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铜皮看着熊小彪已经走远了,丁铜皮喊:“我也回去,咱哥俩一起走!”又扭头说:“外当家的,我等你!” 丁铜皮扛着黄羊小跑着追熊小彪去了。 吉家庆说:“这家伙到底占了便宜去。” 曹老九说:“熊小彪不够兄弟,太恋媳妇不是爷们儿。外当家咱大伙儿当你是朋友,咱们就去吃铁蚂蚱一顿,这铁蚂蚱时常小气,要吃这家伙一顿可不大容易。再者说了,我也得让铁蚂蚱媳妇给洗去这身臊气,我才能饶他。” 大伙都笑,都瞅着张知渔。 张知渔迟疑一下,说:“好吧,大伙就聚一聚。” 铁蚂蚱和同屯的其他三个猎人都一脸喜气。 何铁牛打趣说:“请到了外当家的去吃酒是不是比请了县知事还开心?” 铁蚂蚱说:“我拉屎都不给他吃。” 大伙又笑! 曹老九说:“外当家的咱可说下啊,明天可得到我屋里吃中饭,要不九人趟子屯可说外当家的不够朋友。” 张知渔说:“行,不过我明晚真得回去了,兴许我媳妇已经生儿子了。” 几个猎人都说:“小当家的要出世了,那可是件大事情,大家可得去讨喜酒喝。” 张知渔说:“行,哪个不去哪个就是瞧不起我张知渔。” 说着话几个人就到了柳屯。铁蚂蚱走在前头觉得奇怪,那时天刚刚擦黑儿,也就是刚下黑影儿,屯子里却没了动静。 曹老九打趣说:“柳屯的人都属猪的,除了冒臊、跑臊就是睡臊,还没吃就都睡了,连狗都睡死了。” 铁蚂蚱和其他三个同屯的猎户没理曹老九,都是一脸古怪的样子。 柳屯只有七户人家,家家离得挺远。满屯子里除了草树就是柴垛,用圆木树枝围成方形或长方形的院子有大有小。远远看去,几户人家就在树草间露出个茅屋的房尖儿,而且炊烟也不见冒出来。路过一家口门,这家院门顶得死死的,像冬日里防狼时那样。 铁蚂蚱说:“都是叫青狼王吓的,天没怎么黑就不见人影了。” 铁蚂蚱的家在第二户,院门也是像前一户那样顶着。铁蚂蚱就扯开嗓门喊:“丫头他妈!丫头他妈!我回来了!快开门!” 屋里的小窗子透出灯光,铁蚂蚱媳妇整了半天屋门才整开门,走到院里来了,身后还跑出来一大一小两条狗。 第五章 人狼之战的第二个回合(2) 铁蚂蚱就骂:“你睡死了!咱家来客了!” 铁蚂蚱媳妇涨红着脸赔着笑赶紧开了院门,铁蚂蚱媳妇一眼看到曹老九和曹老九同屯的四个猎户,就喊:“你们还没回去?” 曹老九就说:“这娘们和铁蚂蚱就是小气,怕咱们来吃穷她,来呀,大伙进屋!” 铁蚂蚱说:“你呀,快收拾了这只狍子,佟家湾外当家来做朋友了,快去。” 铁蚂蚱媳妇的脸就白了,说:“不是我小气,是九人趟子屯出事了!” 曹老九恶狠狠地说:“有什么事儿也得吃了你屋里的酒才走。”还故意冲着铁蚂蚱媳妇的鼻孔扇着身上的臊气。 铁蚂蚱媳妇真急了,把铁蚂蚱背上的狍子抓起来往院里案板上一丢,就喊:“死曹老九!你妈才小气,哪次来没喂饱你的狗肚子,就差吃了你姑奶奶的油了!你个死老爷们儿知道什么?你们九人趟子屯昨晚叫狼群围了,狼嚎人喊闹了一宿,在大白天还闹腾呢,要不这柳屯能像家家死了汉子似的顶门吗?” 几个猎人傻了!呆了!曹老九却笑了,曹老九问:“是真的,蚂蚱嫂子?” 铁蚂蚱媳妇见曹老九笑得讨厌,也龇牙一笑,说:“假的,我给你把狍子做香、炖烂,你痛痛快快嚼巴着下酒,吃饱了去给你爸、你妈、你媳妇、你儿子拣骨头下葬,死性子的骚汉子!” 铁蚂蚱媳妇说完刷的一刀破开狍子肚子,开始扒皮,动作十分麻利。 九人趟子屯的一个猎人说:“我叫这娘们说得不踏实,我得走了。铁蚂蚱我下次再来,外当家的我对不住了。” 曹老九却说:“这娘们我了解,她说得越凶越是假的。你干吗?吃了肉和外当家的一起走。” 铁蚂蚱媳妇抬手捂脸就哭了。 铁蚂蚱问:“是真的?” 铁蚂蚱媳妇说:“你今晚、明晚、后晚哪儿也甭去了,我都吓死了!呜呜……” 铁蚂蚱的女儿跑出来说:“爸,妈在白天叫狼吓哭了,狼在九人趟子屯叫了一晚上呢!” 曹老九这才跳起来骂:“你这骚娘们不说是假的吗?” 砰的一声,曹老九就挨了铁蚂蚱一拳,曹老九就跌了出去。铁蚂蚱喊:“还不快去!”铁蚂蚱向外冲又停住,扭头说:“丫头她妈对不住!乡里乡亲不能不帮一把,你顶好门,我早早地赶回来。” 铁蚂蚱媳妇点点头说:“我在家等你。” 柳屯另外的三个猎人却往家跑。 何铁牛就喊:“你们去哪儿?” 三个猎人中的一个说:“告诉屋里的一声就赶去。” 大伙儿急匆匆往九人趟子屯赶。 张知渔跑在曹老九身后,听曹老九边跑边哭。张知渔心想,曹老九倒是个易动情的汉子,还挺有孝心的。却听曹老九边哭边喊却不是喊爸妈,也不是喊媳妇,他喊:“儿子呀,爸的心肝宝贝,爸的命根子,爸的小机灵鬼!你可千千万万记得狼来了你别管爷、别管奶、别管妈,就管自己,就藏到夹墙里去。可记得闩那道厚门……”嘭的一声,曹老九连人带枪跌进草沟里,又一下爬出来继续跑。 另外四个九人趟子屯的猎人都铁青着脸一步不肯歇地向前赶,十几里山间茅草路只一会儿就跑完了。 九人趟子屯就在蒙蒙黑的眼前了,但静得出奇,也看着朦胧,连声狗叫都没有。 何铁牛就说:“难道全毁了?” 九人趟子屯那四个猎户就各自往自家跑。 曹老九却停下脚,全身都在发抖。 铁蚂蚱吩咐同屯的三个猎户说:“快分头找人。”就跟随那四个猎人往前跑。 何铁牛知道曹老九家,提着枪当先跑去,却又被曹老九赶上。曹老九冲进院门,没理会被狼毁掉的鸡窝狗舍就直奔屋门。屋门是倒塌的,堂屋前一具开膛破肚的老汉的尸体,老汉的手里还握着柄开山斧,身边趴着两只死狼。 曹老九只叫了一声:“爸!”就向里屋跑。 第五章 人狼之战的第二个回合(3) 里屋的门却是关上的,曹老九推开门,一脚踩进一具尸体敞开的肚子里,叫了一声:“妈!”拔出粘满凝血的脚,曹老九就去拉开挂在屋角的一张布帘,曹老九就傻了…… 何铁牛和张知渔、吉家庆三人一瞧都呆了。张知渔转身往外跑,胃里的东西就从嘴里往外挤,却先从鼻孔里射出去两股水。 曹老九媳妇的双手套在厚门两侧的木把里,手当做门闩闩住了夹墙厚门,用背顶住夹墙的厚门,肚子被掏空了,脖子被撕断了,脑袋只挂了点皮垂在胸前。就这样也没能保住儿子的命,狼从曹老九媳妇劈开的大腿中间的地上掏个洞进了夹墙。 曹老九看到洞口眼珠就红了,就拽媳妇的尸体,拽不开曹老九就用力,媳妇的骨架咯咯响就要断了,看不下去的何铁牛一把把曹老九推个跟头。何铁牛把曹老九媳妇的双手从厚门的木把里小心抽出来,但还是掰断了曹老九媳妇的一条手臂,何铁牛抱起曹老九媳妇的尸体向外走。曹老九急忙拉开了厚门,一头扑进去就发出了一声惨叫,曹老九就向后跌倒了。 一旁的吉家庆喊一声:“青狼王!” 青毛闪电从夹墙里扑出,头一甩在吉家庆的肚子上就是一口,吉家庆的肠子冒出来。