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se.2 血色嫁衣(6) 董琪简略介绍了下他们对替婚事件的调查情况。跟他们最初所猜想的不同,没有黑帮、诈骗集团牵扯到里面。 要求秋莲替领结婚证的人是新娘秦某本人。 原来,被害者秦某的父母反对她与新郎王某结婚。秦某家底殷实,而王某却是个不求上进,每天混歌舞厅的小子。两人的关系遭到秦某家人的反对,秦某家人用尽一切方法不让他们两人见面。于是,秦某想出一个办法,就是让自己的保姆也是她的朋友秋莲替她跟王某结婚登记。 结婚证一办下来,秦某的父母拿他们没办法,也只好随他们去。婚礼定在明年是因为现赶行程包酒店来不及。 查到这里,大伙大失所望,认为找不到其他突破的出口。就在这时秦某的父母提供线索,根据他们雇佣侦探所调查,王某跟他那群狐朋狗友借用酒吧、歌舞厅的环境占女孩子便宜不是第一次。至今还没有人告他们,是因为一般的女性遇到这种事只当吃个哑巴亏,不愿意张扬。正是知道王某的品行不好,秦某的双亲才反对他们结婚。 听到这里,李青立即联想到受害者秋莲的情况正印证了这个说法。 “也就是说,可能是曾经吃了亏的受害者找他们报仇?” 董琪点头:“从现场的情况来看这种可能性很大。秦某跟秋莲纯粹是因为目睹凶杀被灭口。我们已经着手这方面调查,看能不能从他们经常活动的酒店跟歌舞厅得到线索。还有,刚才技术人员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前往现场,检查门锁。相信很快会出结果。” 李青松口气,这才想起来把证据交给鉴证人员。即便他采集过指纹,难免可能有其他细微的证据残留,交给专业人士过目一下比较放心。 一直在旁边悠闲喝茶的蓝麟没事找事的插嘴:“不愧是李队长,连指纹都采集好了。” 李青额头上青筋那个抽搐,罪魁祸首不是你吗,混蛋! “接下来输入指纹鉴证系统扫描就好。”蓝麟继续说道。 董琪无奈的扫一眼蓝麟:“我们的电脑只有对比软件,如果给出嫌疑犯可以自动对比几组指纹是否吻合。在数据库里也只有本市几个重大通缉犯的指纹。” 也就是说真凶如果不是已经被通缉的重犯要犯,就算得到指纹也对案情帮助不大。 “真令人惊讶,我以前可是听说中国警队是全世界拥有最完善指纹鉴证设备的警队。” “你说的是香港警队。很遗憾的是我们市在这方面的资金投入有限。”董琪耐心的为蓝麟解释。 李青恨透蓝麟那种城市人惊叹乡下人设施不全的语气,他愤恨的放下盒饭,转身就走。 董琪皱眉:“李队长?” “我去趟法医鉴定处。” “李队长,现在暂时还没有其他新发现。你需要休息一下,先吃顿点东西再继续工作。” 李青依然没有停下脚步。 “李队长!” 听到背后显然已经不快的声音,李青不得不稍微顿下脚步。 “这是命令!你是总指挥,还是我是总指挥!”看到李青停下来,指挥大人的口气也软下来,“人是铁饭是钢,有了燃料才能充分运作。为了抓捕罪犯,每个人都必须保持体力在最充沛的状态,你是队长要给其他队员起带头作用。” “抱歉,指挥官。我这就出去吃。” 回身郑重道歉后,李青这才转身离去。看看被李青刚才摔桌上的盒饭,蓝麟略微偏头摆出一个无可奈何的手势。 “哎呀,我有这么招人嫌嘛。” 董琪翻个白眼:“是你先招惹人家吧?请别对自己的后辈欺负的太过分了。” 后辈?! 董琪完全不知道她这随口说出的话,对于一直在旁边目睹全程的其他探员是怎样的冲击!李队长今年四十二岁,干这一行少说也十年二十年,可是如今总指挥却说队长是这个看起来顶多二十出头的青年的后辈?董大指挥,就算是口头上,其实您的话才算是欺负,直接把李队长降辈。果然是记恨李队长刚才的顶撞?女人果然心如针——小心眼啊! 还不等其他人感慨完,更令他们把嘴里刚吃进去的饭差点喷出来的对白自传来。 “别这么说,我可是全心全意跟警方合作共同破案。倒是小琪你的性子也该好好改改,很容易得罪人呢。” “……我可不想被一把年纪还装嫩的大叔这么说。” 无视所有人的惊讶,蓝麟站起身挥挥手:“我也回去了,有新的情况联络我。” “——总指挥,他到底多大?”一个警员终于忍不住问出口。 董琪扫一眼周围一脸八卦的众人:“看什么,吃完了就给我去干活!” 等大家好奇又失望的走开,董琪心里擦把虚汗。不是我不想告诉你,而是我不希望你们的注意力被扰乱。那个人的真实年龄——她要是说出来肯定演变成众人七嘴八舌讨论的情况。有些东西,还是等办完正事再讨论来的好。 话是这么说,李青还是先去了趟法医处的办公室。 推门进去,眼前的情景着实让李青无语了片刻。 几个法医助手正忙着收拾整理验尸后得到的数据资料,主要负责人王荣梅医生——穿着白大褂正用烧杯煮拉面的那一位,听到动静正转头看向他。蓬松的自然卷短发夹杂银灰,尽是细纹的脸却容光焕发,一双因年龄略显下垂的眼圆而有神,一点都看不出这个慈霭的老太太已经年近六十。 见到自己的目光在烧杯上打量,老太太立即澄清:“洗过了,很干净。” ……他一点都不想知道那个烧杯原来用来装什么。 “王医生,我想问一下,关于验尸结果上的刀部伤口——杀人凶器同属一把刀吗?” 王荣梅以眼神示意,让一个助手将一叠资料递给他。 “正准备给你们送过去。我只能说他们属于同一种类的凶器——在军用店能买到的常见猎刀,照片已经传给鉴定科的同志。不过有个地方很奇怪,” 王荣梅说着用筷子搅拌下烧杯里的面条。 “好几处伤口的上下两端深度相同,这对于刺伤的案例很不常见。一般水平角度进入的刀伤应该是上端的伤口比较深,自下而上刺入的话下端的伤口比较深,垂直角度——譬如被害人躺着,伤口的受力大小相对的均衡。但是从现场尸体的位置来看他们又不像是躺在地上被杀害。” “所以凶手用飞刀杀死他们?”李青接话。 王医生刚刚塞进嘴里的面条差点又喷出来。 “嗤,我可没这么说。有可能是利用某种器具发射出来所以伤口深浅均匀,也有可能被害者被杀时候的姿势跟我们在现场看到的不一样。当然,你说的也有可能,不过要在混乱中准确飞射中要害,也只有职业人士跟专家才能做到。” 这个范畴可大了,究竟是军人,职业保镖,杀手,黑社会流氓,还是练武的练家子谁都说不准。 略微沉吟一下,李青又问:“是您把这些都告诉了蓝麟吗?” 王医生惊讶:“他也这么说?这也难怪。DR BRANT在国外读书的时候本来主修是法医,心理学是选修。后来没有成为法医,反而因心理分析出名做了心理医生。要么说世事难料呐。” “你说什么布兰特?” “啊,你不知道吗?蓝麟的英文名字是布兰特,目前在海外最有名的华人心理分析师,在他协助下破获过好多起大案!但是他放弃了外界给的荣耀再度回到祖国,很值得敬佩!” ——根本看不出哪里值得敬佩!那家伙明明是个心理扭曲,爱玩弄人,跟罪犯一样危险的恶质的家伙! 李青的心里恶狠狠吐着槽,又打电话到鉴证科去。得知结果还没出来,他只好先给家里打电话说晚上不回去,之后出去吃了个饭。等他吃好饭回来已经傍晚,但所有人仍然在忙碌当中,疲倦的同志也只是在沙发上稍微打个盹,起来以后继续工作。他没有看到蓝麟的踪影——毕竟是法外合作人员不是真正的执法人员,没有薪水的加班加点工作貌似不在这位仁兄的考虑范围内。 或者他只是假装离开,其实还在其他地方案子调查? 李青变得焦躁起来,他可不想被那混蛋先找到凶手。其实李青对总指挥所说的心理破坏师将信将疑。但是他凭着多年办案直觉,认为那个看起来无害的青年是个危险人物。不希望蓝麟先自己一步找到犯人一方面是因为命令跟身为警察的自尊,另一方面则是考虑蓝麟的安全。毕竟蓝麟只是一个心理学顾问,就算从过军当过兵也只是个业余手。放任蓝麟独自接触穷凶极恶的犯人,万一让协助人员出啥问题可是他们重案组的责任。 过了一晚上总算有所成果。根据伤口对比,原始现场更其他迹证,凶器为同一种类的猎刀,至少有三把。由于是同一类型刀,很难具体分别真正的凶器数量。酒店里的自动锁上发现一些指纹,但与音响内部的指纹不符,不排除多人作案的可能性。自动锁是很常见的汽车门上用的种类自配电池改造,根据车锁的品牌编号正在厂家处查询。 在耗费时间的查询进行中时,总指挥再度从另外一个角度同时探察中——曾经受过新郎及其同伙伤害的女性受害者。在问询酒吧,受害人亲属后都碰壁之后,从受害人所在的大学中,有的其他学生提供了重要线索。 正如秦某父母所述,新郎及他的朋友极其恶略,经常在酒吧‘狩猎’年轻漂亮的女孩子,给她们的饮料里下药。酒吧、歌舞厅的老板也跟他们很熟稔,对这种事都视而不见甚至有时候帮忙。很多女性甚至吃了亏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因为药性过强,醒来后只以为自己睡姿不佳所以身体不适。但是前一阵据说闹得挺厉害,有个女孩的家里人直接找上门来,经过调解出钱私了了。 那些钱,据说是秦某给自己的男朋友出的。尽管知道自己男友性格恶略,秦某还是执迷不悟。 “这些年,在哪里都一样,有钱能使鬼推磨。”这是那名提供线索的学生的最后总结。“虽然这么说死去的人不大合适,但是假如他们还活着的话——就算真有人告他们,也能靠钱摆平。” “并不是所有的事都能靠钱摆平。” 李青听了他的话,这样回答道。 “在法律跟死亡面前,所有人都一样。” 愧对自己的良心,泯灭人性的恶行,最终行为造成灭顶之灾回报在自己身上。凶手的行为显然偏激凶残不值得鼓励,但是这也证明了一句老话: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Case.2 血色嫁衣(7) 宽敞的房间里并不明亮。占据半堵墙的落地窗被乳白色的厚窗帘遮挡,只能从缝隙中偷得半点微弱的晨光。 坐在床上的青年身着整洁的白衬衫跟杏黄色西裤,不知道是刚才穿好,还是整夜都没有换下。他像一头习惯于黑暗的夜行性动物,静静的在光线射不到的位置等待。将相对一个人来说过于奢华的加大双人床当做座椅,对于这个人来说意外的合适。谁让他就一旦动起来,步伐谁都阻不住。 青年手中拿着一个比他纤长手指略微宽一些的笔记本。