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问了很多人同一个问题:“有没有无条件的爱,有没有无私的爱。” 讨论结果只有一个,没有,没有。 没有人会无条件去爱另一个人,一个人爱你,必有所求,求得便是相爱,求不得就会消失或者执念。 好吧,还是前天那句话,没有给予就没有得到,不相信能得到就不敢给予,于是没有给与就没有得到。 所以还是趁着这个平衡没有打破,趁着爱情还美好,趁着泰坦尼克号还没靠岸,快把人杀掉== 当然永远平衡就自然是Happy ENDing了,可这就是抽签啊~当然我一直是怀抱希望的,所以这文不是be…… 不单身的同学们努力吧~ 谢谢不仔纠错,是榕树没错 谢谢蛋仔纠错…… 旅途的终点 上篇 西南往永州,民风则越发剽悍。西南瘴疠之地,虫豸野兽频频出没,参天古树一望无际,连绵不绝。更有些树干发暗发红,仿佛自幼被高温炙烤过一般。 烈日当头,神异的黑马整日狂奔,身上竟然渗出血汗。穆琬好像也不知道的样子,看见之后吓了一跳,但随即装出一副“看,嚣张吧,牛吧,厉害吧,值得崇拜吧?”的嘴脸,在旁边发出“唔哈哈哈……”的笑声。 老妖怪坐在马车里,默默把头扭到窗外,装作没有看见穆琬,静静享受着南来湿热的风。 “我师父只说到永州,可是永州地界这么大,要从哪里开始找?难道要我们把永州逛遍?那要多少天啊?我得杀好多妖怪给你。难道其实师父是派我来斩妖除魔的……” 穆琬眼中一瞬间闪过师父发出“唔哈哈哈……”的笑声的样子,背上蓦地一凉。 身为中国四大火炉之一、夏季特别炎热地区,在夏天有力气的大概只有知了了。知了声嘶力竭地鸣叫着,远处的地面上空扭曲着,太阳大公无私地散发出光和热。六月,早就是一个足够在太阳升起两小时之内把整座城市加热到28度,并且在四小时内加热到36度,晓佳愁眉苦脸地啜着绿豆沙,绿豆沙姐姐坐在她对面,默默地看着一本叫做《8cm的距离》的书。 “小叶,你那是什么书?” “唔,小孩子不用知道。” 晓佳又低下头啜着绿豆沙,奶色半透明的椰果顺着管子跑上去,又因为吸力不足掉下来。 “不用写毕业论文么?” “……写完了。” “你姐姐呢?” “我姐姐?”穆晓佳一怔,第一个反应是常常被当成她姐姐的侄姑娘阿二,又想到阿二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心中一阵惊慌,反而忘了回答问题。 绿豆沙姐姐以为她在纠结“我哪个姐姐”的问题,就提示了一个关键词:“就是跟你一样穿那个妇女也能当英雄的姐姐。” “啊,她……她出差……”她的心思又从阿二飘回银星君,随即愁眉苦脸地低下头啜着绿豆沙。 老古作为树妖年纪不大,因此外表虽然是四十上下英俊大叔的模样,但放在银衔环身边竟然有一种稚气冒出来。 这位穿着西装站在丛林里的大叔,真是一点存在感也没有。 他静默地点点头,“最后姥姥从外面回来,是我和结草去接她的,她没有立刻跟我们回北京。而穆琬,就是穆氏先祖的胞姐,并没有一起回来,后来她的死讯传回家中,姥姥接着消失了一段时间之后忽然又出现,过了几日,结草去问起来姥姥,她问了结草一句‘穆琬是谁’。” “我和结草吓坏了。随即潜入院中打听,才发现关于穆琬这个人的一切消息都被抹杀了。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深不可测的姥姥。而姥姥此时身体不好,无法远行。所以,我猜测,她只是把记忆拿出来扔在了某处。” 他忽然笑了笑,“我这么说你们明白么?” 