青毛闪电又向何铁牛的后背扑去。抱着曹老九媳妇尸体的何铁牛听到吉家庆的叫声往下一矮身。青毛闪电从何铁牛头顶扑过,嘴一张撕下了何铁牛的一块头皮。何铁牛却不慌乱,举起曹老九媳妇的尸体向落地的青毛闪电砸去,大声喊:“当心!” 青毛闪电前腿向堂屋地上一落,后腿跟着落地再一蹬,嗖!就扑向张知渔。同时曹老九媳妇的尸体也砸空了。 正在门外呕吐的张知渔听了声音,猛一抬头就见青毛闪电扑到,就啊了一声,喊:“闪电!”扑过来的青毛闪电的棺材嘴在张知渔的咽喉前闭上了,用前腿推了张知渔一个跟头。 扑出来的何铁牛就喊:“快开枪!” 张知渔懵了,大肚匣子一甩向青毛闪电射了个连发,却没打中,张知渔接着跃起,甩刀就出手了。青毛闪电痛呼一声,几步蹿出老远,打个转就站下,叉开四肢对着张知渔呜呜叫,边抬起前爪去扒弄左耳朵。显然是张知渔一刀削去了青毛闪电的一只耳朵。 何铁牛的枪也响了。青毛闪电就在何铁牛一举枪时打个滚儿,闪开了子弹,跟着四肢卧在地上爬。何铁牛举枪就追。 青毛闪电爬上一个小草坡,突然跃起窜进了草沟。何铁牛和张知渔赶过去,在朦胧中只看见草坡上的草在摇晃,青毛闪电却没了踪影。 何铁牛扯条衣服上的布包上头部,问:“兄弟,你受伤没有?” 张知渔心里正懊悔,明显的是青毛闪电饶了他一命。张知渔说:“没有,只跌个跟斗。”向堂屋里看一眼,问:“吉家庆和曹老九呢?” 何铁牛叹口气说:“都死了。” 张知渔掉头往屋里冲,看到吉家庆趴在地上,就把吉家庆抱出屋,吉家庆的身下还拖着肠子。借着朦胧的月光看到吉家庆嘴在动,就凑过耳朵听。 吉家庆说:“我……媳妇……要生……了,我……我……”光张嘴发不出声音了。 张知渔的泪水就冲锋了,大喊:“大哥、大哥!你放心,你的崽子就是我的崽子。” 吉家庆终于闭上了眼皮。 张知渔放声大哭,吼叫:“闪电!闪电!我一定宰了你!” 山坡林子里传来了青毛闪电的嚎叫,好像在说,咱俩就等着分个高下吧!随着张知渔的大哭大喊和青毛闪电的长嚎,其他四个汉子哭着背抱着各自亲人的尸体过来了。 一个猎人哭着抄起枪就骂:“曹老九!你滚出来!老子宰了你!叫你他妈的掏狼窝!外当家的,全屯九户老少30多口一个没逃出来,都死了。曹老九!操你妈!滚出来!” 另外三个猎人都操起枪。 一个猎人说:“宰了曹老九,我去找青狼王拼命。” 第五章 人狼之战的第二个回合(4) 四个人就往屋里冲。 铁蚂蚱要挡被何铁牛扯住了,何铁牛说:“曹老九死了。” 铁蚂蚱一愣,问:“刚才是青狼王?” 何铁牛说:“青狼王躲在夹墙里突然扑出来要了曹老九的命,还有佟家湾的吉家庆兄弟,连我的头皮都被扯去一块,妈的!青狼王成精了。” 铁蚂蚱的脸色灰白了,全身都在颤抖。 四个猎人垂头走出来。 一个猎人说:“曹老九儿子死得真惨,叫狼撕碎了。可是,妈的!真怪,青狼王把死掉的狼崽子放到撕碎的小蛋子身边是什么用意?” 铁蚂蚱也说:“是啊,在来福的儿子尸体边上也有一只狼崽子。” 柳屯一个猎人说:“我看到两个小丫头两只狼崽子。” 何铁牛说:“把所有人都集中起来烧了吧,你们四个的亲人你们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烧掉了省得狼来扒坟。铁蚂蚱,咱们动手!” 九人趟子屯的四个猎人说:“都是乡里,都是死在狼口,都埋在一起吧,来日还不知道谁来埋咱们呢。” 烈火就疯狂起来了。十个人忙了大半夜才埋了整屯死人的骨灰。只有张知渔单独烧了吉家庆,包了背上骨灰,张知渔想在佟家湾给吉家庆立座墓。 几个人坐着看着这堆坟。 何铁牛说:“其他的狼要像青狼王那样藏在各人的屋里咱们就都完了。” 另一个猎人还在嘟囔:“青狼王把狼崽子丢到小丫头、小蛋子的身边是什么用意呢?怎么没看到另外两只狼崽子呢?你们见了吗?”这猎人又问:“铁牛大哥你跟随熊大叔多年,见过这类报仇的事吗?” 何铁牛说:“没有。” 铁蚂蚱嘟哝:“对,是六只狼崽子,这里只有四只,另外两只呢?”铁蚂蚱嘟哝着脸色就变了,就喊:“快!咱们柳屯怕是毁了!” 所有人都醒悟了。十个人急速向柳屯赶,赶到半路就听到狼的嚎叫,狗的狂吠,人的呐喊。 铁蚂蚱就喊:“快!快跑!” 大伙气喘吁吁一步也不敢停! 张知渔突然有了主意,就喊:“朝天打枪,吓一吓狼!” 何铁牛喊:“好法子!” 大伙边跑边放枪,渐渐的狼嚎弱了,而狗的狂吠却更急了。大伙进了屯,四个猎户发了疯地往各自的家里赶,边跑边朝各自家里的方向打枪。这些猎人的枪大多是单打一的火铳,放一枪就得停下往枪管里装火药,再装铁砂子,再用通条通实才能放第二枪。 张知渔手中的两支吉家庆的短枪就起了作用。张知渔当先冲进第一户的院子,张知渔不认识这家人,就是为了救人。在被撞开屋门的堂屋里,堂屋中的油灯却亮着,挂在墙壁上静静地晃着火苗。张知渔首先看到一条狗的尸体和一只狼的尸体,接着是一条赤身的汉子用身体挤靠着里屋门。 张知渔把汉子搬开,拉开里屋门,朝天棚放了一枪,才跳进去。里屋是乌黑的,张知渔差点被绊个跟斗,肩头撞到桌柜上就听到何铁牛在外喊:“这家人都死了,狼从窗户进去的,快去铁蚂蚱家,铁蚂蚱家有狼还在嚎呢!” 张知渔从窗户跳进月亮地儿,就和何铁牛往铁蚂蚱家赶。 铁蚂蚱却在前方大喊:“大伙都小心了!” 正这时,一只狼从草丛中窜出来向铁蚂蚱咽喉就咬,铁蚂蚱双手握枪急忙把枪杆一横,狼一口咬住枪杆不松口向下拉。铁蚂蚱抬脚就踢,另一只高大的狼突然扑出来咬在铁蚂蚱的右手腕上,牙齿再一张一呑一用力,就咔的声,咬断了铁蚂蚱的手腕。铁蚂蚱痛得一咧嘴,右手松了,左手的枪叫狼夺去了。铁蚂蚱也认出来了,这只高大的灰狼就是青毛闪电的主要干将之一。 铁蚂蚱被高大的灰狼咬住手臂拽倒了,另一只狼松口丢下枪又扑上来,狼刚一扬头还没跃起,咽喉上就中了张知渔的一口甩刀,狼跌下来蹬蹬腿死了。铁蚂蚱发了狠,左手一伸,握住高大灰狼裆里的零碎,用出全力一把就给捏爆了。高大灰狼痛得松了口,扭头咬铁蚂蚱的左手腕。铁蚂蚱眼珠都红了,左手一翻,迎着高大灰狼的嘴巴揍过去,一拳扫在高大灰狼的下巴上,狼嘴咯地一声,闭上了。狼的咽喉叫铁蚂蚱捏住了,铁蚂蚱一翻身扑倒了高大灰狼,用胖大屁股一下坐在高大灰狼的肚子上,狼屎就从肛门里射了出去。高大灰狼的肋骨全断了,高大灰狼捯了几口气,血从嘴里鼻孔里流出来。 第五章 人狼之战的第二个回合(5) 铁蚂蚱噢噢叫着还在使劲儿,就听砰的一声枪响,扑到铁蚂蚱身后的一只狼死在何铁牛枪下。铁蚂蚱才回过神来用左手抓起枪,就喊:“丫头她妈!丫头他妈!”扑向自家的院门。 院门木杖子却是完好的,铁蚂蚱媳妇在屋里喊:“狼在房上啊!” 那时候山里人家的房子都低矮,房檐没有人高,都是泥打的墙,草盖的顶。