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尉问：“你记忆力不好！那谁记忆力好呢？” 文书看了看通信员和列兵。 通信员紧张地说：“你不要看我！我记忆力更差，我在家就是记忆力不好，学习成绩差才来部队当兵的。”第17节 文书听了通信员的话后，仿佛被什么东西提醒了似的，把眼睛停在列兵身上，恍然大悟似的说：“卫生员是我们通信站正牌的大学生，高学历人才，卫生员记忆力最好，他记东西过目不忘！《本草纲目》这么厚，他倒背如流。” 列兵连忙说:“他瞎说。《本草纲目》我背不了。我记忆力也不是很好,不过组织如果信任我,给我表现的机会,我倒很乐意参加!尽力而为。” 站长的笑容凝固了，很生气地说：“文书！你太令老子失望了！太令老子心寒了！刚才你的决心表得多好听啊，老子还暗暗为你骄傲，指导员也为你自豪！可是……你！你！就是你去！考不好！老子回来再收拾你！”站长扯着嗓门说完，起身就走了，样子特别生气。 中尉知道，站长的牛脾气发作了，她也不便劝说，依然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平静地说：“文书，那就这样定了，抓紧时间背，还有一个星期时间呢。你知道站长的脾气，站长从来都是说话算数的，没考好是什么后果，我不说，你也知道。我不想给你更多的压力，尽心尽力就可以了！指导员还是挺相信你的，你也要相信自己，大家的基础都差不多，好的也好不到哪里去，差的也差不到哪里去，关键是谁用心了，用心了就能考好。” 文书无奈地点了点头。 中尉走后，通信员爆发出一阵得意的大笑。笑完后，又模仿周星驰著名的笑声，干笑了一阵。 文书怒了，叫通信员站好，通信员又老老实实站好。 文书说：“你笑什么哟？” 通信员装作很痛苦的表情一声不吭。 文书说：“你笑我，是不是？我为组织做事，为通信站争荣誉，你还笑我，是不是？你也太没觉悟了！” 列兵在旁边静静地听着，不说话，也不敢惹起文书的注意，更不敢惹他生气。 文书说：“去旅游，你站出来的速度比谁都快，去知识竞赛，你却缩头比谁都利索。通信员啊通信员，我不知道你还有没有集体荣誉感，还有没有上进心。别人勇于承担责任，你却还笑话，这是什么态度嘛！” 通信员说：“文书，对不起。我没有笑你，我笑我自己，去旅游的机会没了。” 文书说：“没了，我现在让给你，你去，好不好？” 通信员连忙说：“还是你去，你去。” 文书说：“你去！” 通信员说：“站长和指导员信任你，你去。我去他们不放心，不同意。” 文书说：“你知道你去站长和指导员不放心，不同意，你没这个机会，你笑什么？！简直乱弹琴。” 通信员说：“是、是、是。乱弹琴。我不笑了。” 文书说：“通信员，你要加强政治理论学习，提高思想觉悟，不要老是犯低级错误。知道吧。” 通信员说：“是。我要加强学习。尤其是要多向你学习。真的。” 文书说：“你小子又开始‘卖拐’了是不是？” 通信员说：“我说的是真心话。我要向你学习。” 文书说：“真心话？你哪里有什么真心话？你的话，他妈的十句听一句都要上当受骗！” 通信员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没那么严重，没那么严重。” 文书说：“我宁可相信赵本山卖拐的话，也不愿意相信你的话。” 通信员说：“哪里。我哪能与赵本山比呀。他可是名家呀。” 此时，中尉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叠资料，交给了文书，说：“总共三千道题，你好好记一记。争取赛出一个好成绩，为通信站争光。我们相信你。” 文书说：“指导员，我只能说尽力而为。”说完后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压力倒是挺大的。 文书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每天晚上头悬梁锥刺股地苦记到十二点，早晨一起床，又开始背，但进展不快，心里十分着急，很多东西先天晚上记得滚瓜烂熟，睡一觉起来又忘记了，反反复复，没多少时间了，要记的东西还有一大半呢，他急中生智，想出了一个“好注意”，紧锁了十几天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 通信员和列兵看到文书高兴了，心里也轻松多了。 文书说：“通信员，你不是说你姑妈在桂林吗？她在哪儿，说不定我还去看望她一下，把你在部队的差劲表现，跟她汇报汇报！” 通信员说：“好啊。300多个人参加竞赛，取前5名，还是很有希望的嘛！我们提前祝贺你马到成功，心想事成！” 列兵则不敢随便跟文书开玩笑，同情地说：“文书，尽力了就可以了，不要想太多，做到无怨无悔。我相信你会考得好！” 文书笑着说：“相信我是对的！不吹牛，桂林之旅，我去定了！”文书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然后又吐了出来，自我陶醉地说：“我觉得，我仿佛看到了名振天下的象鼻山，喝上了香醇可口的桂林米酒……” 通信员说：“这些话先别说吧，我们的某些同志吹牛从来不纳税。”文书瞪了通信员一眼，心想一定要用事实来说话，让这小子刮目相看！ 文书和另外４个战士坐着通信站买菜的那辆小人货车去总站机关了。文书走时，一脸的阳光，一副胸有成竹志在必得的样子。站长送至门口，心里挺高兴。 中午时分，通信站值班室的电话急促地响起，对方的口气非常不好，命令站长跑步接电话！站长一听，是刘副政委打来的，顿时紧张了。他们这个总站，大家最怕的就是刘副政委，尽管刘副政委不是主官，但大家对他的恐惧远远高于两个主官，原因其实很简单：刘副政委老爸是北京的一位上将！他拥有一张别人望尘莫及的王牌。刘副政委的脾气是很冲的，他气来了，那是不管对方是谁，承不承受得了而只顾自己快意的。刘副政委生气地说：“你这个站长是怎么带兵的？你们的文书来机关考试竟敢公然作弊！你是怎么教育部队的？”站长小声紧张地说：“对、对、对不起，老子，不，不是……我……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他身上的迷彩服上，里里外外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全部都是考试答案。