深绿色的外皮,猛得看去像是精简版本的圣经新约,然而封皮上没有任何标志,一片空白。内侧的书页白里微微泛黄,从它崭新的外皮完全看不出这个笔记本已经有些年头。微弱的余光挥洒过来,隐约能够看到里面贴着一张照片。 他的手指微微贴上页面,划过图片——穿着血色嫁衣的女子已经没有生机的形容。那双睁大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在生命的最后尽头全力呼救呢? 一阵流畅又古典的钢琴曲传来,他合上笔记走到床头柜前拿起手机。 “喂,我是蓝麟。” 片刻之后,他拾起床单上的风衣套上,离开这座由黑暗所铸成的城堡。 重案组的行动总指挥处,各个警员都行动起来。最新的情报表明,门上的自动锁属于一位车主。这位车主像警方阐明在前一段时间由于车锁出问题,他送去一家维修点进行修理,替换了车锁。根据维修点的经营者所提供的员工情报,跟交叉搜寻关于酒吧事件受害女性,发现一位维修工王某的女儿也是受害者之一。 由于王某正在外出进行修理作业,还没有回到家或者工厂,警方一方面安排人手蹲守等候王某,另一方面派人跟当初调查王某女儿案件的警察接触。 “你好,我是当时接到王某报案的警员曹修文。” 年已六十出头,退休的警员曹修文朝来探查的警员伸手相握。 “你们就是重案组的同志吗?真是年轻有为。”曹修文忍不住称赞道。 “谢谢。”对方毫不客气的微笑应答。 李青的头上隐约浮现青筋:“不好意思,我才是办案刑警,他只是协助调查的人员。” 蓝麟笑着耸下肩让开身:“正如他所说的,我只是协同人员。” 李青瞪这个抢镜头的家伙一眼,这才跟曹警官打招呼,被让坐在沙发上。 “当年的案子我也记不大清楚,应该是王某报的案。她的女儿在酒吧跟朋友喝酒,被人下了药。不过这案子没有立案,你们也了解,这类案子的受害者都不愿意出庭作证,反而给犯人猖獗的机会。后来据说通过庭外调解,那几个混小子赔偿了一笔钱。只是……” “只是?”李青追问。 “只是,听说那女孩自杀了。” 片刻的沉默,李青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这样看来王某的嫌疑更为加重,如果从门锁上找到王某的指纹,那么基本可以确定他就是凶嫌。 “真少见,在这个年代还有因为这种原因而自杀的女孩子。” 蓝麟的突来一句令李青心底腾得升起一股怒火!他刚准备说什么,突然对讲机响起,原来蹲守的同志刚才已经抓到了王某。 李青二话不说站起身准备走人,哪料到蓝麟完全没有动弹的打算,仿佛事不干己的正站在客厅的桌架前,随手从成堆的奖章跟相框中拿起一个。 “曹警官退休后警员的福利怎么样?” “哎,就是那么回事。我基本都是靠我儿子接济。” “唉?您儿子做什么的?” “他做出口贸易,又出国了。上次他回来给我带了个洋假发回来。你看,就是这个。” “唉?真看不出!我也刚从国外回来。不知道你儿子这次去的哪个国家?” “法国。你去过法国吗?那里怎么样?” “法国主要以时装,化妆品,工艺品闻名。如果去法国一定得让他带些香水给您媳妇,比国内便宜很多啊——” 李青实在听不下去这没营养的对白,那边还有嫌疑犯等着他呢!于是他索性丢下那个混蛋先行离开。只要看住疑犯,那么其实也等于看住蓝麟。 与此同时,董琪正在对刚刚抓获的重要嫌疑人王某进行询问。 “王希强,证据确凿,在门锁上发现你的指纹,你最好老实交代!” 半寸头男子缩着肩膀打个激灵,显得窘惧不安。 “我坦白!我坦白!我盗用了我们公司修车换下来的门锁,改装之后用来销售!我没想到会闹这么大,我以为只是坏掉的东西不要紧……” “谁在跟你说这个!”董琪猛的一敲桌子,“我们说的是腾黄酒店里发生的杀人事件!你先换了门锁,之后用猎刀杀死二十余名被害人,是不是这么回事?” “……”王希强张目结舌的望向警方,似乎对于眼前的发展傻眼了。 董琪的口气稍微缓和了一下:“我们可以理解你的情况。你的女儿因为他们而自杀,满怀愤恨理所当然。但是杀人就要付出法律责任,你老实坦白交代经过,我们会酌情处理。” “不,我没有杀人!”王希强激动起来,“真的没有!我听说过那个案子,但是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我女儿的事他们已经给了我家不少钱,我从没想过报复他们!” “但是酒店的门锁上布满你的指纹!”另外一个审讯人员厉声质问。 “上面当然有我的指纹,一个多月前,有人打电话让我去给他们换锁,说希望是自动的。所以我就直接拿公司里坏掉的锁改装了下。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警察同志,你们一定要调查清楚,不能冤枉人啊!” 董琪皱眉:“你知道给你打电话的是什么人?” 王希强摇头:“不知道,他说是酒店的人,钱是直接汇款给我的,先付的定金,之后全部到账。” 董琪跟另外一个审讯人员面面相觑,到底是王希强试图逃脱责任,还是说真有这么回事,有人陷害他?具体要看银行查账结果。