张起来,进入了战备状态。战备等级越级转换,不断升级!所有人员从严控制外出,已外出的官兵在48小时内必须全部召回归队。通信站的武器装备进行了清点、保养和补充,战备车辆启封加油,通信设备进行了沟通联络,给养物资直接由总站下发补充,通信站的官兵各就各位,进入了战斗准备状态。一向欢歌笑语的营区,一下子变得静悄悄的,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氛围。官兵们不敢喘大气,默默地做手头的工作,平时最爱叽叽喳喳的女兵们也不闹了,心事重重地保持了沉默,这个时候,一根针掉在地上发出的声音,大家都能听得见。营区的外面,大街小巷,人们照常悠闲地散步,悠闲地上下班。咖啡厅里,多情的青年男女依偎着,情意缠绵,时不时相互热吻。电影院里,正在放映张艺谋的《十面埋伏》。肯德基餐厅里,小孩子们在父母的陪同下欢乐地吃炸鸡腿,喝可乐。与通信站仅一墙之隔,却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中尉和站长已经全副武装,手枪、指北针等家伙都背在了身上,沉甸甸的钢盔也戴在头上,一丝不苟。此时,文书还在老家休假,通信员按站长的命令去邮局连发了两封加急电报,要求文书在48小时内必须归队。否则,军法处置!通信站出现了从所未有的紧张,但所有的准备工作又非常有序。这一次战备转换无论从哪一个角度都不再像以往的例行演练。 列兵接总站电话通知,要求去卫生队请领战备药材。列兵坐通信站的小货车十万火急地赶到卫生队,马不停蹄地直奔药房,发放药品的老士官慷慨地给了列兵几大包,沉甸甸的,全是一些治疗创伤性的药品。列兵奇怪了,卫生队还从来没有这么大方过,这是破天荒第一次,以前来请领,总是推三推四,要么说没有,要么说不能下发到基层卫生所,多要一点药品回去,好像要了他们的命,总是舍不得给。这一次却如此慷慨,列兵便说:“卫生队这一次这么大方,太阳真是要从西边出来了。”发放药品的老士官说:“傻新兵蛋,这一次要打仗了。”列兵好奇地说:“是真的吗?”老士官说:“不是真的,你还想拿这么多药品回去呀?门都没有。你好好干吧。祝你好运!”列兵听了半信半疑,部队的媒体也好,地方的媒体也好,没有报道哪儿发生重大事件。列兵特别查阅了最近的《参考消息》,台湾当局没有挑衅一个中国的底线。 列兵把药品装上车,一路狂奔回到了通信站。 文书回来了。文书明显瘦了一圈,眼圈发黑,看样子日夜兼程赶车没有休息好。列兵见到文书后,第一句话便问:“你一路上听到什么风声了没有?” 文书说:“没有啊。地方上风平浪静。”文书回来后,看到了司令部下发的作战文书,这是一次军区组织的战备演练,标准要求特别高,部队准备外出海训,并不是真的有什么作战任务。 列兵说:“卫生队的老士官说,要打仗了。”列兵说完,刚好通信员进来了,他也正在纳闷,到底是演练还是真的去执行作战任务。他当兵几年了,还是第一次这样扎实地搞战备演练,看样子是要真打仗了。中尉不是经常说吗?反“台独”军事斗争,是真打真准备,真准备了,真不打;真不准备,就真打。局势是严峻的,也是变化无常的。通信员不无担忧地说:“到底是不是真的要去打仗了?” 文书见这两个家伙都不知道实情,又如此关注,便想要顺势“导调”他们一下了,把赵本山的拐杖卖给他们。这两个家伙经常整自己,这一回也要整一整他们了,以牙还牙,一想到这里,文书在内心里笑了笑,装作很严肃很沉重的样子说:“看样子是真的。作战文书,我看到了。内部的番号都是用真番号,不像以前演练,总是红军第X通信站,用一个虚拟的代号。” 列兵和通信员惊奇了。他们知道文书可以看得到作战文书,那是他工作的一部分,既然他看到了,那就是真的了。不然,站长也不会穿戴这么整齐,戴着沉甸甸的钢盔走来走去。 列兵说:“去哪里呢?” 文书说:“这些东西可不能跟你们讲了。是机密。” 通信员说:“文书,你别装神秘了,我们又不是外人,你就告诉我们吧。凭我们多年的兄弟情谊,你也应该告诉我们,对不对?” 列兵也说:“文书,你说吧,让我们知道了,也有一个心理准备。” 文书说:“秘密守则十不准,知不知道?不该说的秘密不说。不该问的秘密不问。” 通信员说:“你就讲一点吧,这一次去哪个方向?我们保障哪一个部队?” 文书说:“什么叫一点呀,你不是明明问了两个问题了吗?” 通信员不好意思地说:“就这两个问题,好不好?” 文书说:“我告诉一个吧。” “好。”列兵和通信员异口同声地说。 文书十分谨慎地说:“那你们不要跟其他战士讲呀,能不能保证?” “能。”列兵和通信员又异口同声地说。 文书说:“保障两栖机步师。” 通信员叫了起来:“是吗?那麻烦了。我就知道保障两栖机步师,他们是第一梯队。那也就是说我们也是第一梯队?麻烦了。” 列兵说:“麻烦什么?非常好!我们是第一批上战场的勇士,首发出场!多么好啊,世界杯的球员多么希望首发出场!” 