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眸光一沉,站起身来,二话不说,双手扯过我的双腕,将我直接扯至身前。我正要恼,他却又坐下,眉峰微蹙,一脸正色,“木兰,我不能马上答应你的条件,兰珠儿才十三岁,别说我王兄不舍,就是我亦不舍她这么早出嫁。所以,你别奢望她这次能随高长够起回北齐”我的心,一沉。他又继续道,“突厥与北周结盟在先,北周皇帝的迎亲使臣都已经来到王庭,即使高长恭在赢得赛马后向兰珠儿求亲,即使萨满巫师亦立于北齐一方,我的王兄也不能当即反悔。更何况,兰珠儿还小,在她十五岁之前,无论是北齐还是北周的使者,都只能暂时羁留都斤山牙帐,至于两年后,这桩婚事的变化,就要看你们北齐皇帝的表现了”他说得如此清晰明确,让我不得不静心思索,他话中的意思,正如我与长恭所料,北齐的金钱攻势,让木杆大汗心中已然松动,剩下的,不过是要继续拿银子来填罢了。当年,面对强盛的匈奴,汉武帝能够意气风发的说出“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如今,面对崛起的突厥,齐周两国皇帝仅是应对中原之乱、南方未平,就已焦头烂额,哪里还有远攻突厥的实力?所以,怀柔纳贡的远交政策才是上上之策。一切,仿佛又回到了细君解忧出塞的年代。“好”我凝望着他,郑重点头道,“北齐国庶民丰,无论你们是要钱财绸缎,还是金银宝器,这些都不成问题,不过,公主的婚事,我需要得到木杆大汗的一纸承诺”他微睐双眸,身子向后往椅背一靠,道,“可以,我会带你去见他”“你当真答铀?”他答应得如此爽快,不由得我不怀疑。“你不消我答应?”他反问我,我顿时哑口无言。他的双眸有黯淡的火簇,自嘲道,“明明知道你只是在利用我,我却甘愿被你利用”轻轻抬首,缓缓说道,“只因我心中总存了一份消,消你会慢慢接受我,并爱上我”正文 第332章:等爱 2“木兰”他倾身向前,拉过我的双腕,低低唤我,“我该叫你木兰,抑或是翎儿?”我一时怔忡,他的冷眸难掩殊,“当日,齐炀王与本王饮酒烂醉,他,叫了一晚的翎儿”“齐王说,他的四哥宇文邕,深爱着的女子,名字叫翎儿”前尘往事,已隔经年,念及时,如置身于迷雾未散的梦魇,记忆里,那俊朗少年有跳脱的郊,飞扬的笑容,一对乌黑的瞳仁,冰雪般明亮。彼时,我们皆是青涩年华。如果没有后来发生的事情,一切,又会如何?一丝酸楚涌上心头,我狠狠的摇头,不愿再想,不肯再想,“我不是他所说的翎儿,齐王殿下不过是认错人罢了”燕都静静的望着我,暗邃的绿眸,让我眸中的痛楚无处遁形,他轻声道,“我不管你曾经是谁,我也不管你心中有谁,从今后,你只做我胺那燕都的女人,可好?”我眼中的燕都,性情孤傲,睥睨天下,从来都是狂妄而又桀骜的,宛如长生天之子,高高立于云端,逼得人要去仰视他。然而此时,我站在他面前,他却坐着仰望,执手相对时,他的眸中隐含了一丝企盼,是不容拒绝的脆弱。“不”我缓缓的从他的手里抽出双手。一抹深深的失望自冰绿色的瞳眸掠过,狂佞而倨傲的冰冷笑容再次勾起,他猛然起身,高大的身躯,迅速遮住我头顶的光亮,而他的脸,隐回黑暗的阴影里,绿眸缈茫,如海水一般深不可测,让人心生怯意,恨不能远远逃离。