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她说,那位像佛祖的爷儿就在小门等施主呢。” “她?”鼻间又是那种浓浓的香味。春花立即明白,问道:“是个红衣小丫头吗?” “正是。她说,她是七焚园里的奴人。”哎,好像有麻烦耶!春花瞄一眼小门旁的林篓,用力嗅了嗅。 “请问……这味道在这里怎么这么浓?”那是奴人的味道,而且不只一个,简直成千上万个。 小尼姑指着对巷建筑物二楼道: “那里是奴人池。” “奴人池?” 小尼姑讶异地看着她,道: “施主怎会不知情呢?皇朝各城都有一座奴人池,牙人买卖人口,都是在那儿浸泡奴人跟烙印。奴人池里的水终年滚烫,所以气味甚浓,施主若是害怕这种味道,可以进来些。咱们在庙院里种植花草,虽然不能彻底消除奴味,但总是好闻些。” “哦……原来如此。小师傅,你去忙吧,我想我哥哥马上就来。”春花笑道。 那小尼姑双手合十,便忙自己的事去了。 春花垂着目光,看着那一线之隔。 步出小门,奴人味扑面,但退回小门,却是淡淡的檀香与秋花香味,即使偶尔闻到奴人味道,也会以为那是庙外路过的奴人。 她回头看看寺庙,又抬头看看巷子斜对着的二楼。 到底是谁在对面建奴人池?先有寺庙还是先有池?建造的人当初是怀着什么心思? 她略带迷惑,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她蹲在木篓旁,看着躲在后头的红衣小丫头,问道:“你找我来做什么?” 那小丫头缩在木篓后头不肯出来,只伸出一双手紧紧撑住春花。 春花注意到她的手布满了油疤烫伤,道: “哎,不管是什么事,我能帮忙的也不多。”她身上根本没有银子,只得用力挣脱手,脱下披风硬塞给这小丫头。 还好天气不算冷,这披风是去年求春哥哥送她的,应该还能当几个铜板。她无意施舍,可说穿了她在七焚园里没有任何实质的地位,能做的就是这样。 何况,她并不想凭一时善念,害了哥哥他们。哥哥他们有许多仇敌,万一她引狼入室,那她真的就后悔莫及了。 这就是她的选择。 宁愿以七焚为优先,也不想因为自己一时善心而害了他们其中一个。 春花正要起身,忽地又被那小姑娘拉住。那小姑娘结结巴巴道: “蓝、蓝小姐,请你帮帮我,奴婢在云富楼做事,今年要十六了,日前有牙人上楼馆,看中了我,想送我上地窑。”她一急,眼泪掉了出来。“掌柜允了!蓝小姐,你是我心目中的天神,年纪小小就是七焚的一员,只有你杀人,没有人杀你的份儿!求人救救我吧!” 春花一脸错愕。地窑这地方她没听过,但也明白那不是好地方,只是…… “蓝小姐,你只要大刀一挥,那牙人必死无疑,官府绝没有胆子找上七焚,那些牙人都是些混蛋、贼子!不照大兴法律行事,抢穷人小孩当奴人,赚无本生意的比比皆事。蓝小姐,你菇素是不?平常奴婢在楼馆打杂,偶尔遇见吃素的修行人,掌柜才会吩咐我掌橱。小姐,你帮帮我,以后我为你做牛做马,天天煮饭,奴婢宁愿打杂,也不想上地窑,你也是姑娘,知道在那种地方的下场!” 春花闻言,张开小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她的手腕被扣得好痛,心思混乱无比。她很想不顾真伪,立即收留这小丫头,但她想起哥哥他们…… 真的能收吗?真的能收吗? 她有这本事收留吗? 她选择哥哥他们同站一边,绝不允许有人藉由她伤害到哥哥他们,所以即使想一时心软,也得考虑再三。 这就是她的选择。就算要冷血,就算要眼睁睁看着…… 春花叹息,终于发出声音: “我没法带你进七焚园,但……”我尽量请寺庙师傅收留你。 后半段话她还来不及说出口,就听见巷口一阵骚动。 “找到了!