银星君有点懵,试着问了一句:“你的意思是姥姥现在失踪这件事,跟当年那件事有关?” “准确说,是和穆宛儿姑娘的失踪也有关。” “你觉得穆宛儿和当年的穆琬有关?证据呢?” “没有证据,我猜的。”银衔环笑了一下。银星君想起一个词叫“近墨者黑”,想起了一个很熟的人叫银杏。 银星君又问:“那你怀疑这一段被藏起来的记忆和姥姥的失踪有关?” “对,而且一定还在山里。” 老古一阵呆愣,山里?要不要找童须鹤来闻闻…… 穆琬架着马车巡山。夏天,上午,树林上空自是暑气蒸腾,热腾腾新鲜鲜的水汽从每片叶子上吐出来,带着各种树的味道,热热闹闹蒸着敢于在天上飞的人。险些被蒸熟的两个人只好下来去吃午饭。 在城中心饱食之后穆琬的脑子终于灵光了一点,花了银子找了个懂当地官话和当地土话的向导,让人家骑马在前面引路,自己驾着马车悄无声息跟在后面。向导数次回头遥望,然后表情惊悚地扭头继续,想是总觉得背后没人的缘故。 穆琬虽与银杏妖怪并排坐在车里,但是两人各自心怀鬼胎,都觉得被对方冷落了,为了不招人继续讨厌,于是“还是闭嘴比较好”。 这几天穆琬一直想着疤面女人和榕树妖的事,忽然就想起一个小小的片段,那是刚见到她不久,她看自己的眼神中刚褪了戾气和敌意,在自己半开玩笑半认真的一句“两斤生肉给你”之后,说过“小姑娘碰到坏人怎么办”。 那时候,要让我天天杀人取心给你,大概也不是不可以吧,把心卖给恶魔,也不过是点头摇头的事情而已。 侗寨延绵水边,寻山而上,河上必架风雨桥,寨中必建鼓楼。鼓楼是全寨最高的建筑,由木头一层一层架起来,越上越小,高耸如塔,寨中最有资历的长者才有资格主掌鼓楼,于有要事时击鼓楼堂屋正上方挂的鼓知会全寨。 鼓楼前的小广场,则是寨里居民晚上聚集之处,男人们抽烟聊天,孩子们围着长者讲故事,女人们闲话家常,往往安静不了。今日长者抱恙,孩子们没人可缠,只好在大人身边跑来跑去,大呼小叫,被喝止后又四处乱窜不见了。有一个蓝褂子的孩子爬去长者家门口张望,被后面的妇人厉声喝止,娃娃依依不舍离开,委屈兮兮说着什么。 只是长者并没有在房中,他看着自己渐渐变小的堂屋,心中充满了无力感。 穿着绿色云纹绸袍的穆琬将那老者放下,就听见老妖怪闲闲的声音传来:“你果然一点都不尊敬老人家,罢了罢了,我平衡了。” 穆琬瞥了她一眼,无视之,冲老者一揖到地,道:“多有得罪。” 向导照实翻译了,老者不知形式,倒也算客气,只问穆琬有什么事情。 穆琬照实说了:“我来问您寄身树的事。” 老者说了几个字,向导说:“他说请你问。” “如果寄身者重病将死,是否会削弱神树生命?” 老者神色凝重地打量着银杏妖怪,转过头望着穆琬点点头。 “可有解?” “神树越古,好的越快。” “要多久?” “……”老者沉吟了一下,“不过一年。” 沉吟者轮到穆琬,“如果是千年古树呢?” 老者又沉吟,过了半晌,才道:“老朽记不清了。诸位可以随我来。”随即扭身朝山上走去。 穆琬跟在后面,咬着符纸,低呼“显!”,一道亮光飞出,默默飞在前面。 作者有话要说:留言安慰我…… 旅途的终点 中篇 山路崎岖而绵长,暑气到夜晚稍有散去,蚊虫倒是扑面而来,一大群飞蛾奋力跟在光点后面,穆琬不得不放出另一个光点引开这群密密麻麻的生物。密林深处有许多黑影晃过,不知是山峭还是野兽。 越往深处走,林中越暗,茂密的树叶遮蔽了星光,终于连月光也遮住。 穆琬抬头一看,除了忽然出现的月亮,又有一棵参天古树,心道最近见到的参天古树是不是太多了,多得都不认识参天古树几个字了。 老者神色肃穆,眼神虔诚,对着古树念念有词。