“好”他的手往我腰上狠狠一带,逼得我踉跄向前,他的声音冰冷,“既然你执着于我们彼此利用的关系,那么,你是否该拿出一点诚意来?”`#.`.我慌然抬手,白晳的柔荑挡住他即将落下的吻,他一怔,手心传来的温热,让我的脸颊泛起微红,我迅速收回手,低首垂眸道:“我说不,是因为现在还不行,我说过,我必须得拿到木杆大杆的一纸盟约,还有,就是要等到长恭离开雁门后,我才能……”我极力扮出娇羞怯弱的模样,只因我知道,燕都的性格,容不得人直接拒绝,唯有与之委婉周旋,才能让他暂时罢休。只要我拿到那一纸盟约,就可保长恭安然无虞,只要我不随长够起回邺城,他就不会被我牵连而违了高湛的那道密旨。而到了那时,我自然会另有打算。燕都,望着我,冷冽的绿眸,有着仔细的探究,他是如此精明的一个人,我青涩而拙劣的表演,精明如他,怎会看不透呢?不,他其实全都明白,只是,不去拆穿罢了。他不信我,正如我亦不信他一般。一丝冰冷的笑意在他唇角溢开,“好,我会给你一段时间,盟约,明天就会送到高长恭的手中”他伸手将我揽入怀里,不理我瑟缩的躲避,灼热的吻印在我鬓角,“一个月后的六月初六,本王将在王庭内,举行最盛大的婚宴,迎娶你做我的王妃”正文 第333章:等爱 3汉代时,远嫁乌孙的细君公主不习惯塞外的生活,作《悲愁歌》遣怀,歌里唱到“穹庐为室兮旃为墙,以肉为食兮酪为浆”草原上的游牧民族,以马车载着毡帐逐水草而居,哪怕是突厥王庭所在,亦是城郭与毡帐并存。我现在所在的银帐,就是一顶穹庐帐。一睁开眼睛,就能望见穹庐之顶精绘的九重天幕,一层层延伸,云纹图案精美斑斓、祥光环绕。帐中悬狼头,挂宝刀,陈设简单而不失尊贵,处处彰显贵族男儿的气息。清晨的阳光,透过帐顶的天窗照进大帐,一道道光柱里,有细细的尘埃在舞蹈。我悄悄掀起帷幕,往那边卧榻上望去,发现燕都已经不在帐中。这时,一名侍女走了进来,我慌然垂下帷幕,脚步声渐近,一个清甜的女声,“木姑娘,你醒了吗?”竟然是阿依丽的声音。“阿依丽”我掀开帷幕,果然是那美丽的异族女孩,她垂首立于一侧,金黄的辫梢垂于丰满的胸前,长而翘的睫毛轻颤着,宛如翩跹蝴蝶,她的手中捧了一套宝蓝色的衣衫,精美繁复的花纹,分明是突厥女子的衣衫。见我掀帷,她冲我微微一笑,道,“木姑娘,请您换衣衫吧”“这衫?”她恭敬的答道,“衣衫是王爷吩咐我送来的”我想了想,再着汉装藏匿于燕都帐中,确也不方便,于是起身,依言让阿依丽帮我换衫。`#.`.“阿依丽”我吞吞吐吐,有些迟疑该如何开口。阿依丽眉睫低敛,十指纤然灵巧,她替我仔细系好腰带,轻声道,“你放心,王爷吩咐过我,不该说的,不能说”“呵”我浅浅兴,又问,“阿依丽,你不是在公主身边的吗?”她答道,“我想留在王爷身边”我一愣,心想,一定是她汉语不好,所以表达错了意思¢瞄四下无人,我轻声问道:“他将你从囐哒掳来,让你由尊贵的公主沦为一名侍女,难道,你不恨他吗?”“恨”她喃喃自语,似乎,正在思索这个词的含义,却又摇头,“我不恨”“为什么?”“燕都王曾经救了我”“哦?”我不禁讶然,突厥与波斯联军消灭了囐哒几十万铁骑,让一个曾经称雄西域的国家从此灰飞烟灭,而亡国的公主,却对我说,她不恨她的敌人?