找到了,就在这儿!死丫头,敢跑到这里,想躲寺庙吗?”几名汉子直奔向春花这里。 春花一怔,赫然发现细腕一松,那小丫头整个身子藏到木篓后面。 还藏什么啊?人家都发现了! 不管了。她赶紧打开小门,回头道: “你快进……” 浓臭的汗味随着大掌掩住了她的口鼻。 “死丫头!还想躲进庙里?每天有多少人想逃进庙里,最后还不是都被送出来了!” 等等,她不是…… “你再挣扎也没用,卖身契在老子手上了,你就乖乖当个地窑奴人吧!” 那说话的汉子拖着她走,她想澄清,但力气根本不如对方大。肩头一阵遽痛,她才发现那汉子嫌她麻烦,竟然拐下了她的手臂…… 好痛…… 模糊的视线里,春花瞧见自己拖在地上的裙摆……是红色。披风下她穿的是红衣红裙,哥哥要她喜气些,就让她穿得一身红,恰恰跟那小丫头一样…… 是恰好?还是那小丫头故意的? 她痛得眯着眼,瞧见那木篓后偷偷探出的小脸……那小脸逐渐模糊,逐渐远去…… 她无力再拍打那汉子捂住她口鼻的手臂,用最后的力量做了一件事…… “小丫头片子身骨这么细,一打就脱臼了……” “不对,她身上没有奴人味啊!” “没有?该不是掌柜记错了?管他的,先让她浸池再烙印,快送去地窑,那里缺人缺得紧呢……” 从远方传来模糊不清的交谈声音,她被拖上阶梯,热气扑面。 她像有很多小孩,好像有很多噗嗤噗嗤的烧灼声,好像有人在大喊着: “快点,快点,把她外衣脱了!” 等等,等等!她要十四了,是个女孩了,不能脱、不能脱—— “丢进池里!” 咚的一声,水压迎面涌来,灌进了她的口鼻…… 完了,哥哥从不信鬼神,却带她来收惊,但她想,以后也不用再害怕什么了,撞邪是小事,天不有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重要的是现在—— 她根本不会游泳啊! “不在?”又浓又密的睫毛半垂,勾勒出些微阴影,在那样的少年俊颜下,显得有些妖美。 莲花第一次见到他,是在五年前。 那时她天真的以为他是天神降世,才有这样的惊世美貌,后来陆续听见七焚的所作所为,影响她的观感,因而再次见到他,只觉得这少年成熟了些,虽然懂得隐藏浑身上下的杀气,但,妖气却是如盛开的樱花,完全无法遮掩。 甚至,再见他时,内心竟有些无来由的惧怕与厌恶。 “我师傅到禅房时,春花小姐已经不在。” 南宫朗美目一瞟,移到归无道身上。后者有些烦躁,极力压抑着爆发的冲动,怒声道:“我也没找着她!” 大佛寺是中间地带,谁敢在里头抢人?就是这样,他才放心任那个笨蛋走进男人止步的禅房。 南宫朗闻言,直接越过莲花,疾步往后头禅房走去。 “等等,五爷,那里不能让男人进去的……”莲花叫道。 “小尼姑,别张扬,要不,事后有你们好受的了。”归无道在她耳边低喝着,然后大步追上南宫朗。 中途有尼姑瞧见男子闯进,想要上前阻止,但一见这十七、八岁的少年一脸狠戾,便不由自主地闪开来。 南宫朗一把推开禅房的破门,里头确实空无一人。 他走出禅房,对追来的莲花问道: “这里有其它女着眼么?” “没有,今儿个只有春花小姐在而已。五爷,您放心,我立即去为春花小姐祈福,她定能平安。” 南宫朗充耳不闻,归无道归是古怪地看她一眼,硬生生地吞下满口脏话。 “离这里最近的外门在哪?”南宫朗又问。 莲花一怔,赶紧领路。她步伐小,到最后南宫朗与归无道一瞧见远远的小门,就掠过她,飞身而去。归无道踢开小门,蓦地掩鼻。 “对面是奴人池,这味道才重了些……”莲花小声补充:“春花小姐不像是会乱走的人啊!” 南宫朗走在巷子里,眼观四方。 这样的小巷子一眼就一览无遗,春花从不玩这种躲来躲去的把戏,也不会随意跟人走动,那她上哪去了? 她识轻重,虽然渴望上街看看,但未经他们允许,她绝不会乱来……思及此,南宫朗微地暗怔。 