向导低声对穆琬说他在向神树问好。忽然,古树微微泛起光,叶子慢慢摇曳起来,一个同样全身泛光的拐棍老头从树里走出来,慈祥地摸摸老者的头,问了几句话。待老者回答之后,眼睛眯起来打量着穆琬,最后视线落在了银杏妖怪身上。 老妖怪被看得全身不自在,努力想做出一副“跟我无关”的表情。 “呵呵呵呵,老银杏,你也有今天。” “啊,”银杏妖怪老大不愿意,“是啊。” “几时?” “仲春。” “不应该呀。” “小姑娘,你来说。” “唔?”穆琬楞了一下,不知不觉钻入“我到底是谁”中的意识一下被拉回来,想起确实不是事不关己,便如实道:“我的血对妖怪是毒药,当初为防她太强大,我趁她虚弱时剖开前胸,对心脏灌了下去。” “小姑娘,”拐杖老头啧啧嘴,“真巾帼英雄。” 穆琬惭愧低头,没法对老头话中的指责持无视态度,“是我的错。” 拐杖老头左看了半晌,右看了半晌,对老者说了什么,向导本来就被什么树神妖怪吓得一脸小兔子一般的惊慌,这时更是惊弓之鸟马上转身就要逃跑。不想被老者一把扯住手臂,霎时间就软倒了。 穆琬不知什么事,全身绷得像一张弓。 拐杖老头仍旧是乐呵呵的,跟银杏妖怪招招手:“进来借一步说话。” 银杏妖怪瞟了他一眼,又偏头看了看穆琬,扭回去头再不回地跟着拐杖老头走进了树里。 此处是山上另一端,月亮仍旧是银白银白,散发出清冷的光辉,叫晚上显得不是那么热。 “老妖怪,那小姑娘是你什么人?” “……弄成这个样子的人。” “你不杀她?” “不爱杀!” “呵呵呵呵呵……” 银杏妖怪面无表情盯着他。 “咳咳,说罢。” “咳……”老妖怪清清喉咙,转过身对着空地,“这孩子对我很好。唔,姥姥喜欢她。” “你还懂喜欢这个词?” “懂喜欢只要一瞬间啊,我跟你这种低等妖怪不一样。” “呵呵呵呵呵……” “喂。”银杏妖怪面无表情盯着他。 “咳咳。” “没事了?” “没事了。” “那你叫我进来。”银杏妖怪瞥了他一眼,抬腿走了回去。 穆琬等得焦急,盯着那棵树猛看。须知这种天天黏在一起的人,分开一刻都很煎熬。面子上偏要装作毫不在意,看她出来了就一定要装作看月亮,就一定要念“谓经海底问无由”这种一定要扯上月亮的句子。 拐杖老头跟了出来,对穆琬说:“小姑娘,借一步说话。” 银杏妖怪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须知不管你是人是妖,但凡是个生物,都有这种特性,你的东西你不要了简直是太稀松平常的事情,但是一旦出来一个什么什么要跟你抢,性质就变得严重起来了:这是AT力场受到了侵犯,这是绝对领域遭到了践踏,这是一个人所有权的腐蚀,这是违背启蒙精神的,总之,这是万万使不得的,这就是逆鳞,谁碰跟谁死磕。 更何况是这种早就被权力腐蚀,但凡我的东西就是不要了我也不给别人我也不扔谁也不准跟我抢的千年老妖怪。 “老妖怪放心。” 银杏妖怪脸上忽然一热,幸好月光可以隐去许多颜色,才让她可以毫不愧疚说出一些口不对心的话:“我不担心。” 所谓自作孽不可活,拐杖老头忽然拖着穆琬溶进树干中的时候,银杏妖怪有那么一瞬还是慌了神,不过老妖怪何许人,一个弹指的时间就恢复正常恢复平静,恢复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假装欣赏月色观察夜空,念叨着“天外空汗漫,但长风,浩浩送中秋”之类关于月亮姐姐的诗句。 树干中倒是别有洞天,主要是别有“天”,天上明晃晃挂着太阳,周围依旧是参天古树(我也快不认得这几个字了,我要快点发明一个新词),光束奋力穿过片片叶子的阻挡,艰难落地。