“兵败后,我被波斯王子贺尔米斯达掳走,那畜生当着宫女兵士的面非礼我,他将我如靴底的污泥一般任意践踏,是燕都王从他手里将我救下,保存了我这亡国公主最后的尊严。当我俯在地上悲泣时,他站在我面前,向我伸出手来。我仰首望他,仿佛看到了翱翔在蓝天上的雄鹰。他的腰间挎着镶金嵌玉的宝刀,乌黑的长符在肩头,碧绿的眼珠赛过拉瓦湖的湖水,他的脸比天神还要漂亮,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他救了我,让我的命运,因他而改变”阿依丽说话的语速极慢,常常要停下来思索心中的话该如何用汉语表达,但是,她到底还是说完了,那张清丽绝美的小脸,写满了对燕都的依恋与倾慕。爱,真是一种奇妙的感情,哪怕那人,曾经率领铮铮铁骑,亡了她的国家。正文 第334章:等爱 4阿依丽帮我辫了两条麻花辫子,黑油油的,垂绦于胸前,上身着宝蓝绣金线对襟短衫,下身是浅紫长裤配黑色靿靴,蹀躞带上金环铿锵,行动时如纤手拂过风铃。闺中女儿春衫薄,一袭胡服,更是显得腰肢纤细,身姿玲珑。燕都正好掀帘进来,在我转首回望的一刹那,他的眸中掠过一丝惊艳,居然失神了。“这样穿,也很美”他走近我身侧,长腿一伸,双手抱臂靠于一旁,看阿依丽替我梳装,那对绿眸若翡翠流光,丝毫不掩灼灼光华,他低笑着,唇角的笑纹扩散,道,“你们汉人有一个王,为了赢得美人一笑,竟然点起长城上的烽火戏弄各方诸侯。以前,我总是不能理解这种荒唐行径,如今,算是明白了”他说的是周幽王烽火戏诸侯的故事。我斜睨了他一眼,这人拿昏庸残暴的君主自比也就罢了,偏将我比拟为褒姒,我讥讽道,“燕都王,你不是有宏图大志,不是要饮马黄河吗?居然会想到烽火戏诸侯,看来,你也不过才这么一点志气”他一怒,却又兴,“饮马黄河,指点江山自然是我的梦想,但若能江山在侧,还需要美人在怀,这才称得上真正的快意人生”我冷哼道,“听你的口气,若真有那么一天,你也一定是个饱暖思欲的君主。更何况,一帝功成万骨枯,踩着长城内外无数的枯骨鲜血,只为满足你个人的一已私欲,即使登上你人生的顶峰,快乐也将远离你”“你”他豁然站直,眸中的怒气一触即发,“非要惹怒我,你才开心对吗?”立即意识到,我现在可是有求于他,赶紧识时务的闭嘴不言。妆梳好后,偷偷瞄了一眼他,假装忽略他一脸的不悦,轻声问道,“我们是不是要去见大汗了?”他冷冷的瞧了我一眼,道:“我真想在长城的烽火台上燃一把狼烟”我斜睨着他,嗤之以鼻,这人居然还不死心?他却唇角勾起,“你以为我是想引来各路诸侯,博你红颜一笑?”眉峰一扬,讥讽道,“错。我只是想将你一把火烧为灰烬,让你永远止步于长城外,今生今世也回不去中原”“你”这回轮到我怒了“哈哈”他却得意的放肆大笑起来。“疯子”我只能在心里低低的咒骂。`#.`.“走,我们去金帐见大汗”他似乎心情大好了,转身就走,我正要跟上,他却又停了脚步,“等等”他转身吩咐阿依丽道,“你去取一顶幂离注)来”幂离很快取来了,燕都接过来,亲手替我戴在头上。白色绣金花纱罗幂离,柔软的覆在面上,沁凉的感觉,掩了头发前额脸颊,唯独露出双眼。这是时下女子出远门时所戴的遮面,不禁西域盛行,中原亦时兴。