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佑恬还在发呆,门不合时宜地打开,两人看到她都是一惊。许佑恬连忙退后一步,垂在身侧的手慢慢地攥起来。 “回来了?”陆一宸侧着头看她,随意问:“疯一整天疯哪儿去了?” 她的视线越过林夕禾瞧着他,然后低头从包里掏出今天街上收的传单,眉目平淡而冷静:“没有啊,我看房子去了。”她指着传单上的图片,定定地看着他:“陆一宸,我想住这个,明天就搬可以吗?” 陆一宸眉心一皱,没有回话,只把她手里的东西接过去看。林夕禾不明所以,挨近过去看了两眼,开口问道:“佑恬你要搬家啊,为什么?” “……开学以后离学校比较近,方便。”许佑恬直想翻白眼,其实她也不知道那个楼盘在哪,临时随便胡诌了个理由。 “现在离你开学还有差不多两个月,你急什么?”陆一宸不悦地把那传单放在一旁的柜架上:“我不是说了我想想吗?说风就是雨的,你闲得慌?” 许佑恬回瞪着他,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说:“我一定要搬,你不答应也不行。” 陆一宸目光凛凛,一看就是气得厉害。林夕禾不知该怎么劝她们,也敛声闭气地不言不语。许佑恬跟他对峙半天,正要再说点什么,陆一宸突然垂了眼,转而对身旁的林夕禾说:“走,我送你回去。” 许佑恬知道他这是拖延战术,等他们走了以后就坐在沙发上等,就不信陆一宸不回来,她是铁了心要离开这里,她得趁那些个荒谬的念头还没成型之前把它们全部打消。可她脑子里一遍一遍回放着方才陆一宸在房间里说的话,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如果杀人不犯法,她真想把他碎尸万段。 她在不知不觉中昏昏沉沉地睡过去,后来有人轻轻一碰她就醒了。她一个激灵坐起来,睁大还带着困意的眼睛狠狠地瞪着他。 “困了回房里去睡。”陆一宸本想抱她回屋,谁知道她反应这么大,他收手回去垂在身侧,顺便在沙发边上坐下来。 他若无其事神色淡然,许佑恬把膝盖弓起来抱住,成一个抵御戒备的姿势,口气是万年的顽固不化:“我明天就搬。” “你租房手续办好了?押金和房租都交了?中介合同也签了?家里东西收拾了?搬家公司联系了?” 他的问题连珠炮一样地冲着她去,眉眼间却还是一派无澜。许佑恬哑口无言,她即使知道他是设计好的也毫无办法。陆一宸就是想看她出糗,要她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 “……我要出去。”她没有办法,只能这么强调自己的立场。她唇线抿得很紧,像是憋着一股气。 陆一宸望着她半天,忽然叹了口气,背靠沙发,罕见地捏了捏眉心,眼睛阖起来,过了一会才慢慢睁开,似乎很累的样子。他不知道她怎么就一下子那么拗,拗得让他无计可施。 他慢慢地说:“你怎么又任性了?不是不能让你去,可这小区我没去看过,怎么知道安不安全?这样好不好……”陆一宸放低了声调商量着:“最晚下周,下周看好了,我再帮你搬过去。” 许佑恬见他退步,犹豫着含了含下嘴唇,眼帘垂下去,说了句不切题的话:“下周我生日。” 他显然是忘了,挑了挑眉算着日子,然后轻描淡写地说:“哦,今年想要什么?我应该没有时间陪你逛,包个场地你请你朋友玩吧。” 许佑恬半天才说了个“嗯”,陆一宸见她总算不再坚持,弯起一边嘴角想摸摸她脑袋给予赞许,不想被她嫌恶一样地躲开了去。然后她再没看他一眼,站起来回自己房间,“嘭”地一声重重地关门。 ————(我是续更的分割线)———— 许佑恬生日当天陆一宸果然是事务缠身,说是约了林夕禾母亲的主治医生面谈。他出门前对许佑恬说晚上结束会去接她,她正按着遥控器换台,冷笑了一下说:“不用啦,你就多在医院呆会吧,最好永远别出来了。” 