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妖怪一副惊醒的样子:“啊?什么怎么?” 可是穆琬的本能这个时候警钟大作,大得穆琬几乎要怀疑面前的银杏妖怪也能听见的地步。 山雨欲来。 作者有话要说:== 请用评论安慰我 打架 “你刚刚很奇怪,”穆琬正色指出,“好像撞邪了。” 银杏厚到堪比城墙拐弯角的脸,竟然可疑地红了,“你才撞邪了,哪个邪敢撞姥姥?” 不理会那个色厉内荏的老妖怪,穆琬揉了揉眼睛,问道:“什么时辰了?我睡了多久了?” 银杏妖怪看起来是收拾了一下表情,又恢复到一副欠打的老神在在的状态,轻佻地挑着穆琬的下巴,看起来真的很像是流氓。 “小姑娘,你睡了一天一夜,姥姥就饿了一天一夜,还一天一夜不能动,你知道是什么后果么?” “……”老实的穆琬完全没觉得作为一个重伤病人自己应该有点点不一样的权利,再一次地内疚了,“对不起……你想吃啥我给你买去。” “这不是重点。” 穆琬勉强撑起上身,一阵乏力感袭来,她扭头仰视银杏妖怪,“怎么了?” “你累了就继续睡吧。” “不累了,”穆琬逐渐从昏睡状态中回过神来,双眉一挑,一脸杀气,可惜配上被她睡得凌乱的被子和滚得乱七八糟的中衣,完全没了气势。 银杏妖怪以为她起床气,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睡吧。” 穆琬一把扯住她的手,挑起的眼睛带着一点点怒气,像是小孩子被冤枉成了坏孩子:“你昨晚怎么跟去的?” 银杏心里咯噔一下,笑得涎皮赖脸,“我叫你的小木头人带我去的。” “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去干什么?” “救你啊~你看要是没有我,”银杏强颜欢笑,试图用怀柔手段化解穆琬显而易见的兴师问罪,“你就死在那了。” 穆琬油盐不进:“你呢?根本站都站不起来,搞什么鬼啊。最后救不回来怎么办?我辛辛苦苦一路把你喂过来,你倒在半路上,那我们干嘛还出来?我这么一身伤又是为了什么?不就是希望你能好好的?你要担心的不是我,是你自己,你太胡闹了!” 银杏收起那副坏人嘴脸,笑得轻轻暖暖,眼睛弯弯,眼波流转,朱唇轻启,低声唤道:“小姑娘。” 声音不大,但是一心都拴在她身上的穆琬,还是闭上了嘴巴睁大了眼睛,嗯了一声,“怎么了?” 银杏妖怪伸出手,点在她嘴唇上,“悟空啊,你倒下了,谁送为师去西天取经?” “……”穆琬险些又输了阵仗,好容易想起来自己是在兴师问罪,“你死了我去西天干嘛?” “你死了我怎么办?” “该我问你吧?”穆琬真的动气了,“你死了我怎么办?你说话要负责任!” 银杏妖怪忽然翻身,趴在穆琬身上,又一次用手指点住了她的嘴唇,眼波流转美目盼兮,声音变得又低又浓,仿佛恶魔喂来的一勺蜜糖,“姥姥会担心你啊,你罪过大了。” 阿二心里颤抖了一下,眼前一瞬间浮现出来的却是当初穿越到树上,银杏妖怪白皙脖子上布满点点红痕的画面。这画面仿佛催化剂兴奋剂强心针,心里的震颤变成悸动,迅捷无比涌向下腹。 上一次喝醉了……阿二在心中如此辩解,所以这个好比下半身动物的生理反应一定是穆琬的。 可是,穆琬想什么不也正好是所想?穆琬想做什么不也正好是你想做的?穆琬有多喜欢这个人……你不也有多喜欢这个人? 