甚至有的人家的房子是更矮的半地下式的地仓子。鸡狗猫狼都能跑到房上去。而且烟囱是立在山墙外的,这是东北民俗里十大怪中的一怪。 张知渔抬头看,就见月光下的茅草屋顶站着一只白狼正在扒房草,张知渔认出是白母狼,就给了白母狼一枪,白母狼在月光中像一道弧线跳到屋后去了。 何铁牛和张知渔支撑起断了右腕的铁蚂蚱翻过木杖子,三人爬过去,屋门已被铁蚂蚱媳妇打开了,三个人进了屋子。铁蚂蚱媳妇和吓得直哭的丫头把铁蚂蚱抱住哭成了一堆,屋子里的两条狗却警觉地一条守窗,一条守门。 何铁牛头上的血早凝了,却因失血过多一阵阵发晕,就坐在锅台上。何铁牛抱着头说:“其他的人家怎么样了?” 铁蚂蚱的媳妇却叫喊:“你的手啊!老天!” 铁蚂蚱就骂:“别他妈叫!快给包上。” 铁蚂蚱的媳妇又小声问:“痛吗?” 铁蚂蚱大着嗓子回答:“放屁!” 外面的狼嚎声突然响了起来,接着又响了两声枪声。有人在院门外喊:“铁蚂蚱快开门!开门!” 张知渔推开一扇门板,看见一堆人举着火把聚在院门外,四个猎人举着枪向四下查看,四个猎人的身边有几条狗。张知渔就出去开了院门放大伙进来,然后和一个猎人顶上了院门。再看看四处鬼火一样的狼的眼光在晃,就关上了屋门。 何铁牛看着大伙儿说:“都没事吧?正担心你们呢。” 一个猎人说:“多亏拐叔在院里围了一圈火,咱们几个两人一帮、两人一帮,取了火把才把大伙接出来,可惜在山坡上的两户老赵家没了声音,怎么叫都不应,准是都完了。” 拐叔坐在一条板凳上,拐叔说:“起先老赵家的五条大狗咬得最凶,还出来赶狼,赵家兄弟的枪管又直,当真打死了几只狼,狼就首先向赵家集中。后来我眼瞅着两只狼跳上屋顶扒开房草扑进去了,我举着火把使劲喊,可是赵家人只顾窗子和门,后来就没了声音,赵家兄弟家人多,有九口人,全完了。可是也拖了狼一个时辰,要不等你们赶来也晚了。”拐叔开始吸烟锅。 何铁牛说:“外当家的是不是饿了?我听到你肚子叫了。” 拐叔和其他人就一愣,拐叔问:“这位是佟家湾的外当家张三爷?”就站起来了。 张知渔忙说:“不敢,大叔你坐,我就是张知渔。” 拐叔就说:“啊呀!耳闻张三爷一改佟家湾的旧习,诚心和山里人交朋友,老汉见了张三爷可是三生有幸啊!” 张知渔说:“你老别这样说,我张知渔也是个穷人啊!” 屋子里满满的二三十口子人都瞅着张知渔憨憨地笑,特别是大闺女小媳妇的笑,就笑得张知渔满脸通红。幸亏是在屋子里,油灯又太暗,朦朦胧胧看不大清楚。 拐叔说:“快拿东西出来给外当家的解饥,有外当家在此,大伙儿啊,就踏实了。” 拐叔又说:“老汉多嘴外当家的莫怪,外当家的,天亮时佟家湾的人马就来解围?还是过一会儿就能来?” 张知渔说:“佟家湾不知道我在这里,不会有人马来。你们是猎人,想想法子我帮着。”扫了一眼满脸失望的老少们就背转身去。 何铁牛说:“守到天亮狼就会退了。大伙儿别挤在一起,各自抄家伙,汉子们盯屋顶,守门的守门,守窗的守窗,女人和孩子到屋角待着,我看狼没死心,就快来了。” 一个猎人说:“我没火器了,我守窗,我用刀。” 第五章 人狼之战的第二个回合(6) 何铁牛说:“用绳子拴在门把手上把门开着,这样也好看得清楚些。能打枪的看到狼就打,狼上来就拽绳子拉上门。” 一个猎人这样做了。 守窗的猎人突然叫:“快看!狼越木杖子了!” 几个汉子从门里、窗上向外看,就见两只狼同时奔跑,一只狼跳起,另一只狼却跳到先一只狼的背上,再一跳就跳过了木杖子,跃进了院子。猎人们都有些发呆。就这样跳进来十几只狼。 守窗的猎人又喊:“青狼王跳进来了!” 张知渔就去摸甩刀,用枪实在没把握。却见青毛闪电跳进院子用嘴拽倒顶门棒,再用前腿扶在院门上立起来去咬门闩。张知渔望向何铁牛。何铁牛明白张知渔的用意,何铁牛把枪端起来冲出房门,往斜下里让开房门就放了一枪,一只狼向上一窜就中枪扑倒了,其他的狼向四下散开。张知渔跟着扑出房门,打个旋子,手中的甩刀电闪般射出。青毛闪电听了枪声身子一抖,嘴巴却向左侧一拉门闩,这一侧头的瞬间就躲过了张知渔的甩刀。半尺长双刃甩刀从青毛闪电下巴上部、耳朵下部刺入青毛闪电棺材形的嘴里,钉在红松木拼成的院门上,豁开了青毛闪电的嘴丫子。 青毛闪电嚎叫一声,掉头窜开,跳到柴垛的后面。院门却被外面的狼顶开。七八只狼向里涌,还能放的四条枪就响了。一只狼嚎叫着扑倒,大群的狼四下散开。 何铁牛和张知渔又回了屋。何铁牛说:“关上门吧,注意屋顶。” 张知渔望着最后一柄甩刀发呆,心想,自己的甩刀从没失过手,难道杀不得青毛闪电? 屋里有人惊叫:“狼上屋顶了!” 屋顶上的泥土伴着茅草向屋内砸,有个猎人举枪要打。 何铁牛一推猎人,说:“打不得,烧起了屋草就糟了?等狼跳下来用刀招呼,小心盯着。” 拐叔突然说:“公鸡屋里的,拿灯油来,老汉来点火!” 大伙不明白拐叔要做什么。 铁蚂蚱媳妇立马拿过来一小坛灯油。拐叔取出了弓箭,在箭杆上缠上些浸透灯油的布就缠成了三支箭,用火点燃,说:“开门!” 守门的猎人把门一下推开,拐叔的火箭就射进了院里的柴草垛。接连三箭,三堆柴草垛都燃起来,只是火不大,是一点点开始烧。 拐叔说:“关上门吧。”又搭上一支箭盯着往下砸泥草的屋顶。哗啦屋顶露出一个洞就看到月亮了,拐叔不动声色。 大伙也都紧张地瞧着,一只狼毛耸耸的头刚往窟窿里一探头,拐叔的第四支箭就射出了手。嗖!就挤进了狼的咽喉,狼往上一窜,趴在屋顶的窟窿上挡住了月光。青毛闪电却在院里嚎叫,三堆柴草就燃烧起来了,把铁蚂蚱的整座院落照得红彤彤的亮。一只只的狼远远地避开,远远地发出嚎叫。 铁蚂蚱抱着断手说:“青狼王成了精了,昨下黑儿把大伙困在石洞里,青狼王血洗了九人趟子屯,咱们赶去先是中了青狼王的暗算,死了两个人,大伙儿发觉了这柳屯又遭袭击,我看八成这青狼王咱们是治不了了。” 同屯的一个猎人说:“青狼王是鹰屯养大的,就让鹰屯去收拾吧。鹰屯人多、火枪多、弓箭也多。” 张知渔扭头瞅这个猎人,何铁牛却说:“这位兄弟说得对,青狼王就该由鹰屯对付。各位呢,见了青狼王就躲着点,能不能躲得了就看你们的本事了。” 猎人说:“你这是什么话?” 何铁牛一反常态地说:“你他妈是屁话!哪个掏的狼窝?” 拐叔说:“算啦,算啦!鹰屯、佟家湾都出了人枪,都有伤亡,我看哪,这只青狼王是整个长白山的灾星,大伙儿往一处使劲儿才行啊。唉!这堆火能烧到天亮,可明天夜里怎么整呢?这几十口子人可怎么活呢?” 娘儿们、丫头们就开始抽风箱流眼泪了。汉子们在哭声中都沉默了。 何铁牛说:“我想好了,等狼散了你们大伙儿愿意的,就跟我到鹰屯,我给安置。鹰屯有什么你们大伙儿吃什么,这青狼王总有法子宰掉的。” 第五章 人狼之战的第二个回合(7) 拐叔忙说:“那行,那行!