陆一宸回头扫了她一眼,不理她,径直出门。 门一关,许佑恬把遥控器用力摔在了地上。 当晚许佑恬找了谭音和学校舞团的一群兄弟姐妹在陆一宸给她订的豪华包间里庆祝。一群人切了蛋糕以后就玩脱了形,倒是许佑恬这个寿星主角跟谭音窝在一边清净的角落里。 “哎对了,今年是你本命年呐,犯太岁呀,红内衣红内裤红腰带啥的一个都不能少的你知道吧?”谭音看她闷闷不乐,摇晃着杯子里的红酒逗她:“不过你忘了也不要紧,你一宸哥哥还是挺有心的嘛,送的也是红酒。哎哟,还是钓鱼台珍藏级的,你跟中南海的国家领导人一个待遇啊?” 可不是犯太岁吗,真是倒霉得要死。许佑恬从鼻子里哼出一声:“送几瓶葡萄酒就算有心?有心连生日快乐也不给我说一个?” 谭音就知道她不高兴肯定是因为他们俩又吵架了,安慰道:“你们隔三岔五地就吵,那么多年了能不能停一下?” “谁让他是个招人烦的混球?如果方朔远是我哥,我肯定不会跟他吵。” “妹妹,只要你一宸哥哥还活着一天的话,老方可不敢当你哥……”谭音又笑又摇头:“不过你们的磨合期好长啊,不嫌折磨啊?” 许佑恬头低下去,咬着杯沿闷闷地说:“不会了,明儿我就从他老巢飞出去!” “啊?”谭音不明前因后果,疑惑问说:“你要搬出去?” “没错!” 前两天陆一宸终于应承她同她去看房子,许佑恬事先做了不少功课,外到小区环境内到房屋装潢,除了离家里比较远,他也挑不出什么大毛病来。两室一厅的小房子,另一个房间被许佑恬计划当成储物室,陆一宸看了很久,总算沉着个脸无奈地答应她,之后他就一直锁着眉,两人一路都不说话。 许佑恬料想他们应该还没结婚,因为好像林夕禾母亲的病突然重了,他们没有什么心情,成天往医院跑,打算着要把手术提前。她一个人成天在家无事可做,在屋子里闲晃,感觉家里很多小的地方都不一样了。好像被什么外来的力量无声无息地渗透,让她渐渐觉得这个环境很陌生。她翻家里的相册,偷偷把喜欢的照片都放在一个册子里藏起来,准备搬家的时候带走。 昨天她还在阳台上呆了一下午,一直到外边天黑了才离开。那阳台被她弄得很舒服,有花有草有长长的竹椅,靠垫都很柔软,其实连陆一宸都很喜欢,有时候他也会在那里看看书什么的。 她是真的舍不得,更不喜欢那一方小天地被别人侵占,或者被完全改造。 可是她又能有什么办法? 许佑恬红酒一杯接一杯地灌,好像期间有咸涩的眼泪一块喝了下去,她并不觉得难喝也并不觉得酒味重,反正花的都是陆一宸的钱,怎么能放过这最后一次宰他的机会? 她这样报复自己以报复他人做法的后果是,当陆一宸来接她的时候,面色难看得吓坏了周围的一圈人。 谭音刚才劝不住,现在只好在旁边惶惶地解释:“她没事,就是玩疯了喝多了点……” 陆一宸没有理会,半蹲下去怒目横眉地盯着半倒在沙发一角不醒人事的家伙,咬牙切齿地把她眼前的头发拨开,轻轻拍她的脸。许佑恬只是眉心轻轻一聚,还是昏睡着,没有回应。 陆一宸用力晃她的手臂,口气并不怎么温柔:“许佑恬,起来起来,回家了!” 许佑恬迷蒙地“嗯啊”了两声,突然被一股力量猛拽起来,头好像迷蒙了一瞬。她本能地反抗,推推搡搡地要逃脱钳制,可她重心不稳往后一倒,脑袋差点磕到墙上。好在陆一宸又眼疾手快地把她往回捞,手臂环过她的腰抵在胳膊下,勉强走了几步她又开始推拒,陆一宸气得狠狠掐了一下她的手臂,然后另一手从膝盖下方穿过,稳当地抱了起来。 他冷着脸一言不发地大步离开包厢,留下一群人面面相觑。 许佑恬一路叫嚷,陆一宸琢磨着应该是“放开”之类的意思,他在她耳边说各种勒令威胁的话都没用,只能手上加紧力道脚下加快步子,终于到了车旁,把她扔进了后座。 可许佑恬还不停歇,从后面爬起来,抓他的肩膀勾他的脖子,挣扎着要跑到前边去。陆一宸实在被她闹得没办法,开了一会只好又把车子靠边停下,把她从后座接过来放在旁边的副驾位置上,安全带扣好。