我不知道你这个站长是怎么教育部队的，把部队的风气带成什么样子了!这样明目张胆地弄虚作假，那我们还开展这样的竞赛干什么？没有公正就没有竞赛！你搞弄虚作假，你今天可以骗得过我们，骗得过战友，但明日战场，你骗得过敌人？部队三令五申不允许做假，要实事求是，要是什么就是什么,要做老实人,办老实事，力戒形式主义和官僚主义,你们是怎么做的，你教育了没有？！你们提要求了没有？！啊?你不要给我解释!你们要严肃做出处理！以党支部的名义写一份检查交上来！”不容站长多说，对方“啪”的一声挂了电话！站长愣在那里，久久地没有回过神来！牙根痒痒的，如果文书就在眼前，他绝对会生吞活剥了他。 两个小时后，文书垂头丧气地回来了，站长叫他站在操场的正中央，组织全通信站的同志都去现场观摩。 文书笔直地站好，眼里隐隐约约地含着泪水。大家不敢或者说不忍心看他的眼睛，跟他对视，只看了看他身上的迷彩服，裤子上衣袖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小字，成了真正的“知识库”。大家小声地议论着，有些人说文书太傻了，做这样的小动作，简直就是瞒天过海，自欺欺人；有些人说文书的出发点是好的，他想考得更好，为单位争光，只是手段不正当而已；还有些人说文书倒霉，今天日子不好，出师不利……列兵和通信员看了，没说什么，只是想象文书最后会像柴棍子一样笔直地倒下来，那可痛了。人不是铁打的呀，都是血肉之躯。 没多久，中尉走过来了。她对文书说：“你先回去，好好反省，写一份深刻的检讨。” 文书擦了擦眼睛，点了点头，回寝室“加班”去了。 列兵和通信员不敢回房间，文书在里面埋头疾书。他们怕打断了文书写检讨的思路，更怕文书把怒气转嫁自己身上。惹不起，躲得起。 列兵从衣袋里掏出了《军人作战训练心理指南》，去一棵树阴下阅读，并专心地做笔记。近段时间，列兵已被此书吸引得废寝忘食。他还写了不少的心得体会。他对心理训练、作战心理、心理调适与治疗产生了浓厚兴趣，这对他来说，是一个全新的课题，与自己的医学专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但完全是两个不同的领域。列兵想，要留在部队做一名职业军人，献身伟大的国防事业，就要在这方面寻找突破口，目前部队正紧缺这方面的专业人才。如果能在这方面有所建树，那就不愁将来没有发展。列兵对自己充满了信心。 通信员不敢回房间，站在房间外面，双手合十，向天空拜了拜，口里念道：“阿弥陀佛。” （14） 从伟大到可笑，相差只有一步。 ——巴尔扎克 一辆猎豹军车疾驰而至，猛的一脚急刹车，霸道地停在通信站的正门口。车门徐徐打开，下来一位年轻的中校军官，身材魁梧,戴着一副墨镜，雄姿英发，气宇轩昂，大家一看就知道，他就是威风凛凛被基层官兵称为超级杀手的刘副政委。 在自卫岗上值勤的是一班的王小丽，这个小丫头一见到首长就紧张，更何况对方是人见人畏的刘副政委，她就更紧张了。她慌乱地举起左手，感觉不对劲，连忙改为右手，向刘副政委敬礼，动作很不标准。 刘副政委没有还礼，而是手一挥命令道：“叫你们站长过来！”刘副政委仍然戴着墨镜，满脸的威严。第18节 王小丽转身就往楼上跑，跑了几级阶梯，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跑了回来，怎么能让首长站着在这里等呢，她应该先搬一条凳子给首长坐才对。她看到岗位后面正放着一把椅子，想也没想就搬了过去，毕恭毕敬地放在刘副政委的身后，转身又跑。 刘副政委一屁股坐下去，“嘎叽”一声，椅子突然散架了，刘副政委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墨镜掉得远远的，散落在两米开外！ 王小丽听到声音回头一看，此时她才想起来，这把椅子昨天就坏了，放在这里是等待修理的，没想到椅子被修理之前，先修理了威风凛凛的刘副政委！ 刘副政委十分尴尬，爬起来时发现笔挺的军装也被椅子上的钉子划破了一个很长的口子，幸好没有伤到皮肤，没流血，但屁股还是感觉有些疼痛,他毕竟没有练过硬倒功，屁股也是肉长的,不是铁铸的。 刘副政委狼狈不堪。 这时候站长和中尉都下来了，看到眼前的一切傻眼了，不知如何是好，最后还是中尉先镇静下来，帮刘副政委捡起墨镜，交还给他说：“副政委，对不起，这把椅子坏了，这小丫头不知道。” 刘副政委说：“我今天就是来检查安全工作的,想不到你们的椅子都存在安全隐患！” 站长傻傻地毕恭毕敬地站着，不知说什么好。他没见过大领导，又被刘副政委批评过几次,他异常畏惧,不知如何跟领导周旋,怎样做才比较得体。 中尉从容地说：“首长，欢迎您来检查。您里边请！” 刘副政委站在原地没有动，看了看中尉和站长幽默地说：“还欢迎我来检查指导？不给我下马威就好了！”说完刘副政委自个儿笑了起来，欲消除这尴尬的气氛。 中尉微笑着说：“哪敢！首长来指导是对我们通信站的关心啊，是对我和站长的厚爱。我们非常盼望首长来指导工作！” 刘副政委说：“我今天来，是来调查一个情况，我们就在这里谈一谈吧。” 此时，王小丽和通信员搬来了几把椅子，放了一把在刘副政委的身后，刘副政委扶着椅子的靠背用力地摇了摇，椅子很结实，才小心翼翼地坐了下去，引起旁边的人窃笑。不久，通信员给刘副政委倒了一杯浓茶过来，并带来了一张小板凳，把茶杯小心地放在板凳上。中尉对王小丽说：“请把我的杯子拿过来。”王小丽跑步走了，紧张兮兮的。中尉微笑着摇了摇头，心想这些兵的心理素质真的需要锻炼，这样的一种素质以后怎能上战场？ 刘副政委说：“你们文书那个事是怎样处理的？” 中尉说“……”刘副政委抢先打断中尉的话说，“让站长讲！” 站长紧张了，知道刘副政委是冲自己来的，谨慎地说“我们责成他在全站军人大会上做检讨……” 这时，王小丽抱着一床被子来到中尉的旁边，大家莫明其妙,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中尉问：“你抱一床被子干什么？” 王小丽说：“你不是要我把被子拿过来吗？” 中尉又气又好笑，说：“我叫你把我的杯子拿过来！喝水的杯子！” 大家哈哈大笑。 中尉说：“我的小姐，我叫你把被子拿过来干什么！你应该想都想得到啊。” 王小丽的脸一下子红了，抱着被子走了，又去取杯子。 大家大笑不止！ 中尉说：“现在这些战士啊，心理素质真的差。