麻烦的是假如是从其他帐号转账还能查出户主来,但如果是现金直接转账,金额又不大的话,很难追查出对方的真实身份。必须要查看银行记录,找出汇款的时间跟地点,再去当地银行部门询问营业员,是否记得当时的汇款人才可以。而警方调取银行的记录,还需要一定手续跟许可通知。这又要花费大量的时间。 就在这时候,一位警员进入审讯室,在董琪耳边低语几句。董琪听完,扭头看向王希强。 “把你知道的全部告诉我们!” ☆、Case.2 血色嫁衣(8) 青年正在跟老人愉快的聊天。尽管板正的发型让青年看起来更成熟一些,但是他过于平滑的皮肤跟略微带笑的眼令他看来依然显得年轻。 “看不出你年纪轻轻去过这么多地方,懂得挺多嘛!” 已经上岁数,身体却依然精壮的曹修文忍不住感慨。 “啊,其实也不算什么。我只是比其他人仔细一些。” 蓝麟略一垂眼,再度与曹修文目光接上之时,眼底只剩空然的冷漠。 “譬如比起枪跟警棍,你更擅长用刀。” 之前两人握手之时他已经注意到,老人右手处虎口位置有割伤痕迹,手掌跟手指内侧都有茧——只有常年使用同样的工具才会留下这类痕迹。还有他刚才拿起观赏的照片,是老人在野外打猎时候手提野鹿的拍照。在照片里老人手边并没有猎人常用的猎枪,腰间斜侧的皮带上别着几把刀。 “另外,戴着假发的你显得比实际年龄更年轻。” 接到报酬去闹事的青年们记得给他们钱的人是个中年,可是对方的真实年龄呢?用墨镜遮住眼睛附近的皱纹,再戴上黑色的假发,外加从军者依然显得健壮结实的身体,谁又能从外表来肯定这个人的年龄! “你这是什么意思?”曹修文不快的说道。 人的潜意识能说明很多事,“当我提到自杀的女孩时你抬手扶头。这是很典型的拒绝回答,带有攻击性的动作。”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曹修文的声音听来急促而凝重。 “不要紧,要知道我不是警察,接下来我所说的话,都仅仅是假设。” 蓝麟的双手食指交叠,他向前倾身,无形中缩短自己与坐在他对面之人的距离。 “假如,你认识她,在案子发生之前。所以对你来说,她不是案件中的一个受害者,一个你见过的许许多多,忘记名字的人。在之前你就见过她,跟她说过话对吗?她——曾经向你诉说着什么。” 低低的声音带着浓厚的余韵,在空气中荡开。像是在唤起谁的回忆,又像为谁讲述一个故事,平缓的语调很容易将人带入讲述者的思维。 曹修文的眼瞳微微紧缩,他仿佛回到那个细雨淋漓的傍晚,站在雨中的女孩侧过头,对他说…… ‘我是一只没人要的野猫。就算丢掉,也不会有人来捡。你看,没有人来——’ 被雨水淋透的女孩,脸上淌下的不知是泪还是雨。 ‘——没有人。’ “她,是不是在向你求救呢?” 那种的场景转换,坐在警局办公室的女孩死死抓住他的手腕,表情看来有些痴狂。 ‘为什么他还是没有来?这种事发生在我身上,为什么爸爸——他没有来!’ 牵引他思绪的声音仍在继续。 “你没有办法放她一个人。你说了一些话,她感觉好多了。只是,看上去好多了而已。” 记忆中的她抬手擦去泪水,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谢谢你,曹爷爷,我感觉好多了。’ 她说,我感觉好多了。 “你不该相信她的谎言。明明有那么多次暗示,你没有注意到。” 那是一通电话。她有他的号码,只打过一次。那一次,他接起来,她说,没什么事。 ‘没什么事。只是突然想听你的声音。真的没事。’ 最后一次听到她的声音。 再度见面的时候,是在她死亡的现场。 “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她是吗,选择那种惨烈的方法死掉。有那么一瞬间,希望不是她。” 鲜血四溅的石灰地面上,躺在其间的人已辨认不出相貌。看着眼前景象的他,仿佛进入另外一个时间跟空间。 这是什么? 眼前的……是谁? 不对,不是的。肯定弄错了什么。 她说过没事了。她说过需要帮助的时候会来找我,她明明说过—— 坐在蓝麟对面的老人不知何时,已经任由泪水滑落脸际。 “那孩子,在向你求救。” 蓝麟声调一转,变得尖锐激烈起来。他冷漠的眼神像能刺穿人灵魂一样,盯着对面的人。 “那女孩跟她很像不是吗,同样的无辜,同样遭遇不幸。你在那里却没有救她,再一次的任由她去死!” “不!没有,我想救她,我——!” 曹修文激烈的反驳起来,他几乎从座椅上站起来。 “你想说看到她的时候,已经晚了?你想说,发现她的时候,已经死了?”低沉的声音,吐出辗转停顿的字节。 曹修文的整个身躯都在颤抖。老人干枯的手抱住头颅,似乎不狠狠挤压着就会从肩膀上掉落一样。 “的确,秋莲看上去已经死了,跟你所认识的那孩子一样。可是,你真的有好好检查过吗?或许她只是暂时的休克,或许,及时的医疗能够拯救她的性命。可是你做了什么?你在她的胸口,补了一刀,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 “是你杀了她,是你亲手杀死向你伸手求助的孩子,再一次的杀死她。” 