她一抬手把车里的香水打翻在地,接着摸索着去开车门,陆一宸赶紧把那边的车门锁上,心里怒骂她酒品不好。 他抓着她的手腕,改了策略轻声细语地哄她,“别动,丫头听话。”,许佑恬果真停了一下,双手收回来揉揉自己的眼睛。陆一宸刚刚长舒了一口气,结果她又在下一秒傻气地笑起来,一把将两只爪子伸到他眼前,一巴掌不轻不重地拍在他脸上,另一手拽他的衣领,把他衬衫的领口扯得皱皱巴巴乱七八糟。 陆一宸顿时被她给拍懵了,然后看着她笑得眯起来的眼睛,发觉好像从没这么气恼,却又这么无可奈何过。他蹬鼻子上脸地逞凶她还傻乎乎地笑,一时间陆一宸只想找根绳子把她手脚都给捆起来,可低头一看许佑恬手腕都被他勒出了印,又连忙心疼地松开。 后来到家后陆一宸把她半扶半抱地弄上22、廿二 ... 电梯,在明光之下才看见她两边的面颊都醉得嫣红,一呼一吸都带着浓烈的酒精味熏在他脸上,让他连同脖子耳根都在发热。许佑恬一路咿咿呀呀地也不知道在说什么胡话,他半个字也听不懂,她拽着他的衣领把所有重量都压过去,脸仰起来又低下去,埋在他胸口左右地蹭。她脚下发软,好像随时都要瘫倒,还总是踩他。陆一宸不自主地拧紧了眉,双臂更加用力地托住她。 他懊恼地厉害,早知道不应该送她那么多红酒,给她点果汁就好了。这家伙酒量不好还喝成这样,明天早上肯定头疼得叫她好受! 终于折腾着进了家门,陆一宸松一口气,正要把她放在沙发上给她脱鞋,一边兀自低声自言自语:“好了好了到家了,你乖乖地,别闹了。” 许佑恬却好像听到了什么或是终于认出了他,定定地眯起眼睛认真地看了他好一阵,突然更加用力地抓着他衣领不让他放开,嘴里含含混混地念着,却也终于清楚地能让他听明白:“陆一宸……陆一宸,陆一宸……” “嗯?”她撅着嘴,脸红得倒是可爱。陆一宸在心里叹气,还是侧耳过去轻声询问:“很难受吗?” 他本来想说你丫头就是活该,可看她这聚拢眉头眨巴着红眼睛的样子,心头还是软了下来,想说她难受就去给她弄点醒酒茶敷个热毛巾,明早再教训也不迟。 可是他等了许久,却发现许佑恬眼睛越发红肿,迷迷糊糊地“嗯”了几声,目无焦距。她站不稳,东倒西歪地想摔,他只能双手架着她的腰和背。陆一宸疑惑地看着她,她嘴角的线条歪歪扭扭地下陷,终于再次开口说话,声音还带着哭腔,又细又轻,无力又失落。 “你……你别结婚,我不喜欢你结婚,陆一宸,你不要结婚,我也不想搬出家里,我不要你结婚……” 陆一宸手上的动作一滞,愣愣地听着她反反复复地,还一股孩子气地喃着相同的几句话,大脑空白了一瞬。许佑恬抽着气,喉咙里一直有轻轻呜咽的声音,嘴巴被她自己咬得发红,几乎变成血色。她慢慢地抬手,发烫的手指拂在他下颚上,眼泪终于一边一下,砸了下来。 他心尖一凛,下意识地低声回问:“为什么?” “你不要结婚,求求你了……我以后都听你的,你不要结婚,求你了,不要结婚……”她不知有没有听到他的问题,仍然可怜而迷糊地请求着,或者说乞求更为恰当。她的指尖从他的下巴游移到他的嘴角边,豆大的泪珠又接二连三地掉了好几滴。她垂着长长且沾满水花的眼睫,与他隔着一寸不到的距离,声调委屈地让人心疼:“陆一宸,我不喜欢你跟别人结婚……我对你的感觉,好像有点奇怪……” 这次还等不及他发问,她就缓缓地凑过去:“就是……就是这样的……” 她烫热而湿润的唇瓣挨着自己的拇指轻轻贴在他发凉的唇角边,眼泪沾在他脸上,顺着他紧张而僵硬的面部线条,缓缓地落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洒狗血啊自带避雷针啊~。