通信员说:“打仗又不是踢球,第一波次上场就是当替死鬼,在前面当炮灰。” 文书严肃地说:“通信员,你怎么是这个觉悟呢?当兵打仗天经地义,军人就是为战争而存在的。军人没有和平时期,只有战争时期和准备战争时期……” 通信员说:“不要猪鼻子里插葱——装象了,这句话是《DA师》里的一句台词。” 文书生气地说:“谁说我装象了?!现代高科技战争哪里还有前方后方之分呀。打头阵的部队面临的压力不一定是最大的。” 列兵说:“打仗好呀,要么生,要么死,充满无限可能。我就喜欢打仗。” 通信员说:“命都没有了,还有什么可能?” 文书说:“你也不要这么悲观。打仗,你一定会死吗?” 列兵说:“打仗通常是越怕死的人,死得越快。美国麦克阿瑟将军说过,‘只有不怕死的人,才配活着’。” 通信员不无紧张地说:“老实说,真的打仗了,我有些怕。我爸爸要我来部队锻炼的,捞一点政治资本。”通信员想起了在家时镇长对他的教导。 列兵说:“通信员,你怕什么?打仗又不是你一个人上去,这么多战友一起往前冲,为祖国的利益而战,不死就是英雄,死了就是烈士。不死,有什么好担心的呢,歌照唱,舞照跳,酒照喝;死了,什么感觉都没有了,更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文书说:“就是嘛,我觉得卫生员说的对。指导员经常给我们上职能教育课,当兵打仗是军人的天职。我看教育对你的效果不明显,作用不大。” 通信员说:“那些都是骗人的。嘴上讲一讲,谁不会呀。领导的话靠得住,不如相信母猪会爬树!命只有一条。我才不会干那样的傻事,当那样的傻瓜。” 文书不高兴了,严肃地说:“通信员!你给我站好。” 通信员马上站好。 文书说:“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如果你再发布这样的消极言论!动摇军心!我要向站长指导员报告了!首先对你实行行政看管!等待军法处置!你不要动摇了我们必胜的信心!” 列兵一看文书的表情,他是认真的,便说:“通信员,打仗其实谁都有些怕,尤其是现在,战斗没有打响之前。但我们一定要有必胜的信念!站起来是高山,躺下去是大地。胜利永远属于我们正义之师。其实我也有一点点害怕,但我见文书这么镇静,我胆子也大多了。文书毕竟是老同志,是我们学习的榜样。西点军校二十二条军规里就有一条:要以上司为榜样。” 文书听了,挺了挺胸,有些自豪。 通信员说:“我真的有些怕。” 列兵说:“也不要怕。怕也没用。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不渴望战斗,但我不害怕战斗。要来的总会来,要走的总会走。真正的军人就应该经得起生与死的考验,接受血与火的洗礼。” 文书说:“求战心切是好事。这一次真的打仗,你们最好写请战书。我们一起理光头,以示我们坚定的决心。我们虽然不是一线作战部队,但我们的士气不能比他们低呀。”文书看到列兵和通信员头上的头发,突然打起了它们的主意。 列兵说:“好。1979年对越自卫还击战中,很多上战场的官兵都理了光头。” 通信员说:“你们写,我也写,你们理,我也理。” 文书说:“那好。我们先理头发吧。” 列兵和通信员点了点头。 文书特别积极,马上找来了理发工具,说:“我先理,你们谁帮我理?”通信员和列兵相互看了看,通信员说:“我来。” 文书坐了下去,做出一副准备理发的样子,然后又突然站了起来,似乎想起什么了,说:“通信员,你先理,你理完后去写请战书,你文笔好,写好后借我们参考。我们都要写一份高质量的请战书才行,惊天地,泣鬼神。” 列兵说:“那也是。我们要充分利用好时间。” 通信员把理发剪交给了文书,他坐了下去,文书用理发围巾围住了通信员的脖子,迫不及待地开始作业。三下五除二,通信员的头发全落在了地上,他的头光光的,像一个灯泡。 文书嘴角含着一丝邪恶的笑。 列兵找了一面破旧的团旗,撕成了几条带子,采用了三条,并在带子上用毛笔写下“敢死队”。通信员理完发后,列兵就送了一条红带给他,要他系在额头上。通信员照着做了,样子挺吓人的。文书大笑,连声说:“有那么一点味道了,有那么一点味道了。”列兵说:“酷呆了!”并竖起了大拇指。 文书准备将列兵也理个光头,通信员好心地说:“文书,你的头发我帮你理吧,卫生员不会理发,不要弄伤你的头皮了。” 文书笑着说:“卫生员先理,让卫生员先理。” 通信员说:“你先理呗,帮你理完后,我就写请战书去了。先理后理,都一样,反正是理。” 文书说:“那完全不一样。卫生员先理。”第33节 通信员发觉有些不对劲了。列兵对文书的态度也表示了怀疑。他不愿意抢在文书前面理发了。 文书笑着说:“卫生员先理发吧。我的头发还是要留着,下个月要拍结婚照呢。阿娇已经预订了一家婚纱摄影楼。” 通信员说:“战争什么时候结束,鬼知道,你还想拍结婚照?” 列兵说:“对呀,战争会进行多久,谁知道。