鹰屯一百几十口子人,青狼王不敢对付。” 张知渔瞅着这些朦胧中的人,什么也没说。 三堆柴草越烧越弱、越苍白,天就越来越黑又突然泛白,就亮了。柳屯中的狼一只一只地向山里去了。柳屯剩下的二十几口人收拾了屯中死人的尸体烧掉埋了,反正日后也没人来上坟烧纸,这些人都成了绝户。这拖拖拉拉的二十几口人跟着何铁牛向鹰屯走。 九人趟子屯的四个猎人没和何铁牛、张知渔打招呼就提着各自的枪向山里走。何铁牛就喊:“喂!去不得,回来慢慢想法子!” 四个猎人里只有一个人猎人回头向大伙摆摆手。张知渔追上去,把吉家庆的一对短枪连同百十发子弹的鹿皮袋递给这个猎人。 张知渔说:“吉家庆有一手好枪法,可惜他光注意照顾我了却没放枪。兄弟,这对枪送给你,用它打死的第一只狼算是吉家庆打死的吧。” 猎人就接过枪,说:“多谢外当家的。”扭头就走了。 何铁牛等到张知渔回来,一路在茅草路上走着。 何铁牛说:“鹰屯怕是不得安宁了,鹰屯人虽多却没什么用,都是光吃饭的一些人。” 张知渔看着走在前面的二十几口子人,说:“大哥要什么就对兄弟直说。” 何铁牛嘿地就笑了,说:“如果鹰屯有二三杆像佟家湾用的汉阳造就安全多了。” 张知渔就笑了,说:“给你十杆够了吗?” 何铁牛却一愣,何铁牛知道佟家湾现下也只有七八十杆汉阳造,一下子给十杆确是何铁牛想像不到的。 何铁牛忙说:“谢谢兄弟,对付青狼王,兄弟就放心吧。” 接连三天,何铁牛带着人,在丁铜皮家东面一片凹地中帮着柳屯五户人家盖房围院子。在第三天的晚上,天刚擦黑儿,正是屯里吃下晚饭的时候,屯中人大都在新落成的五户新屋里吃饭喝酒,何铁牛家就在这个当口出了事。 当时何铁牛媳妇正在茅房中小解,山里人的茅房是不安门的。何铁牛媳妇听到靠山坡边的木杖子上跳过东西的落地声,何铁牛媳妇转脸看到青毛闪电和白母狼四肢卧在地上,青毛闪电向狗窝爬,白母狼叼着一只狼崽向支撑开的窗子爬。何铁牛家看门的大黄柴狗正吞食吃得起劲儿,但还是嗅到了狼和狗混合的气味。大黄柴狗就扭过头看,护着食,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但大黄柴狗似也奇怪,这只边向它爬,边摇尾巴的青毛家伙怎么是股狼的气味儿?大黄柴狗就警惕了,头向下低,龇着牙齿做出进攻准备,但大黄柴狗却嗅到了更强烈的狼的气味儿和一股烂肉的气味儿。 大黄柴狗太大意了,认为类似同类又一再向它讨好的青毛家伙不过想来吃它的剩饭,大黄柴狗就转了方向向正往窗台上跃的白母狼扑去。大黄柴狗好似还想,它一口能把散发出臊味儿的白母狼的肚子掏开,它可不想和白母狼交配。但在大黄柴狗感觉到不妙的时候已经晚了,大黄柴狗被突然跳起的青毛闪电扑倒了。大黄柴狗扭头想咬,但咽喉气管先被青毛闪电的棺材嘴咬断了,大黄柴狗只发出了呜的一声,四条腿刨了几下就死了。 何铁牛媳妇想起丑得出奇不被何铁牛喜欢,又被何铁牛怀疑是野种的儿子正在炕上。何铁牛媳妇连裤子都忘了提,像只母狼般嚎叫着向外扑,却被落在脚脖处的裤子绊倒了,也跌掉了一只鞋。等何铁牛媳妇再爬起来,一条赤腿就从一条裤腿里脱出来,另一条腿拖着裤子,何铁牛媳妇就嚎叫着张着十指向前扑…… 白母狼从窗子里跳出来咬了一下青毛闪电的脖子,两只狼就跳上一堆柴垛,再跳过木杖子走了。青毛闪电跳起时还扭过头瞅了何铁牛媳妇一眼,就落到木杖子外的草地中,接着屯里的狗咬了一阵就落下去了。 远远的山坡上扬起了青毛闪电清亮而悠长的嚎叫。鹰屯中全屯的人都紧张着。何铁牛媳妇的嚎叫痛哭,却比青毛闪电的叫声还要瘆人。 第五章 人狼之战的第二个回合(8) 当屯人进了何铁牛家院子的时候,就看到何铁牛媳妇抱着死去的儿子,光着屁股,身后拖条裤子边在院子里转圈儿,边痛哭嚎叫。 第六只死狼崽子就放在何铁牛里屋炕上,还有何铁牛丑儿子脖子中喷出的血,发臭的死狼崽子引得满屋子都是苍蝇…… 发生这件事的时候,已经回到佟家湾的张知渔坐在马车里去孔家屯看苞米的长势。张知渔还不知道鹰屯又出了事,张知渔已经派人给鹰屯送去了10杆枪200粒子弹,在张知渔想像中,青毛闪电再厉害也要死了。张知渔还在担心熊小丫若知道吉家庆死在青狼王口中会怎么样?而张知渔不知道熊小丫已经知道了,是熊小丫嫂子熊小彪媳妇赶到佟家湾说去看望妹子说点儿闲话,并送了点儿东西。 姑嫂见面总有话说,说完了闲话。熊小彪媳妇就把话转到熊小彪猎只虎上了,又讲到大伙儿去猎杀青毛闪电的事儿。然后讲到九人趟子屯被青毛闪电毁了的事儿。熊小彪媳妇讲到这儿就多了个心眼儿不能往下讲,往下讲就讲到了吉家庆之死了,就跳过去又讲了柳屯并入鹰屯的事。 熊小丫就说:“鹰屯人又多了,铁牛哥就更忙了。” 熊小彪媳妇说:“可不!何铁牛忙死了。”熊小彪媳妇就又说了何铁牛的丑儿子被青毛闪电和白母狼咬死的事儿。 熊小彪媳妇说:“连我都害怕,我担心青毛闪电不念旧日情去咬宝贝。我就整夜把青箭拴在里屋的门口,夜里睡觉都得睁只眼珠。你哥胆子小了,连山也不敢进了,要不这回怎么也给妹子背只狍子来。” 熊小丫就笑,说:“我还喂过青毛闪电呢,青毛闪电小时候又乖巧、又凶狠,想不到青毛闪电原来是只那么厉害的狼,连铁牛哥也治不了它。” 熊小彪媳妇一甩手,说:“嗨!何铁牛哪行?连两支短枪的我妹夫吉家庆都死在青毛闪电嘴里了……妈呀!我什么也没说啊,妹子,我什么也没说……” 当夜熊小丫早产了,生下了吉百合…… 张知渔坐在马车里晃悠着,想着被他削去耳朵揍豁嘴的青毛闪电。张知渔当然想不到他再次见到青毛闪电的时候,会是四年之后的冬天。 青狼 第四部分 第六章 谁姓谁的姓(1) 在群豺眼中,这只体重近五百斤的东北虎是庞然大物。若平时,小股豺群见到虎是要逃的,现在却不同了,这只东北虎伤的很重,它的鼻子、两腮、耳朵、前臂都是伤口,尤其臀部的那条伤口又长又大,现在还在流血。 ——动物小说《猎虎行动》佟九儿打算和张知渔商量给已经两周岁的儿子取名的事。那时张知渔刚犁完佟九儿,犁得佟九儿连颤了三次。 佟九儿就叫:“小祖宗,不行了,真要飞呀。” 张知渔也不行了,就放了。然后从佟九儿肚皮上下来,穿上了裤子就去看儿子。 佟九儿坐起来抓汗巾擦全身的汗。佟九儿擦汗和别人不一样,佟九儿先从脚趾头开始,然后小腿、大腿;再用双手扯着汗巾两个角擦背后;然后脖子、手臂。擦到手臂佟九儿停下来,提出了给儿子取名的事儿。 张知渔听了这个问题心里就打鼓。张知渔一直一点点努力,佟九儿也有耐力往后拖,两个人又知道一定有争议。 张知渔问:“给我儿子起了什么好听的名字?” 佟九儿说:“佟超祖,字得山。”不等张知渔答话,也不理会张知渔皱眉,佟九儿又说:“你想啊,儿子姓佟叫超祖,儿子长大了继承祖宗的家业,佟家家业再发展下去,儿子这辈子就行了。