可是穆琬推开了她,“做什么?不想理你!” “没有用,你害姥姥担心,你要补偿姥姥。”抵抗的双臂轻易被拉开,露出穆琬愤怒又委屈的脸,倔强地扭向一边。 那个轻轻靠近的温暖嘴唇烤化了紧绷的嘴角,人的舌头是甜的。所以不禁受了魅惑,失神的那一瞬间,打开了牙关。 甜美灵巧而温暖的舌头钻进了自己的口腔,神智似乎被刚刚涌向下腹的悸动的反冲震到天外,整个没了反应。只是心跳越来越快,催促着身体随着本能反应。舌头整个痒起来,所以忍不住摩擦得越来越激烈。纠缠半晌,穆琬终于偏过头,狼狈地喘息。 银杏妖怪不知道今天哪里来的力大无穷,扳过穆琬的头。本质青涩纯良的穆琬见头偏不开,只好偏过眼睛。银杏妖怪态度强硬,锲而不舍摆动着脑袋来捕捉她的视线。 追赶躲闪了好一阵子,穆琬把头都摇晕了。停下来揉了揉眉心,问她面前的老妖怪:“干什么啊?” “杀你也是我杀你,吃你也是我吃你,你说,你眼巴巴跑去那堆小怪面前送死,是不是很对不住我?” “你胡扯!我去是为了给你找吃的续命,是为了补你的力气,你倒好,今天的没补昨天的都要耗掉了,你对不住我!” 银杏妖怪双眉一挑,神色倨傲,眼神挑衅,“你错了,你归我,你把命卖给妖怪了。” 穆琬这孩子平常性格温和,可是就爱钻牛角尖,凡事一定要有个是非对错因为所以,不是你说服我就是我说服你,绝对要求一个标准答案,她觉得自己没错,那肯定是银杏妖怪错了,那就一定要说服她,说服不了她就逼她说服自己,所以她问我:“好,凭什么是我错了?我拼死拼活护你周全,凭什么是我错了?对你有哪点不利了?你凭什么反过来说我?” 银杏妖怪活了这么多年,徒子徒孙们哪个不是把她的话奉为圭臬,说一句听一句,说半句听半句,就算没有个歌功颂德,点头哈腰总是有的,可是断断不会有人顶嘴。长期被这么惯着惯着早就惯坏了,能跟穆琬墨迹这么久已属不易,好不容易上手了以为能吻个穆琬晕头转向就此忘了这件事,或者脑筋短路接受自己一番说辞。谁知这孩子如此不听话,如此天生反骨。老人家怒火一上来,脑子里一根弦就崩了,抓过穆琬的领子,一口咬在她突出的锁骨上,边咬边含糊糊恶狠狠说:“姥姥说你错了你就错了,不许顶嘴!” 穆琬才不是省油的灯,平常不在家里呆,也没机会接受封建宗族的荼毒。白发师父又是个温和脱线的人,教徒弟从来循循善诱讲究点化,一般不是说服穆琬就是被穆琬说服,所以也惯着穆琬一句“我是对的你就得听我的”都听不得,一听就炸毛。 炸了毛的穆琬用力反抗,拼命想翻过来压倒银杏树妖,好好报了一咬之仇顺便多咬几口解恨,完全忘记这时本应该娇羞地问出“你刚刚亲人家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这种问题,满脑子充斥了暴力血腥。 只是四肢过于沉重,骨头里懒洋洋地仿佛化作了棉花,竟然连个不能动的老妖怪都打不过。 老妖怪又由于补过头了精力旺盛,压着穆琬动弹不得,这时候专心致志一点一点顺着锁骨咬下来咬得认真仔细有点上瘾。 穆琬疼得恨不得叫出来,嘴上硬气又不愿示弱,狠命地咬着下嘴唇。 作者有话要说:以前没这样过,哪怕自己被甩了被欺负了不幸福了,也会希望别人幸福。 现在看见别人幸福会嫉妒会气苦看文都看不下,又狠不下心虐笔下人物,所以只好什么都不咸不淡。 这几个月对不起了,只是有个人让我心乱了。 