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丫头真嚇人。” 穆琬笑得没有半点歉意,“真是对不住,小孩子嘛。” 银杏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刚刚回来的时候,你对我做了什么手脚?何以你家那仆从能看见我?” “怎么?你怕了?” 又扬起那不置可否的笑容,总让人疑心她胜券在握,现在只不过是和你玩玩。 穆琬不悦地出声,“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有力气什么? “好,吃饱了才有力气。”她接过碗,看见里面白花花一片,皱了皱眉头。 穆琬一直观察着她的表情,见她皱眉,也跟着皱眉,“吃不惯?太淡了?你现下不能吃油腥的东西。” “哦~?你现在又为我好?真孝顺。”银杏妖怪长眉一挑,眉下眼波流转惑人,嘴角经年挂着一抹笑,却警告着旁人,有多惑人就有多危险。 “那当然,我可是说过要好好供着你。”穆琬也一挑眉毛,明显是学着银杏的样子坏笑着。 “这又是什么?” “小酥饼,厨子的拿手点心。你尝尝,我小时候可爱吃了。” “你现在也不大呀。”银杏姑姑斜眼看着她。 “小银杏,你吃是不吃?”穆琬敛下笑容。 假装没看见怒气增殖中的穆琬,银杏伸出筷子夹起小酥饼,就着粥碗咬下一口,“嗯嗯不错不错,小妹妹有品位,”再来一口,细碎的砟子扑扑簌簌掉下来,“就是有点咸,果然应该配粥。” ……这个小妖怪好气人。 “怎么了?你也吃?” “不了,不跟小妖怪抢食。”抱着个大活人跑这么久路,想来也饿了,刚想着,阿二觉得胃里一阵饥饿,赶紧诅咒说你千万别逞强,赶快给我反悔去吃东西。事实证明这具身体是不受自己控制的,嘴硬的家伙真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变成蒸汽都不收回来。 银杏姑姑不再言语,专心吃饭。 吃完故意拍拍肚子,“唔~你真的不吃?” “我说吃你还能变出东西给我吃?” “哈哈哈哈……” “我出去和我爹娘吃,你别想着逃跑哦。” “你把我弄成这样,我怎么跑?”银杏妖依然笑着,伸手慢慢敞开自己身上衣衫,胸前赫然是纵剖了一刀留下的疤痕。 “哦?你不说我差点忘了。我得替你处理一下伤口。”穆琬走到床边,可以闻到浓浓的甘苦味,“让我看看。” 银杏一脸后悔,伸出手来阻止她,但许是因为过于虚弱,轻易就被隔开了。 “唔……愈合的很不错碍…不过还来得及——”及字一出口,穆琬右手搓手成刀虚割一刀,看不见的气刃切开了左手食指的皮肤,渗出的血珠由葱白似的手指衬着,仿佛开在雪地上的梅花,却在另一刻一道融进狰狞的伤口里。 “呜……!” 血与血遇到一起,该凝固的凝固,该沉淀的沉淀。伤口仿佛怪兽微睁的眼睛,泛着狞厉殷红的血光。 “好了愈合了。” 疼痛让那白瓷般的额头上渗出滴滴冷汗,痛得眼睛都忍不住闭上,好一会儿才缓过来,银杏睁开眼睛,半是讥讽半是不屑:“你可真是百妖克星,疼死老身了。” “小银杏,你若乖乖的,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让你疼。”穆琬伸出手替她掖好被子,血珠点点浸在被子上。银杏小心翼翼将沾着血珠的被子稍稍推开,尽量不把自己贴上去。 洒完热血,穆琬(带着阿二)关上门往自己屋走去。 出屋前扭头往门口看了看,几个土娃娃从角落里偷偷跑出来,偷偷把门开一条缝,几个落在一起偷偷往屋里看。 “你们几个,回去放哨!”穆琬轻咤。 土娃娃们集体一惊,小小的罗汉倒掉了,纷纷四散奔逃。 穆琬换掉了道袍,打扮得十足像个大家闺秀才迈出了房门。金钿头在脑后细细摇摆着,一步便一晃。步经廊下檐下,光景一时光亮一时晦暗。空气极其澄澈,天空蓝得纯正,云朵白得纯正,穆琬走到后堂,却并不急着进去,而是扭身抬手望天,老管家在一旁负手而立,也并不催促。 时值初夏,昼间自是渐渐长了。不知现在是什么时间,只是西方天际泛起了黄光,想来不久之后阴影便会覆盖整个大地。 阿二忆起小时候还在爷爷家住的时候,总是害怕晚上自己一个人的。夜间总有幢幢黑影,交织在皎洁的月光下。奶奶总是责怪妈妈没用,让儿子死在肚子里,却生出来个阴阳怪气的女儿。所以听说自己晚上被吓醒的事情,还会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 事情在跟着妈妈回到姥爷家之后才有所好转,日日能睡得香甜,除了偶尔能看见回来转转的先人魂魄,这片地方真算是干净。 后来在外上学,因缘际会学了一堆符一堆咒,往寝室里一贴果然干净许多。 可现如今周围没有这些东西,你睡我不一定睡,你睡了我被吓了怎么办? 阿二正自己出着神,穆琬却把视线收回来,抬脚迈进房间,负手而立,微微欠身,“爹,娘,我来了。琰儿身体好些了?竟能上桌来了呢。” 穆琬她娘人到中年,不过看起来依旧很美。这时眼睛都笑弯了,站起身来拉住她的手,顺了顺她额角散乱的发丝,“好得很快呢。琬儿跟随老师傅那么多年,果然厉害啊。” 穆琬笑了笑,这笑起来的感觉阿二是很熟悉的,她必定是笑得大方得体天衣无缝,想当初为了找工作咱对着镜子也是练了很久。这一声“琬儿”还险些错觉的确是在叫自己。连这接下来的话都有所预感: “娘过讲了,师父她老人家的确厉害,孩儿却只学了个毛皮而已。琰儿好些了便什么都好。” “夫人快些拉琬儿来坐,琬儿今日累了,一定要多吃。”穆琬她爹伸手招呼。 老管家在后面默默拉开椅子,穆琬一屁股就坐下来。她对面的穆琰也甜甜一笑:“姐姐真是我救命恩人。” 穆琰一副小正太没长大的模样,长长的眼睛小小的嘴巴尖尖的下巴,女孩子似的,倒有些像八叔九叔。 穆琬也冲他一笑:“琰儿说什么傻话,我救你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穆琰神色一正:“姐姐,我可不这么想,没有谁为谁做事是应该的。姐姐救了我,便是天大的恩情,我得还的。” 这边穆琬笑得欢畅:“琰儿太懂事了~!爹你教得真好!” 穆琬她爹笑得慈爱:“琬儿此言差矣,是你娘教得好!” 穆琬她娘脸上泛起一层红晕,给老头子和一双儿女的嘴里分别塞上菜,叫他们乖乖闭嘴不准拿自己开涮。 阿二这边看那八点档那叫一个想换台。 作者有话要说:阿二你辛苦了。 关于种种疑问敬请继续阅读余下章节,悉数解答 谢谢小不挑错 问卷调查:嚇这个字你在文中念什么? 别院的大小姐 回了别院,推开房门,看见银杏妖怪已经除了外衣,只着白色已经染血的中衣躺在床上,无聊地玩着盘子里小酥饼的残渣碎末。 “唔,盘子给我。” “给。”银杏把手上绘着蓝色花纹的盘子递给穆琬,穆琬接过之后收拣一番,端着木盘子又出去了。 “兰儿,兰儿?”走到门口,穆琬开始呼唤小婢女。 “哎~”矮了穆琬半个头以上的小女孩蹦蹦跳跳响应召唤,“大小姐~什么事?” “帮我把盘子收了。” 