我以前在老部队当战士的时候，连队有一个战士，叫张勇，山东聊城的，心理素质特别差。那个兵平时还可以，口齿伶俐，头脑灵活，做事很利索，比较讨干部骨干们的喜欢。可‘997’行动中，他就出事了。部队进入一级战备，子弹发到了个人手里，大家住在帐篷里，疏散配置在集结地域，隐蔽在灌木丛中，部队是三步之内看不到帐篷，两步之内见不到兵，隐蔽伪装得非常好。我们连队担任预备队，躲在帐篷里待命。天上的战机一波次、一波次地呼啸而过，远处时不时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浓烟滚滚。大家做好了一切战斗准备！战斗没有打响以前，官兵们又没有事情可做，干部们坐在帐篷里甩老K，张勇在这个时候‘碰碰碰’跑过去，问指导员，你是不是叫我呀？指导员说，我没有叫你呀！张勇没说什么就走了。大约过了一两个小时，张勇又‘碰碰碰’跑过来，问指导员是不是叫我呀？指导员玩牌都玩不过来，不耐烦地说我哪里叫你呀！真是的。张勇又没说什么走了。开晚饭的时候，张勇再一次问指导员，是不是叫他，指导员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没有引起警觉，没发现不对劲。等到晚上两三点钟，大家都睡得正香，张勇拉开指导员的帐篷，大声地吼道：指导员！你是不是叫我呀！指导员吓了一大跳，知道出问题了。这个兵从那以后不说话，也不跟人交往，总是发呆，眼睛红红的，精神分裂了。最后，退伍的时候，张勇由一名干部单独遣送回去，据说每到一个火车站，他就闹着要下车，说到家了，到家了；中途住旅馆，他连厕所也不会上了，而在床上大小便……” 刘副政委很关切地问：“是什么原因造成他精神分裂呢？” 中尉说：“这个战士平时心理素质差，听了指导员慷慨激昂的临战动员后，精神过度紧张，导致了他间隙性精神分裂症的复发。” 刘副政委说：“这个战士可能在家里就有这个病，不刺激不要紧，如果刺激就不行了。” 中尉说：“对。心理素质不过关呗。” 大家点了点头，认同了中尉的观点。 刘副政委说：“站长，还是讲一讲你们对文书是怎么处理的吧？” 站长说：“我们让他在全站军人大会上做检讨，责令他继续复习，准备重考，保证考试合格。” “还有呢？”刘副政委问。 “还有，还有……”站长说不下去了，因为他没有对文书做出更多的处理。 刘副政委不高兴地说：“没有了吗？这可不符合你一贯做事的风格哟！” 站长知道刘副政委在奚落自己，但不知怎么解释，才能让首长高兴，也不知道他到底要了解些什么，隐约地感觉到，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今天再挨一顿批评在所难免了，只希望杀手能考虑到自己的尊严和情绪，当个基层干部不容易，钱没有比别人多拿一分，待遇已经很低了。 刘副政委说：“你没有罚他站军姿？” 站长理直气壮地说：“报告首长，我没有！” 刘副政委说：“真的没有？” 站长说：“真的没有。” 刘副政委笑着说：“没有，我就不相信了。” 站长说：“真的没有。没有就是没有！” 刘副政委听了这句“没有就是没有”就有些生气了，不高兴地说：“怎么会有人反映你体罚战士呢？你到底有没有，你跟我直说！” 中尉闻出了一些火药味了，在旁边十分尴尬，向站长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千万不能顶牛。可站长认为，他对文书这一次没有采取惩罚措施，没有就是没有，没有不能说有啊，领导不能冤枉他啊，所以坚持说：“副政委，我没有罚他站，不信，你可以去问他！” 刘副政委生气地说：“邪会！叫老子去问他？他是谁呀？老子又是谁呀？老子是你的排长是不是？” 站长硬着脖子说：“我做事敢做敢当！没有就是没有！” 中尉坐不住了，他知道站长的倔脾气来了，那是十二头牛都拉不回头的。 刘副政委第二次听到“没有就是没有”这句话了，心里更生气，但他克制自己的怒火，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他想不到通信站还有这样的干部，居然还是主官，真不知怎么回事了。刘副政委克制自己的火气反而更轻声地说：“那以前有没有？” 站长结结巴巴地说：“以前，以前……” 刘副政委说：“你不要说了，情况其实我们掌握得很清楚了，有人写信反映到军区去了！我们也经过了侧面的了解了！你知不知道？我今天来，就是受主任和政委两个老板的意思，来调查这个事。你知不知道这个事情的严重性？” 站长的脸色一下子白了。中尉也紧张了。 刘副政委说：“你喜欢打骂体罚战士，我们早就有所闻，据说你有两个绝招，一是罚站，二是紧急集合，是不是？我没瞎说吧。站长啊站长，你有一点政治头脑没有？八年以前，哪个战士不听话，你叫班长修理一下，让他听话，我们还会说这样的干部带兵有魄力，慈不长兵，棍棒底下出好人。八年以后的今天，你还这样做，就大错特错了。现在上上下下强调严禁打骂体罚战士，要端正对战士的根本态度，坚决克服旧军阀主义作风！你居然顶风违纪，你肩膀上的星星不想扛了，是不是？” 站长吓得一动也不敢动了，面如死灰。第19节 刘副政委又说：“现在讲究文明带兵，以情带兵，而不是拳头带兵，知道吧。其实历代真正有作为的将领，都能与普通士兵同甘共苦，荣辱与共。不是吗？历史上著名的将领吴起，史记是怎么记载的？‘起之为将，与士卒最下者同衣食。卧不设席，行不骑乘，亲裹赢粮，与士卒分劳苦。卒有病疽者，起为吮之。’这多么难能可贵呀，战士身上有脓包，将军亲自用口把脓吸出来，但是这个战士的母亲听到这件事后就伤心地哭了。有人就说，老人家，你的儿子只是一个普通的士兵，将军亲自吸脓，你要高兴才对呀，你哭什么呢？老妇人回答，并不是这样的啊，以前，孩子的父亲也有脓包，也是吴将军吸出来的，将军待他特别好，所以后来在战场上，孩子的父亲作战特别勇敢，冲锋陷阵，奋不顾身，最终战死疆场。现在吴将军又给我的儿子吸脓，我不知我的儿子以后会死在哪里啊？所以你说我能不伤心吗！”刘副政委把故事讲完后，顿了顿说：“江指导员，去叫几个战士过来，座谈一下，每一年度的兵都叫两三个吧。” 中尉走了，不久领回来十几个战士，有列兵，有上等兵，有一级士官，二级士官和三级士官。 刘副政委站起来说：“叫战士背过身去。” 中尉下了口令，按刘副政委的意思整了队，但不知刘副政委要干什么，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刘副政委说：“站长，你把他们的名字叫出来，说出每个人的大致情况，如籍贯，学历，特长，几个家庭成员等，我看你对战士了解多少。