打架 下篇 穆琬是很想把这个老妖怪推开没错,是很想好好抓住她理论个清楚没错,但有一件事情很确定的是,通常道理讲不清楚的时候,暴力是最后的解决手段。 妖怪本能告诉千年银杏妖怪,吃掉她。 人类的动物本能怂恿穆琬,压倒她。 老妖怪专心致志一点一点用牙咬起穆琬一身莹白皮肉,认认真真刻下印子。 穆琬暂时停止了挣扎,乖顺的样子看起来又是十二分好吃,老妖怪暗赞一声好乖,左手顺着下去解开了剩下的衣服。起身欣赏了一下充满构成感和色彩感的作品,总觉得缺点什么,比如一个红点,一丝红线,一片红印。在皮肤上留下痕迹的方法很多,吮吸也是一门技术,银杏妖怪短时间内迅速认识到这一点,总结出种种捷径偏方,抿出红丝,吮出退晕。 偶尔抬头看看穆琬,穆琬一脸悲愤,咬着下嘴唇盯着老妖怪。老妖怪欺软怕硬惯了,如今见穆琬不能动弹,当然落井下石,先刮穆琬鼻子,再挂油瓶在嘴上,再把脸揪成包子,左右揉搓一番,最后回到艺术创作上。 蓦地天旋地转,被单变成藻井,花花绿绿煞是好看,可左看右看都比被单看着憋气,尤其是中间横更着穆琬坏笑的脸,而那主人正八爪鱼一样捆在身上,发问道:“你道是力气大就有道理?总之这事你不对,你速速道歉。” 老妖怪抿嘴一笑,浅浅梨涡盛满酒一样,朱唇微启,穆琬又一次受了色相迷惑,没听清她说什么,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休想”。 不能动手也不能动脚,却很想教训人的时候,怎么办? 咬。 穆琬一口咬在她肩头,恶狠狠咬下一个血印子。是真真见了血往外冒的,完美契合自己牙齿形状的。 穆琬也思考过,咬脖子不能下狠嘴,咬锁骨都是经络骨头,咬坏了不好。 肩头肉最多,最瓷实,最疼。 银杏妖怪低沉压抑的呼叫混合着抽气声诡异地响起,她怕引来外人围观。肩头倒不受控制向旁边扭去,之后不顾一切地开始反压倒。两人一路挣扎从床外滚到床里又滚到床外,终于把穆琬韬光养晦的那点力气都耗了去。 银杏妖怪紧紧盯着穆琬,看得穆琬有些瑟缩,“小姑娘,姥姥跟你讲,你好好听着,不对你再开口好不好?” 穆琬戒备的神色松动了一些,轻轻点头。 “你死了我也活不成对不对?” 穆琬点头。 “我死了你出来也没什么意义对不对?” 穆琬点头。 “各退一步。”银杏妖怪神色肃穆,“你小心,我也小心,谁也不死。行不行?我错了,我跟你认错,我跟你保证以后不会,你呢?” 穆琬虽然心里觉得自己一百个正确,可是这也一百分是个死结,如今有人愿意让一步息事宁人,再加上昨天的事情也的确也是这么回事:我不受伤你不用法术,我受伤了你才用的法术。于是穆琬狐疑地想了一想,又想了一想,仔仔细细寻找了一遍漏洞,小心翼翼在心里演绎了一下各种可能的情况,发现果然没有诈,才慢慢点头,闷闷哼出一句:“我也保证。” 可是下腹纠结的热流和源源不断的悸动到底是怎么回事? 相比之下,更痛苦的显然是□焚身的阿二。 老妖怪又恢复了一派悠游闲适,笑靥如花眼波流转,一双眼睛好像会说话一般看着穆琬,穆琬暂时忘了身上的异样,微微撑起上身,微微眯起眼睛,去看她眼中到底说了些什么。 身下火热纠结之处蓦地一阵冰凉,穆琬欣喜地觉得浑身躁动都要从这里泄走,哪知这冰凉断断续续,肿胀感非但没有减退,反而越积越多,让身体都失了控制。 那千年老妖怪眼中写的实在是“吃你”二字。 碧空如洗,蓝得发紫的天空中灰白发黄的趴趴云挡住了太阳。