老头拐杖顿地,地上冒出桌子凳子;拍了一下手,地上冒出泉水;隔空一抓,抓来一个杯子摆在穆琬面前。 “小姑娘,百年前,我们这有个娃娃跟你一样,血对妖怪有剧毒。那时这里有一伙妖怪,,老来抓人吃,我带着几个树妖和寨子里的人一起打他们。有一天一个妖怪抓坏了他,妖怪自己就死了。后来大家就用他的血去杀妖怪。后来他给一个狼妖抓了,狼妖放了他的血,灌在了我身上。” “后来呢?” “唔哈哈哈……问得好。”白胡子老爷爷抚着胡须,“后来妖怪杀光了,我还是没好,后来那个小孩死了,我就好了。” “唔。”穆琬倒没特别奇怪,一天叫后来,一个月叫后来,六十年也叫后来。 拐杖老头忽然阴森森地说:“叫他们长老给杀了。” 穆琬一个激灵,起身就要拔剑。 拐杖老头忽然又抚了抚胡须,“唔哈哈哈……小姑娘别怕,死不死又不是我决定的。” “你告诉她了对不对?”穆琬柳眉倒竖,眉间尽是杀气。穆琬其人,二八年华(二乘八的意思),热血青春,骨子里是动物性,是暴力的,是一兴起绝对不管你是谁的,脑子里虽然隐隐有一根弦在拽着她说“不要冲动不要冲动”,但是…… “唔唔唔没有没有没有不要拽不要拽……” “哼。”穆琬松了松手。 “小姑娘真凶碍…” “她有救?”穆琬紧了紧手上的胡子。 “有。”老头点头如捣蒜。 “我死了就行了?” “呃……年轻人要珍惜生命,可不要乱死。我该说的都说了,你自己决定吧。” 穆琬一松手,“回去。” 拐杖老头跟在后面,无奈地摇摇头,“这一代一代的年轻人碍…” 穆琬一回来就敲晕了向导,塞了一锭银子给他,攥着符纸拉着银杏就往回走去,马车从天而降,穆琬指使老妖怪:“走,回城睡觉!” 当然,穆琬的脸色一路都很臭,老妖怪虽然不看别人脸色,但是空气中微妙而暧昧的气氛还是足以让她闭嘴。一路无话,天明时分,穆琬终于一头倒在床上。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看我凄凉的点击率,你们看我凄凉的留言率 唉唉 说点别的。最近同学总说我论调悲观,我觉得我还蛮乐观的。之所以我自己这么觉得,大概是因为有时候能跳出自己所处的环境去批判自己吧。真的有一种“不就是那么回事”的感觉。 不过仍旧不肯放弃希望,今天跑去一个立志贴里发泄,写了“绝、对、不、认、输!”(来,我知道有人会控制不住地一起念出来。) 人还是有点执念好。 旅途的终点 下篇 旅途的终点只是中点,去时信心满满希望在前目标在前,用力过度后的无力,让回程的旅途尤显漫长。 穆琬告诉银杏妖怪说,血毒是因为积血仍在,再有一年调养时间,辅以某种名字诘屈聱牙的药就可以。 这当然只是假话啦。 马车的飞行不断地消耗着精神,精神透支产生的钝痛凌迟着穆琬的意志,让她又呈现出一种苍白而病态的疲惫。 阿二则陷入了混沌,就好像是明明听得见看得着,可惜眼皮一下也抬不起来的午后梦魇,种种记忆画面在脑中回荡,仿佛潜意识冲破自我超我,井喷而出。属于自己的不属于自己的片段,在脑子里自行暴走。杜撰出来的UFO,喝醉酒的呕吐物,新买的坐垫,山上的温泉,谈判对手胸前的领带夹,半米高的报表,召唤雪片的霜之哀伤,上穆村里小河上的那条渡船,还有初次识得隐秘□的天花板。种种画面,种种人脸。 统统烩成一锅粥,因为受火不均还会冒出一个粘稠的泡。 整个前半生都被翻了一遍。 老妖怪则不同。因为种种微妙的、不可言说的变化而感觉穆琬渐渐远离,心情再也回不到虽然无聊可是愉悦的状态。 