(≧▽≦)/~估计有误,男配童鞋还是出不来,呜呜……另有重要通告,说这个让我好蛋疼啊……这文9W多字撩~~编编催V了好几次,被俺一直拖啊拖啊……但还是逃脱不了V的命运……于是,这文要V了,不倒V,从23开始……全文不会太长,18W左右,更新以后速度和质量都会保证滴,小剧场也会一直免费放送……不论是走的筒子还是留下的姑娘,都很谢谢~~~~留言超过25字送积分~~~之前留言而且登陆的也都会送~~~~就是这样啦,鞠躬~~~2323、廿三 ... 陆一宸觉得,像是有一团灼灼的火焰从他脸上一直烧到了心口。 他一时失去了思考能力,只能蓦地止住呼吸,睁大了眼睛看着她。沾在他脸上的她的眼泪,滑落到了他们紧贴在一起的双唇间,凉凉地润在发烫的温度上。陆一宸嘴角稍一松动,咸淡苦涩的滋味便钻了进去,接着在口中扩散蔓延开来。 他忘了要推开她,反而还用力地抱着她保持平衡,他听不到别的什么声音,只有许佑恬嗓子里的呜咽声一直不停止,慢慢听得他全身都软了下来,被她靠着的脖颈和胸膛,也都似乎麻得失去了知觉。 她是真的喝醉了,脸往一侧偏倒过去。陆一宸在她的唇瓣离开自己的时候下意识地含住了她一下,仿佛是一个依恋的挽留,却在一秒之内猛地发觉不对,连忙松开,手上的力道也一下收了几分。 许佑恬少了支撑的力量,软软地往下滑,手仍攥着他的衣领,脸埋在他肩窝里,额头的高温灼热了他的脖子。陆一宸在她要掉下去之前总算又回过神来托住她,几秒之后狠了狠心,一咬牙双手用力把她直直地抱起来,移了两步到了旁边的沙发上坐下。 许佑恬不知是不是哭累了,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只是还偶尔轻声细语地念着几句与刚才相同的话。陆一宸的胸口被她的脸颊贴得发烫,他从上方的角度看她,她眉头聚出个小小的褶皱,眼睛使劲地闭起来,睫毛像是小扇子,亮闪闪的灯光都浮在上面,小巧的鼻头还是红的,满脸都是泪痕,就像是个原本很漂亮的洋娃娃掉了妆。 陆一宸的手没有意识地轻轻摩挲她的脸,安抚她静下来,好像刚才做了一场梦,他还没有苏醒。 他慢慢回想她的话她的恳求,还有前些日子让他奇怪的她那些别扭样子,原本已经逐渐沉定下来的心脏又骤然像被人左右拉扯。他越想越不知道如何是好,还恍然觉悟了一件事情。 许佑恬现在是伏在他怀里,一个极度依赖的姿势。可她早就打定了主意要走,用一种最彻底的方式断了她自己的念头,还是因为这个他料想不到的原因,所有的难过他都不知道。其实他最看不得她难过,每每都揪心地厉害,觉得那是他的无能他的失职。 他一直以来牵挂照顾的小妹妹,就要从他生命里完全地剥离出去。他们曾经是那么近,近得几乎同一家人没有区别。可现在他要完完全全失去她,无论是以什么样的身份。 他自然不会因为许佑恬酒后的胡话就武断地放弃自己结婚的决定,可这个突来的觉悟让他害怕让他不舍,更不知以后该用什么方式面对她。他明明把她好好地装在心里面,披着“妹妹”二字的包装外衣,可她现在硬生生地把那层外衣撕破了,固执地要走出去,而他没有办法把她这妹妹拉回来。 陆一宸甚至开始反省到底是什么环节出了差错,是不是他做了什么事才让许佑恬对他有了误会,才让他们的关系变得这样扭曲和荒唐,好像一切都失控了,连他自己刚才都有一瞬的犹豫。 许佑恬抓在他领口的手往下垂,陆一宸下意识地接住。凉凉的,跟她脸上的温度反差地明显,他裹住她的手背,再握住她发凉的指尖。过了好久许佑恬突然动了一下,兴许是睡得不舒服。陆一宸又看了她一会,长长叹了口气,把她的手拉过搭在自己肩上,站起来把她抱回屋里,黑灯瞎火里面他踢到了地上的行李箱行李袋。 她一身酒气,陆一宸走进旁边的浴室想拿毛巾给她擦擦脸,可走进去以后总觉得哪里不对,空荡荡的,原来洗手台上的东西已经全被许佑恬收拾了起来。 陆一宸从架子上把毛巾拿下来,开水把它沾湿,水流透过毛巾从他手上又流走,他全身都很累,动作也很缓慢。他突然记起以前有一次他同许佑恬吵架,她就趁他不在家就溜到他的浴室把他的牙膏全部挤掉,洗发液沐浴液也全倒了,把他的牙刷扔到马桶里,毛巾浴巾全部丢在地上当抹布。