老人像是承受沉重一击,猛得浑身一震,颤抖的喉结再也发不出声。 蓝麟站起身,他知道,此时在眼前之人耳边回响的,是少女求救的声音。 永远没有止境,无法停息的亡者的呼声。 “我想,她应该真的很信任你。” 说着,他轻轻打开门,走出去,再将门虚掩上。 他知道这时候里面的人需要一个独自寂静的空间。 对,孤独而安静。 适合迎接死亡,属于心灵亡者的空间。 愿你安心。 愿你安息…… 坐在沙发上的老人站起身,走到桌台之前。一只颤巍巍的手拉开抽屉,伸向里面。 ……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是一名离家出走的少女。像是死了一样站在空无一人的路上,任由浑身淋得湿透。 她家住在不远的地方。那一天,她的父亲又没有回家。 看到这个情景的他,从屋里拿出一把伞。 ‘我找不到回家的路。’她说,‘没有人等我回家。’ 老人从抽屉里抽回手,再度抬起时,已经握着一把枪。 ……当他伸出手的时候,女孩的双手握住他的手。 ‘好温暖啊,你的手真暖。原来握着谁的手是这样的感觉。’ 手枪,指在头颅之上。 ……‘我可以叫你爷爷吗?’ “砰!” ☆、Case.2 血色嫁衣(9) 枪声响起,紧接着是什么摔在地上的声音。 双手举枪站在门口的李青,迅速三两步冲上去,一脚将掉落在地的凶器踢开。他三两下将曹修文制服,拿出手铐。 “曹修文,你因涉嫌谋杀被逮捕了。” 见到被他抓住的人完全没有抵抗,反而像是失去灵魂一样任由摆布,李青想到他冲回来的时候与他擦肩而过的蓝麟的表情。那让他极度不快的微笑,仿佛在嘲弄他一样。 “我不知道那男人跟你说了什么,”李青按住曹修文的肩膀,“别忘记你是个警察,是个军人!一个军人一辈子都是军人,没有退伍这一说!做错了就要认错,付出应当承担的责任。你要做出令军人蒙羞的行为吗?你就这么死掉,你的儿子会怎么想?你欠他,还有这个社会一个解释。不许用死亡逃避,这是命令!不要让我看不起你!” 被他抓住的老人忽而醒过神,孩子一般嚎啕大哭起来。 李青松口气。 能这么哭,说明这个人的心还活着。 等李青带着曹修文回去,所有人都很吃惊。原来在审讯之前抓到的嫌疑人王希强时,指纹对比结果出来,发现王希强的指纹与门锁上吻合,却与音箱盖内侧的指纹不符。考虑王希强的证言,董琪认为有其他人犯罪的可能性。正准备联络李青的时候,想不到李青已经抓住疑犯。 警方在曹修文家搜出几把猎刀。经过调查,果然猎刀与凶器所吻合。 原来之前跳楼自杀的女孩曾经离家出走,认识曹修文。原因似乎是女孩的父亲极度不负责。后来女孩出事后,她父亲收了对方一笔钱,便再也没提此事。女孩的自杀也跟这有关系。大概曹修文一直后悔自己没有多听听女孩向他求助的声音吧。 也幸好李青在开车回到警局的路上察觉不对劲,转头回来,才及时阻止曹修文畏罪自杀。 “你是怎么发现的?”董琪忍不住问这位重案组大队长。 “因为音箱。” 李青回答。 “其实我一直在思考整个案子。总觉得有哪个地方不对劲。就在我准备去警局的路上,突然想到,如果只是报复性的杀人,一个人对上接近二十余人,总会担心自己心有余而力不足。比起将他们全部困在屋内,独自与困兽较量,不如私下埋伏,一个一个的杀死他们。” “可是一个用心伪装身份,设置电子锁,还耐心潜伏藏在酒店里直到目标出现的人,如果最初不是为了杀害他们,又是为什么更换自动锁,还藏在音箱之中?” 因为这个人最初藏在音箱里,是为了其他的原因! “换个角度想,一切都能解释通。假如,犯人是从事某种特定职业的人——譬如警察呢?之前的那些都是他设下的埋伏。他知道那些人会再度回到酒吧,也知道他们会故技重施,所以准备得到证据抓现行犯。” 董琪点头:“于是你联想到曹修文。” 这是出自曹修文个人的行为,所以他只能独自孤身作战。他潜意识里知道,事情可能失控。他可能只预料到自己会出手跟痛打他们一顿。作为一个已经退休的警员,他知道如果诉诸暴力会成为警界的丑闻。所以他才隐瞒身份。利用女孩的父亲,与其说是基于一种报复的心理,不如说是慰藉已经死去的女孩——自己的父亲最后帮助自己报仇,想让她这么认为。 可是,当类似的事再度发生时,曹修文没来得及阻止。想必看到倒在地上的女孩,再看跟那帮人一起放纵的新娘一身看似纯洁无瑕的新衣,对他来说颇有讽刺的意味。 之后曹修文失控,对他眼里再度犯下罪行的人进行屠杀。 “凶手遮掩住死者秋莲的尸体,是因为秋莲令他想起有着同样遭遇的女孩。正是他的同情心与怜悯,反射出凶手偏执的正义感。” 擅长用刀的专业人员,有着强烈正义感的人,之前认识跟死者同样遭遇女孩的人——他的身份其实已经呼之欲出。 董琪不由称赞:“不愧是李队长,能从种种细节抽丝剥茧找出凶手。” 李青依然眉头紧蹙,上司才称赞并没有令他高兴。 “我察觉不对头之后,能立即联想到曹修文,是因为蓝麟他在我准备回警局的时候执意留下。其实是他比我更早找到凶手。