不过,文书保持乐观的态度值得肯定。” 文书说:“战争什么时候结束,我真的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一次我们要去汕头海训。” 通信员叫了起来:“不是要去打仗吗!是去海训?真的吗?” 列兵难以置信地说:“按你的意思是说,这只是一次战备演练了,是不是?” 文书说:“对。” 列兵说:“不打仗,太令人失望了!无限可能就只变成一个可能了,继续平平安安过日子!” 通信员大叫:“他妈的,那你快把我的头发捡起来,恢复原状。” 文书扮了一个鬼脸,就跑了,通信员追着文书要找他麻烦,你追我赶,通信站一下子又热闹了,有了欢笑声。 站长发现了,厉声叫住文书和通信员,狠狠地批评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们竟然嬉笑打闹!战备演练一点敌情观念都没有!你以为是做游戏呀?简直就是放肆,乱套了!”站长训了一顿后,发现通信员的脑袋没毛了,又吼道:“通信员,你怎么理光头呢?是劳改犯是不是?他妈的,关键时刻就知道出洋相!当兵的,不允许理光头,你还不知道?你们两个给我滚,滚回去!” 挨了批评的两个士官垂头丧气,低头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通信站又进入了人为的紧张氛围之中,大家全副武装戴着钢盔走来走去,继续准备战备物资,检修车辆电台,等待上级开进的命令。 几台军用吉普车开了进来,下来八九个军官,他们胸前都挂着一块牌子,是此次战备演练的导调员。他们在站长和中尉的陪同下,查看了软件,如战备方案等一大叠资料,又检查了硬件,如车辆的检修情况和各种战备物资的数量质量情况,从各个方面检查了通信站的战备演练情况,只见为首的一个上校军官不停地点头,表示肯定。站长和中尉的脸色渐渐笑逐颜开。 上校军官来到站部会议室的时候,无意中看到列兵制做的红飘带,上面写着“敢死队”几个字,十分感兴趣地问:“你们还搞了这个东西?”说着拿起一条红飘带,摘下自己的帽子,系在额头上。 中尉说:“我们没有安排。战士们自己搞的。” 上校十分高兴地说:“不错,不错,你们通信站真打真准备的氛围很浓,战士的思想觉悟高,参战意识强。”旁边的一个参谋认真地记了一笔。中尉和站长相互看了一眼,会心地笑了,领导对这次演练十分满意。 上校看见旁边站着一个战士,手里也有一根红飘带,又是光头脑袋,便饶有兴趣地问:“你怎么理光头呢?” 中尉连忙解释说:“这是我们的通信员,姓赵。” 上校点了点头,又问:“怎么理光头?” 站长正要自我检讨,赔礼道歉,通信员立正大声回答:“是,我回答,我是敢死队成员,理光头以示义无反顾、奋勇当先、奋不顾身的决心。回答完毕。” 上校说:“你不怕死吗?” 通信员回答:“我不怕死!美国麦克阿瑟将军说过‘只有不怕死的人,才配活着’!我们反‘台独’军事斗争,是正义战争,人民战争,为祖国的利益而战,虽死犹荣!” 上校赞赏地点了点头,又问:“如果真的打仗,你有没有畏惧心理?” 通信员大声回答:“是,我回答:我有畏惧心理!但我可以克服!我知道祖国的利益高于一切!我只担心不能为国家做更多的事情!打仗有什么好畏惧的呢,打仗对一个参战的人来说只会有两种可能的结果,第一种是死,另一种是不死。不死有什么好担心的呢,歌照唱,舞照跳,酒照喝;死了,什么感觉都没有了,更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所以打仗对我们来说,根本用不着畏惧!不死就是英雄,死了就是烈士!” 军官们情不自禁地鼓掌。站长和中尉也跟着鼓起了掌。 上校更高兴了,赞许道:“你们通信站有这样的好士兵,是你们通信站的骄傲!我们军队有这样的好士兵,是我们军队的骄傲!你叫什么名字?” 通信员大声回答:“是!我回答,我叫赵朝荣!回答完毕。”旁边的参谋又把通信员的名字记了下来。 上校说:“小赵,不错,好好干!” 上校转头向站长和中尉说:“站长,指导员,你们的演练不错,在战斗精神的准备上,比别的单位更胜一筹!” 大家又鼓起了掌。 (24) 世事如今腊酒酿,交情自古春云薄。 ——苏轼 战备演练取得非常成功!总站下发了表彰通令。 站长高兴得像二娃子的妈一样,笑得合不拢嘴。部队马上要外出海训,站长的妻子也来队了,这时,她的肚子已微微突起,看得出来,她怀孕了!她的两手总是有意无意地摸一摸肚子,仿佛向别人宣示她终于要做母亲了,终于要升级做长辈了,女人的脸上总挂着幸福的笑容。站长明白,这个小家伙来得不容易,是上天久经考验后,赐给他这一辈子最好最珍贵的礼物,更是乐不可支,他把老婆当成了“国宝”、“一级保护动物”,什么活也不让她干了,什么事也不让她做了,生怕她感冒着凉,生怕她有什么闪失,总是要她坐着躺着休息或者小心翼翼地散步。从妻子此次来队后,站长对她关怀无微不至,没事的时候,陪着她,手牵着手散步,一时变得无限温柔。