‘四个知道一个跟上’的制度落实得怎么样？” 站长全部叫出了战士的名字，可对他们的情况掌握不全面，不准确，共十二名战士，他有七名说不出籍贯，九名说不出学历，十一名说不出他们家里有几个人，更不用说家庭背景和入伍前的一些经历了。他能够说出的这些情况大部分是中尉在旁边提醒或战士主动配合才回答出来的，情况非常的糟糕！ 刘副政委说：“我早知道你可能就是这个情况。因为你没有把战士当作自己的兄弟，自己的亲人，当然没心思去关注他们。” 站长的脸红红的，不知说什么。 刘副政委又说：“1997年初夏，当时的军委副主席张震将军去视察某部队，召集将校军官十几个人座谈。某部队领导发言时，张副主席突然插话问：‘现在，一个战士的津贴费是多少？’在座的将校军官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能回答。张副主席脸一沉，话锋一转，说：‘旧中国有个军阀，叫张宗昌，人称三不将军，一不知道自己有多少个兵，二不知道自己有多少支枪，三不知道自己有多少个小老婆。’在座的将校军官全部面红耳赤。” 中尉笑了起来。 刘副政委说：“你们要落实好‘四个知道一个跟上’制度，你们不要成为‘三不站长’，‘四不指导员’什么的。”刘副政委说完，端起茶杯喝水，然后放回小板凳上，又说：“你们这一次捅的漏子也够大的了，你们也不要去追究谁写的。在军人大会上进行正面教育就可以了，不要打击报复，让他们知道反映问题要懂得程序，不要越级反映问题，乱反映问题！文章的重点要做在站长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改正问题上。我也并不是要拿这一件事来惩谁，一棍子打死一个人。知道我的意思了吧。”站长感激地点了点头。 刘副政委又拿起茶杯喝水，正送到嘴边，茶杯的把柄却莫名其妙地断了，杯子掉到了大腿上，又滚到地上，“晃当”一声，碎片四溅，水全部撒在刘副政委的衣服和裤裆里！刘副政委连忙站了起来，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坏了，大家全部站了起来，目瞪口呆。 刘副政委骂道：“今天，真他妈的邪了！”幸好此时的水差不多凉了，不然就更惨了。刘副政委发现自己的关键部位湿湿的，也不好意思再坐下去，很不高兴地直接开车走了。走的时候，满脸的怒气。 站长和中尉相互看了一眼，他们也不明白今天到底是一个什么日子，怎么会有这么多碰巧。得罪了超级杀手，这可不是好事，以后的日子就难过了。 （15） 真正高明的人，就是能够借重别人的智慧，来使自己不受蒙蔽的人。 ——苏格拉底 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见面不相识。 与战士面对面生活了这么久，天天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可居然还不知道他们是哪里人，这摆到桌面上讲，讲得过去吗？站长坐在黑暗的房间里，没有开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回想起自己这么多年以来，一直觉得很忙，工作没有停过，但不知自己终日忙了些什么，连身边的战士都没有照顾好啊，没有发挥好他们的作用啊，自己玩的是匹夫之勇。部队里有句土话，“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站长省悟了，该改变工作方法了，要发挥集体的智慧，发挥集体的力量才行了。站长想起了一个大老板讲过的话：“带走我的员工，把工厂留下，不久后，工厂就会长满杂草，拿走我的工厂，把我的员工留下，不久后，我们还会有更好的工厂。”做生意如此，带兵打仗又何尝不是如此？任何一场战争，最终比拼的是人才！人心齐，泰山移。冷兵器时代的肉搏战就不用说了，热兵器时代虽然出现了战场不见兵的高科技战争，但任何高科技武器的背后，都是人在研制和操作，同样比拼的是人才！于是站长得出结论，部队要提高战斗力，就要抓住人才队伍建设这个中心环节！站长觉得自己的这个结论很有价值，有时间的话，要好好地整一篇论文。站长接着又摇了摇头，整篇论文，自己可没有那个水平。真是异想天开了，还是解决当前的问题要紧，不然刘副政委下次来检查，问题还没有得到整改，那就玩完了，超级杀手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站长想到刘副政委，他的思想一下子收了回来，回到了现实里，一定要与战士们进行好好的沟通，关心他们的疾苦，与他们做朋友，调动他们工作的积极性，主动性，真正发挥他们的力量，使通信站建设水平上一个新台阶。站长开始把目光投向了战士，要与战士们打成一片！ 站长走出房间，来到棋牌室，发现文书和班排的战士正在玩“双扣”（一种牌的玩法），站长走了过去，坐在文书对面的战士马上起立，要让站长玩一把，站长当仁不让，便坐了下来。大家有说有笑，谈笑间，站长问了问在场的一些同志的情况，回答者大都无所顾忌，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站长没想到这可是与战士们打成一片的好方法，既娱乐了自己，又娱乐了别人，关键还拉近了心与心的距离，一举多得，何乐而不为呢，以前真是笨，总以为要树立威信，不能与战士走得太近。 第二天晚饭后自由活动时间，站长又来到了棋牌室，几个战士正准备玩“双扣”，站长一看，又有文书这个活跃分子在里面，便要求与文书结对，并请了几个战士做自己的参谋。战士们很高兴地站在站长的身后，帮助出主意。可不知怎的，手气差吧，牌总是起烂，被动挨打，有时偶尔起一把好牌，文书喜欢玩个人英雄主义，总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把好牌也糟蹋了，被拆得稀里哗啦，站长特别郁闷。整整一个傍晚，站长没有坐过一次庄，没有升过一次级，出现了史无前例的记录！打了三个小时的牌，就郁闷了整整三个小时！解散时，站长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从今天下午玩牌老子又得出了一条结论——”大家静静地听站长总结，站长说：“玩牌不怕输，就怕对家是条猪！” 