可现在,我不过是要去一趟金帐,用得着戴这个吗?正文 第335章:巫师 1燕都让我戴上幂离面纱是正确的,因为,我们刚走至金帐外,就遇到了胺那公主。公主一袭骑射打扮,红衣如火映得刑灿烂明媚,她远远望见燕都就高声唤道,“叔父”燕都驻足,慵然笑问,“兰珠儿,一大早从哪里来?手里拎了什么?”“是我和兰陵王射的野兔”胺那公主一脸的兴奋,她奔至燕都身侧,挽着燕都的胳膊,爱娇道,“兰陵王陪我去狩猎了,你知道兰陵王射中了什么吗?”她的话语如滚珠一般,丝毫不掩灵动美眸中的倾慕光芒,“他射中了一只大雕”少女的笑声如铃,喜滋滋的炫耀道:“他说会用雕翎给我做一把最美的扇子”“哦,兰陵王呢?”“急急忙忙被人叫走了”胺那公主眉头微蹙,吞吞吐吐的说道,“叔父,你知道吗?木将军昨天已经回北齐了”“哦,我知道”燕都轻哼一声。“那,你跟兰陵王没事了吧?那晚,听说你们在祭天台下……”燕都唇角勾起笑容,问道,“兰珠儿,若是我与兰陵王起了冲突,你是帮着叔父呢?还是帮着兰陵王?”胺那公主一呆,犹豫良久,才扭捏道,“叔父,兰珠儿求你,别跟兰陵王吵,可好?”“好了,我明白了”燕都哈哈一笑,道,“果然是别人家的女儿,迟早要嫁出去的”“叔父”公主闻言不依了,燕都捏捏她的小翘鼻尖,怜爱道,“你自玩去,我找你父王有事”“嗯”公主依言放开燕都的胳膊,却又好奇的偏头打量着我,问道,“叔父,这位姑娘是谁?”“兰珠儿,你玩儿去吧”燕都并不答她,手一伸,直接拽过我的手腕,拉着我的手进了金帐。金帐内,一个男人转过头来,他的视线落在我身上,近乎妖魅的脸露出奇异的光芒。他的手中握着一根木杖,杖上坠着刻满巫符的铜片,如果我没猜错,这人应当是萨满巫师。`#.`.此时,他腰上所悬的三个腰铃,无风自动,铃铃铃,铃铃铃,清脆的铃声,在金帐内回响。这名巫师不过三十来岁,一袭霞衣,额系彩绦,腰悬铜铃,左右两耳上各六对金环,手腕上的红镯环,红若欲滴的鲜血,冰冷绿眸,流光凌厉。他唇角勾起一丝笑容,那笑,仿佛冰冻了一冬的寒意。“在紫光中跌落天祭台的姑娘,可否让我瞧瞧你的这枚紫玉?”细长的手指,白晳得可以清晰可见淡青色的血管,手指向处,梅魄,如一滴紫色的泪,淡紫色的光晕在我胸前流转。正文 第336章:巫师 2萨满巫师的眼珠,亦是绿色,绿得仿佛是万丈深潭,水深如碧,透出一丝丝冷意。我下意识的将手捂在胸前,摇头拒绝,“不行”他手持木杖,一步步向我走来,腰间的铜铃发出声响,清脆、而诡异,扰得人心慌意乱。木杖上的铜片仿佛被风吹起,一片片相互撞击,哗哗的轻响。他的红唇轻语,吟唱着我完全听不懂的长歌。随着他的走近,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植物的清香,沁人气息,越来越浓,越来越浓。那对暗邃绿眸紧盯着我,仿佛,可以轻易吸噬人的灵魂。我的心,扑扑乱跳,不由得一步步退后。一双手从身后伸出,将我紧揽在他的怀里,是燕都,宽阔的胸膛,有力的手臂,让人顿时安心不少,他揽着我前行一步,恭敬道,“巫师大人,发生了什么事?”萨满巫收于止步,他微微颔首,答道,“燕都,我感觉到这女子身上有一种精灵注)的量。