妻子十分感动,觉得又回到了恋爱时代。站长有时还不注意场合,当众蹲下来,把头贴在她的肚子上,静静地听肚子里的声音,幸福得不可言喻。 战备演练受到了总站的通报表彰,中尉的心情也格外的好。她当指导员才半年就接受了一次这么大的行动检阅,结果表明,她的工作十分出色。各级领导对她的评价不错。中尉没有不高兴的理由。总站机关正考虑要她准备一个现场会,如何培养强化官兵的战斗精神,届时组织全总站的干部来现场观摩。中尉委婉地拒绝了。 站长十分地不理解,甚至有些生气,他说:“领导机关给我们现场会的任务,是看得起我们,给我们表现机会,多少单位做梦都想要这样的好差事呀。” 中尉说:“关键是我们的经验不成熟,还没到推广的时候。” 站长说:“这有什么呢?不要紧,领导让我们搞,我们就搞。等到经验成熟了,可能就没这个机会了。” 中尉说:“那没什么。不搞也可以。我才不喜欢出名挂号呢。我的理念是高标准做事,低调做人。” 站长说:“老子知道。但站在单位建设的角度来说,有些名是必须出的。工作要让别人知道,开现场会是最好的形式和机会。” 中尉说:“通信员理光头是闹着玩的,你清楚吧?事实并非他自己所说的那样,求战心切,能为祖国的利益不顾一切。” 站长说:“通信员能说会道,是机灵鬼。他经常写报道,肯定知道领导乐意听什么,所以他就讲什么。” 中尉说:“通信员的言行举止不是我们教育取得的效果。而是他们几个战士开玩笑,歪打正着。我们不能忽视这个事实做假吧。” 站长说:“话也不能这么说!我们所有的工作都是为了领导。领导肯定了,就是真的。上次汕头通信站搞了一个什么狗屁现场会,全是一些老掉牙的东西,过时了的东西,但领导喜欢呀,结果现场会一完,两个主官双双提拔!” 中尉说:“其实我早段时间,准确地说,我从过来当指导员开始,就开始研究这方面的东西,说没有一点经验呢,也是假的,但我们的经验还不成熟,还不能推广,我们比别的单位可能起步早,但现在就拿出来给人家看,给人家学,就是对人家不负责任的表现,也是对自己不负责任。” 站长生气地说:“不说了!你怎么就是这副死脑筋?我们所有的工作是要让领导满意的,领导满意了,不是也是,领导不满意,是也不是!这个厉害关系你还不清楚?” 中尉也不高兴了,便说:“你要是喜欢开现场会,你自己开去,你去找领导要回来。”说完两只眼睛瞪着站长。 站长笑一笑,知道自己说话过火了,过急了,便说:“嘿嘿。嘿嘿。对不起,好,好,我们不说这个话题了。” 中尉说:“不要急,我们的经验一旦成熟,就推广出去。好不好?你知道,我这个人不喜欢争彩头。” 站长说:“知道、知道。有些东西也不是争彩头的问题,要是个人的荣誉老子也不争,但单位的荣誉,我们一定要争。” 中尉点了点头说:“我知道。大家都是为了单位建设。” 站长大笑说:“不说了。领导已经非常肯定我们的战备演练。我们要举行一个小聚会,小加菜,小总结,给全站官兵鼓鼓气,再接再厉,把下一步的工作干好,年底争取评个先进通信站!” 中尉笑着说:“好的。我同意你意见。”第34节 站长叫来列兵和通信员,叫他们一人扛一个铁锹跟他走,列兵和通信员不知要去干什么,只好在站长的屁股后面紧紧地跟着。站长径直往副业地里走,列兵和通信员心里纳闷,去副业地里干活吗,用得着站长亲自带队?他们相互看了一眼,不知站长要干什么。 站长走过副业地,又向对面的一棵榕树走去,然后围着榕树走了一圈,来回走了几步,仿佛在丈量什么,然后脚在地上点了点,画了一个小圈,对列兵和通信员说:“就在这里,你们给老子挖。” 通信员问:“挖什么呀?” 站长笑着说:“好东西。你们给老子挖,轻轻的,不要太用力,不要伤着它了,伤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列兵说:“站长,你能不能告诉我们这里埋了什么东西?” 站长说:“等一会儿,你们就知道了,这可是宝贝!宝贝啊!”站长笑了起来。 通信员说:“什么宝贝?”站长越不亮出底牌,列兵和通信员越好奇,兴趣大增。 站长说:“不要问。等一会儿自然就知道了。”站长从通信员手里拿过铁锹轻轻地画出了一个小圈子,然后亲自动手开始铲土,刨土,小心翼翼的。列兵在旁边辅助配合。 挖了一大堆土,不久,露出了一个灰色的坛子,列兵和通信员惊叫起来,更想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了,到底是什么宝贝。站长开心地笑了起来。 站长说:“这是酒!六年以前埋在这里的。今天是好日子,我们好好喝一杯庆祝。” 通信员说:“六年以前?这酒好喝,肯定是特香特醇!” 列兵说:“埋藏了这么久呀!六年以前,那时你在当什么?”列兵一边说话,一边小心翼翼地刨去坛子周边的泥土。 站长说:“老子刚刚提干回来,当排长。六年时间,不算久。还有些埋藏几十年的呢。