穆琬的豆腐小师妹背靠着石头,头枕着石头上,冲着青天发呆。 白发师父的头发悠悠地在视线中晃晃悠悠,旁边的药炉喷出袅袅青烟,时间仿佛和这青烟一样悠长而宁静,慢慢被拉扯成丝。 师父的头发蓦地一晃,回卷过去。紧接着是她的叹息:“妖气入命碍…琬儿这孩子,就是心眼太直。” “师父,怎么想起师姐了?” 师父又是一阵叹息,“人之所以为人,就是因为有所执着啊。” “师父,佛家不是说要人戒贪嗔痴才能超脱吗?” 师父摸摸豆腐小师妹的头,“五儿,超脱了又如何呢?” “超脱了……”,小豆腐噎住,“超脱了……就自在了呀。” 师父不停叹息,豆腐小师妹忍不住回头来安慰她,师父轻轻掩住她的嘴,“乘天地之正,御六气之辩。五儿我问你,禹治水为什么成功了而鲧失败了?” 豆腐小师妹眼睛眨眨,“因为鲧只堵不疏。” 师父也朝天上望去,摸了摸小豆腐的头,像是在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却又像是自言自语:“所以戒了又如何?不要听和尚瞎说……”师父抬起手来,去抓那空中散下的光束,“欲望若是疏导得当,那便是浩浩长江……所以当年我跟你二师姐说,只要不伤天害理,想做什么便只管去。没想到这种话她倒比哪一句都听。” 次日又是日上三竿,穆琬想撑着坐起来,却有一种腿脚酸软的感觉。撑起未果,只好看着天花板。 ……藻井很花哨,还有一点点别的想法。 “喂,小银杏。” 银杏妖怪迷迷糊糊应道:“……呜……” “喂,起来说说话。”穆琬挤了挤旁边的老妖怪。 “……说什么……” “起来说说话呀。”穆琬又挤了挤旁边更加缩小的一团妖怪。 “说什么呀!”银杏妖怪恼怒地翻过身来。 “昨天发生了什么事?”穆琬问得小心翼翼,而且不知是敏感还是多心,总之连皮肤周围的空气的温度都变了。 银杏撑起上半身,眯着还没习惯阳光的眼睛看了穆琬一会儿,干脆又闭了起来。被子滑落后,穆琬看见她骨瓷一样奶白莹润的肩头有一个突兀的牙印,混混沌沌想起了什么,耳边听她不耐烦的声音,“房事。” …… 这个答案真有冲击性。 穆琬搜索了一下脑中关于这个词的所有信息,发现净是“采阴补阳”、“阴阳和合”、“玄牝之门”诸如此类不知所云不知道怎么实践的片段,好半晌才艰难开口,“……我不知道女人和女人也可以。” 银杏妖怪从趴着搂她腰脸埋在枕头里的状态中突然又抬起头,眼神严肃认真,谆谆教诲:“尽信书不如无书。” 阿二恨不得以头抢地,抢死穆琬算完。老脸都给她丢光了。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 妖气入命 上篇 路途遥远,又是西南偏远之地,穆琬又是个妖气入命的主,碰不见怪事三两件才算奇怪。 途有鬼影,人心惶惶。夜有妖怪出没,逡巡百里,一瞬间取人首级。旁人往往只发现第二日剩下无心尸首,却从未有人见过是何人所为。一时间人心惶惶,日头一落,周遭门户尽皆紧闭。银杏妖怪窝在穆琬怀里,奋力敲了好久的门,才敲开一家客栈。 “小银杏,你猜的靠不靠谱啊。连个人都没有,万一住的很差怎么办?” 不待银杏妖怪开口,开门的小二战战兢兢抢过话头:“公子有所不知!小店乃是方圆百里内最好的客栈,我若骗你,天打雷劈!” 穆琬没管他的赌咒,眉头深锁,言语关切:“后来经营不善所以要倒闭了?” 