这名字行吧?” 张知渔放下儿子就开始往身上套衣服,急切间又套不上。是因为脱衣服时太急了,连疙瘩扣儿都没解开,就被佟九儿从下往上像扒皮一样的给扯脱了,穿时就费了劲了。张知渔耐着性子,一个个把扣儿解开穿上再系上。 张知渔心里又发慌,又恼火,说:“娘的!幸亏姓他娘的佟,要是姓吏还不叫吏灭祖,字吃宗!”说完扭身就往外走。 佟九儿正得意着,听了恼了,说:“你站住,你说什么?这名字不好听吗?” 张知渔说:“好听,娘的!好听极了!” 佟九儿听出张知渔话中之话,知道张知渔火气更大了。佟九儿就笑了,说:“那你要是不喜欢这个名,你给取一个好名字。现在取不出,过几天想出了再说给我听也行,你取的名字好就用你取的。” 张知渔转过身回来坐下了,问:“真的?” 佟九儿说:“当然是真的,你是丈夫,是孩子的爸啊!” 张知渔想也不想就说:“叫张占山,怎么样?” 佟九儿点头说:“行,占山和得山差不多一个意思,行!” 张知渔问:“真的?” 佟九儿说:“真的,就叫佟占山好啦,用我的一个字,用你想出的两个字,我让你占了便宜,给你留了面子。就是这样定了,行吗?” 张知渔气紫了脸,说:“我的第一个儿子说什么也得姓张,要不我没脸见人!以后再生的儿子姓他娘的王八我都不管,我就争这一个!” 佟九儿也恼了。佟九儿和张知渔睡一个炕头上三年了,这是头一次吵嘴。佟九儿说:“你嘴里干净些,你做了王八吗?我告诉你!你别忘了,姓张的,你是倒插门,生一百个儿子都姓佟,一个都不姓张!你是穿着一身破烂进的佟家湾,没我你早困死在老林里了,有狗命逃出来最多是个要饭花子,你还想养女人生儿子,做梦去吧!” 张知渔脸色白了。啪地一拍八仙桌,一碗参汤就跳到地上去了,接着张知渔一脚,那只碗就嗵地射破了窗纸穿到屋外去了。 张知渔的儿子被吓了一跳,哇儿哇儿就哭了。 张知渔吼叫:“我就要第一个儿子姓张,第二个儿子才能姓佟,你给不给?” 佟九儿冷笑,说:“你当我是老母猪!还给你生儿子,你想生也不能生了,你记得儿子过生日你喝的那碗酒吗?” 张知渔记得儿子过第一个生日时佟九儿给他倒了一碗酒,佟九儿笑着说:“这碗酒你喝了就叫你变成骡子。” 张知渔当时说:“你没那本事。” 佟九儿说:“你敢喝?” 第六章 谁姓谁的姓(2) 张知渔一口就喝干了,一亮碗底说:“当然!” 佟九儿就拍着一双棉花样的手,笑出了两个月牙、两个水潭。然后两个人就开始犁。 张知渔问:“那碗酒怎么了?” 佟九儿恶狠狠地说:“你再也不能生养了,你和博银海一样,变成只能干事不能生养的骡子了。我不能再生第二个儿子,我给你喝了药酒。佟占山将来做佟家湾的主人他必须姓佟!姓张的你有女人、有儿子就认命吧!” 张知渔站起来,眼珠发红了。张知渔满屋子一样一样看那些东西,然后看着猴崽子一样的儿子,张知渔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张知渔说:“你说得不错,想我连个赶山人都做不了,也只能做个叫花子。我把佟家湾的财力从年收入不及300块龙洋扩大到六个粮屯,还不包括伐木放排。每年的收入增多到2000块大洋,近10倍,我这三年也对得起你了。” 张知渔就把裤子、褂子都脱了,就穿个牛头短裤,然后把大肚匣子往桌上一放,在角落里找出决定放弃不再用的甩刀袋子。自从张知渔两次用甩刀射青毛闪电不成,张知渔就一心练枪法。现在枪法上准头练得晚上打香火头,白天击蜡火苗几乎百发百中,张知渔的甩刀就放弃到角落里了。 张知渔说:“没有佟家湾的名头,我也不可能有枪,这枪我不配使了。”张知渔又说:“我只要你一条短裤,我走了。” 佟九儿心里忽悠就颤了,但佟九儿认为张知渔耍倔脾气当不得真。 佟九儿就说:“既然要走我也不拦你,不过佟家湾有个规矩。” 张知渔驻足扭头,问:“什么规矩?” 佟九儿一字一句地说:“一根草也不能从佟家湾带走,把短裤给我脱了光着走。” 张知渔向佟九儿走近一步,一扬手就听啪的一声,佟九儿棉花样的脸上就是五个指印。佟九儿这时就呆了,从来就没人敢动她一个指头。 张知渔又往地上呸了一口,扭头就向门外走。佟九儿怒火腾地就冒了出来,起身抄起大肚匣子,咔的一声,扣开扳机,就向张知渔一甩手。 张知渔的肩膀向一侧微沉,佟九儿知道她开枪的同时张知渔的甩刀也就出手,佟九儿没把握躲过张知渔的甩刀。张知渔却突然掉头面对着佟九儿,把甩刀插回了袋子。说:“我不会杀你,杀你就等于杀了我的不能跟我姓的儿子,你想杀我就动手吧。娘的!你好找第三个骡子。” 佟九儿见张知渔已有了防患之心,知道张知渔疑她心太狠。佟九儿脸色煞白,心里本已十分后悔,听了张知渔的话一咬牙,砰的一枪,子弹从张知渔左耳穿了过去,揍飞了张知渔一只耳朵。 张知渔哈哈笑,说:“臭女人!这一枪我和你恩断义绝!呸!” 张知渔转身就走,却撞上听到枪声往屋赶的乌大嫂和林虎子。林虎子不方便进入佟九儿的内屋。张知渔一推内屋的门,乌大嫂正拉门就撞了个满怀,乌大嫂惊叫:“外当家的,你的耳朵?” 张知渔说:“叫狼咬了一口,不碍事。”一闪身就向大堂的门走去。 林虎子忙说:“外当家的你这是去哪儿?快包包伤。” 张知渔笑着说:“我去该去的地方,兄弟你多保重!” 佟九儿却在屋内吼叫:“叫他滚!告诉所有的人,张知渔敢回来就杀了他喂狗!”佟九儿紧咬着唇憋红了棉花样的脸,双手撕扯,撕碎了张知渔的衣裤。 立在一旁的乌大嫂大气也不敢出,直到佟九儿把张知渔的衣裤撕成长条了,才听到儿子哇儿哇儿的哭声。那哭声细声细气,像个羊羔子在叫,是要奶吃。 佟九儿抱起儿子才想起还没穿衣服,就让乌大嫂抱着儿子去牛奶屋,去吸一条大黄牛的奶,那是佟九儿专门养来给儿子做奶妈用的牛。佟九儿说她是吃狼奶长大的,心太狠。儿子像她自然心硬肠狠,但恐怕不够坚劲,就得吃活牛的奶。佟九儿就使一头高壮的母牛和更高壮的公牛生了崽,又宰掉了牛崽子,那头牛就做了奶妈。吃活牛奶长到两周岁的儿子却越来越瘦,尚不及小他几天而且尚不足月就早产的吉百合体重。张知渔就着急,有时偷偷抱儿子找熊小丫给喂点儿人奶。佟九儿为此事骂了熊小丫,熊小丫就不敢了,有时奶多得吉百合吃不下就自己用嘴吸出来吐掉。佟九儿说,如果儿子吃活牛奶吃死了就是短命鬼,谁也不怨,该佟家绝后更该张知渔绝后。 第六章 谁姓谁的姓(3) 谁知,佟占山吃活牛奶长到了四周岁身体突然壮了,却整日啊!啊!的指着东西要东西,就是不开口说话,为此挨了守活寡的佟九儿无数次的揍。 开始佟占山太小,挨揍时就睁着眼珠仰着头望向佟九儿,然后才一下闭紧眼皮,啊……开始哭;到后来再挨揍时,佟占山只是盯着佟九儿看,怎么揍也不哭也不叫,那种眼神看得佟九儿直发毛。 