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量,来自她颈间悬着的一枚紫玉。`#.`.”我一听,忙将梅魄紧紧拽握在手心,解释道,“巫师大人,这枚玉,是我一个好友赠予,不过是块普通的紫玉罢了,并没有什么奇特”“天神腾格里赐于我无尽的量,让我可知过往,可见未来,人世间的永生,尽在灵杖的指引下,让这痴缠千年的灵魂,从来处来,回来处去,一切,孽消缘灭”萨满巫师微阖双眸,喃喃自语,灵杖上的铜叶片片摩擦,刷刷作响。仿佛感应到什么,梅魄,变得灼热的烫手,烫痛了我的手心,这热量从手心传送,一直烧至五脏六腑,全身筋脉。仿佛有熊熊的火在胸腔里燃烧,难受得我捂着胸口,一颗颗晶莹的汗珠从额心沁出。“木兰,你怎么了?”燕都紧扶着我的肩,焦灼的唤我,萨满巫师眸如鹰鸷,他的目光投向燕都的手,厉声道,“燕都,你怀里的女人不属于你,放手吧”燕都面色一变,眸中燃起火簇,道,“大人,他是我的女人,是天神腾格里让她落在我的怀里,大人怎可如此说?”“她不是,前世不是,后世不是,今生亦不是。当日,你眼睁睁看着她消失时,你就该明白,何苦再追来?”“大人,你究竟是什么意思?”燕都双手攥拳,眉头纠结,绿眸中简直要喷出红色的火。“燕都,不得对巫师大人无礼”是木杆大汗,他喝斥着自己的弟弟,从座椅上站起身,一脸肃然。正文 第337章:巫师 3一样是绿眸,不同于燕都的深邃澄澈,萨满巫师的眼仿若猫眼石般流离诡谲,噬人心魄。他执杖向前,一片片铜铃纷繁的乱响,“燕都,你的左耳,还戴有我赠与的法器,那段被黑暗神尘封的往事,有朝一日终会被唤醒”几乎是声色俱厉,“这女人不属于你,放手吧,不要再惹祸上身”燕都的左耳,有一颗浅蓝色的绿松石耳坠,有透明的温润光泽。而萨满巫师的颈间,亦悬一颗天蓝色的绿松石,蓝得宛若天空的颜色,一丝丝流云嵌于其中。传说,萨满巫师有预言、解梦、占星的能力。每一个巫师都有三样法器,分别是腰铃,铜镜,和单鼓。念咒语时,在灵杖和法器的指引下,他们可以操控世间万物幻化而成的精灵;他们可以召唤灵体守护神,直接与天上的神灵交流;他们的量,可以上达九重天,下至九泉河,畅行无阻游走于三界之间。从来,我对于这种非唯物主意的神话,一直是听听就罢,从未当真信过。可是,自从我来到这个乱世,一切,仿佛都乱了。这时,木杆大汗打破僵持,他疑惑道,“巫师大人,可这名女子确是从祭天台上跌落到燕都怀里的”“从相识的开始,就注定了错误,哪怕过了一千年,亦是如此”萨满巫师的话语,冷得如数九寒冰,“这个女人,必须用圣火焚烧,以祭祀天神腾格里”“妖言惑众”我终于忍耐不住,眸中的怒火燃烧着,“你凭什么?”那双绿眸,诡谲而冰冷,竟然溢出一丝丝怜恤,“我是为了你好,只有烈焰焚净你的肉体,你的灵魂才能清澈的重返天庭”萨满教的四种图腾崇拜,七彩神火,位居其一,萨满巫师将源自天界的火视为最圣洁的灵物,认为火,可以洗涤一切污秽的灵魂。可是,我可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无神论者,第一反应,是直接呸了一声。巫师眸中怒意扬起,他嘴里喃喃念着巫语,将手中的灵杖直接对准我的头。