兰儿本来盯着穆琬的脸猛看,经她提醒看到了她手上的盘子,又慌乱又窘迫,红着脸再不敢看她:“啊啊小姐刚刚我本来想收的,可是,可是……” “我知道~你不敢进去是不是?” “……” “有什么不敢承认的嘛~” “唔,唔,不敢进去……” “嘿嘿,以后你只要在门口敲门,我应了你就可以进去了,可好?” “……好……小的知道了……” “好乖。” “孝小的告退!”不堪穆琬捉弄的目光如影随形,兰儿携盘子速速撤了。 整了人,当然要坏笑一记。这一点上阿二还是觉得和穆琬很有共识。 转身进了院门顺手把门带上,迫不及待样的跑进去调戏银杏妖怪。 “什么事?”银杏妖怪最近都挂着调戏人的笑容,好像是一张面具,又好像是一样武器。 “没事就不能来?没事还能拜拜菩萨呢。”穆琬把床下的小竹凳拖出来,坐在床边。 “拜菩萨可没有空手的,下次带两斤生人肉来。” “我弟弟好很多了。”穆琬不理她的调侃,径自换了话题。 银杏的笑容没有变,只是挑了挑眉毛,“哦?那很好。” “托你的福。”穆琬拉过银杏的手,摸在脉门的地方,“可以这么看么?” 银杏姑姑看着她,无辜地点点头。 “很虚弱嘛……不错。”穆琬满意地点点头。 穆家爹爹生意做得很大,出来这么几天,眼见儿子好得七七八八,便风雨兼程地赶回城里了。穆家阿娘带着一帮下人,住下来照顾儿子和女儿。园子唤作祈园,意思非常之简单,就是祈啊祈啊祈祷大家都平安。 名字好未必命就好。别院中只有大小姐一人居住,只有一个丫头伺候别院里的人。大小姐本人还神秘兮兮的,连送饭的人也只能送到门口。有一天逢大小姐出门买药,打扫的小丫头进了院门准备打扫,却发现自己定在门口一步也向前走不了,吓得一路尖叫着逃回去,从此对别院留下阴影。接着就接二连三传出谣言,有的说大小姐的别院中总有异光,有的说大小姐院里除了自己还有旁人,最后终于翻出穆琬的陈年旧事:开天眼,近鬼神,妖气入命。 于是有更离谱的事情发生了,一时间人心惶惶,没人敢接近别院。可但凡风吹草动,休祲初现,人们就纷纷议论猜测:“说不定是冲大小姐来的”,“说不定是大小姐引来的”,“大小姐是个稀罕人,鬼都围着她打转”。 有劲爆的传言说,老管家穆正辕夜晚巡视的时候看见过大小姐在房顶上坐着,问她所谓何事,她却连说三件大事,告诫老管家回城里一趟。老管家回去一看本来没有什么,不想第二夜小儿子便急病去世,第二天夫人受不了打击便要上吊。幸亏老管家想起大小姐的预言,时刻注意家里的动静,才把夫人救下来。第三件事更神,大小姐本来说穆老爷要亏钱,老管家因为前两件事的震撼,有一单生意就死活没让老爷答应,那可是一块肥肉。听说对方当场拂袖而去,生意自然被别家抢了。老管家回来之前,老爷还在为这件事生气。可是不出半个月城里传来消息,接下这笔单的那家,亏得干干净净。这可吓傻了一干人,从此对这久不归家的大小姐又敬又怕。 传言就渐渐变成了:“其实小姐房中收妖的宝瓶碎了”,“其实小姐今晚大战伥鬼三百回合,保护了我们一家老小的性命”。 穆琬自己倒过得相当逍遥,每天饲养银杏为乐,带各种点心给她吃了看表情,有一次还带了一条红布三柱香。可弄得银杏哭笑不得。 “唔?不喜欢么?我不是听说有些树妖是这样越拜越灵么?” “……喂不要把香点起来!” 兰儿算是和穆琬说话最多的下人。有一天适逢打赌输了,又受了别的丫头的怂恿,终于在某一天送饭的时候大着胆子问:“小姐,听说你能看见鬼……” 穆琬一听,仰头大笑,“哈哈哈哈你听谁说的……”话说到一半忽然停住了。本来红着脸低着头的小丫头抬头看见她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倒抽一口凉气,越过自己肩头看向后头,吓得脸都皱起来,眼看要皱出眼泪,头都偏过一半,犹豫再三仍是没有把眼睛也跟过去。 “小姐……小姐……?”颤抖着呼唤着 “啊哈哈哈哈哈哈~~~~”本来吓傻了一般的穆琬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笑得捂住肚子,上气不接下气,“相信了~相信了呀~扭头了呀~” “小姐!!!” “兰儿你的表情甚好啊~” “小姐你太过分了……”兰儿眼睛里浸出水汽,把木托盘往穆琬手里一塞,泪奔而走。 仲春时节,已然热得差不多像是夏天。房门和窗子都开着通风透气,银杏好奇地探出脑袋偷看,正看见穆琬欺负完小孩子,老神在在地走回来。 “欺负小孩子很有趣?”隔着窗子,银杏妖怪问她。 “你说呢?这种事情你也没少干。” 银杏妖怪笑笑,“是啊,很有趣。” “她也没有比我小多少。”穆琬拉出床底下的小竹凳,坐在床边,趴在床上,拉过那白瓷般的手腕,轻轻抚上脉门,“好点了?” “你看呢?大夫?” “唔,完全没有啊,你吃下去的东西都去哪了?吃下去的药是不是也没用?符呢?符也没用?” 银杏看着她,黑色的发稍钻进敞开的领口,蜷缩在身前。她露齿一笑,“是啊,没用。” 穆琬挫败地仆在床上,绵软的被子掩住了口鼻,声音透过布料传来,“啊啊啊碍…好没用……” “你怎么好像很失望?我这样你才该高兴吧?”银杏从她手中抽出自己的手腕,阿二想是我的话我就伸手去抓,不过穆琬的手只是动了动,抓住的却是被子。那手抚摸在自己头上,慢慢地顺着。 “你不懂的。” 布料的味道真好闻。仿佛周身都浸在叶片甘苦的味道中,浮躁的心变得平静。穆琬闭上眼睛,装死在这里,随便银杏怎么揉自己的头发。 作者有话要说:嚇在我家方言里确实是读和的 这一点囧子可以证明…… 俗话说认识不认识念个半砟子,它长得就像个和嘛…… 不仔别生气了我错了还不行嘛…… 我一直觉得它是个简体字因为从小用到大啊…… 送你两斤生人肉 自从兰儿那天说是的确仿佛好像透过重重纱帘看见西厢房里有一人着白衣躺在床上,众说的那些纷纭就好像水底的水草一样,随着潮流又是一变。 有说那其实是大小姐的男宠的,有说那其实是蛊的,有说那其实是药人的,有说那其实只是一个练针的人偶的,有说那其实是机关人的。 于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宅子里的丫头们赌钱定出输赢之后,又输得很凄惨的兰儿又被派来打听虚实。 兰儿蹑手蹑脚,敲敲门,唤了声“小姐”。 不一会儿响起脚步声,接着门闩开合声,门随即打开了,门后的桃树上正是蓊蓊郁郁的叶子,旁边大个的石榴在枝头招摇,墙角的灌木开出浅紫色的一大捧小花,浅浅的池塘里一尾鲤鱼蹦将起来。哪有传言中的那么鬼气森森? “兰儿?”穆琬笑意盈盈,微微弯腰,伸手在兰儿面前晃一晃。 “啊啊小姐……给……”像往常一样,在门口把托盘递到穆琬手中,兰儿倒是没有被调戏之后就泪奔,而是站在穆琬身前不肯走。 “怎么了?” “是……是……是大家都传说小姐院中还有别人……一定要叫我过来问。” “唔?”穆琬笑得越发像里屋躺着的那个不能下地走路的老妖怪,伸手点点小丫头的鼻尖,“有没有人你自己进来看看不就知道?” “进进进进去?”兰儿睁大了眼睛,指指自己。 穆琬眼睛眨得很无辜,让开一条道,做了个请的手势。 兰儿战战兢兢迈过门槛,脚尖轻轻点地。阿二看见周围有几个小土娃娃纷纷从角落里奔跑出来,准备上去扑兰儿的脚,有一个跑得太急还仆倒在地。