小二的脸都要苦倒了,还得吞下五斤黄连,继续解释:“这地方晚上闹鬼,太阳一落,人都不敢出来了。公子不如趁着夜不深,快快住下的好。” 借着师父不知道哪里来的神药的药力,这几日神清气爽的老妖怪,好像并不太需要穆琬打猎续命,穆琬也乐得清闲,倒头睡足几日,又恢复成以前那个神采奕奕老神在在没事以调戏他人为乐,日日和“小银杏”相互占口头便宜的假道士小木碗。 小木碗出房门让小二过来:“厨子没放假吧?” 大众脸小二的头立刻摇得像拨浪鼓,“没有没有没有,客官想吃什么?” 穆琬低头想了想,抬头说:“先来个红烧肉,,唔……然后梅菜扣肉,再来个笋片炒肉。” 心里暗骂老妖怪红烧肉从东吃到西,口味那么重,净吃些咸了吧唧的东西。放眼望去三道肉里,只有笋片才是自己心头爱。 看出小二想要问一句“客官不点个青菜”,穆琬一眼瞪过去要他闭嘴,点了青菜会引来一个哼哼唧唧唧唧歪歪的妖怪,划不来。 木桶上冒着蒸蒸热气,穆琬撸高了袖子,试了水,转头去看银杏。 床上穿着穆琬衣服的银杏靠在床柱上,梨涡盛满浅笑。穆琬走过去,替她解开腰带,慢慢脱掉外衣。左臂抄膝窝,右臂拢肩头,把银杏妖怪从床上抱到桶边。只是往常做惯了的脱衣动作今天让穆琬莫名红了脸。前天晚上是怎么脱银杏妖怪的衣服的? 心里这么想着,双手就真的顺着中衣下摆的缝隙慢慢伸了进去,指尖触到细滑的皮肤,脑中自然出现关于颜色和性状的详细属性。双掌顺着腰际滑到背后,滑到肩头,勾下白色中衣,露出□的上身,恨不得耀的满室生辉。 穆琬真不晓得看哪里好了。 “喂喂,裤子。” 更不晓得看哪里好了! 穆琬愤愤地想。 大家都是女人,你有的我也有,你碰我什么感觉我碰你也该是什么感觉。可我要叫你这么看着脸一定跟红烧蟹壳一样,可你你你你凭什么还能一副调戏人的模样?!如果穆琬胆子再大一点,再少矜持一点,一定会这么骂出来。 可惜,只可惜。 穆琬一赌气,小指勾着腰带一松。双手又是一抄,扑通一声把银杏妖怪往桶里一扔,溅起三寸水花,“你有力气,你自己洗。”扭身就跑了。 银杏妖怪闷笑到不能自已。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三十年风水轮流转,小木碗啊小木碗,从前你如何调戏姥姥,姥姥日后便要一分一分都拿回来。 穆琬出门却是去端晚饭。红烧肉浓郁的香味霎时间飘满了整个房间,迅速勾起了老妖怪肚子里的馋虫。 “这家店定是好久没开业了,好不容易有金主上门,要着意卖弄一番。小姑娘速速捞姥姥出来,姥姥肚子好饿。” 老妖怪多种面目,时而幼稚,时而深沉。时而心无城府,时而心机深重。对着穆琬眼神清澈,让她几乎要忘了那几个对银杏妖怪惟命是从的死士。 表面上老大不情愿慢悠悠晃过来的穆琬,嘴里咬着笋片,啊呜啊呜几口吃下去。手上执了白布单不知用什么手法把老妖怪一提一裹整个严严实实包起来,丢上床后,自己占了桶好好洗涮一番。 快洗完的时候老妖怪在外面叫骂:“死丫头~~~你太过分了~~~” 穆琬嘴角露出一个奸计得逞的笑容,特地慢吞吞地爬出来,慢吞吞地穿衣服。慢吞吞走出来默默看着银杏妖怪伸长了手臂却死活够不着四尺开外堆满饭食(尤指肉)的桌子,老神在在推过桌子,坐下的动作刻意端庄,但怎样也掩饰不住动作里的得意洋洋。 奇怪的是老妖怪没气急败坏来算账,也没猛扒饭。