江苏浙江一带,有些人家生了一个女儿,从生下来后,就埋藏几坛酒,要等到女儿出嫁的那一天,才挖出来喝呢,名叫‘女儿红’。那酒才真的可口!” 站长又说:“当然,也不要小瞧了老子这坛酒,老子这坛酒里还泡了好东西呢!”站长累了,站起来伸了伸腰,通信员接过站长的铁锹,开始铲周边的泥土,好奇地问:“什么好东西?” 站长说:“这就不能告诉你们了,你们只管喝一小杯就可以了。老子告诉你们,你们可不能拼命喝哟。老子就这么一坛酒,喝了就没有了。” 通信员说:“我不相信,你肯定在其他地方还埋藏了别的。” 站长笑一笑得意地说:“其他地方呢,是埋了几坛,但都没有这一坛酒好啊。老子可以骄傲地告诉你们,通信站这个营院里,老子埋藏了二十多坛酒。” 列兵说:“是不是其他地方埋藏的时间没有这一坛酒时间长?” 站长说:“不是。有几坛酒时间还长一些呢。老子当新兵的时候,就从家里带来了一坛酒,那时战士不允许喝酒,老子就把它埋藏起来了,说等老子将来当干部了,再喝。后来真的当干部了,但老子还是舍不得挖出来喝,现在屈指算来,有十一年了呢。” 通信员说:“那坛酒,肯定好喝。” 站长自豪地说:“那还用说嘛。当然好喝。” 列兵说:“那你为什么不取出那一坛酒呢?” 站长说:“这你就不知道了。那一坛酒没有我们现在挖的这一坛酒好。” 通信员不解了,问:“为什么呢?” 站长说:“为什么?因为那一坛酒里面没有泡什么东西,这一坛酒可不一样了。” 通信员说:“这一坛酒泡了什么东西呢?” 站长说:“老子说过了,这可不能告诉你们这些小子。” 列兵说:“是蛇,是不是?” 站长说:“不是。” 通信员说:“是蛤蚧,是不是?” 站长说:“不是、不是。” 列兵说:“是蜈蚣,是不是?” 站长说:“不是。” 通信员说:“是黑蚂蚁,是不是?” 站长说:“你们猜测不到的,你们也不要猜测了。蛇、蛤蚧、蜈蚣、黑蚂蚁,这些算什么呢?老子的这个东西比它们珍贵多了。” 列兵说:“那到底是什么呢?” 站长说:“老子说过了,这不能告诉你们。说出来要犯法的。国家一级保护动物。” 列兵和通信员相互对视了一下,既然是机密,也不愿再问下去了,帮站长小心翼翼地把坛子挖了出来。 站长亲自抱着坛子,像抱着一个无价之宝似的,高兴地回了通信站。他吩咐司务长,晚上备几个好菜,通信站全体加菜,经费由家底费里面开支,好好庆贺一番。司务长立即执行命令。小货车一溜烟跑了,上街购物去了。 晚餐。饭堂里。站长抱着他的酒坛子过来了,站长的妻子也过来了。中尉满脸笑容。大家就座后,站长叫来了文书、通信员和列兵,要他们三个人和干部们一起坐。其他桌子上摆放的都是啤酒和可乐。 站长说:“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我们的战备演练非常成功,首长给予了我们高度肯定。我们要好好喝一杯。我们要保持好这种良好的发展势头,大家再接再厉,年底争取取得更好的成绩,向组织汇报,向上级汇报。争取被评为先进通信站。大家有没有信心?” “有!”全通信站的官兵一齐回答,声音震耳! 站长说:“下面大家把酒杯倒满,我们来干一杯。” 站长的酒坛刚打开盖子,满饭堂都能闻到一股醉人的香味,站长自豪地说:“这酒不错吧,珍品啊。” 大家都说:“好酒,好酒。” 通信员连忙把每个人的酒杯倒满。 站长说:“下面呢,我们请指导员做指示。大家鼓掌。” 中尉连忙站了起来,说:“亲爱的同志们,战友们,今天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但我们在这里举行一个隆重的酒会,一是庆祝我们战备演练取得了好的成绩,受到了军区机关的表扬,二是我们马上要出去海训,为大家壮行,希望下一步取得更好的成绩。同志们,请端起你们的酒杯,我们一口而净。” 官兵们纷纷端起酒杯,站长说:“老子叫一,大家一起来!”“一、二、干!”,“一、二、干!”,“一、二、干!”大家连喊了三声,声音一浪高过一浪,特别洪亮,士气高昂。酒纷纷倒进了各人的嘴里。王小丽不能喝酒,也闭着眼睛吞了一杯啤酒。 大家坐了下去,酒会正式开始。 站长对干部桌上的人说:“好酒!好酒!老子这酒呢?男士可以喝,女士呢,也可以喝,但女士们呢,要少喝。” 中尉说:“站长,这就不公平了吧,你轻视我们女同胞,是不是?嫂子可在这里哟。” 站长的妻子笑着说:“你别听他瞎说,你放开喝就可以了。” 站长说:“那不行,老子就这么一点酒,放开喝,老子就没了!”说完就笑了起来。 中尉说:“你的酒喝不完呢,我听别人说呀,通信站哪个角落都埋藏了你的酒呢。” 站长说:“他妈的,哪个兔崽子把老子的机密都传出去了?老子得盯着才行了,不然有人偷挖了老子的酒喝。” 大家欢心大笑。 站长敬了中尉一杯酒。中尉也回敬了站长一杯酒,彼此祝贺对方。 站长说:“老婆,我们一起敬我们的卫生员一杯!你喝茶意思一下,老子喝酒。” 站长的妻子说:“那不行,这杯酒我一定要喝。”大家都笑了起来。站长高兴地说:“那可以。”