文书很不好意思，此时一心只想讨好站长，希望领导不要生气，便习惯性地附和说：“是，我也觉得。”并认真地点了点头。 大家突然爆出一阵大笑！ 文书才意识到他这句话把站长反骂了！ 站长笑着说：“你真是条猪。” 文书傻傻地笑了笑，不说什么了。 站长和文书并肩回到会议室，站长说：“打这样的牌要注意配合，要有配合意识。今天输就输在我们两个没有很好的配合，老子偶尔上一把好牌，被你乱出牌，打得稀里哗啦的！真是气得想吐血。” 文书说：“我想配合啊，但我不知道你要我怎么做。我们以后作对的话，要整一套暗语。” 站长说：“这倒也是一个主意。” 文书想了想说：“我装作不经意地把手放在额头上，表示希望你出黑桃，一个指头表示出一张，两个指头表示出两张……”文书一边讲解一边示范。 站长点了点头。 “我把手放在左边的脸颊上，表示出红桃，按顺时针方向以此类推，放在下巴表示出梅花，放在右边的脸颊则表示出方块。我的手指摸一摸鼻尖，表示我有大王……” 站长说：“不错，简单明了，就这么定。你要注意保密，人家知道了则是一个笑话了！” 文书立正回答：“是！” 站长又说：“也不要经常使用，在关键时刻用一用。” 文书同样利索地回答：“是！” 第三天课外活动时间，他们准时来到了棋牌室，信心满怀地坐了下来，准备和战士们大战一场“双扣”！站长和文书配合得非常密切，充分利用暗语的优势，打得另外两个战士没一点脾气。站长自始至终笑得合不拢嘴，许多围观的战士也替站长高兴，整个棋牌室充满了欢声笑语，其乐融融。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第七天……站长和文书联手，打遍了通信站无数战士组合，所向无敌！他和文书成了黄金搭档，无坚不摧。 列兵知道后，不以为然地说：“你们玩牌很厉害，我只想起了家乡的一句土话。” 文书问：“什么土话？” 列兵说：“山中无老虎，猴子充霸王”！ 文书听了很不高兴：“新兵蛋子口气不小！有本事，你找个人试一试。” 列兵说：“我就和通信员结对，你和站长联手吧。我不相信这个邪。玩牌百分之四十靠技术，百分之六十赌的是运气，这能吹牛的吗？不然，除非你们舞弊差不多。” 文书说：“你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就这么说定了，晚饭后棋牌室见，用事实说话，知道吧。” 通信员也表示不服气，要与站长和文书一比高低。第20节 晚饭后，站长和文书从一开始就占有优势，连赢了几把，进级领先。文书不停地数落列兵和通信员：“不要客气，不要让我们啊，哈哈。”列兵和通信员不说话。文书又说：“有些同志自入伍以来，做好事从不留名，呵呵。”列兵依然没有搭腔，但特别注意观察站长和文书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他想捕捉一些信息，渐渐地，他懂一点意思了，他们两个之间确实有暗语，列兵装作毫不知情，心里却暗暗高兴。一局过后，列兵基本上破译了他们的暗语，心里十分兴奋。 列兵要求再来一局。 站长说：“再来十局，结果一样。” 文书用一种嘲弄的口吻说：“站长，再给他们一次机会吧，不然，他们还是不会心服口服！心悦诚服！” 通信员说：“不要牛！站长的牌打得好，文书，你沾了点光而已。”文书听了不高兴，知道通信员是个马屁精，不放过任何一次拍马的机会。 列兵说：“我记得一位名人说过：笑在最后的人，笑得最甜！” 文书说：“我记得莎士比亚说过，‘为了达到目的，魔鬼也能引用《圣经》。’” 站长说：“卫生员，你还不错嘛，有信心是好事，但信心要靠成绩来建立，不是靠耍嘴皮子！” 列兵说：“是！” 第二局开始了，列兵的牌上得很好，一把就进了三级。接下来的几把牌都还不错，稳步上进，胜利的风向标真的指向了列兵和通信员这边了。 站长和文书不得不频繁使用暗语，想扭转这渐渐被动的局面。列兵从中获取信息，采取对他们更加不利的攻势，东出东撞壁，西出西撞墙，打得他们没一点脾气，相互责怪起来！ 站长和文书脸上出汗了。第二局完，站长和文书输了！ 第三局，站长和文书又输了！文书不停地叹气。 第四局，结果又跟前面两局一样！ 部队要熄灯就寝了，站长和文书还不服气，要求转移场所，再玩两局，一副不赢不罢休的姿态！ 列兵笑嘻嘻地说：“再来十局，结果一样！” 通信员听了，知道列兵模仿站长的话，便附和说：“卫生员，我们也再给他们一次机会，不然他们不会心服口服！心悦诚服！” 站长和文书笑了起来，心里骂道你们够狠。 站长选择在自己的房间内设置场地，把门一关，四人挑灯夜战！站长想，不赢回两局，不赢回尊严，那可不行。通信站的人都知道他和文书搭档是所向无敌的，这个神话不能让它今天就破了。站长总觉得是自己的牌上得不够好，偶尔又出错了，才导致失败。他不知道列兵已经破译了他们的暗语。 在站长的房间里，四个人兴味盎然地继续玩。因为天气热，又关了门，几个人挤在房间内，室内温度一下子升高了！他们打开了吊扇，但没多久，大家依然汗流浃背。 突然，列兵打趣地说：“我知道你们今天为什么打不赢了？” 站长和文书瞪了列兵一眼，知道狗口里吐不出象牙。 通信员故意一唱一和地问：“为什么？” 列兵说：“因为他们两个人的服装不统一！” 列兵此话一出，大家才开始注意身上的穿着：列兵、通信员和文书都是上着背心，下着夏长裤，服装一样。只是站长上着短袖衬衫，下着夏长裤，与文书不统一。 站长笑着说：“好，我们统一。”站长脱掉了短袖衬衫，一下子感觉凉爽多了，心身也舒服多了，因为一心一意打牌，一心一意想赢，没注意自己已经满头大汗呢，短袖衬衫都湿透了。接下来，站长正好起了一手好牌，又打出了久违了的威风，站长洋洋得意。列兵接着开玩笑说：“我说的没错嘛，服装统一了，你们就赢了。”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又玩了一段时间后，站长和文书又输了，而且输得很惨。列兵发现文书不知什么时候脱掉了背心，打光膀了，于是又突然开玩笑说：“我知道你们又输的原因了……”列兵的话还没有说完，大家就笑了起来，知道列兵要说什么了。因为天气热，打得又郁闷，站长的背心也不知不觉被汗浸湿了，便豪爽地说：“好，老子脱掉！与文书统一。”逗得三个战士哈哈大笑。站长站了起来，脱掉了背心，感觉穿一条长裤不舒服，便把长裤也脱了，只穿一条内裤，坐下来说：“赤膊上阵！