穆琬有点失落,不着痕迹抬头看她一眼,见她梨涡里盛满笑,眼角荡满笑,心里微微一惊,冲口问道:“怎?” 银杏妖怪眼波流转,拈起一片肥瘦相间肉气扑鼻的扣肉,卷起来半强迫半勾引塞进穆琬嘴里,“乖,吃饱。” 肥而不腻——或者说从小被散养的穆琬被这几个月来密集的食肉训练训练得对油乎乎的东西完全钝感——的肉入口即化,充满了梅菜的甘香,穆琬心不在焉品味,心不在焉抬眼,“唔?” 面对面的好处在于,一个简单的字配上表情也可以变化出万般含义,恰似万花筒一般。穆琬懵懂求知的眼神此刻正问着:“熟么?” 银杏妖怪长长延绵的眼皮折线因为流转的目光发生着细碎而充满美感的变化,嘴角挑满她专属的戏谑,左手撑着自己的下巴,右手玩味地轻轻摩挲着穆琬的下巴,不紧不慢出言道:“吃饱好办事。” 对于这么桃色黄色蓝色绯色的言语调戏,穆琬显然是生涩的,混沌的,懵懂的,“唔?” 银杏妖怪又一次放下还没捂热的碗和筷子,手指挑走她唇边一粒白饭,手腕转回来用舌尖舔掉,“不明白也没关系,姥姥可以慢慢教你。” 所以说孩子的启蒙教材一定要有画面,一定要颜色鲜艳,就好比现在这种浓得化不开的暧昧,明明是日日夜夜发生的熟悉,却又带着一种让人恍然大悟的陌生。 室内端的一片旖旎风光,暧昧升温,你侬我侬。 仲夏夜并不如想象般炎热,风中透着凉气。天上风大,鞭笞着那绵羊似的云朵们吃痛地狂奔而去。 树枝影影幢幢,月亮受着绵羊们的践踏,一脸惨淡,受不住似地藏了起来。 月黑风高杀人夜。 宣城太守知不知? 作者有话要说:呃,我要留言 妖气入命 中篇 穆琬想起小时候奶妈讲过妖怪的故事,可那些个故事在脑门里转了一圈,又刷拉拉撤得一干二净,叫模模糊糊只记得结论:妖怪都是吃人的。吃小孩,吃人心,剥人皮画来穿。 看看对面的千年树妖吃得嘴唇殷红,油气乱冒。唔,连树妖都是吃肉的。 妖怪连下三盘肉,打了个嗝,抹抹嘴,贼溜溜盯着穆琬。穆琬让她盯得浑身发毛,为了摆脱鸡皮疙瘩蠢蠢欲动的境地,故意恶声恶气地说:“干嘛?” 老妖怪只有两个字甩出来:“甜点!” “没有!” “要吃!” “哪有点大妖怪的样子!” “甜点……” 把你那种假委屈收起来!穆琬心里暗骂,骂归骂,但是有一些门门道道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俗话说一个萝卜一个坑,既然有人肯摆这种假的不能再假的委屈,世界上就一定有另一个人或者另一票人甘之如饴被这种假委屈折腾。比如说童须鹤的鬼脾气和古裕城,比如说穆晓佳的迟钝和银星君,比如说张铮的天然呆和叶玉镜,又比如说银杏的鬼贼鬼贼和穆琬。 因此穆琬还是起了身,打算麻烦这间没什么人气儿的客栈的可怜小二去给她找点甜点喂吃不饱就不停唧唧歪歪的老妖怪。 只是老妖怪神秘兮兮的傲娇并没有停止,她拉住穆琬的手,后者错愕地回头看她,表情停格在“还干嘛?”的位置。老妖怪又拉拉她的手,像是示意她低头。穆琬低下头,俯首帖耳听她还有什么边边角角的鬼要求。老妖怪的嘴唇贴得过于近,可是说什么穆琬却真的半点也没听清,只好“啊?”了一声以表抗议。 蓦地耳垂上一热,穆琬只一瞬间错愕,错愕后脑子里几乎没有间隔地蹦出篆体的“房事”二字,然后轰地一下,一片空白。 天旋地转后面前是花花绿绿的藻井,藻井和穆琬之间隔着贼兮兮的老妖怪,老妖怪眉目含春,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着:“我、说、甜、点、要、木、碗、装、的。” 