穆琬长眉一挑,对着土娃娃们一使眼色,它们就统统站定,歪头看了她一会儿,又全部转身跑了回去。 兰儿整只脚踏进来,后腿也迈进,接着往前走了两步,也没发现有动不了的迹象,随即立刻转哭为笑,颇为雀跃地看着穆琬。穆琬也看着她,见她不动,就晃了晃手上的托盘。兰儿一见又红了脸,伸手便要去夺托盘,“小小小小姐我来拿……” 穆琬松了手,由她把托盘拿走,笑道,“兰儿要成结巴了。” 兰儿跟在穆琬身后进了西厢房。银杏姑姑听见有人进来便放下手中的书,扭过头来微微一笑。头发原本披在肩上,现下随着扭头的姿势钻进领口,支开了衣襟,蜷缩在有着温润透明质感的皮肤上,有着悄悄刻意的□。 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挑衅,绝对是挑衅。阿二心下大骂。 这么一个多月了就没见你对我这么笑来了个不相干的外人倒是笑得这么欢畅要我是穆琬我就把你剥光了□你一百遍啊一百遍! 穆琬扭头看了看兰儿,见那丫头傻了一样站在那边,就姑且当她是个架子,从盘中拿出碗碟放在床头小桌上,坐在床边,执调羹舀了一勺粥,吹吹给银杏喂过去。在近得可以听见彼此鼻息的距离里,穆琬说,“两斤生人肉,要不要啊?” 银杏一愣,随即大笑,笑得眼泪差点跑出来,笑得忍不住捂住胸口,笑得不知道压迫了哪处脏器,不停地咳嗽出来。 穆琬放下手中的碗,一遍给她顺气一边要兰儿拿水过来。 接过水灌了几口,银杏仍旧扒着穆琬肩头不停抖动,边抖动边拍着她的脸,“你当真了!啊哈哈哈当真了……小姑娘真可爱!姥姥喜欢你!” 穆琬等她笑完,冷冰冰说了一句:“当心肋骨扎进心脏里。” “不怕不怕,不是还有你嘛。” “就算是我也不能起死回生。” “你肯定不能让我死的,对吧?”银杏趴在穆琬肩头,眼角含情眼波带笑看着她。 穆琬微微后仰,点点头,“不过你最好好好休息,快躺下。”把她推倒在床铺上,“等会儿把饭吃了。” 这时又有人敲门,穆琬起身出去应门,兰儿歪头想了想,又看了看银杏脸上似笑非笑眼波流转,把手上托盘往身后几上一放,红了脸也跟了出去。 大门是敞开着的,想来是刚刚忘了关。一堆小土娃娃在入口附近的草丛里埋伏着,看来是只要有人准备进来,就要一起扑上去。敲门的大约是门口站着的老管家,穆琬迎上去,说道:“辕叔可找我有事?” 穆正辕微微欠身,“我来看看大小姐和客人吃穿用度上有没有什么需要。” 穆琬笑得可爱,眼睛眯成一条线,“正好帮我找个煎药的罐子吧~谢谢辕叔~” 穆正辕笑得慈祥:“跟辕叔还这么生分,好伤心呐。” “那,让兰儿跟您去拿吧。” 兰儿依依不舍地跟出去,看样子是很想再看屋中美人一眼。 送走了电灯泡们,穆琬回屋,坐在小竹凳上,拿起桌上的碗,递给银杏,抬头问她:“你身体越来越差了,为什么?是因为我弟吗?” 银杏低头看着她,依旧笑得风情万种,眼中倒是去了挑衅和戾气,“也不全是。别担心了,过一阵子就会好的。” 穆琬垂下眼睛,盯着她放在被子上白瓷般的手指,盯了一阵子,盯到都快不认识白这个字了。 “小银杏,是因为我的血吗?可是……” 敲门声再度响起,兰儿在门外唤道:“小姐,我回来了~” 穆琬出去开门,出门的时候,脸上的担忧尽皆消失,换上一脸微笑,挺起脊背抬脚跨出去。 “小姐,新的罐子。”兰儿站在门口,还是不太敢踏进去。 “进来呀?”穆琬奇怪。 “碍…好……”兰儿抱着药罐子进门来,尾随穆琬进了银杏的房间。 “兰儿,这是银杏姑娘,是我的病人。”穆琬拍拍银杏肩头,给兰儿介绍。 “银杏姑娘好。” “要……”阿二猜银杏姑姑开口必说“要叫姥姥”,估计穆琬也这么想,伸手捂住她的嘴巴。 “从今往后你就搬过来帮我端茶倒水扫地煎药吧。” “啊!?是、是!” “回去收拾收拾吧。” “好、好的,小姐我先下去了。”兰儿又跑了。 穆琬一脚勾过凳子,一屁股坐下来,对银杏说:“小银杏,两斤生肉给你留下了,你自便啊。” 银杏妖怪听她说着玩笑话,眼睛笑得弯弯的,本欲调笑回去,忽然脸色变了一变,飘开了视线,悠悠开口问道,“你这小姑娘。你要碰到坏人怎么办?” “碰到坏人?打啰。”穆琬不解,顺口一说。 银杏叹了口气,“真是个小姑娘。” 穆琬竟然会不好意思,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扭开了头,小声嘟囔到,“我又干了什么让你觉得我是小姑娘的事情碍…” “甚?”银杏没听清楚,扳过她的脸问。 “没事,我去看看琰儿。”按下她的手一脚把小竹凳踢到床底下,穆琬衣角翻飞,落荒而逃。 作者有话要说:有问题尽管问,各种问题后文解答 谢谢阿丽仔纠错 给你一颗枣 多了个小丫头好像并没有改变二人世界的事实。 穆琬怕银杏在屋里放久了会生虫长霉,有一次决定抱出来晒晒太阳。家中并没有轮椅这种好物,只好就用双手抱着,在树下走来走去。 自打第一次晒过之后好像好了不少,更是每日一晒,晒得银杏浑身都泛出粉红直嚷嚷热才搬回屋里。 兰儿看穆琬每天都抱着银杏走来走去,思忖着银杏姑娘虽然很轻但是还是不要累到小姐的好,便道“我替您抱一会儿银杏姑娘”,然后要伸手去接。 穆琬狐疑地看着她,说:“你肯定你抱得动?” 兰儿笃定地点头:“您抱得动我也肯定抱得动。” 穆琬依旧狐疑,小心翼翼接过这位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美人,好、好重! 穆琬赶紧伸手接过来,“你别摔着她,还是我来吧。她比我还高呢,怎么会轻。” 兰儿收到了穆琬嗔怪的目光,急着辩解:“我看小姐都抱得动,我想我一个干粗活的丫头当然也抱得动……” 穆琬看起来很想伸手敲兰儿的头,“你以为我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呀?” “您可不就是大小姐……”兰儿还是有点不服气。 “我可是习武之人。”穆琬冲着兰儿撅嘴。 银杏妖怪在穆琬怀里活动活动肩膀,伸伸手伸伸腿,觉得自己好像并不是个残废,怎么总有人抢着抱。然后就要往地下跳。 穆琬以为自己没抱住,赶紧伸手去捞。谁知道这一跳还颇有风姿,衣袂飘飘神仙似也地落将下来。阿二看得有些呆愣,穆琬好像也有些呆愣。不想外强中干的银杏妖怪落地姿势虽然很漂亮,脚下却一软。穆琬及时反应过来,一把把她抄起。 “小妖精再不乖乖的,摔死你。” “你看我就说你不会让我死的,真可靠。”银杏伸手去拍穆琬的脸,“不错,姥姥喜欢。” 倒叫兰儿听着越来越不是味儿:这小妖精不是那纨袴子弟逛青楼,调笑那些个歌姬们的常用语么? 却听得那二人继续不是味儿,穆大小姐回嘴说:“……你摔脏了不要紧,衣服还得我洗,你也得我洗,我天天抱着你多累啊。” “咦?我的衣服是你洗的?我怎么记得是你口袋里的……” “嘘!噤声。” “走了进去看书了。”一看揭不了短,银杏妖怪也觉得无趣,就说要去干更无趣的事情。 “唔,好。”穆琬便抱着银杏进了里屋,走时不忘吩咐:“兰儿半个时辰后把外面煎的药拿给琰儿,别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