做回拼命三郎吧！”大家开心地笑了起来，三个战士感觉站长今天最随和！ 站长脱掉衣服后，又起了一把好牌，一下子又雄心壮志，文书也豪言壮语。列兵说：“我说了，你们只要保持服装统一，就会赢。”说完逗得大家都笑了。 不知过了多久，慢慢地出现了拉锯战，一边赢一把，双方都很难进级，打了十来把，还在原地。但大家的兴致很高，也忘记时间不早了。 突然“咚咚咚”响起了敲门声，站长说：“谁呀？”门外的人没有回答，就径直推开了门，四个人惊慌失措地站了起来！ 我的天啦！来者是刘副政委！ 站长连忙找到自己的长裤穿上，其他三个战士也匆匆忙忙穿上衣服，不知如何是好…… 刘副政委笑着说：“不要紧。不要紧。你们谁赢了？” 没有人敢接话。 刘副政委开玩笑说：“你们是不是输了就脱一件衣服？我要是再来晚一点的话，站长就要一丝不挂罗。” 大家想笑又不敢笑。 刘副政委说：“看到你们的这情形，我倒想起了以三级片打开知名度的舒淇，她领取金马奖时落泪感言——‘我要把脱掉的衣服一件件穿回来。’站长，你们继续来，继续来，今晚，我看站长能不能把脱掉的衣服一件件穿回去。” 站长说：“对不起，我们没有按时作息。” 刘副政委说：“听说，这段时间，你跟战士们打成一片，有进步。” 站长笑了笑。 刘副政委说：“知错能改是好同志。你与战士们课余时间打一打牌，这是挺好的。官兵同乐嘛。” 站长点了点头。 刘副政委说：“当然，玩也要注意适当，把握一个度，注意作息时间。” 站长说：“是！”第一次觉得刘副政委也不是那么难以接近，他也有平易近人的时候。 站长说：“首长，您这么晚过来，有什么指示？” 刘副政委说：“没什么。经过这里，顺路过来看一看。” 站长说：“谢谢首长关心。” 刘副政委说：“你们指导员睡觉啦？” 站长说：“是吧。” 刘副政委说：“听说，你们指导员还没有对象，是不是？” 站长心领神会地说：“对，对，对，没听说有男朋友。” 列兵听了，心里不是滋味，腿莫名其妙地颤抖。 站长问：“有事吗？” 刘副政委说：“没什么，没什么。随便了解一下你们的情况。你们要按时熄灯就寝。这么晚了，我先过去。你们也不要玩了。”刘副政委说完走了出去，站长和三个战士跟着送他出来，站长连忙帮他打开车门，然后毕恭毕敬地闪在一边，举手敬礼。刘副政委点了点头，开车走了。 夜空中，挂着一轮皎洁的月亮。 （16） 只要行为正当，那么勇气会使你获得一切。 ——贝多芬 清晨六点，天已经完全亮了，小鸟在树梢跳来跳去，叽叽喳喳，唱起了欢快的歌。中尉准时醒来，不见外面有任何动静，也不见值班员吹起床哨，才想起来今天是星期天，部队推迟半个小时起床。这多好啊，半个小时多么地难能可贵！简直是对官兵的恩赐与奖赏。中尉当小战士的时候，对这半个小时感触更深一些，那时是多么地盼望星期天，盼望节假日，虽然不能外出，但也可以多休息呀，多一点时间处理个人事务，忙忙碌碌辛苦了一个星期，也应该休息那么一天吧，可这天经常有领导来检查、考核、调研、看望部队，或其他什么工作冲突，节假日被随意占用相当普遍。其他部队是什么情况中尉不清楚，中尉所在的部队却经常如此，中尉当时发誓说，如果有一天自己当干部了，当主官了，要坚决抵制随意占用战士们的休息时间，保障好大家的正当权益，可直到自己来当指导员后，才发现这句誓言还很难实现，因为很多的东西不是自己说了算的，目前部队已形成了这么一个恶性循环，不是一个连级干部改变得了的。事实摆在这里，机关有那么多部门，那么多参谋干事助理员，还有领导，他们都不是吃闲饭的，每天都在思考，都在工作，都在指导，他们面对的终端却是一个个基层连队，一个连队只有两个主官，所以所有的工作最终要这两个主官去执行，去落实，基层不忙可能吗？不可能！尤其是基层主官。难怪每一个领导都说，到基层当主官很能锻炼人。中尉当指导员才三个月，已经感慨很深。 中尉爬起床，拿起桌子上的水杯喝了几口水，感觉全身乏力，依然有些疲劳，仿佛没有完全恢复过神来似的。累呀。早晨起床就感觉到累，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日子哟，都是超负荷工作造成的呀，总是拿青春在拼搏，透支健康在工作。 今天是星期天，本来可以多睡半个小时，但她不能再躺回去了，她已养成了习惯，六点钟必须准时起床，再赖在床上的话，头会莫名其妙的疼，甚至一整天不舒服。中尉想，也许天生就是苦命人吧，只能受苦，不能享福。第21节 中尉近一段时间来，跟站长关系的协调上有些费力，更增加了心理上的累。站长口头上说遇事多商量，多沟通，要坚持集体领导，坚持民主集中制，发挥党支部的核心领导作用，但做的时候，却完全是另一套，只有集中，没有民主，他的意见似乎总是最重要的，什么时候什么地点都必须得到尊重；他总要说了算，听不见别人不同的意见，老大意识根深蒂固，处处体现自己是一站之长，甚至在中尉面前也摆谱，官大一级似的，做出离谱的事情。中尉想这家伙真是没读过书，或许是欺负自己是一个女同志吧，兵龄短，工作经验不丰富。中尉知道，站长跟上一任搭档干部股长的关系也不是很好，中尉第一天来通信站报到，干部股长一路上没有说站长几句好话。两个人共事没有共出感情，通信站的官兵耳闻目睹，一清二楚。中尉想通过召开支委会或者党员大会进行交心通气，广泛开展批评与自我批评，帮助站长丢掉老大思想，摆正自己的位置，改变工作作风。但目前其他支委还没有这个意识，没达成默契和共识。或许其他支委习惯了他的作风，见怪不怪了。中尉知道，还有一条途径可以解决这个问题，就是请求上级组织出面来解决，但那是下下之策，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走这条路。因为靠上级组织出面，领导怀疑自己的工作能力还是小事，对单位建设有负面影响就是大事了。总而言之，与这样的一个人共事，一个字就是累！两个字就是郁闷！三个字就是不容易！这或许两人还是在磨合期吧。 中尉想到这，决定今天要出去走一走，散散心，呼吸一下外面的新鲜空气，来深圳好几个月了，还真没有去逛过街呢。深圳有世界之窗，民俗文化村，欢乐谷，地王大厦，大梅沙，小梅沙，明思克航母世界，很多著名的景点，但她一个地方都没有去过，说起来好可怜的。再说，好久没有与列兵浪漫了。 中尉迅速爬起来，打开衣柜，在衣柜里挑来挑去，想找一套中意的便服，穿出一种好心情，但她找来找去，就那么几套便服，没有更多的可以挑选，最后只好选了一套乳白色连衣裙，还算过得去，勉强满意，洗漱完后进行了简单的化妆。