穆琬不知道自己的领口什么时候这么听别人的话了,老妖怪的手指一滑,领口就一寸寸撑开。温热的舌头一开始只含着耳垂轻轻吮吸,后来就变换着力道在耳后来回鼓动全身的血液揭竿而起,再后来颈下、胸口全是凉冰冰的感觉,和下滑的温热形成鲜明的对比。 穆琬是姓的不好,但也不是三岁的小娃娃了,在木口木面木脑瓜的假象下面,穆琬可以随意高速处理各种已有的和正在有的信息。但手头资料有限,让穆琬卡在几个关键问题上:采阴补阳,现在是谁采谁?阴阳和合,那阴阴怎么办?实践步骤尚未清晰,那干嘛要做? 但如果理性能压倒感性,人就不能称之为人了。穆琬下意识抗拒,去托身上肆意妄为的老妖怪,触手之处在胸前肋下,除了所及之处柔软好摸之外,胸口那道仿若怪兽之眼的伤口边缘硌疼了她的手掌。 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微微曲起,拇指扣着中指,狠狠地在心头弹了一下。说不上怜爱说不上同情说不上内疚,穆琬一阵血气上涌,此刻只是非常想收紧手臂。 银星君带着穆晓佳站在自己家门口,拧了很久很久门,终于把门拧开了。地上积了薄薄的一层灰,一副常年没有人的样子,她微微奇怪,往前走了两步,左转进了屋。 晓佳看看地上被银星君蹭出的印子,几经挣扎,终于还是决定不换鞋子就闯进屋里去,“姥姥没回来吗?” 银星君在屋里,本想喊一句别进来,可惜在“要怎么解释”这个问题上踌躇犹豫了一下,让小孩子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晓佳瞬间红了脸,虽然这两个人在家里分明也好不到哪里去。 浴袍就委顿在地,黑色西装和白色衬衫凌乱地堆在床上一处不甚隐蔽的角落里,这样最多也就说明主人钱多。但这两条风格迥异的内裤,再想到门口两双显然不同码的高跟鞋。 ……里面真是个肮脏的大人的世界,银星君暗暗咬牙。 可是人呢?人呢?那个无良的老妖怪把人家吃干抹净,然后被愤怒的对方毁尸灭迹了?还是被国家精神病研究中心抓去当研究材料了?还是被外星人引渡了?还是裸奔没穿鞋状态,拜托你就算是裸奔,也好好的穿双鞋吧…… 还有,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银星君跟穆晓佳厮混纠缠多年,差点以为所有的女人都喜欢女人了。如今忽然醒悟过来:老妖怪私生活检点到异常的状态,不但男人女人从来没往屋里带过,也很少在家里和办公室之外的地方过夜,即使有应酬喝多了,也一定会打电话给手下的徒子徒孙去接。 所以……你怎么会忽然跟个女人滚上床了! 银星君赶忙掏出电话打给老古,一边肩膀脑袋夹着电话从冰箱里找了一罐果汁打开给晓佳,让她坐在一边喝,顺便把18N场景忘掉,一边等着电话里嘟嘟声结束。 阿二几个月来一直处于摄像机状态。身为一个AB血型随时可以人格分裂的人,阿二一边应付□焚身一边恍恍惚惚地想着诸如“我是谁”,“穆琬是谁”,“这到底是真实还是梦境”,“我成了穆琬还是我本身就不存在”,“到底之前的人生是梦还是现在是梦”之类的问题,全身一下陷入了湿淋淋的恐惧中。这会儿恍然又想起黑客帝国里的脖子后面打孔星人,不禁后悔小时候啃下那么多科幻,现在连自己本身的存在都开始怀疑起来。