佟九儿忧愁,就问整日看护佟占山的乌大脚:“这个小杂种是不是像你小时候那样是个傻瓜,长大了也不精细,是个一条道跑到黑的蠢东西?” 乌大脚就先笑,然后说:“不像我小时候,像驴,驴就啊!啊!地叫。” 佟九儿就想再选个男人,再生一个杂种来继承佟家湾的家业。佟九儿又想可能是张知渔本身就有毛病。也想如果给佟占山吃她的奶可能就会说话了,也会乖巧些。佟九儿又想自己是吃狼奶长大,怎么不像狼那样嚎叫,还是佟占山天生是个傻瓜,傻得连话也不会说。佟九儿就更决定找个男人再生一个儿子,佟九儿时时睡不着觉,时时身上热得烫人,佟九儿想男人了。 可是有一天,那天天很热,佟占山牵着吉百合的手走到蚂蚁河边的一个水泡子里捉小鱼。乌大脚和熊小丫坐在一旁,像两个傻瓜或者像两个妇女说闲话那样说。 乌大脚说:“天可热了,要下点雨就好了。” 熊小丫说:“林虎子的小媳妇怎么不能生养?” 乌大脚说:“我也不能生养,可我丫头都十一二啦,长得高,能穿我媳妇的裤子了。” 熊小丫说:“林虎子的小媳妇穿的鞋子可真好看,还绣着百合花。” 乌大脚说:“可不,大伙都背地里叫她小百合,远远的就有股子香气……” 乌大脚和熊小丫这样说话的时候,佟九儿就到了乌大脚和熊小丫身后,通过乌大脚和熊小丫的头顶在看两个戏水的孩子。 佟占山捉了一条半尺长的小鱼,啊叫了一声,用力抛上岸。 吉百合穿着月白色的小衣裤从水里湿漉漉爬出来,去捉在沙石上乱跳的鱼。吉百合仰着一张白白净净的小百合脸儿问:“山哥哥给我好不好?” 佟占山就点头,再点头。然后双手叉着腰,望着蚂蚁河的另一边岸上的树林,突然喊出了从出生以来的第一个字,爸!然后就拍水,边拍边喊:“爸!爸!爸!” 佟占山这一叫,佟九儿、熊小丫、乌大脚都傻了。 只有吉百合在叫:“妈啊,有鱼吃了,山哥哥给的。” 这当中最吃惊的是佟九儿。佟九儿和张知渔分开两年了,身材不那么棉花了,但却更像一个两头胖中间细的葫芦,这是在两年中用布带子勒紧成的。佟九儿一扭细腰冲到水泡子里,抱起像滑泥鳅一样光着身子的佟占山。 佟九儿说:“乖儿子,你再说一个字。” 佟占山睁着一双黑葡萄眼盯着佟九儿一个字都不说。 佟九儿不死心,摇晃着佟占山说:“再说一个字。” 佟占山闭紧了有棱角的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佟九儿。那种眼神又让佟九儿发了毛。佟九儿想起张知渔走时就用这种眼神看她,让佟九儿心颤、心慌,还惧! 佟九儿放下佟占山,将目光转到一边看流水。佟九儿也不理会上前打招呼的乌大脚和熊小丫,却听到佟占山扑倒在水里的声音。佟九儿扭过头去看,看见佟占山又捉到一条摇头摆尾的半尺长的鱼,两只手使劲儿握住摇头摆尾的鱼,蹒跚地走到岸上,用力将鱼往一块圆大的鹅卵石上摔。一下没摔死,鱼还乱跳。佟占山蹲下来看,那双黑葡萄眼微微眯一眯就笑了。抬脚用脚踩住鱼的尾巴,抓起一块大些的鹅卵石照着鱼的头部砸,另一只手去按住鱼的肚子,一下、两下,直到把鱼头砸碎了。佟占山才丢掉鹅卵石,双手再次叉到腰上低着头望着小鸡鸡。鸡鸡向上一翘,膨胀,就冲出了一泡尿。 佟占山扭头去看佟九儿,眼睛又眯缝一下,腮向两边一咧,张开嘴咯地笑了一声,又喊:“妈……” 第六章 谁姓谁的姓(4) 佟九儿听了心里忽悠颤抖了,却去瞅熊小丫。 熊小丫说:“小当家的叫妈呢,小当家终于肯说话了,小当家不傻,连大人也不容易用手捉到鱼。” 佟九儿突然间觉得心里敞亮了,但又堵上了,是佟占山冲着乌大脚叫了声:“爸……” 过了几天,佟九儿突然离开佟家湾外出了,佟九儿离开时只交待豆芽菜转告乌大嫂和林虎子好好主事。 佟九儿去了哪里去干什么佟九儿没说。乌大嫂却猜想佟九儿去找张知渔去了。佟九儿走了几个月没回来消息。丁铜皮却突然跑到佟家湾找乌大脚,丁铜皮说他带来了张知渔的消息。丁铜皮被乌大脚接进厅堂,乌大嫂又叫豆芽菜去叫来林虎子和路小妹,又叫人给丁铜皮整了饭。丁铜皮坐在厅堂里大口吞下碗大碴子饭,喘了口气说:“说起张兄弟,得从李福贵说起。” 林虎子就问:“是拉皮条的李福贵吗?” 丁铜皮说:“是他,李福贵还说过拉你去赌钱,你杀了磨盘岭四个胡子的事儿,还说挺想你的。就是那次事儿后,李福贵怕佟家湾找上他,李福贵才逃了,在外晃了几年就晃到了桦甸……” 第七章 李福贵和三个宝贝(1) 幸亏当初那四只公狮进入狮群时,猫眼已长成一只半大的母狮,否则今天就没有活着的猫眼了。在后来的三天里,狮群中的七只幼狮分别被四只公狮咬死。公狮就是用这种残杀幼狮的方式来催促母狮发情的,母狮一旦被迫停止哺乳,很快便进入发情期,同时会跟杀死自己儿女的公狮完成恋爱。 ——动物小说《狮子疤脸的生命历程》李福贵到了桦甸发现了财路,又碰上带着40个兄弟投奔崔豹子的木铁驴。木铁驴凭着手下的兄弟做了崔豹子的帮当家。木铁驴曾多次去睡过都大屁股,也就认识李福贵。混成叫花子的李福贵去求木铁驴收他做兄弟。当时木铁驴坐在开水铺子里喝茶。木铁驴就丢过随从的一杆枪叫李福贵举着,笑着说:“你小子能举一锅烟的工夫就收下你。” 李福贵只举了半锅烟的工夫就冒虚汗了,像牛一样地喘了。 木铁驴就给了李福贵五块大洋,说:“快回家吧,就这身子骨什么都干不了。” 李福贵就笑,对木铁驴说:“有一件生意要做得了还能挣大洋。” 木铁驴挺好奇,问:“快!说给爷听听。” 李福贵说:“我回去招来都大屁股和朱小腰在这条大金沟镇子里开间院子,凭都大屁股和朱小腰的容貌,加上我李福贵的精打细算,一天怎么的也接他个三五十块大洋,驴爷你看行吗?” 木铁驴眼珠虽亮了,却脱了鞋摸脚板儿摇了摇头。 李福贵有点儿急,往前凑又说:“得爷点下头儿,我看了这镇上的姑娘大都有毛病,要个郎中在门口查看,有毛病的汉子一律免进,咱的姑娘没毛病就值钱,这生意还不红火吗?” 木铁驴笑了,伸手拍拍李福贵的瘦脸儿,说:“你小子挺精明的,咱俩怎么分账?” 李福贵忍住木铁驴手上传来的脚臭,压着气说:“不是咱俩分账,这里有花样,每个客人爷收三成大洋,我收二成大洋,让两个姑娘收五成大洋她两个才肯来,收得少人家还不如待在家里挣大洋呢!” 木铁驴就说:“行!你没银子我知道,这窑子窝我来整,郎中我来找,不过头一个月的收入全部归我,算我的本利。从第二个月才开始分账,再给你小子10块龙洋做路费,穿光亮点儿早去早回。记着爷不怕你跑到天边,爷还真有点儿想都大屁股了。朱小腰被谢达山大哥占着我早先没机会,朱小腰要来了我先整她一把。” 木铁驴给了李福贵10块龙洋,点手叫过江蛤蟆,又说:“你随这小子走一趟,听他的吩咐,也盯紧了这小子。”叫江蛤蟆的小随从陪着李福贵回了临江。 都大屁股和朱小腰在屯里掉价了。