但我不明白,我才离开那么短时间,就算他说了什么——只是几句话,就能让曹修文变一个人似地。” 更李青觉得不舒服的地方,是当初他火速赶回去,是怕独自跟犯人相处的蓝麟出意外。毕竟那是徒手杀死二十余人的凶恶罪犯!那家伙就算再厉害也只是一张嘴,李青是这么觉得。可没想到,蓝麟还真凭着一张嘴,将犯人逼到这个地步。 “正因为他曾是警察,超出常人的正义感才让他有更深的罪恶感。”董琪解释道。“蓝麟正是抓住这一点,摧毁他的抵抗,让他产生自我否定甚至自杀情绪。” 李青恼火:“这样还算司法界人员吗?这根本是犯罪!” “可是正像你所说的,没有任何证据。他只是说了几句话。其实每个人都有脆弱的一面,那个人,很擅长抓住人心理脆弱的部分,利用它摧毁人心。不用担心,曹修文在见过他儿子后情绪已经好多,这多亏了你。” 李青忍不住脸一红扭过头,被一位能干又出众的女性赞赏当然会高兴,即便自己也知道这只是上司对下属的褒奖。也是这么一扭头的功夫,他注意到周围的警员之中,没有那个另他愤愤不平的混蛋。 “话说回来,那家伙呢?” 董琪显得有些无奈:“没过来。他可能是觉得既然抓到犯人,想必也用不着他的合作了。” 李青咬牙切齿,可恶,下次可不会就这么算了! 与此同时,本市的墓地之中。一个穿着青灰色风衣的身影站在墓前,与死亡的黑白格调格格不入。 蓝麟看着墓碑上简单的刻字。除了名字跟年份什么都没有的碑文,却能感到其间凝结的悲伤。 他从怀里取出一张照片,放在墓前。 照片上正是曹修文一手举着野鹿,对着镜头笑呵呵的模样。 真正让女孩绝望的不是她自己的遭遇,而是那份无望获得的亲情。 随风而逝的桔梗花,一份无解的期待,无望的爱。 无望的爱…… 你是否,不再孤独了呢? “啊,这么晚了。顾客预约的时间快到了。不知道今天来的人,又会带来怎样的故事?” 看了下表,蓝麟转身离开墓地,走向墓园之外。 ☆、Case.3 缺失的现场(1) 一家普通的小饭馆里,大清早起已经在里里外外摆起摊桌,以供客人们享用早点。在饭馆玻璃窗内,靠门口的桌前坐着两个人。 一个看起来三、四十岁左右,脸边还看得清胡子茬的大叔,有些不耐烦的用手指轻叩桌子。普通的灰色西装跟微微透蓝的白衬衫有些松垮,衬衫的领口都是解开的,可这些都掩盖不住他锐利有神的双眼,精干的短发更雕琢出这个人要比表面看来更干练。 坐在他对面的女性看起来比较年轻,不过跟任何一位女士一样从外表很难猜测她的确切年龄。她穿着很普通的料裙与类似职业装的上杉,俏丽的短发稍微带点自来卷,不显得凌乱反而令板正的印象得到一点缓冲。 说实话,这样两个人坐在平民化的饭馆显得有点突兀,像是休憩中的上班族跑进地摊。比起衣着,他们的举止跟神态更突出他们的与众不同。毕竟很少见有人在跟朋友随意的坐在桌前,等待上菜的时候,依然保持腰板挺直的自然姿态。只要是略微有眼力劲的人,就能看出不是他们性格过于严谨,就是经历过专业的培训——练过跳舞的舞蹈教练,站在门口迎接客人的迎宾人员,还有——保镖或军人。 就在周围的其他客人时不时用眼角偷偷往他们这桌扫来的时候,一个身穿青色披风的青年走到他们的桌前,坐下。 “久等了。” 青年笑着温和说道。 “你还知道我们等了你很久?”李青愤愤不平的瞪他一眼。 “抱歉,真是不可抗拒力。过来的时候途中正好遇到查车,结果交警看过我的驾照后非说是伪造的,我不得不给熟悉的朋友打了个电话才脱身。” “嗤!咳咳!” 立即联想到因由的董琪差点把茶水喷出来。 “怎么回事?” 李青看一眼蓝麟亮出的驾照,两眼瞪得跟铜铃一样圆。 这家伙的实际年龄居然是……?!不、不可能! “真是的,自从回国经常遇到这种误会,我是不是干脆弄个假的比较方便些?” “……你想被逮捕吗?我一定很乐意协助你录口供!”李青是从牙缝里挤出的字。 “啧。队长大人不觉得活的很累?连放松一下的玩笑都不懂得欣赏。果然心灵未老先衰的人会先反应在脸上呢。” “因为我是正常人,你那张脸才不正常!果然其实你的证件是伪造的吧!” “哎。男性版本的欲望都市,嫉妒真是不可取。” “你——!” 无视两个不对盘的人捏架,董琪很淡定的叫服务生点菜,然后直接一脚一个,踩了两人两脚。李青倒抽口气脸皱起来,而蓝麟表面依然保持微笑表情,鬓角却划过一滴冷汗。 “好了,你们两个,叫你们来是为了增进同事间的了解,以后你们还要继续合作,请两位稍微体谅我这个做领导的,给我克制。” 多么平易敬人的邻家小妹语调啊!如果内容不是截然相反的话。 “继续合作?等一下,不是只有上一个案件比较特殊才让他参与?” “李队长,你也知道如今我们正在构筑新的警务模式——各部门合作,各区域合作,全力打击犯罪。上一个案子在蓝医生的帮助下得以快速解决,所以基本确定下来聘请蓝先生为心理学顾问,帮助我们理解并掌握罪犯的心理模式,以便更快捉拿凶嫌。” 蓝麟点头:“看来中国刑警也已经跟国际接轨,更为系统化。希望我们以后合作愉快。” ……开什么玩笑! 李青瞪着微笑举杯饮茶的蓝麟,这家伙可是个善于玩弄人心,比犯人还危险的家伙啊!