通信员连忙给站长的妻子倒了一杯酒。 列兵受宠若惊,想不到站长会敬他的酒,连忙站起来说:“站长,嫂子,我敬你们。” 站长说:“我们敬你,感谢你的参枝叶,感谢你对我和你嫂子的关心,来,我们喝一杯。”说完站长把酒倒进了嘴里。站长妻子也把酒喝了下去,笑容满面。 列兵坐了下去。中尉看了看他,十分关心他的酒量,列兵也看了看她,柔情顿时在心底生起。 站长说:“下面老子敬通信员一杯。感谢你的光头!”说完大家都笑了起来。站长和通信员把酒喝了。 文书站起来说:“站长,嫂子,我敬你们两个人一杯酒,希望嫂子给我们通信站生一个胖儿子。” 站长说:“好。这话老子爱听。”很高兴很豪爽地又把酒喝下去了。站长妻子喝了一口茶。 其他桌的同志陆陆续续跑过来敬酒。站长特别高兴,基本上来者不拒,爽快地喝了下去,渐渐地有些多了,开始半醉半醒地说:“你们知道老子这是什么酒吗?” 列兵和通信员说:“我们不知道,就觉得特别好喝。” 站长摇头晃脑地说:“好喝那肯定是当然的罗,老子这药酒,里面有好东西呢?” 中尉说:“什么好东西呀?” 站长说:“什么好东西?这是我六年前一个东北朋友送给老子的……”站长边说边倒了一杯在嘴里。 站长的妻子说:“你别喝了。你喝醉了。” 站长有些醉意地说:“老子没醉。”说完又连续喝了三杯。站长的妻子有些不高兴了,她知道他是一个这样的人,不能阻拦他,越阻拦他越喝得起劲。 站长说:“老子没醉,谁说老子喝醉了?老子现在去跑一趟五公里,给你们看一看,好不好?今天老子高兴。今天老子高兴。” 中尉知道站长有些醉了,别的干部战士还要过来敬酒,被她拦挡了回去。站长的妻子感激地看了看站长的这个女搭档。 站长说:“这酒里面呀,有好东西,好东西,一条东北虎——虎鞭!” 中尉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第35节 站长带着几分酒意说:“这……这东西在市场上是买不到的。是……是虎鞭,国家保护动物的宝贝,是……是宝贝中的宝贝呀,虎鞭是老子很要好的一个兄弟……”站长打嗝了。 大家笑了起来。 站长说:“你……你们笑什么?它是老子很要好的一个兄弟给老子的,老……老子还是给了他六千块钱呢。” 大家点了点头,静静地听站长一个人讲话,也不知道他此时的话是真是假。只是列兵和通信员则相信,这里面肯定有珍贵的东西。 站长说:“通……通信员,你把虎鞭取出来,切成片,男兵每人吃一片。” 中尉说:“站长,你喝多了吧?” 站长的妻子也说:“老公,你是不是喝多了?” 站长说:“不多不多,还……还差得远呢。你……你以为老子就这一点酒量呀,也……也太小瞧老子了吧。今……今天高兴,今天高兴。通信员你快去。” 通信员立即接过酒坛子,里面的酒已经不多了,他拿筷子把里面的东西夹了出来,黑乎乎硬硬的一根棍子似的东西。文书从炊事班找来了菜刀菜板,通信员在旁边的桌子上现场开始作业。通信员用力地切,却怎么也切不进去。 站长说:“你……你们看见了吧,多硬的东西呀。” 女同志们没有说话,只看着通信员费力地切虎鞭。 通信员使劲用力,终于切出了一小片,然后叫了起来:“站长,这不是虎鞭吧?这是一根塑料棒!” 站长立即酒醒了几分,走过去认真地看了看,并拿起那一小片虎鞭放在嘴里嚼了嚼,然后用力吐掉,十分生气地喊道:“他妈的,真的是塑料!老子受骗了!老子还花了六千块钱呢?” 顿时,饭堂里爆发出一阵大笑。只有站长的妻子没有笑。中尉说:“你还能不能找到那个东北朋友?” 站长说:“他妈的,六七年了,哪里还能找得到!这个王八蛋骗老子,老子要是再见到他,老子要把他的小鸡鸡刮下来,泡酒喝。”站长老羞成怒。 站长的妻子很不好意思地说:“你说话文明一点!指导员还没有结婚呢。这些战士都还没成年。” 站长笑一笑说:“不要紧。不要紧。今天高兴。今天高兴。既然不是好酒,那今天的酒就喝到这里为止。”站长十分失望,狠狠地摔了酒坛子,然后转身扶着妻子离开了饭堂。 其他的官兵一个个捂着嘴巴,窃笑着走出了饭堂,心想这顿饭吃得有意思,吃出了一个笑话。 (25) 哦,我该怎么办 在你面前 我再也无法 使自己变得深刻。 ——汪国真 海训的开进命令已经下来了,还有最后三天的准备时间。部队还是像往年一样,摩托化开进。站长要求大家继续准备海训物资,高标准,严要求。而事实上,经过战备演练后,大家的东西早准备好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这两天,官兵们没有更多的事情可以做。 站部。文书说:“‘三个故事’又要开始了。”通信员一听,知道文书在讽刺自己,便说:“有些同志就不懂什么叫新闻。”列兵坐在旁边听不懂两个老同志的话,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文书说:“你今年的‘三个故事’还会发生吧。” 通信员说:“该发生的呢,一定要让它发生!” 