她把列兵叫进自己的房间，把意思简单说了一下，叫列兵快去换便服。列兵高兴得手舞足蹈，心想早应该出去走一走了。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通信站，列兵在前方拦了一辆出租车，停在马路旁边等待中尉。两百米外，中尉还是不快不慢地走路，也没有跑几步的意思，列兵在心里突然有一种说不清楚的味道，也许领导就是领导，干部就是干部，就算是女朋友，但肩膀上的军衔就注定了，她有这个优势。列兵心情一下子有些坏了。中尉慢慢地走了过来，列兵也没有下车，也不想给她开车门，献殷勤，坐在后排的座位上，一动不动。中尉钻了进来，关上车门，车走了。列兵没有说话，中尉也一言不发，一路沉默地来到了主街上。 下了车，列兵公事公办地说：“指导员，……”中尉立即打断他的话说：“叫我小莉！”并迅速挽着列兵的手臂，把头贴在他的肩膀上，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出来了。列兵没想到她会这样，没有一点心理准备，她的头碰到自己手臂的时候，他像触电了似的，颤抖了一下。中尉也感觉到了对方的颤抖，觉得挺可爱，挺好玩，认为他紧张自己，便满意地笑了。 此时，列兵心里有些说不清楚的怪怪的感觉，女人有时候真是看不懂，正如一首流行歌里唱的那样：“女孩的心思你不要猜，不要猜”，眼前的女孩刚才在出租车里还那么高高在上，仿佛神圣不可侵犯，冷若冰霜，下车突然就温柔了，可爱了，妩媚了，前后变化也太快了，快得在心里甚至难于接受！列兵想，如果她是在演戏，那她就是在犯罪！列兵不得不重新看了看她的脸，也没发现什么不正常，她的脸上洋溢着幸福，写满了真诚，列兵心里又有些自信了，便问：“我们今天去哪儿玩呢？” 中尉温柔地说：“你说了算。” 列兵说：“你说了算。” 中尉说：“你说了算，我听你的，你喜欢去哪里就去哪里。只要你高兴！” 列兵说：“能够陪着你，我就很高兴了。” 中尉说：“我也是。你是男子汉，你说了算，你带我去哪儿玩，我就跟着你去哪儿玩。”列兵感动了，转过头来看她，满眼的柔情，她也含情脉脉地看着他，等待他的热吻。列兵会意了，轻轻地吻了吻她，情不自禁地说：“宝贝，我爱你！”她也温柔地说：“我爱你。”然后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他用力地拥抱她，浑然忘我。街上的行人匆匆从身边走过，也没有人驻足观看。热吻之后，两个人去了一家早餐店，要了两份早餐，面对面坐了下来，享受这份可口的早餐，更享受这份甜蜜。他忘记了这个世界上除了中尉还有别的人存在，她也忘记其他的一切，此时此刻，她的心中只有他，只有他一个人！如果现在有一张床的话，她愿意把所有的一切都给他，给她深爱的他，她迟早是他的人，她要给他，不再保留什么地给他，不再坚守“最后防线”。没有性爱的爱情总有些遗憾，有些美中不足。柏拉图式的精神爱恋毕竟不适合每一个人。出了早餐店，街上的广告显示，影剧院正在播放一部最新美国大片《新人旧爱》。列兵征求中尉的意见后，两人直奔电影院。 银幕上，男主角受了很重的伤，女主角细心为他疗伤，两人在肌肤接触的过程中，突然情不自禁迫不及待地宽衣解带，开始做爱……列兵看了看中尉，满脸的坏笑，中尉轻声说：“你干嘛？”列兵说：“英雄就是英雄，重伤不下火线！”中尉说：“流氓！”。周围的观众也听到了列兵的这句话，爆发出一阵大笑，纷纷扭过头来看他们，弄得列兵和中尉很不自在，有些不好意思。看完电影，两人手牵着手走了出来。列兵问：“下一个节目呢？”中尉说：“还是你说了算，你说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就很高兴。”列兵说：“是吧。在院子里我们也天天见面，但不自由，总要注意影响，总要保持距离，难受死了。” 中尉笑着说：“是吗？你不是色胆包天吗？到我房间也敢耍流氓！” 列兵说：“是你要我耍的嘛。” 中尉说：“狗屁。是你自己很想，是你控制不住自己。” 列兵说：“是你要我关门的。至少算引诱我吧。” 中尉说：“我要你关门，是你有话要说，你怕别人听见！你不记得了？” 列兵说：“我怎么不记得！你说我误会了，你以为我不敢，而对我来说，没有什么不敢的。我是一个多勇敢的人呀，难道你还不清楚？这个世界没有什么让我害怕的。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事情败露了，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呀！呵呵。”列兵笑了起来。 中尉说：“狗屁。让别人知道了，我们都死定了，在通信站就站不住脚了。” 列兵说：“这有什么？男欢女爱，天经地义。” 中尉说：“是吗？你逞强起来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忘记自己是谁了。对不对？” 列兵说：“我是周卓然！什么时候都是周卓然。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 中尉略带讽刺地说：“英雄！你不知道战士不允许在本单位谈恋爱？我们在大会小会上天天讲，天天强调，你不知道？” 列兵自豪地说：“我知道。战士与战士谈恋爱，不允许；战士与指导员谈恋爱，就允许！” 中尉笑了起来，不说话，她知道他总是强盗逻辑，总要找很多理由来说，说得别人哑口无言，这是他的习惯。 列兵又说：“不开玩笑了。说真的，那天从你房间出来后，我就有些后悔——”， 中尉紧张了，忙说：“后悔什么？” 列兵说：“那天从你房间出来后，我就责怪自己太鲁莽了。这不是勇敢，而是鲁莽。” 中尉点了点头说：“还懂得自我反省。” 列兵说：“从那次以后，我就强迫自己，再也不来你房间了，在单位里，一定要与你保持距离，‘道路以目’！” 中尉哈哈大笑。 列兵说：“所以在单位觉得特别没意思，很久没像今天这么开心了。” 中尉又点了点头，深有同感地说：“我也一样。好久没有今天这么开心了。在单位，与站长的关系比较难处理，感觉郁闷。” 列兵说：“这我知道，只是我一个新战士，帮不上你什么忙。看到你不高兴，我心里同样也很难受。” 中尉说：“是吗？你还懂得关心我，我还以为你傻呢。” 列兵说：“你才傻呢。” 中尉说：“我傻就傻在要嫁一个你这样的傻男人。” 