他回来以后看到这一片狼藉气得半死,揪她的耳朵打她屁股。许佑恬也不甘示弱,跳起来踢他拽他的头发。可是后来他好像给了她一点什么小小的好处,他也记不清了,总之许佑恬就是毫不计较地忘了仇,把他的东西全部一整套又买了回来。他夸她乖,她笑得眼睛亮亮的,舌头吐了一点点,提醒他别忘了应承的条件,狡猾的模样像只得逞的小狐狸,很好看。他当时面不改色一脸漠然地瞥开眼去,其实心里喜欢得很。 陆一宸用沾湿的手抚了抚额头,按着两边的太阳穴,手放下来的时候,连眼睛上都有了水汽。 陆一宸走回许佑恬床边开了床头的灯,拨开她的留海一点一点地擦拭。许佑恬在睡梦里手挥过来,触到他撑在床边的手,然后像小孩子一样,握住他一根手指。 其实她力度很松,陆一宸却就这样弯着腰站在她床边,让她握了很久才收回去。然后关了床头的灯,在黑暗里犹豫了一阵,终于还是离开。 他实在是矛盾得很,原本就不想让她搬出去,现在更不忍让她搬出去。对于她来说,好像是一段还没有开始的感情就要强硬地宣布结束,刽子手还是她自己。可是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他自认给不了她要的那种爱情,拖着她也不是好主意。 搬出去也好,她很快就会忘了这种错误的感情,说不定只是她一时糊涂的萌动罢了。 搬出去也好。陆一宸在心里一遍遍地念,像在说服什么人似的。 —— 第二日清早许佑恬醒过来的时候,头痛欲裂,睁开眼睛的时候眉心都一阵闷闷地疼。她左翻右滚挣扎地爬起来,迷蒙着眼睛刚一下床就被地上的箱子绊到,咚地一下撞在了旁边的柜子上。 许佑恬扶着胯部“咝咝”地倒抽冷气,房门外很快有脚步声和开门的声音,然后她一抬头就看见某个很碍眼的人杵在门边,聚着眉心一脸询问的模样。 “你怎么在家?”她语气很不好,白了他一眼坐在旁边的凳子上,看着地上绊倒自己的大行李箱,捶了捶脑袋终于想起来:“哦对了,今天搬东西,几点了?” 她的头发乱糟糟,脸也痛苦地皱起来。陆一宸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会,扶在门把上的手不自觉地握紧。 看来她是什么都不记得了,不知道他该不该松一口气。 许佑恬等了半天没回应,好奇地看他一副少见地出神的样子,懒得再问,站起来在柜子里拿衣服准备去洗个澡,她身上的味道让自己都嫌弃。可她头还是好痛,一边走一边按着太阳穴,再使劲地捏眉心。 “今天难受的话……改天再搬吧。”旁边陆一宸又突然开口,他靠在门上,语调倒是和缓。 “不!”他再威逼利诱使诡计也没用,许佑恬口气强硬:“谁难受了?跟房东说好今天了啊,还要改到哪天去?改天你又说你没时间了,鬼才信你!” 嘴硬,宿醉不难受才怪。陆一宸没好气伸出手指着她:“不难受你老敲你脑袋干什么?本来就笨……” 许佑恬恶狠狠地瞪他,在心里说了不下十遍的大人不记小人过,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过她倒是真记不起来昨天怎么会喝了这么多,怎么回来的都不记得了。 许佑恬挠了挠头,觉得有种新鲜感,这是她二十多年来第一次喝醉酒。不过既然陆一宸也没臭骂她一顿,应该没什么大事。 她走到浴室门口还看见陆一宸呆在那里不动,皱皱眉说:“你先出去等一会啊,我要洗澡。” “东西都被你收起来了洗个什么?”陆一宸再次没好气地瞥开眼,臭着脸走开。 许佑恬看了看没剩什么东西的浴室,也对,不过他怎么知道? 许佑恬又去翻行李包,把东西都拿出来。洗漱的时候她才觉得有点恶心,胃里还空空的,愈发有气息往喉咙上涌,蹲在地上歇了好半天才总算把气息稍稍捋顺。 她之前一直觉得要离开这里是多么不可思议多么不愿面对多么舍不得的事情,但真正到了这么一天,又好像没有想象里那么沉重的心情了。