列兵听不懂,便插嘴问道:“哪三个故事呀?” 文书哈哈大笑说:“‘三个故事’呀,我告诉你,是我们通信员的杰作,每年海训必写的三个稿子。你去看他的剪贴本,年年都有的。” 列兵说:“是吗?到底是什么稿子呢?” 通信员不以为然,用鄙视的眼神看着文书,知道这家伙狗口里吐不出象牙。 文书津津有味地说:“就是‘三个故事’,年年都会发生的,而且都会发生在我们通信站的三个故事。” 列兵饶有兴趣地问:“哪三个故事呢?” 文书说:“第一个故事,是我们住在老百姓的果树旁边,不摘老百姓的瓜果,老百姓硬要送给我们吃,我们也坚决不要,秋毫无犯。老百姓感动得眼泪直流,竖起大拇指直夸这真是人民的子弟兵……” 列兵问:“到底有没有这一回事呢?” 文书说:“通信员第一年海训,我们的驻训地有一棵果树,果子酸得要死,没有人吃,喂猪,猪都不吃。我们的通信员写了一篇稿子,编了一个秋毫无犯的故事,在《汕尾日报》上登了出来。第二年,第三年,我们的驻训地压根儿没有果树,但我们的通信员硬用笔杆子帮我们移植一棵过来,并发生同样的感人故事。” 列兵听了哈哈大笑,问:“第二个故事呢?” 文书说:“第二个故事呢,就更无中生有了!年年都有失恋少女想跳海自杀,而且总是被我们驻训官兵勇敢地救起来,出钱出物送她返乡回家。” 列兵听了又哈哈大笑,说:“英雄救美嘛。中国男人的传统情结。” 文书说:“第三个故事,就是我们每年都会创新一套新战法,什么新战法呢?随便取一个很玄乎的名字,然后说练就了海上杀手锏。就算是一个竹排漂浮器,被通信员妙笔生花,比核潜艇杀伤力还大呢。” 通信员看着文书戏弄他,不以为然,说:“有些同志就不懂得新闻的功能。新闻是为一个阶级服务的!看见骆驼就说马肿背——没见识。” 文书说:“我是不懂,只是从你写新闻开始,我就不看报纸了。” 通信员说:“美国是新闻自由的国家吧。他们强调新闻的真实性,但你看伊拉克战争中,美国媒体不是一派胡言,假新闻多得要死?” 文书说:“那是舆论战,一种新的战斗式样。” 通信员说:“我知道。我只是说,新闻并不一定要真实,新闻是为阶级服务的。我在报社学习的时候,第一版的编辑,是军区有名的记者,笔杆子,但在军区召开党代会过程中,他就拿出几年以前的旧报纸,一篇一篇地抄,稍作改动,又登了出来。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他只改一改领导的名字就完事了。” 文书说:“所以说,部队的新闻让我非常失望。” 通信员说:“不是失望不失望的问题,这是时势的需要。部队的报纸强调的是指导意义,坚持正确的舆论导向,所以大部分都是假的编的,只是一个目标,希望大家按这样去做。” 文书说:“报纸登的东西,官兵们不喜闻乐见,尽是一派胡言,胡编乱造,报纸办得再好,也是浪费纸张。” 通信员说:“是呀,部队的报纸,现在只有两种人看,第一种人是领导,第二种人就是写稿子的人。领导只看标题,有无自己单位的东西,写稿子的人只看自己的名字,有无自己写的东西。” 列兵说:“这是中国新闻的悲哀。” 通信员说:“也不能这么夸张。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期,军民关系一度比较紧张。于是有一家报纸登了《军车压死一只老母鸡之后》,忘记是发生在哪个省了,好像说的是有一个团长,急着赶去开会,途中司机不小心压死了老百姓的一只老母鸡,团长亲自四处寻找探访老母鸡的主人,坚决要赔偿,并赔礼道歉,但就是没有一个老百姓站出来承认自己是老母鸡的主人……那里的军民关系好啊,这篇稿子获得了当年的全国好新闻奖,但没过多久,全国各地都模仿,武汉也是军车压死一只老母鸡之后,成都是军车撞死一头小母牛以后,哈尔滨是军车辗死一头小公猪以后……” 列兵和文书听了笑了起来。 通信员说:“这是新闻的传统。不是我一个报道员能改变得了的。” 列兵说:“我们没有说要你去改变全局,你管不了别人,但你能管自己呀,不是真实的东西,自己不写做得到吧。” 通信员说:“不写行吗?我有任务呀,也有爱好呀。你以为写真实的东西就能登出来?新闻首先讲究的是新闻价值,能否为政治服务。去年老兵退伍的时候,我写二班长,老指导员,即干部股长,说二班长老爸在韩国做什么生意,要他退伍回去,他自己不想退伍。我一采访,根本不是这么回事,他有一个姑妈在韩国,盼望他老爸能申请去韩国探一次亲,但没有申请到,他老爸希望他留队,转一个士官,他自己则想退伍算了,留队的指标有限,他的希望渺茫。我考虑到当时地方正在征兵,根据时势需要,写了一篇《父盼儿按时退伍国外定居,儿违父之命立志留守军营》,没想到在《深圳特区报》、《深圳商报》、《深圳晚报》、《深圳法制报》全登了出来,《深圳特区报》还是社会生活版面的头条。这就是新闻。” 列兵摇了摇头。 文书说:“你们报道员的话呀,十句相信一句,还要上当受骗!”第36节 列兵说:“我给你讲一个历史故事吧。