年岁大了,来的客人的年岁也越来越大,而且还常赖账。屯里又有年轻女人拉走了有钱的客人,都大屁股和朱小腰的生意就少了。听李福贵这样一说就都来了,打算做几年买几个小丫头再回乡开院子做老鸨。 一伙儿人先进了县城说动了白小狐,三个宝贝就跟随李福贵到了桦甸。在路上的客店里江蛤蟆的龙洋就叫白小狐给整去了。 白小狐问:“小兄弟多大了。” 江蛤蟆答:“我都17岁了,你问这干吗?” 白小狐说:“是个小汉子了!来,小男子汉,吃了姐姐的口水你就是男爷们儿了。” 江蛤蟆烧红了脸就看着李福贵。 李福贵眨眨眼珠,说:“兄弟,不吃才是傻瓜。” 都大屁股和朱小腰在一旁吃吃笑。 那一宿,江蛤蟆叫白小狐整治得更加有精神力气了,第二天走路都唱着歌。 很痛快,三个宝贝到了桦甸就开了工。木铁驴发了狠先上了三个宝贝。头一个月叫手下兄弟轮着上,首先掏空了手下兄弟口袋里的大洋。木铁驴也就捞回了1000多块大洋。三个宝贝的功夫也显露出来了,第二个月就各自挣了200多块龙洋,三个宝贝就开心了。 院子里装饰得也舒服,每人一个套间。普通汉子来就在外面一张大炕上。高级一点儿的汉子如果要求住宿就得加15倍的钱,也算是让三个宝贝歇着一天。 第七章 李福贵和三个宝贝(2) 第三个月木铁驴翻账了,木铁驴说他吃亏了,他的地头、他的势力、他的房子,他得每月收600块才行。剩下的你们四个人爱怎么分就怎么分,他不管了。反正他每个月的一号就来取600块龙洋,而且每隔10天来睡一个宝贝。 李福贵不敢不依,三个宝贝想走也走不成了,四个人都落入木铁驴手心里了。李福贵一边让三个宝贝拼老命多拉客,一边睁大眼珠找更大的势力支持他搬窝走人。李福贵也使了刁招,关了三天院子,说开不了工了。这三天李福贵和三个宝贝耍得很开心。 木铁驴来了。李福贵不理睬。木铁驴就揍了李福贵一个大耳光。李福贵还是不理睬。 木铁驴问:“怎么了兄弟,为什么事儿不开心?” 李福贵说:“你不行了。” 木铁驴就又挥起巴掌。李福贵眨都不眨眼,说:“你没见这院子的名头越来越响,其他院子就使坏,整些生病的汉子像臭猪一样往这院子里赶,咱不关门都不成了。你他妈的还600块龙洋,一角都没了,你没招了是不是?那就行了。” 木铁驴说:“怎么的?得上毛病了?” 李福贵慢吞吞地喝茶,又慢吞吞地吐出嘴里的血沫子,说:“还没,就快了,你驴爷再上也快了。” 木铁驴松了口气,木铁驴也清楚,三个宝贝没病才招客,就说:“你说怎么办?我她妈依你还不行。” 李福贵说:“真的?” 木铁驴说:“操!木铁驴说一是一!” 李福贵说:“你告诉郎中仔细给查看着客人,其他院子里偷偷给他红包!要不是姑娘们眼利发觉了,可就毁了,你能解决这事儿?” 木铁驴一拍胸膛,说:“当然,我去告诉郎中,再放进一个带病的我杀了他全家!还有什么?你就说。” 李福贵说:“有势力的人来我挡不住,又不给我查问,可怎么办?” 木铁驴就愣一愣,翻着眼珠想一想木铁驴就笑了,说:“只有一个人我挡不住,就是大当家的崔豹子,其他的人没问题,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李福贵说:“来两个带短枪的守在门外听我吩咐,不过得要有功夫能打架的汉子,院子里管吃管喝怎么样?” 木铁驴说:“行!就叫江蛤蟆和蔡猛子来守门听你的吩咐,还有什么?”木铁驴又一想,说:“不对呀,这一下院子里的生意就要少了。” 李福贵向三个宝贝一递眼色,朱小腰就先哭了,说:“真不行呀,拼了老命也挣不了多少,还不如回家算了。” 白小狐跟着说:“我无所谓,做死拉倒,家里又没人了,就怕得病给烂死。” 都大屁股愤愤地说:“这是什么事儿,又憋气,又上火。我不做了。”就开骂了:“碰上两个不要脸的骚货说话不算骗了姑奶奶。”又扑上去狠狠抽了李福贵一个嘴巴,瞪着木铁驴想动巴掌又不敢,说:“你驴爷不是个大丈夫,我侍候不了驴爷。我求你,你让我走吧,我死也不想做了。” 木铁驴就抓着鼻子犯傻。 李福贵说:“驴爷抽得太狠了,其实少抽一点儿姐几个做久一点儿,驴爷的收入同样不少!” 木铁驴想了一下,说:“得了,少抽100块成了吧?你们仨每人多拿30块,这小子就少拿点儿,拿10块吧。”又说:“都大屁股我是看你的面子上让一步,再歪缠我就让你们做死也回不了临江,就这么着吧。” 木铁驴啊了声,吐了口痰就走了。 李福贵和三个宝贝就笑了。 李福贵说:“挣到银子是第二,身子干净才是第一。你仨等着看我怎么带你们抽身回老家吧!” 朱小腰说:“哪能走得脱?整不好小命要丢了。” 白小狐接过话说:“我倒无所谓,这里挺好。不过这心里老是提心吊胆的不踏实,还是回临江的好。” 都大屁股最了解李福贵。都大屁股瞟着桃花眼问:“你有招儿啦?” 第七章 李福贵和三个宝贝(3) 李福贵就笑,说:“我算成了第一步。”李福贵指着白小狐和朱小腰又说:“你两个使些手段出来整迷糊江蛤蟆和蔡猛子,咱们就有四条短枪了,就好办事儿,你俩能行?” 白小狐说:“没不行的,包我身上了。” 朱小腰突然笑了,说:“蔡猛子叫我妈,还叫我喊他乖儿子。唉!就是长得太丑,又傻不啦叽的,我啊也准行。” 都大屁股边修脚趾甲边问:“那我呢,我干什么?” 李福贵说:“你比较麻烦,我找机会给木铁驴惹祸,看哪个有势力我就跟他们干。木铁驴舍不得银子就得和别人干,咱们在夹缝里机灵点儿找机会开溜。” 李福贵又瞅着都大屁股,说:“我舍不得你,但咱几个为了脱身舍不得也不行,不过我拉来个人你准喜欢。” 都大屁股摸着脚趾头,抬起眼皮问:“谁?是哪个王八犊子能让我一见就喜欢?” 李福贵就笑,轮个儿把三个宝贝嘴上的胭脂都舔到肚子里了。李福贵才说,但把嗓子眼儿压得很扁,放出的声音让三个宝贝听了就紧张:“你们猜我在街上看到谁了?” 三个宝贝也都压着嗓子问:“谁?是谁能帮咱们?” 四颗头就顶到一起了。 李福贵吸着香气,说:“我见到了外当家的张知渔!” 三个宝贝同时啊了声,说:“是他!他在桦甸?” 都大屁股眼睛就亮了,也明白了李福贵的用意,就说:“我怕我不行吧,张三爷哪能看上我?还是我去勾引蔡猛子,让小腰姐去勾引张三爷。” 朱小腰就动心了,但却说:“我怕也不成,我要跟上张三爷,我就从良,落魄的张三爷也是条汉子。” 白小狐像个男人似的哈哈笑了,打个哈哈说:“都在做美梦呀,你们谁听说过外当家的嫖过婊子?我看外当家也帮不了咱们,外当家最多能让木铁驴再少收100块龙洋。外当家可不是当年的张三爷了,和咱差不多是只鸡喽!” 这一番话说得另外两个宝贝没底儿了。 李福贵却说:“你知道什么?我在外闯荡多年,这方圆十几个县谁不知道张三爷仁义。我闯荡时几次涉险我就说,我和佟家湾张三爷喝过酒,我就能脱险。