许佑恬拂开玻璃镜子上的水蒸气,里头的自己眼睛还是有点红肿,眼泡都浮了起来。她没想到喝点红酒还能把人都喝浮肿了,瘪着嘴没办法地摇了摇头,把头发梳好以后就走出去。 许佑恬意外地没看见林夕禾,之前她和陆一宸总形影不离地黏在一块,今天怎么那么反常?不过她也没心情问,本想倒杯水喝,去拿自己杯子的时候才发现里面装着黄颜色的水。 陆一宸从旁边走出来,说:“喝了,是蜂蜜。” 她喜欢蜂蜜,但还是问:“为什么?” “……解酒,常识都没有。”陆一宸白她一眼,又下一条规定:“以后不准喝酒。” 许佑恬一听就笑了:“哟,一宸哥哥,您要是能连续一星期不碰酒,我就答应你。” “我跟你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 陆一宸看着她吹胡子瞪眼的表情,气鼓鼓的模样跟以往斗嘴时没有什么差别。他真想脱口而出地说我不像你一喝就醉一醉就发酒疯一发酒疯就乱向别人告白,可瞧她现在正常的样子他真怀疑昨晚不是她做梦就是他做梦。她明明一点都无所谓,他倒还辗转难眠了一整晚。 陆一宸眯了眯眼,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地说:“许佑恬我再问你一次,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要搬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__<)~~~~ 叫虐的姑娘也都嫑急哦~~~2626、廿六 ... “还我!”许佑恬不理会陆一宸这虚张声势的威胁,被他擒住的手抓着他腰间的衣服,另一手踮起脚高高地去够,一边用利剑的眼光杀了他几百遍。他还能怎么样? “大街上拉拉扯扯的知不知道难看,不害臊。”陆一宸倒不生气,后撤一步,承住她扑过来的重量,继续挑着眉梢镇定地教育。 “……你才不要脸!”还会恶人先告状,许佑恬咬着牙顿了顿,这才发现她挂在陆一宸身上,形象果然很不好,她暗暗拧了他一把才怏怏地后退两步,左右瞥了瞥路旁的行人。 陆一宸轻蔑又满意地哼了一声,转过身去继续往前。许佑恬只好跟在他身后走,路上看到有一个挺大的小石块,鞋尖用力一抬想踢石子去砸他,谁知她方向和力度都没掌控好,石头直接飞往路边的一辆车,车子立马就哇啦哇啦地大声响起防盗警报。许佑恬也被吓了一跳,顿时下意识地捂住耳朵呆在原地。 “笨得无药可救。”前面的人悠悠地回头,悠悠地摇头,悠悠地说了这么一句话,再悠悠地转回头去,步伐也是让人恨得牙痒痒的悠哉至极。 他声音不大,像在自言自语,而且她还用手挡住了耳朵,可这句话许佑恬还是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她紧紧闭上眼睛,手放下来插着腰,牙齿死死地咬合,一边长长地吐气一边在心里许愿外星人快点来把她接走。 陆一宸好巧不巧地又走回刚才她同陆依昀吃饭的料理店。许佑恬进门的时候迎宾小姐一见又是她,稍稍惊诧了一瞬,但很快露出标准好看的职业微笑。当然,是对着陆一宸笑,按着他的吩咐带他们去包间。 许佑恬瘪着嘴跟在后面,心里很是鄙视,从来只听说男人是视觉动物,现在看来女人也不例外,对着陆一宸这厮笑的人都是没有看到他的豺狼本性。 在等着上菜的空档里陆一宸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的街景,手指轻轻绻起来,用指节一下一下地敲打着桌面。很多天没见,许佑恬忍不住多瞧了他几眼,他放松的姿态倒是显得随和宁静,靠在椅背上,头轻轻侧着,好像是累极了在歇息。只可惜她不太平静,好好的下午时光都被他毁了,真后悔发了那条短信。 “你做什么?”陆一宸转回脸,看到许佑恬掰着手指,黑亮的眼珠往上瞅着天花板,也不知在想什么。 许佑恬瞪他一眼:“我在算如果被你气一次就折一天的寿的话,我还有多少年好活。” “……无聊。”臭丫头片子,他才时常被她气得肝疼好不好?陆一宸不愿再跟她练习嘴上功夫,索性阖上眼帘,脖子后仰架在椅子上,用手轻轻掐着眉心。他眼睛好累,刚一闭上眼眶周围就有酸涩的感觉,这些天连续失眠,白天还总是各种匆忙奔波,就是铁打的人也扛不住。胃病复发,扁桃体发炎,好像什么坏事都集中到一块。现在倦意又层层地涌上来,他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简直重得快要倒到地上去。 后来许佑恬一边搅着奶茶杯子里的珍珠一边瞅着他,陆一宸最终也没有吃几口,很快就搁下筷子。他吃相优雅,许佑恬还在心里骂他装斯文,谁知他又喝了几口毛尖,然后把手按在自己腹部的位置,眼睛垂下去,眉心也聚出了一个褶皱。 “绿茶对胃不好,会更疼的……”许佑恬小声提醒,扫了他一眼又低头咬吸管:“你别喝了。” 她之前告诫过他多次,他也不是忘记,只是恰好喜欢的几种茶叶都偏寒性。他想想也好奇,许佑恬不喜欢喝茶,不知她怎么会对这些有研究,之前在家里她就把他的观音龙井全部收起来,在他生日的时候送了他几罐大红袍,说是这种清茶养胃。 陆一宸没有回她话,唇角扬起个微微的弧度,近在嘴边的茶杯晃了晃,几秒后还是放回了桌面上。 许佑恬想起正事还没说,斟酌了一下又抬头:“陆一宸,我知道你忙,不过你还是抽时间回家看看吧,陆伯伯前几天病得都住院了,好像还挺严重的……那什么,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之类的大道理,你不还教过我么,自己该不会忘了吧?” “你怎么知道他病了?”陆一宸皱眉:“你回去过了?” 许佑恬眉头皱得比他还紧,奇怪道:“依昀姐告诉我的啊,短信你没收到么?她说你不接她电话。” “所以她就找你?” “你这是废话呀……”许佑恬快被他这些没有逻辑的问题弄疯了,叹气撇嘴说:“不然我干嘛给你发短信啊,谁愿意搭理你啊,我盐吃多了闲的慌?还是你以为我太想你了?” 她一时嘴快,话语一点也不客气,对面陆一宸的脸倏地冷下去。许佑恬知道他要强又要面子,怕他发火,赶忙添了一句:“你趁今天没什么事就赶紧回去吧,我一会还约了别人,先走了。” 然后她就蹭地起身,准备溜之大吉,可蹿过他身边的时候又有一股力量揪住她的后衣领把她给拎了回来。 “坐回去。”陆一宸指指他对面的椅子,脸上写着“别惹我”三个字。 许佑恬靠着桌子站着不动,想着输人不能输阵,一脸气势汹汹地盯着他。陆一宸从口袋里掏出她的手机晾在她面前,对着她一副恶狠狠的模样笑出声来:“约了谁这么急啊,这个也不要了,等会人家能找到你吗?” 他不说她都忘了,许佑恬伸手去抢,陆一宸又故技重施地把手移开,她终于气得大声嚷嚷:“你有完没完啊?我都牺牲休息时间陪你吃饭了,等会我迟到了!你快还我!” “约了谁?” 许佑恬死咬着牙,就是不说。她怎么能实话实说,那根本是自寻死路。 “卫斌扬?”陆一宸哼笑一声,嗓音都变得冷冽。他昨天去疗养院的时候就听许佑恬奶奶说了,她是跟一个帅小伙一块去的,好像姓卫。他原本还不太相信,现在看她这样,铁定八九不离十。 “又勾搭上了?速度还真快……”陆一宸还从不知道她挺多情,喜欢这个又喜欢那个,一心好几用。他怒气一下蹿上来,眯着眼睛厉声教训:“你怎么老是把时间精力花在这些人身上?他能照顾你一辈子吗?” “他不能难道你能?!我爱把时间花在谁身上就花在谁身上,就是爱花在他身上,凭什么要你来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