然而,燕都一把握住了萨满巫师的右腕,摄人的气势弥漫开来,这时的燕都,是战场上嗜血好战的燕都王,绿眸冷凝,如暗夜撒旦让人心生彻骨寒意。他将我护至身后,声音冰冷,“你太过逾越了,巫师大人,天神赋与你超凡的能力,但你所服务的是人间的突厥王庭”巫手腕上戴了羊皮套袖,一排排锃亮的铜扣,一直延伸至手肘处,他的唇角勾起,声音魅离,“燕都王,如果,这是腾格里给予你的命运呢?”燕都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狂野放肆,“即使是腾格里给于我这样的命数,我胺那燕都也要将命运改变”黑符散,气息狂烈,他全身散发着一股邪魅而霸道的气势,冷然道,“她是我的女人,我定会娶她,没有人能够阻止”正文 第338章:巫师 4灵杖上的铜叶停止了颤动,梅魄的灼热在渐渐散去,萨满巫师的眼睛悲凄莫名,“哪怕再过勤年,昆仑山的雪仍然不会融化。我衷心守护了多年的神鹰,终将为她折了矫健的翅膀。一切,都是宿命的轮回”他的视线冰冷的落在我的身上,“分离了你们的灵魂,却分不开你们相爱的心。这朵花,守护了你千年的精灵,当七魂七魄再次相遇时,曾经的誓言和诅咒都将会一一实现”一声长长的叹息,让微阖的绿眸,溢出一滴清泪,缓缓坠落。他手执灵杖,转身离去,脚步蹒跚,仿佛在倾刻之间,就已经苍老百年。“呀”一个娇柔的声音传来,原来是胺那公主躲在帐帘后偷听,被快步离开的巫师撞个正着,公主望着巫师离去的身影,轻吐小舌,又摸摸被巫师撞痛的鼻子,小心翼翼回头张望,她望着我,面露疑惑,两颊腮帮鼓起,恨不得吹开我面上的纱罗。这时,木杆大汗喝道,“兰珠儿”公主舌头一吐,慌忙将头缩回去,“父王,我只是路过,我什么也没听到,我这就走”说话之际,她已经一溜烟跑了。帐中,只剩下我、木杆大汗、燕都三人。`#.`.木杆大汗抑住满脸不悦的情绪,对他唯一的弟弟说道,“燕都,巫师大人自你出生之日起就来到我们的部族,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守护着突厥王族,你怎能因为这个女子,如此无礼的对待尊贵的天神使者?”“王兄”燕都单膝跪地,仰首请求道,“这些年来,王兄一直如慈父一般,呵护我这自幼失牯的幼弟,今日,燕都再次恳求王兄,请王兄允许我娶身边的这位女子为我的正妃”“燕都,你”木杆大汗脸色铁青,胸前起伏不定,喝斥道,“兰珠儿嫁去北齐之事,可以从长计议,但是,你的婚事,必须得到巫师大人的允许才可”他见燕都不为动,更是激动的来回踱步,“燕都,我的身体已经一天不如一天,将来,你迟早要担当起守护整个部族的责任。你是我们突厥族的消,你的正妃,只能在四面可汗的女儿中挑选,这个来自北齐的中原女子,如果没有巫师大人的祈福,哪怕只做一个侧妃都不能够”燕都伸手将我牵至身侧,俊美如神裔般的脸透着冷峻的坚毅,那双深邃的绿眸,却温柔得仿若一泓秋水,“纵然,巫师大人不给予我祝福,我也只要她”正文 第339章:前世今生梦里,满目都是灼灼繁花,沉甸甸的坠满枝头,那白衣的少女如一道烟霞飞起,一串串金铃般的笑声,悦耳动人,一个男子在追问,你是谁?告诉我你的名字?