心中的焦虑一直静静地积累,她看着窗外,看看穆琬,有时候会想象自己站起来走向她,抓着她的肩膀问“怎么回事”的样子;有时候会想积累着积累着,自己爆发起来是什么样子;有时候也会嘲笑自己,你这样像是什么鬼样子,明明就是你,总是在质问自己何必出现,何必喜欢,何必留下。 可又总是忍不住,在穆琬皱着眉头伺候自己吃饭的时候挑三拣四,今天忽然不想吃红烧肉,明天忽然不想吃牛肉炖牛肉(喂,土豆呢,土豆没有移民起码会有萝卜吧!),后天是锅包肉不到火候,总是叫她再去找再去找,叫那小姑娘为难又叹气,叫她每次都摇头无奈,问出一句,“到底想要什么?” 银杏妖怪心底纠结,连呐喊也卡在喉咙里呼之欲出:这原非我本意,你只要笑笑,我哪会再为难你半点? 可她到底也只是偏过头,暗想这可真是无理取闹,近于无赖。 明明是你,每天问着何必。 旅途越接近尾声,这两个人越貌合神离。穆琬头痛之余也曾想起师父曾经讲过,梁山伯不死,祝英台会怎样的事情,忆起师父认真无比的表情说“必须得死,死得好”的样子,有时候会噗哧一声笑出来,然后化为满嘴苦涩。 青空虽然蓝,但谁也没心情赞美它,倒叫它尴尬地像一块破布一样挂在天际,摇摇欲坠。阳光虽然灿烂,晒着的人却不稀罕它,任它变青变黄变红变灰,又变作暗沉沉一块,灰头土脸跌入深渊。 而两人每天的互动,虽然仍然是喂饭(尤指肉)洗澡睡觉,可穆琬只是沉默只是忍受,好像满腹心事都要放在心里腐化溃烂,沉沉地掩住一切可纠结之物。那些动作不再暧昧而充满细碎的暖意,虽是同一个动作,却只有让人一瞬觉得之前种种,都是莫大的讽刺,仿佛昔日奢华的宫殿如今只剩长满蓬蒿荠麦的残垣剪影。 太阳从正东方升起来,从正西方落下去,毫无保留地散发了长达八个时辰的光和热,将它最绵长的一天热闹而平淡地过了过去,又辉煌地扎进汤谷里。属于夜晚的生物交相鸣叫的序曲忽然拔高了声调,大地一点一点从白天的激情中冷却下来。 夏至,蝼蝈鸣,蚯蚓出,王瓜生。 盛夏终于开始奏□前的序曲。 低垂的夜幕含着睡粉洒下,是以穆琬并不知晓关于物候的种种变化。 银杏妖怪的身体愈加虚弱,穆琬的身体又开始高负荷地运转着,有时候撑不住了,她总会摸摸怀里那颗巨大的诱惑,思索着要不要借榕树妖一千年炼化的内丹,偷得浮生数日闲。 可是她心里有一个更大的诱惑,随着白昼渐渐地缩短,身体渐渐不堪负荷,“不如死了吧”这句话就好像枝头的苹果,一个巨大的阴影,先挠挠她的心尖,然后隐藏下邪恶,奸笑着蚕食着剩下的部分。 不如死了吧,就没有这种折磨了。 不如死了吧,在那个人心里或许会留下一道伤疤。 不如死了吧,就不用背负如此之大的愧疚感。 不如死了吧,可以斩断一切烦恼。 不如死了吧…… 死了吧…… 不是说,生时何必久睡,死后必定长眠么?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穆琬睡得并不踏实,平日里总是维持着仰躺的姿势睡过去也会直挺挺地醒过来,今日却总是侧翻着,呼吸不稳,还伴着喃喃的梦话。老妖怪则因为晚晚食用十全大补丸,夜里精神得很。以前没有体现是因为穆琬睡觉老实,今日是迷迷糊糊被吵醒了。 “小银杏……” “唔?” “吃肉……” “唔……” “小银杏……” “唔?” “我死了你就好了……” “不准……”因为听到这句话惊醒的老妖怪,茫然看着藻井,气息微微紊乱,从微光中判断着那是梦境又或是现实。 是梦吧……是噩梦吧! 也当真荒谬,若是这样就能救我了,那老头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大家都不是什么好人,自己好过,旁人性命算甚? 