列兵说：“我也一样，我傻呢，也是傻在为什么决心要娶一个你这样的傻女人。”列兵停顿了一下又说：“既然你感觉郁闷，那今天不妨去玩一个刺激一点的游戏，好不好？” “什么游戏？” “蹦极！” “哪里有呀？” “欢乐谷。” 两人坐了一辆出租车，直奔欢乐谷。 列兵其实有恐高症，从来没有蹦过极。但以前在电视上看过，人在高空中一跃而下，张开双臂，大鹏展翅，那是很潇洒的事儿，那一瞬间，谁还会想什么呀，郁闷就需要这样刺激的活动来治疗，来放松，来遗忘。中尉也觉得有意思，她也没有蹦过，不知道是啥感觉。 列兵说：“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中尉说：“你说吧。” 列兵说：“我有恐高症，通信站的四楼屋顶我从来没有上去过，只要超过了四层楼这个高度，我朝下看时，心就跳得厉害，脚就发抖！所以我要求你先跳。” 中尉说：“你有恐高症，你更要先跳！克服自己的心理障碍！”中尉又补充说：“你不是说过，你很勇敢吗？你从来没怕过什么嘛。这句话可是你刚才说的。” 列兵说：“你先跳，给我做个示范！” 中尉说：“你是男人，男子汉应该给女孩子做示范。” 列兵说：“你是领导，领导要带头。” 中尉说：“我是领导，我就命令你先上。”第22节 列兵想来想去，先跳后跳，反正是跳，既然中尉不肯先跳，那就自己来吧，天地不限人，人自限于天地。人在很多的时候，不能克服自己的心理障碍。不是有一个故事吗？说三个人过一条独木桥，下面有奔腾急流的江水，声音大，桥高，窄，险。这三个人，一个是瞎子，一个是聋子，一个是正常人。他们都要过这条独木桥。第一个走的是瞎子，他看不见桥高，也看不见桥窄，于是心理并不害怕，摸着绳索慢慢地走了过去，第二个是聋子，他听不见下面江水的咆哮声，也走了过去。第三个是正常人，他耳闻目睹眼前的一切就害怕了，战战兢兢地走到桥的中央，克服不了自己的心理障碍，最后掉了下去，死了。列兵想，一定要克服自己的心理障碍，克服恐高症。他说：“那就我先跳吧，给你做个标准的示范。” 中尉笑着说：“那还差不多。” 两个人来到了“蹦极塔”前。一个小姐问：“你们两个人都要蹦极吗？” 中尉说：“不，他先蹦！” 小姐微笑着问列兵：“先生，您以前蹦过极没有？” 列兵说：“没有。” 小姐说：“你没有心脏病吧？” 列兵拍一拍胸部说：“没有！健壮得很！” 小姐说：“那请你先看一看这份合同，签个名。” 列兵一看条款，傻眼了，里面有很多条款，总的意思是出了意外他们不负责！这怎么行呢？列兵心里有些紧张了。 小姐解释说：“只要你没有心脏病，就不会有什么问题。大家都是这么签的，也没有谁提出过异议。” 列兵在上面签了名。 小姐又拿出一份表格，要列兵认真填上。这份表格上，还需要一个担保人签名，并留下担保人的详细资料。 中尉在上面草草地签了个名，把表格交给了小姐。 小姐说：“不行，身份证号码也要填，家庭住址这一栏，电话号码都要填！” 列兵更紧张了，突然想起“风潇潇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那句古诗！列兵想，也许是自己的心理障碍在起作用吧，自己此时是那个过独木桥的正常人了。 列兵填完两张表格后，小姐手一指说：“请到那边去交款。” 列兵和中尉在心里骂道，真是麻烦。他们去交款时，工作人员又要列兵填一张保险金合同，合同上注明第一受益人是谁，电话号码，家庭住址……看到这些东西，列兵的心理压力更大了，还没有上蹦极塔，就已经想放弃了。中尉看着列兵，发现他的额头流汗了，两腿情不自禁地颤抖！ 中尉说：“你还没有上去，腿已经发抖了。你不敢跳了就算了。” 列兵吞了一口气，故作轻松地说：“腿发抖，是我的正常现象。我紧张的时候，腿就发抖。不紧张，腿有时也发抖。知道吧？发抖并不表示害怕。” 中尉说：“你不害怕，那你去跳呗。”中尉倒要看看他如何逞强，如何克服心理障碍！ 列兵在两个男工作人员的扶持下，慢慢走上了蹦极塔。每上一步，列兵就紧张一下。这个时候，列兵理解了，一个热爱生命的人被送上断头台时是什么感觉！他觉得他不是要去蹦极，而是要去活活送死，去见马克思，去见佛祖。列兵想，人固有一死，但死也有轻于鸿毛重于泰山之分呀，如果今天在这里“报销”了，那世界对他的意义和他对世界的意义全没了。他还有很多事没有做呢，心爱的人还在底下望着他呢！列兵额头的冷汗不停地往外流，工作人员也注意到了，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特别紧张，但他们见得多了，第一次蹦极的人都有些害怕，这也是正常现象。所以也没安慰列兵什么，一言不发地扶着他，给他绑好绳子和各种带子。每天在这里蹦极的人数以百计，他们并不想跟每一个顾客说话。他们只要扣好各种扣子了，保证绝对安全了，就算完成了工作了。 工作人员要列兵往前走，头朝下往下跳，这样才安全，不能直直地跳下去。列兵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他的腿抖得更厉害了！ 一名工作人员说：“用不着这么怕吧？这很安全的，你放心跳，一点事都没有！”边说边把他往前推，列兵本能地往后退。他们推他前进两步列兵倒退三步。列兵朝下看，地面上的人一个个似蚂蚁，列兵的头都晕了！心里只想着一个问题——绳子断了怎么办呢！ 地面上，高音喇叭响了：“各位女士，各位先生，游客们，下面我们有一位勇士将要从塔顶跳下来，请大家观看他的精彩表演！” 周围马上有很多人驻足观看。中尉一直抬头看着列兵，虽然看不见列兵脸上的冷汗，但他的腿抖得厉害，看得很清楚。列兵实在太害怕了，他无法克服自己的心理障碍，心想放弃算了，安安全全地走下去吧。 好几分钟过去了，列兵还是不敢跳，很多游客感觉没意思，摇了摇头散开了。又过了几分钟，高音喇叭也哑了，解说员不讲话了，不再鼓励他。蹦极塔上的两个工作人员急了，下面等着蹦极的人还在排队呢，只希望列兵快一点跳下去，不要影响下一个游客的心情，出现连锁反应。 “小伙子，快跳啊，怕什么罗？勇敢一点，跳下来！”喊话的是一个抱着小孩的胖妇女。小孩子也很有兴趣地看着蹦极塔上的列兵。 列兵心里骂道：他妈妈的，你来跳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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