回答他的,只有渐渐远去的笑声,呼吸里,一阵阵沁人肺腑的花香,香气馥郁,闻所未闻,却熟悉得,仿佛已经深烙在心底。那名男子站在花荫下,挺拨的身姿,如巍巍昆仑,当微风拂过,花瓣朵朵飘飞,他的声音里柔肠百结,那话语清晰的传入我耳里。我一定会找到你,再见面时,你,就再也逃不掉了。***想要让我爱上你,除非昆仑山融化了亿万年的积雪。否则,即使封去我前世今生的记忆,我也永远不会爱上你。***汗,沁湿了额头,深陷于梦魇里,痴痴缠缠,反反复复,永无休止。手紧攥成拳,指尖刺痛了手心时,我终于惊呼一声,从梦中惊醒。夜深人静,烛影摇曳,只有燕都倾身坐于我榻前,他双手扶着我的双肩,急声道,“木兰,醒来”我坐于榻上急促喘息,手肘反撑于身后,亵衣尽被汗水濯,生出一阵阵凉意,当眸光聚焦在燕都焦灼的脸上,终于慢慢清醒,原来,自己仍然在燕都的大帐中。似乎,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长得,仿佛经历了一世一生。在梦里的那种感觉,难过得想要死去。当一觉醒来,却什么也记不得了。可是,那种心悸的难过,为什么那么真实?“你没事吧?”燕都替我拭去额上的汗水,他襟口微敞,衣带未结,忧听到我的声音,就慌然起身过来,凌乱的发,衬得他霸气未减,反更添了一股邪魅的气势。绿松石的耳坠,在灯下透明如琉璃,轻光流转,绿眸清如醴泉,清晰得可以望见我的倒影,秀发如瀑倾泄肩头,纤细的手臂,被他一手掌握,额心的梅花印记,禁锢了精灵的眼泪。我痴痴然仰首,轻声问,“我,并不爱你。为什么,你一定要认定是我?”静夜,荏苒的时光,如一缕轻烟流逝。他的手一紧,眸中怒火一簇族燃起,“你梦到我了吗?所以,才会从梦里惊醒?”“我为什么要认定你?只因你的心,是冰冷的”冷冽的绿眸有彻骨的痛,他一手断然掌住了我的后颈,吻,狠狠落在我的唇上。正文 第340章:囚鸟 1我愿远离乐土,从此堕落红尘——指尖尖利的划痛了他的后颈,我从他狂烈的吻里挣脱出来。却发现,那双深邃的绿眸,浸透了忧伤。一种身心俱疲的忧伤。他松开手,起身离开,高大的身躯带得帷幕层层翻飞,烛光,轻轻颤抖了一下。我轻轻喘息着,仰天躺回榻上,用被子蒙了双眼。与长恭的分离,不过才两天,却仿佛已经过了好久好久。思念,深入了血脉、骨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兮,古人诚不欺我。长恭,长恭,我在心里痴痴的念,将这个熟悉的名字千百次的念及,长恭,我好想你,好想你,待到再相聚时,我们就离了这纷争乱世,找个无人去处,过我们的二人世界,可好?泪,渐渐迷离了双眸,濯了被子,睡意迷朦之际,唯有一句‘想你’萦绕心头罢了。【一个月后】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已是六月,白日里酷暑难当,夜晚,却有凉风习习,远处传来几声狗吠,羊羔在睡梦里咩咩叫唤,这是千年前的大草原,有着一种原始的宁静之美。四周清凉的群山,托出皎洁的弯月,虽不是满月,却依然清辉四射,朗照大地。立身于苍茫的大草原,头顶青穹,心底,触动了一根细弦,轻易的记起昆明湖的月色,那恬淡的男子,在月下吹萧,衣袂随风,恍如天人。