所以定定然是个梦,是个夜里侵入心间的梦魇造下业障。 可是,她要真死了你就真好了,你让不让她死? 保你银杏家族百代基业。再保你永世不受情之所困。 行至家乡地界,穆琬却说她不回家了,要在城中客栈住下。 “那,我们去哪?”银杏妖怪躺在车里,正吃着牛肉干,老妖怪口重,牛肉干咸度刚好,嚼起来也耗时间,不然吃着胃胀不舒服。穆琬曾笑她老人家味觉退化,那陡然间连眼角都柔和地挑起来的笑容,叫人在那一瞬间有了隔阂龃龉尽皆被破除的错觉。 你说,这个人啊,为什么别人对你越差,你反倒更记起人家的好来了? 穆琬低头笑笑,“我叫木灵驾马车送你回去,医你的药,”她伸出左手,食指尖横着一划,做出个“你明白的,诘屈聱牙”的动作,“师父那里会有,我要赶回去拿。” 银杏妖怪歪着头凝视着穆琬勾起的嘴角,勾起的弧度凭空引出连串的记忆——关于青空,晴天,阳光,和风,和御剑飞行的小姑娘,因为显得遥远,而尽皆去了声音,因为藏得深刻,而几乎代替了眼前的画面。 好一会儿,她才想起来回问:“何时回来?” “一旬以内吧。”穆琬微笑起来时,眼角确实是有细微的皱褶的,仿佛盛满笑意,柔和了眉间的煞气。银杏妖怪觉得这眉目跟自己有些相似,想要细细端详一下,穆琬却把头偏向了窗外,连带地,好像把给自己的笑容,也抛下车去。银杏妖怪不满,却也不好表示什么,只好暗暗后悔,当初有无尽的机会,何必赶上这当不当正不正的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来来来~~~留言留言~~~~ 谢谢瓦仔纠错~ 乐莫乐兮新相知 有些人太过相信自己的感觉,我认为是这样,就是这样。有些人太过相信自己的逻辑,因为这样,所以是那样。其实芸芸众生以为的事情,不到它发生,谁知道对错呢? 所以没有人去解释,穆琬不信这是误会,银杏不信这是误会。忽然有一天,你不说话了,忽然有一天,你躲开了我伸过去的手,忽然有一天,你避开了我的眼神,忽然有一天,我觉得你走远了。 老妖怪心里有鬼,千万个何必封起了嘴巴。穆琬心里有伤,心里堆了一百个为什么。 只是在做什么,无论如何也停不下来。 穆琬今天很高兴的样子,早早把银杏妖怪放在客栈里,说要请她吃风来跑的水晶肘子,就出门去了。银杏虽然受宠若惊,但又想着这个范儿一定要拿住了,不能别人忽然对你变了脸,你就自动贴上去,夺么掉价。 穆琬却还是穿过了成片的森林,回了那个群山环抱的宅子。在书房里,找到了正在背书的弟弟穆琰。 穆琰一见是她,马上站起来,“姐姐!你可回来了!怎么不叫我过去?”小孩子到底心性相近,马上醒悟了,“没跟爹娘说?” 穆琬点点头,“琰儿啊,何时考试?” “还有两个月,秋天就考。” 穆琬摸摸穆琰的头,“琰儿从小就出息,来,姐姐给你算一卦……”一看穆琰一副有话说的样子,一只手伸进袖子里掏铜钱,一只手捂住他的嘴,“不准说‘十卦九不准’这种话啊。” “……”穆琰欲言又止。 “也不准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又马上背穆琬打断。 “……”穆琰果然没话说了。 穆琬起完卦刷刷两笔一算,“琰儿你看多好,利见大人。” “呃……” 穆琬掏出一个小锦囊,把三枚铜钱放进去,穿上绳封口系紧,交到穆琰手里,“拿好,报名之前打开来看,考试要带着哦。” 穆琰不明就里,但穆琰一向是个乖孩子,什么都没问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