以前不曾想过,但一个十三岁的小娃儿是不是在行动上太小心了点?他从没告诉过她,七焚仇敌甚多,也没告诉她经他双手的血腥成河,她…… “五哥!” 南宫朗顺着归无道的目光,倏地掠前,拾起地上的玉戒。 她今天出门,胸前挂着玉石总是凉了些,他便提前送她生辰礼,一个小小的百年玉戒。 她个儿总是小了点,手指细长,玉戒有些松,她得微弯着手指才能不滑落,但她照样眉开眼笑,连在云富楼吃着饭都弯着无名指…… 妖美的面孔逐渐沉下,秋风拂过他时,飘扬的黑发竟无半丝亮光,黑得深沉无光,一如他垂下的瞳眸。 不必再细看,单站在他三步远的距离外,归无道也能感受他浑身上下沉沦的妖气。 其他七焚只有满手血腥、满身杀气,却没有他这种足以毁灭人的妖气。这样的妖气,总会给他一种错觉—— 不管何种战役,南宫朗必是能活下来的那方,哪怕七焚合力对付他,怕也要尽数同归于尽,才能送他下地府。 以前他不服气,总以为心狠手辣谁不会,他也不弱,至少,在园里的南宫朗,那个每次跟着春花说话的南宫朗,并不足为惧。 后来……后来啊,他才发现,余桐生养出了一个魔鬼。 这个魔鬼,以前还是个孩子时,勉强听着余桐生的话,让余桐生在他身上扣上无形的锁链。 而现在,他的锁链是春花。 锁链遗失了,迷周城也完了。 *** 一阵猛咳,终于清醒过来。 她发现自己躺在池畔,一身单薄的魄中衣湿答答的,紧紧贴在身躯上。她尴尬地挣扎坐起,右臂真的脱臼了……好痛,这要怎么接回去? 几次看见归无道与蓝蓝练武,蓝蓝手臂一脱臼,连眼也不眨就自己接回去,早知如此当初就学着点。 她四处张望,愈看愈是惊惶,愈看愈是魂飞魄散。有的奴人被押进滚烫的大池里,有的则被押到……她傻眼了。 烧红的烙铁印在小孩的额面上,皮肉发出嗤嗤的声音,空气中那浓烈的奴人气味跟被压抑住的凄厉叫声……这里是人间地狱吗? 原来在皇朝里还藏着这样一个世界? “不是说足十六了吗?”那汉子盯着她小身躯道:“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啊!” 她吓得连忙遮住胸前。薄薄的底衣有多黏身她是知道的……从小到大,她没让人这样看过她的身子的!哥哥!哥哥…… 那汉子道:“算啦,是女的就好!”拖着她往烧红的铁炉过去。 她双脚拚命想勾住什么,但地上光滑难以止步,她直叫道: “我不是她,你搞错了!我住在七焚园,我不是她!” 那汉子哈哈大笑: “老子也住在七焚园,怎么没见过你?我呸!你也敢拿七焚当挡箭牌,那七焚园里只有一个女主子,你哪儿像她了?其它女人都是奴人,你有令牌吗?嗯?嗯?” “我真的住在七焚园里,你不信可以去问……我叫春花……” 那汉子根本不理会她,把她拖到铁炉旁后,便扔在地上。 有个小孩就卧倒在她身边,捂着烧焦的额面不住凄叫,她见状心骇不已。 她曾看过奴人的额花,近看之下小巧美丽,却是一生一世怯除不了的奴人标记。莺儿曾解说过那标记如何烙烧,当时她光听着就觉得痛,亲眼目睹后,她更为害怕。 这是谁定下的规矩?这是什么皇朝?为什么她会在这里? 那汉子取过红通通的烙铁走来。她面色发白,拚命往角落爬去,但汉子拉住她细到易折的足踝,硬拖她回去! “等等,我真的是春花……你找人去问问,你找人去问问啊!”她叫道。 她怕痛,怕死了。“别上咯!别上咯!”换种方式都好!她的长发被狠狠地撑起,几乎被扯离头皮。她恐惧地张大眼眸,瞧着可怕的烙铁逼近。她双手被人紧紧扣着,迎面的热气几乎熏瞎了她的眼睛。当第一声烙铁角上她的皮肉时,她痛得神魂几乎震离身躯。 接着,第二声,烙铁用力完全压上她的额面时,白烟不住自缝里钻出,她视线一片模糊,鼻间尽是焦肉的气味。 “这不就好了吗?等会儿上个药,一个月后就好啦。”那汉子道。 扣住她的人松手了,她连叫也叫不出口,小身子像布偶一样瘫软在地上。 好痛,好痛,她从来没这么痛过……是哥哥把她养得太好,所以她无法承受这点痛吗? 皇朝上有多少奴人都这样熬过来了,为什么就她痛得全身都没了知觉? 涣散了视野里,出现一双男人的黑靴。 她无力仰头看,只能茫然盯着前方,拢不起任何的知觉。 “很痛么?我查过了,你本不该出现在大兴皇朝里,有个姑娘时运正旺,你依附她而生,她旺你必弱。不是大兴皇朝的人,将来必遭它毁去,何苦呢?舅舅带你走,好吗?舅舅亲上皇朝送你回去该去的世间。” 舅舅?她哪来的舅舅?还是求春哥哥忘记告诉她,其实她还有个舅舅?一表三千里,哪儿都能冒出个舅舅啊! “跟我走,便不再疼了。” 这么好的事?有个男人的手移到她的面前,她想抬起眼,瞧他到底生得何增,但她连点力气也生不出。 她想跟他走,只要不痛,只要能离开这时节,是假舅舅她都认了,但她就是举不起手来。她想离开这里、想离开这里…… 正这么想的时候,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看见她的手举起来,竟然能动了,明明她还奄奄一息地躺在冰冷的地上啊…… 她正要牵住这男人的手时,啪的一声巨响。不远处的门板被踢开,门破木屑四溅,奴人跟牙人吓得逃离门附近。 细烟如云雾,她白茫茫的视线里出现一个熟悉人影…… 哥哥! 心里微地一震,她又回到这具发痛不已的身壳了。 门口的少年几乎是在第一眼发现倒卧在火炉旁的春花。 他眯起眼眸,扫过她几乎曲线毕露的小身子、异样扭曲的右臂、充满死气的小脸,额面的焦黑……执剑的手背竟是青筋暴凸了。归无道闷叫一声,掠过南宫朗,脱下外衫,迅速包住她遮不避体的身躯。他盯着她额面的焦肉,再落在她苍白的小脸。他张口欲言,最后小心翼翼地抱起她的身子。 “春花,咱们先回家。” 这是她第一次听见归无道说话这么温柔,是她耳朵坏了,还是他真的用不可能的口吻说话? 归无道与哥哥擦身而过的同时,她想抬头看看哥哥,但眼角瞥到哥哥连动也没有动过,头也不曾回过看看她…… “五哥很快就会赶过来,你安心吧。” 她心一跳,直直地望着归无道。 归无道面色柔和,笑道: “你这事,总得解决。不然人家怎么允咱们带回你,是不?” 是这样吗……不是这样吧…… 她慢慢垂下眼。 *** “莺儿,你手脚轻点,有点痛呢。”她没气没力地说道。穿着嫩黄衣裙的女孩小心放轻了力道,轻声道: “小姐,这样还痛吗?”拿着帕子轻轻擦拭着春花冰冷的手脚。 “这样好些了。”她吃力地缩着脚,最后还是靠着黄莺,她才把小小脚丫缩进薄被里。 黄莺收拾水盆,脱了外衣,准备跟着上床。 春花本来快睡着,一见她动作,轻叫道: “你去别的地方睡吧,今晚我想一人睡。” 黄莺一怔,道: “小姐怕冷,平常都是我陪着睡的的。” “你给我多盖几条被子就不冷了,你去去,别打扰我睡觉。”她声音有些哑,开始在发热发冷,但她想,睡个觉就同事了。 黄莺迟疑一会儿,蹲在床前,轻轻撩着春花的刘海,柔声道: “小姐,你可以怕外头的人,可别怕咱们啊。” 春花闻言,想笑又笑不出力来。“我没怕你啊。” “那你怎么不让莺儿上床,平常你不舒服时,都是让莺儿说着话,你听着听着,身子就好些了呢。” “……那你打个地铺,说话给我听。等我睡着了,你再去客房睡。”黄莺恍然大悟,不理春花抗议,硬是上了床。 “哎,你这是干什么呢?明儿个你肯定会后悔的啦!” “这种味道,莺儿才不怕呢。” “哎哎,你真躺下了……算了,躺了就躺了,这几天你就待在我这儿,没人会察觉你身上有味道的。”春花嘴角浅浅勾起,脸色却虚弱苍白。 “既然你都上床了,抱着睡好不好?” 黄莺轻轻抱她入怀,小心拨开她的长发,她的颈背还烫得有点脱皮,黄莺不由得恼道: “那牙人下手真重。” “唔……”她闭上眼,不想去回忆。 “小姐,你放心,爷儿们一定会想办法去掉你身上这味道。”她安慰着。 “唔……” “小姐,小姐,你手还疼不疼?” 哎,她是让黄莺当只小莺儿哄她入睡,可不是来聊天的。春花张开眼睛看她,说道:“现在没什么疼了。” 在马车里,归无道趁她不备,猛地接回她的手,让她痛得晕了过去,一醒来就回到园里。哥哥一直没有回来。黄莺又拨过她的刘海,轻轻抚着她包扎额伤的白布。 “小姐也别怕这伤了,等你伤好了,莺儿天天替你画个样儿,让人瞧不出来奴印来。” “没了奴印,这奴味也会一直在。”春花微微一笑:“你别哄我啦,我还没那么不解世事,这世上没有完全除去这奴味的药,了不起天天泡着香料的澡,唔,只是听说那香料有限又贵,一般人家用不起的。”不知哥哥愿不愿捐点银子给她? “小姐别瞧轻了五爷他们,再怎么贵,也不及小姐在五爷心里的重要。只是……那香料自宫分发,民间有限,也不能天天泡着,会伤身的。” 春花讶了声: “这么严?” “这是向来的规矩,是小姐不清楚罢了。”黄莺柔声道:“香料沾身,可以怯除奴味三天,但香料药性过重,一个月只能泡上两次,否则奴人天天泡着,天下怎么分民、分奴?” 春花小脸迷惑,又埋进黄莺怀里。莺儿大她两岁,抱起来软绵绵的,跟哥哥那种心安不一样。“这规矩,我真不喜欢。”她模糊喃着。 “谁会喜欢?只有权贵的人会喜欢吧。”黄莺苦笑:“如果不是小姐需要人陪着睡,不能沾味儿,五爷他们不会在我印上奴额前就重金买回来,这是破例,也是莺儿的幸运呢。” 春花没有说话。 黄莺轻轻抚着她柔软的乌黑青丝,微笑道: “没关系,就算这奴人味儿去不了,小姐一直住在园里,谁敢说话?只是……” “莺儿有话就直说吧。”春花困声道。 “小姐,你要不要、要不要花点心思,让五爷、五爷知道你长大了?” 春花自她怀里抬起脸,道:“我要十四了,哥哥也是知道的。” “不,我不是这意思。我是说,五爷对你可好,有点像对妹妹般,也有点像……可惜,小姐终于养了点肉,但都快十四了,腰线出了,胸部却没什么长进,不像蓝小姐,现在都是个小美人了呢。” “……唔,是我的错。”她一到秋天贪吃了点,会胖不意外。 黄莺非常认真地道:“男人都是这样的。吃着这个碗,又抢着人家的碗,五爷……并不是一个会念旧情的人,一旦不喜欢了那根本是不回头的。小姐的好,莺儿是明白的,但现在这种情况,不用我说,你也该知道事态有些严重,男人总不喜欢妻子身上老带着奴味儿,我真怕五爷对你的兴趣会淡了,以后小姐不知会被挤到哪个角落去。有时想想,三爷虽是哑巴,对你如妹子般的好,他人不像五爷喜怒无常,也许小姐……” “莺儿。” “小姐可有法子了吗?” “我头有点儿痛,你帮我揉揉,到我睡着好不好?” “你头痛怎么不早说?”黄莺连忙揉着她的太阳穴,小心地不拉扯到春花额面的肌肤。 春花嘴角微翘,满足地叹了口气。“莺儿,我真喜欢你。” 黄莺闻言,眼里充满感情。她低声道: “小姐这话,也是莺儿心里所想的。如果可能,莺儿真想代你受过,反正莺儿本来就该成奴人的。” “哎,那很痛、很痛的,痛得我都叫不出来了,你要叫坏了你的声音,那可不能叫莺儿了。” 黄莺抿抿嘴,轻轻抱紧春花的小身子。小小的身子手脚泛凉,身子却有点发烫,正是发烧的前兆。春花这闺名,仅于七焚园内,谁也不许外传。她相信七焚爷们的本意只是让没有自保能力的小姐,不受他们仇敌的杀害,哪知却因此害了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