他直勾勾的眼睛又转向董琪,里面满是质问:明明是你说尽量不要让他跟犯人接触,怎么现在又干脆让他参与调查? 董琪轻咳一下:“上菜了,吃菜,吃菜!李队长,上一个案子能这么快抓到凶手,都是靠你缜密思考,刻苦求证,你辛苦了。以后还有我们合作办案的机会,您经验老道,以后我们要靠您多提点指教。” 看到能干的女长官给自己加菜,李青欲哭无泪,这是美人计吗,分明是美人计……! “……而且有你在,我才比较放心。” 说着董琪颇为暗示性的扫一眼蓝麟。 李青醒悟。上次迅速破案的结果,令上头非常满意,所以才指派蓝麟继续协助调查。而自己作为曾经成功阻挠蓝麟心理虐待犯人的‘工具’,被上头减价大派送? “原来董警官担心我的安全,派李队长保护我啊?谢谢,不过让李队长做保镖太大材小用。下次再遇到需要我的时候,直接说一声就好,我可以保护自己。” 这回连董琪都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你可真会对号入座!还来个你能保护自己——那谁来保护犯人,还有我们办案刑警的声誉! 李青刚准备说什么,一抬手的功夫不小心把桌上的一跟油条碰掉地。他下意识的往地下看,却见一只脏兮兮的小手从桌下伸出,以极快的速度抓住油条,拖回桌里! 三人面面相觑,这是……? 李青掀开桌子几乎拖到地上的罩布,只见桌下狭小的空间里蹲着一个小孩。小孩反应很快,在桌布掀开的时候就撒腿往出跑,可惜被李青一把捞住。他们这才看清这个机灵鬼的样貌。眉清目秀,短短的板寸,穿着比较合身的童装,如今整个人看起来似乎陷入惊恐之中正不断挣扎。 李青惊讶,这不像是小偷或没有家的流浪儿。衣服虽然不干净,却不是那种长年累月没有清洗的灰尘,而是跟小孩手上的泥土一样,更类似刚刚玩耍后留下的。头发也理得很平整,显然之前一直都有家人照料。 是谁家的孩子跑到这里来玩? 此时被逮住的小孩一阵挣扎发觉逃不脱,索性一口咬上李青的手背! “哎哟!这小鬼!”李青又疼又觉得好笑。 “要吃东西吗?” 蓝麟伸手拿过另一根油条递给小孩。 “没事,吃吧。抓着你的大叔只是长得凶,不可怕。” 董琪顺手牵过小孩子的手,摸摸孩子的头。似乎女性的安抚使得小孩冷静下来,见他停止挣扎李青把小孩松开以后开始报不平。 “喂,我是大叔的话,这家伙算什么?” 蓝麟非常阴险的(在李青眼里)扫他一眼,然后微笑的对孩子说:“好吃吗?” 小孩狼吞虎咽的吃着点头。 “那么不谢谢我吗?” 小孩看看手里吃了半截的油条,再看看蓝麟:“谢谢哥哥。” “嗤——哈哈,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董琪把脸扭到一边,肩膀在那里抖啊抖,分明笑疯了。 “小鬼,你爸爸妈妈呢?”李青无视自己被耍的事实,继续问道。 小孩已经吃完油条,冲他做个鬼脸:“老鬼。” 李青额头上青筋抽动,这小子!! 蓝麟看着孩子说道:“他刚才的手法很娴熟。” 众人回想那招干净利落的猴子捞月,不得不赞同的点头。 “应该是走失的儿童。但是从他的衣服来看不算太脏。大概也只有两、三天。”董琪打量一下孩子后补充道,“估计没走太远,可以问下警局附近的失踪儿童。” “用不着,我想,我们直接让这孩子带我们去他家。”蓝麟拿起纸巾给小孩子轻轻擦去嘴角的油腻,“他的面孔很干净,是个听话的好孩子,有乖乖的洗脸呢。” 也就是说大人不在家,只有一个小孩子在,小孩每天有睡觉的地方,早上也有自己换衣服洗脸。只有吃饭不得不自己想办法,看来家里大人并没给他留多少钱。可能是丢了或者花光了。 虽然有点对孩子弃而不管的嫌疑,但是现在经常父母都上班,没人看孩子。并不是所有人家都有亲戚帮忙看小孩,经济情况也不一定能请得起保姆。尤其十二岁左右的孩子,在很多人眼里已经很聪明伶俐,基本能自理。 “好了,一会儿哥哥送你回家好不好?” 小孩想了想,摇头。 “放心,哥哥不会跟你爸爸妈妈告状。” 小孩的头摇得更厉害了。 “那么你自己认识回家的路吗?” 在蓝麟的温和的问话下,小孩点头。 “那就好。”蓝麟叫来服务生,点了几个包子外卖打包,交给小孩手里;“这个给你。家里有冰箱吧,放在冰箱里,下午跟晚上都可以吃。” “谢谢哥哥!” 小孩兴高采烈的捧着盒子往出跑。 蓝麟轻轻一笑,站起身冲两人点头:“我送他回去。” 所谓的送,当然是悄悄的跟着小孩,看他回家了。 李青跟董琪当然知道,但是他们还是以非常诡异,诡异到怪异的目光盯着蓝麟。 ‘这家伙,这个没人性喜欢玩弄人心的恶魔中的恶魔,对小孩也未免太……对了他是从国外回来的,该不会……有什么特殊嗜好?!’ “我跟你一起送!”李青赶紧站起来。 “咳,我也没事,一起去。”董琪假咳一声也站起身。 半个小时候后,他们跟着小孩左拐右拐,拐到一家挺偏僻的平房区。他们目送小孩翻过一个竹板围起的小矮篱笆,从房屋防盗窗的宽大缝隙里爬进去。 “……你一开始就知道?”李青透过窗子看到里面的情景,面无表情是问道。 “啊,这真是个单纯的意外。要知道我是个普通人,又不是神。” 蓝麟的回答配着他没怎么改变的神情实在很欠缺说服力。 