在佟家湾你们还不知道张三爷的威名,张三爷走遍十几个县得他好处的人太多了,张三爷又从不提起,所以在咱临江知道的就少了。这几年张三爷也到处走。他被佟九儿揍飞了半只耳朵在江湖上传得很广,但没一个人说张三爷不是个大丈夫。佟家湾的林虎子这几年光在垦田卖粮,忙得焦头烂额也没心情走动,就封闭了张三爷的行踪。我敢说佟家湾都不知道张三爷改名张汉做了淘金汉子,背后的人都叫他张独耳。” 都大屁股说:“前几天一个客人说张独耳为救一个叫常家轩的小子,把小柳沟金把头狗眼三赶回老家了,就是说外当家张知渔啊!张三爷怎么变得那么狠了?一刀就削去了狗眼三的五根手指。” 李福贵说:“在外混不变不行。我打听过了,张三爷不动手淘金,有三十几个山东的淘金汉推张三爷做老大,淘到沙金由张三爷出去兑成大洋再找人送回山东老家。那三十几个山东汉子养着张三爷,你没见这里的山东汉子连木铁驴都让三分吗?” 朱小腰说:“木铁驴给张三爷面子吗?木铁驴以前是佟九儿的手下吗?”朱小腰也无心听了,说完就枕在白小狐的腿上。 李福贵说:“我探过木铁驴的底,木铁驴也不知张独耳就是张三爷。木铁驴说山东棒子不好惹,但从不少他抽的那三成沙金。木铁驴还说他见过张独耳,那是个一脸麻子满脸胡子的汉子,是从山东刚来的才两年,我又问会不会是张三爷?木铁驴说不是,张三爷没了影了,连柳一夫都找不到张三爷了,听说张三爷乘船进关了。” 都大屁股就奇怪了,问:“那你看到的张独耳会不会是张三爷?让我白欢喜一场。” 李福贵说:“怎么不是,我这眼珠好使,见过一面我就能记住。张三爷的左眉毛比右边长出一点,那脸麻子是疮,是叫山里的蚊子咬的,再用手挠就烂成一片片的坑了,那副络腮胡子是故意留的,张三爷也不愿有人认出他来。” 第七章 李福贵和三个宝贝(4) 都大屁股问:“那我怎么勾引张三爷呢?” 都大屁股脸色越来越红,眼睛也越发亮了。 朱小腰和白小狐看着都大屁股的样子,就嗤嗤地笑。 李福贵说:“我盘算着你们仨就你能让张三爷动心。” 都大屁股和朱小腰都问:“真的?那为什么?” 李福贵说:“小腰不行,小腰和佟九儿有亲,再美张三爷也不肯,白姐也不行……” 白小狐说:“我知道我不行,还用你说。” 李福贵就笑,瞄着都大屁股说:“因为你有酒量,到时候发挥得好就行了,现下就看我的了。” 白小狐说:“我看是白费力气,张知渔是个落地凤凰,动真的木铁驴不会买张知渔的账。” 都大屁股却说:“先不管那些,我上了张三爷再说。” 三个宝贝又笑成一堆。 李福贵没笑,听三个宝贝笑完了才说:“这桦甸的地头儿谁最大?” 白小狐说:“还用说,当然是崔豹子。” 白小狐说完就捏了朱小腰脸蛋一把。又说:“捏一把能捏出水来,难怪你的客人最多。” 朱小腰抬手摸了一下脸颊,说:“不比以前啦,老了,都27岁了。” 白小狐说:“不像,看上去才二十四五吧。我可真是老了,又不会保养,才28岁就像老太婆啦。”白小狐摸着自己的脸挺伤感。 都大屁股最小,今年才25岁。都大屁股听了就笑,说:“白姐姐的风姿胜过我和小腰姐,臭汉子背后说白姐才是最有味的女人。” 白小狐却叹口气,说:“我想靠人也靠不上了,我做这个行当就是要报复我死爸,我头一次就叫死老爷子给毁了。我挺感激林虎子的,林虎子和我联手气死了我的死爸,我想起‘老骚狗’这三个字,我心里就痛快。所以啊!我哪天死都行了。” 白小狐说完就掉泪了,挺伤感地就把朱小腰抱紧了。 朱小腰叹口气,说:“我爸太软弱又太穷,我14岁就叫王大户给毁了。王大户老去睡我妈,头一次我爸还给摁我妈的腿,还叫我妈听话。我都看到眼里了,就因为欠了王大户五块龙洋。后来我也报了仇了,我叫谢达山找来个烂婊子去传了王大户独生儿子一身大疮。这独生儿子又传给了王大户的小媳妇,王大户也就传上了,这三个人都烂死了。王家还不敢声张,王大户还有个善人名声呢,妈的!天底下哪有善人?” 都大屁股见两个宝贝一个落泪,一个含着笑,水晶晶的四颗眼珠都望着她,都大屁股也就伤感了。 都大屁股说:“我和你俩不一样,我9岁成了绝户,在刘大户家长到13岁就被他家三个儿子睡大了屁股,就连名字都省下了。他们说我天生长得水灵灵的桃花眼、水蛇腰,就是做婊子的材料。我就爽快地做了婊子,做久了就习惯了。可是年纪大了,越来越没指望了,常想要是有个孩子带着就不做婊子了,可就是怀不上崽子。唉!算了,拉倒吧。李福贵你也别出点子逃离这里了,整不好都得死。我想啊!咱姐仨做死了,你就拿着咱姐仨的龙洋逃命吧!回到临江在蚂蚁河边上给立三座坟,每年给烧点儿纸就得了。” 三个宝贝抽风箱哭成一堆了。 李福贵也哭了,乒乓的泪珠砸下来了,说:“咱们四个要能出去,我李福贵就娶你们三个做媳妇,找个不认识咱们的地方过日子去,我李福贵发誓!” 李福贵咬下了一截小手指抛在地上,三个宝贝就抱着李福贵一阵抽泣。 李福贵说:“你们都听话,我有法子。” 三个宝贝光点头。 李福贵又说:“在这疙瘩是崔豹子、木铁驴最有势,在这整个十几县里张宝志死了,柳一夫就最大了。柳一夫早就想占大金沟他没机会。柳一夫很重义气,他听说张三爷离开了佟家湾照样儿给佟家湾面子,不收佟家湾的过境银子,还到处派人找张三爷,连山东都找遍了。咱们拉过张三爷让他和崔豹子、木铁驴起冲突,再放风声给柳一夫还有佟家湾,咱们就有救了。木铁驴一顾不上,咱们就逃,现下你们仨还得打起精神来做才能骗过木铁驴……” 第七章 李福贵和三个宝贝(5) 李福贵和三个宝贝定下了计策。过了几天白小狐就摆平了江蛤蟆。事情很简单,江蛤蟆常找白小狐。有一回做完了事儿白小狐就哭,说:“娘家一个人也没有了,年纪大了靠汉子也靠不上了,这辈子就要完了。” 江蛤蟆说:“有我呢,我陪着姐姐拉帮着过,我是孤儿,是要饭长大的,姐姐对我好每次都不要钱。” 白小狐光摇头,江蛤蟆要发誓,白小狐就说:“我认你做亲兄弟,等挣够了银子姐带你回老家给你讨个俏媳妇。你做个好点儿的生意,姐就靠你养老送终,姐看你很久了,觉得你踏实,行吗?” 江蛤蟆就点头,却有点儿迟疑。白小狐就把江蛤蟆拉进怀里,说:“没媳妇以前你想犁我就给你犁,你是个男子汉了,日子久了不做可不行,只是到了关头木铁驴不让咱们走可怎么办?咱们就鸡飞蛋打了。” 江蛤蟆说:“时候到了,听姐吩咐咱们偷偷跑,我可不想做一辈子胡子。” 朱小腰对付蔡猛子更容易,蔡猛子一心想讨朱小腰做媳妇。朱小腰把担心的事一说再一哭,蔡猛子就爽快地说:“木铁驴是我大哥,杀了木铁驴不义气,你说什么时候走咱们就一路溜。” 朱小腰问:“你有多少龙洋,咱们过日子能过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