奈何,斯人已逝去。`#.`.或许是心中的感觉吧,总觉得塞外的月亮虽然明亮,却总与中原的月亮迥异。只因,年年岁岁,月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长恭他们已经离开都斤山牙帐十余天了,此时,不知已经到了何处?雁门关在对他遥遥招唤,可是他的翎儿却不在那里】每念及此处,怎能不忧伤得心神俱裂?“在想什么?”燕都将我的身子掰正,强近我望着他。他总是如此,想要的,就一定要。他要与北齐结盟,他的王兄木杆大汗就给了北齐盟约;他要娶正妃,哪怕众人反对婚礼依然紧锣密鼓的进行;他要我郑翎,我就必须如一只的雀鸟,无论怎样扑腾翅膀,也永远飞不出他的手心。正文 第341章:明月湖 1“什么也没想,只是在欣赏月色”我淡然回答。朗朗月光下,燕都披散辫发,以一丈锦帛裹额束于脑后,一袭褐衣靿靴,更显身姿颀长挺拨、仪容如圭如璧。在月光下,他亦是俊隽清朗的男子,当月影轻移,没入云层之时,他周身散发的冷冽狂野,却又让人无从忽视了。“这儿的,不是最美的”他唇角勾起,笑道,“走,我带你去一处地方”远处的近身侍从欲跟随而上,却被燕都挥手示退,在扶我上马时,他眉峰微蹙,问道,“为什么不骑我送你的那匹马?”“我已习惯了‘轻尘’‘踏雪’本是阿依丽的马,我不愿夺人之爱”轻抚骑下马鬃,我淡然道,“好马是恋旧主的,燕都,你还是将‘踏雪’还给阿依丽吧”“也罢,往后我再驯一匹好的给你”他亦不再坚持。较之‘轻尘’的灵秀,燕都的枣红马身躯壮实,四肢修长,威风凛然仿若天马一般,他踩蹬上马,在马上扯辔笑问我:“中原人不是有聘礼一说吗?那么,你想要什么?..”睫羽微颤,我凝眸望他,轻声道,“如果可以,我倒是想要一套江南绮罗裁成的嫁衣”“江南绮罗?”他的双眸熠熠闪烁,唇角轻轻勾起,“好,我一定会为你找来”“走吧”燕都纵马先行,长长的锦帛扬起,乌黑的发丝随风“驾”我轻叱一声,紧随其后,两匹马,一前一后,奔驰在月下,一直奔离都斤山王庭,奔向无边无际的原野。月影轻移,光华如水银倾泄,将草原笼在淡晕的月光下,繁花似锦的春天已经过去,牧草疯长浓密葱郁得没了马蹄,夏虫的歌声此起彼伏,夜风迎面袭来,纵然凉爽,却抵不过空气中的蒸蒸暑气,昔日,蜀花蕊夫人冰肌玉骨,故清凉无汗,而我同为女儿身,不过跑马片刻,便已一身细汗淋漓。然而,好久没有这么纵马狂奔过,此际,只觉得身体里每一个毛细血管都舒畅无比,连日来忐忑不安的郁结,仿佛全都一扫而空,当我纵马奔上一处高高的草丘,正要稍做休憩,却扯辔怔然。只见,不远处,明月湖,宛如月亮女神坠落凡尘的一滴泪。月光下,淡蓝的光晕,莹莹流转,就这样促不及防的,出现在我的视线。正文 第342章:明月湖 2是那天在祭天台上远远望见的湖泊。不同于白日所见的璀璨夺目,月夜下的湖泊,更似一颗剔透的幽蓝悲,与远天吞衔相接,波光鳞鳞的湖面,铺了一层碎银般的光泽,当风儿轻柔掠过时,便揉碎了湖中心弯月的倒影。水草丰茂,苇丛中,扬起渺渺轻烟薄雾,草海深处,偶尔传了水鸟扑翅的声音。月光皎洁,流云扯成长长丝絮,天地间,万籁俱静,唯有我一声长长的轻叹,“好美”