公元前548年,齐国的国相崔杼因为齐庄公与他的妻子有染而派兵杀了齐庄公,把持了齐国的大权。崔杼把掌管记载历史的太史伯叫来,让他记载齐庄公死亡这件事。崔杼说:‘太史伯,你记载的时候,一定要这么写:先君病逝。不能说我杀君。太史伯却说‘历史不能胡编乱造,按照事实写历史,是太史的本分。’崔杼想不到自己大权在握,一个小小的太史竟敢顶撞他,就带有威胁地问道‘你打算怎么写?’太史伯说‘我写好了你就知道了。’等太史伯写完,崔杼拿过去一看,竹简上刻的竟是这样几个字:‘夏五月,崔杼弑君。’崔杼说:‘你还是另写吧,我给你一次机会,不然,我就杀了你。’太史伯说:‘杀则杀,写去不能另写。’崔杼就把太史伯杀了。根据当时的习惯,兄死弟及,太史伯的弟弟太史仲听说哥哥死了,就抱着竹简来接替哥哥的职位,书写历史。等写完一看,还是太史伯写的几个字。崔杼又惊又气地说:‘天下竟有这样不怕死的人,你不知道你的哥哥因此被杀了吗?’太史仲说:‘太史只怕写的历史不真实,不怕杀头。’崔杼又把太史仲杀了。太史仲的弟弟太史叔又来了,他仍如他的两个哥哥一样,照实书写,又被杀了。太史仲的弟弟太史季是四兄弟中最后的一个,他照样写道:‘夏五月,崔杼弑君。’写完后对崔杼说:‘你越杀人,就越显得你残暴。就是我不写,天下人也会写。你可以杀太史,但却改变不了事实。’说完,伸长脖子等死。崔杼叹一口气说:‘我是为了保全国家社稷,没办法才担起了这份罪名,后人是会理解我的。’说完,竟让太史季回去了。太史季抱着写好的竹简回家去,路上碰见南史氏抱着竹简迎上来。南史氏说:‘我以为你也会被杀掉,所以接替你来了。’太史季把写好的竹简给他看,南史氏才放了心,两人都回去了。这是一个历史故事。如果我是一个报道员,我不能改变世界,但我能改变自己,我坚决不写。坚决不胡编乱造。” 文书说:“卫生员说的有道理。我们要有一点社会责任感。” 通信员说:“你们不懂新闻,跟你们说就是对牛弹琴。” “嗨,秘书长!”大家一看,原来是阿娇来了。她穿着一套紫色的连衣裙,提着一大袋子东西,站在门口。这太让人喜出望外了。 文书特别兴奋,连忙跑过去,拿过她的东西,喜不自禁地说:“你怎么来了?也不预先通知一声。” 阿娇说:“给你一个意外的惊喜嘛。”文书连忙请阿娇坐了下来,帮她倒了水,并摆上阿娇带来的水果、点心和易拉罐,请两个室友一起分享。 通信员说:“嫂子,今天好漂亮。” 列兵说:“是呀,嫂子穿这套连衣裙,很好看,真的,很好看。” 阿娇兴奋地说:“是吗?” 三个军人异口同声地说:“真的!” 阿娇高兴了,说:“你们不知道这套裙子多少钱吧?” 文书说:“肯定要两百块钱以上。” 通信员说:“绝对不止,一看这料子,至少要五百块钱。” 列兵说:“这是国际名牌,一千块钱。” 阿娇说:“是吗?要是你们说的这个价能买到,我幸福死了。” 文书惊讶地说:“这样说来,这套裙子高于一千块钱?”文书知道,阿娇给自己买东西从来都舍不得,衣服不超过两百块钱一件,她一个打工的体育老师,工资也不高,没什么钱。 阿娇说:“这也是我今天来,要给你的第二个惊喜。” 文书说:“什么惊喜?” 阿娇说:“我买体育彩票中奖了。” “真的吗?”三个战士异口同声兴奋地问。 阿娇说:“真的。这套裙子3680元。国际名牌呢。” 文书高兴了,异常兴奋地说:“你中了多少?你这些年坚持买体育彩票,功夫不负有心人呀。” 阿娇说:“你们猜。” 通信员高兴地说:“你中了几等奖?” 阿娇说:“一等奖。” 通信员说:“至少十万以上。” 阿娇摇了摇头。 文书说:“五十万以上。” 阿娇又摇了摇头。 列兵夸张地说:“一百万以上。” 阿娇点了点头说:“接近了。” “我的天啦!”三个战士兴奋地喊道。文书说:“来来来,我们碰一下。”说着拿起易拉罐与大家碰在一起,饮料溢了出来,掉在桌子的点心上。大家狠狠地喝了一大口,太高兴了。 文书说:“那你借两百块钱给我。” 阿娇从手提袋里掏出了一叠百元大钞给文书说:“你拿去用吧。” 文书说:“不要这么多,两百块钱就够了。”文书从一叠钱里抽出了两百元,其他的还给了阿娇,阿娇不要,放在文书胸前的桌子上。 文书说:“卫生员,两百块钱还给你。” 列兵惊讶地说:“你什么时候借我钱了?我怎么不知道呢。” 文书动情地说:“真的非常谢谢你。你是拿津贴费的,没钱,你还悄悄地塞两百块钱给我,我在回家的路上取东西的时候才知道,感动得要死。真的,谢谢你,有你这样的兄弟,我很高兴,很荣幸,现在钱还给你,谢谢你的帮助!” 列兵说:“这点小事,不足挂齿。嘿嘿。”文书把钱塞进了列兵的衣袋里。 通信员问:“嫂子,下一步你打算干什么?” 阿娇说:“还没有想好,我已经辞职了。先回一趟湖南,呆上几个月,照顾他父亲。” 文书激动地说:“是吗?” 阿娇说:“这就是我今天要来告诉你的第三个惊喜!高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