董琪拿出手机:“喂,警局吗,请派车过来,这里是——” 隔着窗户玻璃,跟防盗窗的缝隙,能够勉强看得到空荡没什么东西的房间里,悬挂着一具尸体。 ☆、Case.3 缺失的现场(2) 死者为男性,年龄46岁,某厂员工,六个月前由于裁员被辞退。一个月与妻子离异。 这是一间结构简单的平房,屋内没有多少多余摆设,连桌凳都没有。只有两室,内室是与墙壁相连的土炕,外室只有几个衣柜,不要说桌子,连个多余的椅子都没有。如此家徒四壁的情景似乎有些不寻常,但是考虑到死者的经济情况而且刚跟妻子分居也可以理解。 孩子的抚养权还没有分配下来,如今暂时由死者前妻跟死者轮流抚养。死者前妻跟她现在的情人住在不远的街区,如今已经派警员去联系。 很常见的桥段,丢掉工作分文没有,老婆丢下丈夫孩子跟人跑了。门是从内部锁死,没有钥匙,也难怪小孩从窗户进出。自花园里的足迹来看只有孩子的,而且防盗铁窗的缝隙也只有儿童能通过,成年人的肋骨太大会被卡住。在几乎算是密室的房间上吊死亡,再结合死者的情况来看怎么想也应该是自杀。 假如现场没有缺失重要的东西的话。 李青看着悬挂在空中的尸体皱眉。脚底与地面少说也有六、七十厘米的空隙。而翻到在不远处的小板凳,怎么看也只有二、三十厘米高。 如果是自杀,他是怎么把自己挂上去的? “王医生,怎么样?” 王老太太点头:“可以把他放下来。” 其他探员这才过去放下尸体,让王荣梅法医仔细查看。 “从尸体的腐烂程度来看,死亡时间不会太远。由于体表已经不再发汗,表明已经死亡超过30小时。具体时间需要通过解剖查看胃里的食物残留,跟尸体上是否有蝇虫产卵及幼虫演变程度等来判断。” 老太太一面说,一面测量着尸体温度。 “他杀的可能性?” “很难说。不过,不管是不是非正常死亡,从颈部的勒痕角度,跟尸体脚下地面上的尿迹来看,他是吊死的没错。” 如果是被人勒死后再悬挂上去,首先两次勒痕会在脖颈上留下痕迹,其次由上面施力的悬挂是接近垂直的斜上角度,而被人勒死由于凶手的高度问题,脖子上则是接近水平的勒痕。而且吊死的人死亡瞬即膀胱松弛,使得排泄物流落是正常吊死情形。 “如果不是脚下的东西高度不够,看起来更像自杀。”同样观看现场后的董琪说道,“具体还得看死者的药物跟酒精含量检验。” “假如是他杀,又有哪个凶手大费周章把现场布置成自杀,还把房间从里面反锁,却没有注意到板凳的高度不够?” 李青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是凶手粗心大意?还是说—— “对了,那个小鬼呢?” 董琪示意李青在外面,李青出去一看,为眼前的景象纠结了。只见蓝麟正在慈眉顺目的跟小孩说话,猛一看这是多负责慈霭一同志啊!如果自己不知道他本性的话。 也无怪乎蓝麟在外面等待,就算是法外顾问,也只是个顾问,不是警方人员。在没有许可的情况下是不能随便进入现场。 “叔叔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李青走过来,蹲下试图摸小孩的头,被小孩躲过。 “不用怕,这位大叔不会责怪你。他只是想了解些情况。” 在蓝麟的安抚下,小孩这才稍微冷静下来。 “你一直跟爸爸一起住?” 孩子点头。 “爸爸什么时候变成这样?” 小孩没有回答。 “你知道,爸爸出了什么事?” 小孩依然保持沉默。 “小朋友,我们想帮你爸爸,能不能告诉我?” “……” 李青真的没辙了。无论他问什么,小孩还是什么都不回答。坚决跟他玩:我有权保持沉默。可他又不好急着追问,毕竟人家遇到这种事,还跟尸体生活了一段时间。 “别害怕,你妈妈一会儿过来,马上你就能见到妈妈。” 小孩突然拼命摇头,叫道:“我不要见妈妈!” 李青惊讶,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怕妈妈骂你?还是不想见妈妈的男朋友?你爸爸死前,你有看到过妈妈么?你——” “够了,李队长。”见小孩非但不回答还往自己身边躲,蓝麟很自然的抱起孩子,“他受到很大惊吓,还有一定程度的精神创伤。有什么问题,等他的监护人来了再问。我想,暂时由我来照顾他比较好。” “……你那是什么表情!” “没,只是对于你这种人对小孩子温和感到惊悚。”刚才的‘父子和乐融融’图算什么,他果然在幻视?! “李队长,你这么说话太失礼了。” 李青转头看到董琪跟自己相差无几,一副我看到什么我见鬼了吧的表情,跟刚才她那句义正言辞的话语根本不搭调。 “我们有专门照看小孩的社会工作者,可以交给他们。”无视李青眉毛直挑意图吐槽的表情,董琪扭头对蓝麟说道。 “你是说——将这个跟案子有重大练习,甚至可能目睹案发过程的孩子交给那些连业余人员都不算的志愿者?” 一直沉稳的青年收起笑容,微微眯起的眼里带点危险的味道。 李青忍不住汗毛直竖,但是又不得不承认蓝麟说的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