心里黑洞洞的害怕一下子越扩越大,快要把眼前的灯光吃掉了。总觉得其实现在自己正出现在许许多多的大屏幕上,身体上画着引出线,旁边列着诸如精神同步率之类的参数,周围有一堆生满触手的生物正在围观。 这不是我的身体,这不是我的意志,能够证明我曾经存在过的东西只有我的记忆,而这记忆谁知道是不是触手星人强行输入给我的…… 仿佛在冰海中下坠。冰海的海底是深沉的黑暗,缓落之后是急落,落得一颗心悬着难受无比。 “小姑娘?”脸上被人拍了拍,阿二终于从梦魇中惊醒过来,八爪鱼一样箍住银杏姥姥,光滑的胸口蹭到那怪兽的眼睛,扎疼了也不肯放开。 “小姑娘,这么热情姥姥要不好意思了。” 尚未意识到自己又成了表人格的阿二不理会老妖怪的调侃,只知道这个东西是暖的。模糊的意识里只剩下“她喜欢我,她很温暖,她很安全”这几个字。 人意识不清的时候,体力就会很异常,要不就小指头都抬不动,要不就力大无穷堪比兰博。看阿二敏捷翻身死死压住的气势判断,她明显属于后者。爆发的后果就是需索,需索一般和无度连用,刚刚老妖怪的吮吻落在哪里,都被一口气原封不动地还回去,还一遭的过程中,桌上的灯因为没人去拨而慢慢变暗。还了一遭之后,昏暗的室内只剩凌乱而沉重的喘息。 老妖怪吃人不成反被吃,阿二体温异常,身上滚烫手上冰凉,冰凉的指尖从脖子开始擦着胸前的敏感带一路顺着腰际下滑,忽然间消失了。老妖怪拍拍身上吮自己脖子如吮奶糖的人,勾起她的下巴,用刚才咬得湿润的嘴唇去试她头上的温度,没怎么注意那只在身上四处放火的冰鬼爪子。 下一瞬间冰凉的手指突入体内,老妖怪吓了一跳,倒引起了异样的快感。 你攻吧,攻吧,一会儿手就不凉了…… 妖娆的月亮终于在绵羊的踩踏下完全退场,风中已然不带一丝暑气,反而凉得妖异。远处忽然传来被恐惧扭曲的尖叫,不详的尖叫过去之后,又是死一般的寂静。 房间里的两个人还是难解难分地纠缠着,像是缠了太多道的毛线。 作者有话要说:请看我闪闪发亮的眼神!!!! 不觉得该写点什么安慰我么!?!?!!? 谢谢不仔纠错 妖气入命 中篇第二 毛线们没能把自己解开,窗户倒是自己无声无息地开了。可惜体温太炽热,到现在都没有人发现。 小木人从四面八方犄角旮旯里涌出来,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拍拍踩在撑着穆琬皮囊的阿二抽搐的瞬间——没错,两人被子褥子已然翻过来一遍了。 不知是阿二还是穆琬的家伙爽了快半分钟,仰望天空喘着粗气,迅速翻身窝进老妖怪怀中寻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准备睡觉,肩胛骨硌着怪兽眼睛一般中心轻轻颤抖跳动的伤口,不露声色地往外撤了一点,正想转头说几句类似关心类似愧疚的话。 老妖怪吃完人,也正想说几句一生一世生生世世的情话来愉悦身心,看见小姑娘转过头来,脸上赶紧准备一个大大的笑容,打算讨人欢心。可是面前那小姑娘转头转到一半,并没有看向自己,而是直直盯住背后,眼睛大睁瞳孔收缩,颇为惊悚。 银杏妖怪转过身,胸口的怪兽之眼张开,肋骨凸出来,中间的薄皮轻轻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